第四百零四章 悔恨7
邱乐的确只有一枪的机会。
在与妖族漫长的战斗中，一心求死的邱乐没有如愿战死，反而领悟了七绝枪的求死之道。血怒可以吸收敌人带给他的伤害，以及自己流下的精血，最后化为绝杀的一枪。
这可以说是决死的反击。邱乐人如弓，枪如箭，狂暴的气势不断攀升，直指敌人。危险的红色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晃动空气，让他看起来好像站在火焰的中心。
这些都是今天他所承受的伤害，沸腾的血液中蕴含的愤怒，在这一击中将彻底爆发。
这是七绝枪最终的杀招，多少强大的妖魔饮恨此间。
成峰心惊胆战一退再退。这一枪飞射，他绝对没有自信可以避过。
围观的修行者悚然心惊，身不由己的齐刷刷退了半步。以邱乐现在展现出的实力，马志用死的不冤。
印承哲的脸阴云密布。他今天在滨海把脸丢尽，已经羞愤欲狂。现在随便来只阿猫阿狗，也可以骑在北川头上了吗！邱乐的绝命一枪，在印承哲的眼中不算什么，前提是他的分水剑还在手上。
可惜分水剑在孙象手中化为粉末，印承哲一身修为去了七七八八，即使让他本人对上血怒一枪，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连一个小小青衣都无法碾压取胜，这样的认知，让印承哲的心情更加恶劣。他的双手暗暗提升真元，准备在邱乐一击之后立即将其击杀。
至于成峰的死活，他根本懒得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七绝枪闪耀的血虹吸引，没有人发现邱乐并不合理的架势。在某一个瞬间，七绝枪从中心穿透了绑着小蝶的木桩。
“去吧！”
邱乐以长枪投射的招式，将七绝枪射向平淳要塞的方向。小蝶被枪身带着一同腾空。七绝枪的最终杀招凝聚血怒全部的力量，如流星划过夜空，速度奇快无比，天下能挡下它的人已不多。
可邱乐使出这杀招根本就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救人。血怒中，他没有愤怒，只有希望和祝愿。
此时心头涌上千言万语，却已无法说出口。
邱乐为什么要救小蝶——一只可笑的小妖，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因为她在舞台上跳着无聊的卡路里，也许因为训斥她时缩头不敢吭声的怂样，亦或是在篝火前被人残酷虐杀的凄惨。一样的音容笑貌，一样的凄惨哭喊，这一切的一切，与记忆中的女儿重合。在某一个瞬间，邱乐说服自己，天下的少女都是这个德行。而在另一个瞬间，他的灵台一阵摇晃。
他有所明悟，这就是他的女儿。
他必须把小蝶送出去。
如果印承哲不在场，邱乐几乎已经成功。但一位城主除去实力，手中的法宝，也远超一位青衣的想象。
邱乐一枪将小蝶送上天空，连同其上的少女不断加速，如果无人阻止，下一秒钟，就会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印承哲自然不会让邱乐的小把戏得逞。枪已出手，无人来得及阻拦，但他同样有后手。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拳头大的黝黑之物，四字法诀启动之后挥手丢向天空。
黝黑之物在更高的天空中骤然放大千万倍，如同一座悬空的漆黑山峰，再仔细一看，这竟是一只上圆下宽的秤砣。
法宝秤砣一出现，就直接压在小蝶的上空。
“着！”印承哲怒吼，秤砣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天崩一般降下。
邱乐血怒一枪极快，但这秤砣法宝更奇怪，似乎始终笼罩在小蝶的上空。
邱乐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蝶被压成肉泥，他双眼紧闭，双手合十眉心一点血光涌动。灵台中，他的神念与七绝枪形成玄妙的连接。本来直直飞出的小蝶，竟然在枪身的带动下左右闪动，试图摆脱即将压下的秤砣法宝。
“没用的，没有人可以摆脱黑山如意的锁定！”印承哲哈哈大笑。果然，任由七绝枪玩出漂移，但是漆黑的法宝始终在七绝枪的上空，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盖下。
印承哲得到这枚法宝，也是意外的巧合。在北川城外有一座雪山，终年积雪覆盖。
某一日，整个山峰崩塌，地动山摇。北川城内不知缘由，以为有大妖出世，全部严阵以对。
但并没有大妖跳出来杀戮。待到夜间，山峰崩塌处有一丝暗淡的光芒笔直射向天空。
原来竟是有法宝出世。
印承哲组织人手，顺着光芒挖掘，终于在深达几百尺的雪层深处挖到这枚奇异的秤砣。
他将其取名黑山如意。这枚法宝一旦出手，无论对方逃到天涯海角，它都会始终盘旋在对方的头顶缓缓降下。
就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哪怕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照样逃脱不得。
这是印承哲手中，比分水剑更大的底牌，只要黑山如意还在手，他根本无惧任何挑战。
至于今天孙象毁了他的分水剑时，印承哲为何不拿出黑山如意复仇？
他不敢啊！
分水剑不是纸糊的，它是天下一等一的灵剑。别说折断了，印承哲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在上面弄个口子出来。鬼知道孙象怎么将分水剑弄成灰灰的。
这等鬼神莫测的手段令人生畏，假如这黑山如意在孙象手里，也是“纸糊的”，一碰就碎怎么办？
北川这些年来急速扩张，得罪的人着实不少。印承哲的朋友稀少如寒冬中的鲜花，印承哲的敌人众多可以媲美漫天的繁星。
折损两**宝，印承哲真的可以直接去死了。
孙象手段通天，印承哲只能认栽溜走。但在一介小小青衣面前，黑山如意还是可以拿出来耍耍威风的。
果然，邱乐并没有手段躲避法宝的追击，片刻时间，黑山如意已经降至树梢的高度，七绝枪不得不贴地飞行。
再这样下去，小蝶只能被碾压致死。
万般无奈之下，邱乐收回七绝枪。此时庞大的黑影已经贴近头皮，似乎可以嗅到其上冰冷的杀意。危急时刻，他合身扑上，捏住枪柄，一枪抡圆将小蝶扫到秤砣落下的范围之外。
这法宝果然锁定的是七绝枪，小蝶飞出去，在泥土中翻滚。但法宝并没有理会，而是冲着持枪的邱乐直接盖下。
邱乐一枪指天，堪堪撑住万钧之力的黑山如意。七绝枪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
第四百零五章 盖世英雄
邱乐将将顶住千钧之重的黑山如意，但这已经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如同擎天的巨人，双肩垮下，全身本已被肌肉崩住的伤口再度崩裂。
热血喷涌，如同炸裂的水管。
印承哲施施然的走来，上下打量邱乐一番，点点头道：“传言不虚，望安七绝枪的确是个狠人。”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枉然！”
说到这里，印承哲又掐起一个法诀。黑山如意的神通可不止这么一点。
黝黑的光芒再度绽放，这一次，漆黑的秤砣上，居然很神奇的显示出一行数字：
5吨……
每次看到自己的如意法宝上显示阿拉伯数字，印承哲就觉得很无语，为什么咱华夏的法宝上面会出现阿拉伯数字。虽然阿拉伯数字是阿三发明的，但肯定不是老祖宗们的东西。
这又不是人工炼成的法宝，黑山如意是天地之间造化。这又是阿拉伯数字又是公吨的，看来天地间的大道怕不是和国际接轨了吧。
不过现在也并非考虑这些的时候，好用就行。
印承哲回忆起早已生疏的小学数学知识，经过简单的换算，他得到了正确的数字。
“能顶得住万斤之力，你的修为不错。”他哈哈一笑，“但不知两万斤，你还有没有本事顶住。”
说完这句话，他挥挥手，指尖的灵力飞入黑山如意。同一时间，如意上的数字跳了一格。
10吨……
轰隆一声，邱乐单膝重重跪下，深深扎在泥土中。肩上的重量成倍增加。这法宝不仅能锁定，还能随意改变重量，不愧“如意”之名。
邱乐的身体剧烈颤抖，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会被压扁。观战的修行者长大嘴巴，等着熟悉的“吧唧”一声。但是邱乐摇摇晃晃片刻，居然还真的稳住了。
印承哲没有继续增加重量，他捏着下巴，玩味的盯着困兽之斗的邱乐。两万斤的重量，即使他自己硬撑也有些吃力。一介青衣，身负重伤，能撑到现在，不可能没点特别的原因。
他又扫了眼被丢在一旁，如同玩坏的布娃娃躺在地上的小蝶。
有意思。
刚才情急之下，小蝶并未完全脱离黑山如意的碾压范围。如果邱乐此时放弃，小蝶至少半个身子会被压碎。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印承哲走过去，抓着小蝶的头发，单手将她整个人提起。剧痛之中，小蝶并未挣扎，她也没有力气挣扎。她只是看着邱乐，泪如泉涌。
“喂，我问你！”印承哲戏谑问道，“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能把一个男人迷成这个样子，作为女妖精，你的技术不赖嘛。”
“不是……一天之前，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尽管艰难，小蝶这个问题回答的很干脆。
“咦？”
印承哲心中大奇，难道自己猜错了？
女妖精迷倒修行者，这种传闻偶尔也有所闻及。男男女女之间为了裤·裆里的那一点破事，爆发出超常的战斗力也不是很难理解。毕竟，这就是爱情嘛，嘎嘎嘎。
但居然不是爱情，难道是自己的思想低俗了？印承哲摸摸鼻子，不甘心的追问道：“那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盖世英雄！”
听到这句话，观战中的成峰跳出来叫骂：“他算什么英雄，我呸！我真是瞎了狗眼！”
印承哲眼一瞪：“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下去！”
成峰垂头丧气的退下。
印承哲咧开嘴开怀大笑，他想到了一个残酷的游戏，可以为今晚的闹剧划上圆满的句号。
“邱乐，我尊敬英雄，所以我成全你。”印承哲将小蝶丢到邱乐的脚下，“只要你撑得住，这丫头就不会死。”
小蝶腿脚尽断，根本无法移动，邱乐只要撑不住上面两万斤的黑山如意，他们两个都会被瞬间碾压成为肉泥。
这是一个绝望的游戏，因为邱乐无论撑多久，小蝶也无法离开。
或许看着他人的挣扎，能够让印大城主的心情好一些。
小蝶翻滚到邱乐的脚下，没有悲鸣，而是试图用断裂的双手扶住七绝枪，为邱乐分担哪怕一点点的重量。
他们的头顶，是黑山如意覆盖出的黑色天空。当这片天空坠下时，就是死亡的时刻。
“丫头，别浪费力气。”
邱乐模样惨烈，声音却稳重而平和。
“听我说，擦干眼泪。”
小蝶胡乱擦干眼泪，脸上血和泪糊成一片。
“现在。”邱乐的目光看着远方，“向外爬。”
“我不！我哪里也不去。”小蝶眼泪又流出来。
“不要任性！”邱乐怒吼，旋而语气又再度温和，“听话，快一点。脚断了可以用膝盖，手断了可以用手肘，快……快呀！”
小蝶咬牙点点头离开邱乐的脚下，以蛆虫的样子奋力向黑山如意的外围爬去。黑压压的秤砣笼罩了方圆几十米的范围，对于手脚尽断的弱小蝶妖来说，这是一段漫长的距离。黑山如意如同一片低矮的天空，仅有半人高，邱乐就是为她撑起这片残酷天空的巨人。
“啧啧！”
看戏中的印承哲口中发出不屑的声音，指尖再度掐出法诀。
三万斤！
咔嚓！
邱乐跪倒在地，双膝尽碎。
黑色的天摇摇欲坠，小蝶的爬动停了半拍，她想回头。
“不要停！”
身后却是邱乐的催促。
小蝶继续向前爬，她小小的胸中。传出压抑的悲恸呜咽。
五万斤！
黑色的天猛然落下大半，小蝶前方的光明只剩下一线。黑山如意几乎已经压到她的头顶，但这时候，它又停住了。
滋滋滋……
身后传来某种诡异的声响，像钢弦崩断的声音。小蝶根本不敢回头看，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立刻马上爬出去。
她要活下去。不为自己，只为那个为她撑起天空的盖世英雄。
印承哲摇摇头。
蝶妖的手几乎已经伸出来，居然还真的给她逃出来了。
作为堂堂城主，自然不能食言。
所以他慎重的掐出最后一道法诀。这一次，比以往两次慢得多。
“五十万斤！”
他冷酷的宣告。
小蝶绝望的缩回手肘，她知道没有机会了。在最后一秒的时间里，她回头看向邱乐。
那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啊。
邱乐四肢着地，如同野兽，弓着脊背顶着黑山如意。他周身的肌肉如钢弦寸寸崩断飞溅，血已流干，只剩森森白骨。
而他的眼中却是大滴热泪落下。
“对不起，丫头，是我没用……”他用生命与灵魂中最后的力量呐喊，“对不起！！！”
甚至在五十万斤的重压还未落下时，生命已经彻底离开了邱乐的躯体。
黑山如意无情的碾压下来，先是邱乐的残躯被压扁，下一刻就轮到小蝶。
但正是此时，铺天盖地的光轮飞向这件不可一世的法宝。
第四百零六章 林间对峙
漫天光轮的豪雨，在夜空中竟有一种喀秋莎齐射的绚丽。
神光光轮单发的威力对于城主级别的强者来说只是个笑话，但若是数千道光轮集火，威力已不容小觑。
印承哲紧张的掐出法诀，原本庞大如同小山头的黑山如意骤然缩小回到一拳大小的秤砣。
神光光轮的齐射扑了一个空，将其后的丛林斩得支离破碎。印承哲将秤砣收回袖中，长舒了一口气。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黑山如意在极限重量时，防御力几乎为零，随便一道灵力的攻击都会重伤它。
刚刚的五十万斤恰恰是黑山如意法宝的极限，如果被神光豪雨击中，怕不是又要折损一件法宝。
太大意了。
在他还在平复内心的忐忑时，数百辆吉普车包围了北川城的驻地。黑暗中，无数的远光灯剧烈颠簸由远及近。灯光将此地照的亮堂堂，只是直视时忽明忽暗让人觉得分外刺眼。
蒋平跳下指挥车，扫了扫现场的情况。沉声道：“印城主，今晚到此为止吧。”
平淳要塞的驻军已经出现，于情于理印承哲都应该就此罢手，毕竟滨海的实力令他异常忌惮。但蒋平的身份同样令他分外不爽。
如果是孙象，或者俞笑月让他滚，他也不得不滚。毕竟，实力为尊嘛。但现在，区区一个蒋平，竟敢命令堂堂城主？
在抵达滨海之前，北川人马也是途径平淳要塞，和驻守长官蒋平打过照面。印承哲当时已经知晓要塞的首长是蒋平，位居蓝衣。
蒋平的实力令印承哲非常轻视，当时他还和马志用笑谈，这么重要的要塞，居然只让区区一介蓝衣驻守，滨海城真可谓无人。
而马志用经过打探，又向印承哲汇报道，这蒋平能做到平淳要塞的首长，全仗着他义妹相菲的关系。
于是印承哲更加轻视。
靠女人上位的，能是什么货色？
所以此时蒋平虽然带着大队灵气武装的士兵包围了北川的营地，印承哲也没有半分看得起他。对于蒋平的命令，他更是充耳不闻。
“区区蓝衣，有何指教。”印承哲大袖一挥背过身去，好一副高人做派。
蒋平脸色铁青，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此地夜深诸多不便，北川的朋友们似乎是迷路了。”他再次上前，态度不卑不亢，“就由我们平淳驻军护送北川的朋友们一程。”
这话就是直接赶人走了。
此次招商会其余各城，无论是否签署合作协议，都较为配合的驻扎在平淳安排的驻地。只有北川没有按照约定自行其是，果然出了状况。
蒋平心头也是气，因为这里已经是他的地盘，出了事都是他的责任。哪能任由印承哲继续胡作非为。不过他此时赶人走，表面上还是给了北川台阶——既然你们迷路了，我“护送”你们走还不成么。
可惜印承哲既不想要这个台阶，也不想给区区蓝衣任何面子。
“迷路？我们没有迷路。”他仰天长笑，“此地夜色正好，风景绝佳，老夫在此赏月，难不成还要向你打报告？”
此时正是月黑风高，混沌的夜空中连颗星星都没有，你赏你马的月。蒋平能忍，刘阔可忍不了。
他在车上大手一挥，平淳的驻军齐齐前压。近千城防军全部配备神光剑，淡淡的白光在剑身上泛起。刚刚一轮神光齐射，正是平淳城防军大队出手。
北川这边毫无惧色，高阶修行者们同样齐齐上前一步，顶在阵前。神光剑确实好用，但别忘了北川营中有数位青衣坐镇，蓝衣实力修行者更多。
若真的动起手来，平淳驻军这边还真不是对手。
所以印承哲的自负也并非没有依仗。
双方针尖对麦芒，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宁静如同暴风雨前，似乎马上就会爆发冲突。
然而少女的哭喊打破了这样危险的平静，正是许久不见的白咕咕。
“小蝶！你醒醒啊！”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生死不知的小蝶的身边，抱着小蝶的残躯放声大哭，“小蝶，我回来了，我没有逃！”
当时小蝶和白咕咕在路边打闹，被北川的修行者出手偷袭。小蝶被一道剑风洞穿，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白咕咕比较机灵，躲开了伤人的暗箭。她飞在半空，看到几个修行者已经不怀好意的从林中窜出。
而小蝶身负重伤，努力扑腾翅膀，但歪歪倒倒根本飞不起来。她伤的太重。
白咕咕焦急不知该怎么办，这时一个修行者已经按倒小蝶。另一个宝剑上亮起灵光。
“小蝶！我去找人，等我回来！”
喊完，白咕咕扇动翅膀一个高速折返，下面修行者的剑风险险擦着她的翅膀飞过，带下几根白色的翎羽。
她头也不回的飞向远方。
其实小蝶没有对白咕咕抱有期待。这家伙，遇到危险一定会有多远躲多远。而且，说话从来不算话，约好的事情总会被放鸽子。她本来就是鸽子精嘛。
但这次小蝶真的错怪白咕咕了。
白咕咕在天空中稍微平静一些之后，立刻朝着平淳要塞的方向飞行。现在往滨海找相菲姐姐肯定来不及，但平淳要塞距离此地很近。
而且平淳要塞有个刘阔哥哥，舒小琴走之前告诉她们，什么麻烦都可以找刘阔哥哥。
白咕咕从来没有飞的这么快过，她眼前发黑，在要塞的城门口直直坠落。一个哨兵发现她，将她接住，两人滚作一团。
“带我找刘阔哥哥！快呀！”
刘阔当时正在后勤处办公室值班。蒋平发达之后，总不至于不管不顾自己这个老伙计，于是将他安排在后勤这个肥口子享福。
至于前小偷刘阔会不会监守自盗，蒋平虽然口头严厉警告，心里还是信赖他的。
当时刘阔正在专心查看周库存报表。哨兵将白咕咕带来一番诉说之后，他吃了一惊。
前脚舒自谦兄妹刚刚离开，去那个无名山头等待这一次宁泉的洞天开门。不过在离开前，舒小琴悄咪咪的拉着刘阔，告诉他，自己有两个好朋友一会要经过，请刘阔哥哥帮她们给电瓶车充一下电。
刘阔和舒小琴关系很好，这个小小的请求自无不应。但谁料到舒小琴的朋友来了，第一个请求居然是平淳要塞出动军队前去救人。
啧，这种事情，就不是可以徇私帮忙的啦。
刘阔犹豫片刻，决定向蒋平汇报此事。
第四百零七章 林间对峙2
平淳要塞的指挥官蒋平，在灾变之前是一位片警。虽说在小区里给老头老太抓猫攆狗没立下什么丰功伟绩，但也没犯过什么原则上的错误。
如果日子照常下去，他应该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光荣退休，领着一笔不多不少的退休金，膝下子孙满堂时，抱怨自己年轻时为啥不多陪陪老婆。
灵气复苏，深刻的改变了这位警官的命运。在成为平淳要塞的指挥官后，他被平凡时代掩盖的光芒，逐渐绽放。这座新兴的要塞被他经营的有声有色，甚至大大超过了孙象的预期。
当刘阔向蒋平汇报，有一名滨海定居的蝶妖在郊外被修行者偷袭并劫持，蒋平一开始只是纳闷了一下。
滨海有少量妖族定居，这不是个奇闻，大家心知肚明。只要带着暂住证，巡逻的修行者不会有意刁难。
如今在涡流警戒雷达的作用下，滨海至平淳一线广大的腹地中，基本没有妖魔的隐患。其安全程度，哪怕在乱世前也能评得上文明城市。
以至于周末时常有胆大的居民拖家带口出城郊游。
那么袭击的人必然是这几日在滨海参加招商的外来人马。
蒋平翻出花名册，看到北川的队伍还没有抵达预定的驻扎地。稍一思索，心下便有所答案。
今日展会上的种种，滨海的城防军总部已经通过简讯发送到蒋平的手中。北川城主印承哲在孙象手下吃了不小的亏，看来心中不服正在搞小动作。
这并不算太大的事情，顶多只是一个刑事案件。蒋平不可能出动大军。不过既然刘阔和几个小姑娘要好（这时蒋平嘿嘿笑了几声），说什么也要给自己这位老伙计一点面子。
于是令刘阔带上一个巡逻队随白咕咕前去找人。
出发之前，蒋平再三交待刘阔，无论那只蝶妖究竟怎样，切不可发生冲突，把人要回来就行。需知妖族如今依旧是人类的大敌，滨海允许中立妖族定居，但也只是限定滨海城内不允许动手。
北川的人在城外抓了一只妖族杀了，无论放到哪里去说都不算个错误。
蒋平的处置可谓四平八稳。可是这边刘阔前脚还没出门，后脚又有修行者进来报告。有三名巡逻的士兵迟迟未归，并且通讯器呼叫没有应答，于是向指挥官请示是否派出更多的人手前往搜寻。
蒋平一听就知道坏事了。联系到刘阔汇报的事情，明显就是北川的人在附近胡作非为大规模作案。他无名火起，心头怒火中烧。
如果北川的人绑了个妖族还能说得过去，但他们在滨海的地盘上绑了滨海的正规军，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是战争行为！
于是他一面向滨海方面通报此事，一面整顿大队人马出发。人少了不行，北川那边都直接怼到脸上了，此行有极大可能会开战。
得益于城防军的过硬素质，以及蒋平平日里的充分训练，近千城防军不到十分钟就开着几百辆吉普车浩浩荡荡的杀出要塞。
白咕咕飞在前面引导众人，抵达小蝶被劫持的公路路段。这里当然已经没有人影，但血迹笔直的指明了对方的去路。
北川的修行者看来也是随意惯了，做这种不干净的事情还留下这么明显的小尾巴。当然也许他们就是明知却不在乎吧。
蒋平洒出探子，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便寻到北川的临时驻地——他们根本就在不远处。
得到确切情报，蒋平调兵遣将，充分利用地形和人数优势，将浑然不知的北川人马合围。只是不知为何，北川营地上空忽然升起一件漆黑的法宝，忽左忽右忽高忽低。
待到大军行至近时，看到的竟是无比悲惨的一幕。在蒋平还在考虑的时候，刘阔很冲动的绕开指挥官，直接下令城防军两个中队神光齐射，这才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救下小蝶，让她免遭碾压成渣的结局。
但是邱乐已经死了。
这就是邱乐在拯救小蝶的过程中，另一边发生的事情。如今，北川和平淳针尖对麦芒顶上，此事恐难善罢甘休。
只是双方都有所顾忌。
印承哲担忧的是孙象以及俞笑月这两尊大神。至于蒋平和城防军，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他考虑的是，如果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然后立即启程穿过平淳要塞远走高飞，孙象能不能追得上自己。
蒋平的顾虑则更多。他不似刘阔和相菲那样单纯，不过也并不是说他不是一个好朋友。只缘身在乱世，总得有个人精似鬼，才能保得身边之人的周全。
盘算片刻，蒋平心中已有定计。他上前一步，公事公办道：
“印城主，我是滨海城平淳要塞指挥官蒋平。今天我方要塞有三名巡逻队员失踪。我们怀疑，他们正在北川的营地中。请印城主让开道路，配合我方调查。”
“当然，如果事实证明你方是无辜的，我会代表平淳要塞向你道歉。”
印承哲闻言放声大笑，他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笑话。
“我要是不让开呢，你能怎样？哈哈哈！”
北川的修行者跟着城主同样大笑。
这人是不是傻子，这么有板有眼，还以为是法治社会呢？
如果讲道理有用，那妖族也不会为祸人间了。如果法律有用，那还要修行者做什么。
敌方的嘲笑，令刘阔脸上火辣辣的痛。包括随队的城防军战士，各个攥紧拳头。
他们是普通人，但是他们并不害怕印承哲，哪怕他是高不可攀的顶级修行者。
孙象的回归，带给这些普通士兵的，不仅仅是神光剑或者离若布衣。他将尊严再次赋予这些平凡的士兵。
在以往，战场上普通士兵的作用极其有限。因为这个原因，大家已经习惯了做修行者大人的炮灰。荣誉什么的，早已丢进尘土。
孙象用神光剑将他们武装起来之后，他们成为了滨海灵气力量的中坚，战士的荣耀再度回归。他们热爱这座城市，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如此嘲讽自己的家园。
印承哲对此毫无感觉，他手下高手如云，而蒋平那边满打满算不过超过两手之数的低阶修行者。这仗根本不用打就能分出胜负。
至于近千配置神光剑的城防军，确实是个麻烦。
但神光剑他北川也有啊！
北川此行的士兵两百多人，同样也都配备的神光剑。怪就怪俞笑月想钱想疯了，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居然公开出售。
甚至卖到了敌人的手中。
受到如此折辱，平淳的指挥官蒋平，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四百零八章 土鸡瓦狗
蒋平对北川众人的公然嘲讽充耳不闻，态度淡薄令己方的城防军有些心寒。如果指挥官不想追究到底，那么那三个兄弟算是白死了。
其实想想也算正常，为了几个士兵，交恶一个强大的势力，似乎并不划算。士兵们可以理解，但难免兔死狐悲。
蒋平其实另有安排。
一位通讯兵小跑过来，对蒋平耳语几句，蒋平点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北川的营地范围。
士兵敬了个礼离开。
这个动作令印承哲疑窦丛生，但这时蒋平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最后又道：
“请印城主配合我方调查，否则我方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包括使用致命武力。”
对面北川的几十位修行者嬉皮笑脸，有人调笑道：“小小蓝衣，口气挺大，有什么法宝，尽管甩出来。”
也有人跟着起哄：“别整这些屁话，平淳有什么能拿出来的花样，我北川照单全收！”
众人中，只有印承哲没有笑，他总觉得蒋平在搞什么小动作。如果不出意外，刚才的士兵肯定是联系滨海那边的孙象和俞笑月了。
算算时间，那两尊大神沿着道路赶来恐怕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营地里三个平淳的城防军早就被千刀万剐死相猎奇。如果被发现，场面上肯定会很难看。
当然，只是三个凡人的死活而已。印承哲相信如果他向滨海方面诚恳道歉，对方也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
但是一想到要向那个阴阳怪气的孙象道歉，印承哲心里像火烧得一般难受。孙象给他的耻辱已经够多，总不能一天之内再来一次吧。
还不如现在就把挡在前面的人统统杀光，然后立刻远走高飞。失去了蒋平和近千城防军，平淳要塞的防卫力量根本无法阻挡北川的部队片刻。
大不了，将队伍中的两百多普通士兵全部丢下等死，自己带着修行者穿越险峻的山脉滨海的势力范围。
他不信孙象还这能一个人追击他们到天涯海角。
既然已经决定，印承哲不再客气。他再度祭出黑山如意，扔到平淳守军头顶化作黑压压一大片。
这落下来，最起码能压死百多号人，前提是其中没有邱乐那种只手擎天的狠人。
平淳守军一阵骚乱，蒋平却态度淡然的再度开口问道：“印城主确定要对抗到底吗？”
印承哲心想老子法宝都扔出来了，不动手难道是为了买菜。但是他同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先前蒋平几次出声，都是低着头。一开始印承哲以为蒋平这是心虚的表现，但这次蒋平说话时他看仔细了，这位指挥官并非心虚，而是对着自己胸前别着的一个小东西说话。
“你那是什么？”印承哲暂停自己的法诀，问道。
“你说这个？”蒋平笑着点了点胸前的设备，“这个是执法记录仪，可以记录执法的全部过程。要知道某些犯罪分子抗拒执法时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吃了亏之后却喜欢反咬一口，到处污蔑执法人员无端打人。
有了执法记录仪的记录，就可以还原现场的原貌，令犯罪分子的狡辩原形毕露。”
印承哲心头大怒，他的确有着这样的打算。在这里将平淳守军杀光灭口，然后到处宣传滨海故意挑衅，自己北川这边不得不奋力反击。
至于有没有人信——把水搅浑，令打算和滨海合作的势力心生疑虑就足够了。反正自己又不吃亏。
蒋平老公安干警了，怎么会给印承哲留下这种机会。
印承哲冷笑道：“看来蒋指挥吃定我北川了？难道孙象藏在你的身后？”
“如果这种小事还要劳烦孙大人，那还要我这个指挥官做什么？”
“那就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依仗吧！”
印承哲手中法诀飞出，黑山如意如天崩一般碾下。
蒋平点点头，他知道三个城防军兄弟已经凶多吉少。如果印承哲不上套，在这里放弃抵抗束手就擒，那他该揍谁出气呢。
他招了招手，通讯车上的连线员，也就是刚刚和他耳语的那位士兵，立即朝着通讯器吼道：
“开火！”
在这一瞬间，滨海城夜间的灯火肉眼可见的降低了几个亮度，平淳沿线的路灯全部熄灭。
在平淳要塞周边山顶，六个巨型铁塔张开庞大的羽状天线。
强烈的气流在其间嘶吼。
正在操纵法宝的印承哲忽然觉得身体一沉，和黑山如意的神念连接出现剧烈波动。
“怎么回事？”
他还来不及疑惑，便看到远处平淳要塞的方向，亮起了一个太阳。
一道毁天灭地的光芒咆哮划过，在印承哲的视网膜上留下深深的亮斑灼痕。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只觉一时狂风和强光并作，听不到也看不到。待到眼睛能看清时，印承哲惊愕的发现，一半的人没了。
他的右手边，本来站着成峰等二十多名修行者。
现在没了。
没了……
地面被密集的风刃刮得犬牙交错，整个近百米方圆的地皮被刮掉三尺。有一些可疑的黑红色碎屑混杂在泥土中，印承哲不愿去想那些原本究竟是什么。
他目光呆滞的看向蒋平，对方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印城主，还要继续抵抗么？”
平淳要塞的这支灵气扩散炮是滨海玄科院制造的第二支。这玩意没法量产，完全是徐勇志等顶尖科学家的手工制造。
不过在第二支扩散炮制造的过程中，徐勇志得到了孙象的帮助。孙象改进了术型晶球的镌刻工艺，并且强化了扩散炮的灵气吸储结构。
其威力比初型高出了三十个百分点，同时电量消耗增加将近两成。
所以平淳要塞装备的这一支是脉冲式灵气扩散炮贰型。
要不然凭着蒋平带着小猫小狗三两只，真能顶住滨海的防御一线？
今日从要塞开拔的时候，蒋平就已经命令指挥中心启动灵气扩散炮。只不过锁定发射范围需要一点时间，否则蒋平跟印承哲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可是能够秒杀妖将的战略武器，玄法和科技不可思议的结合体。滨海夹在妖族联军和新世会两大势力之间，至今过得游刃有余。不就是因为当日灵气扩散炮一战成名，两边各种顾虑不敢轻易下手么。
这一炮下来，连孙象本尊都不敢正面站撸。印承哲有点傻乎乎的。他并不是不知道滨海有这么一种武器，但是他这个人信奉“眼见为实”。
他觉得，不就是一门炮么，躲开就是。
现在他可算真的眼见为实了，北川一半的人马直接被蒸发。
蒋平这时还伤口撒盐，问他还要不要继续。
印承哲悲愤交加，怒吼中催动黑山如意攻向得意洋洋的蒋平。他已经不想考虑后果，只求立刻斩杀此獠。
然而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黑山如意刚刚同样在灵气扩散炮的攻击范围内，早在第一时间就被还原为基本粒子。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神念，法宝毁灭时产生的巨大反震直接涌入他的灵台。顿时印承哲七窍流血，眼一闭栽倒在地。
第四百零九 命悬一线
城主倒下，剩下的人哪有继续抵抗的道理。一道闪光半数军队蒸发，这仗根本没法打。
一名青衣扔下剑，这正是刚才嘲讽平淳最欢的那位，投降也是敢为人先。于是其他人纷纷仿效。
蒋平指挥人员，用灵吸木的手铐将剩下二十多个北川的修行者统统铐起来扭送滨海。他超喜欢这个！
守军笑嘻嘻的完成指挥官指派的工作，有士兵一边拷人还一边嘲讽：
“修行者大人，我们滨海出招了，你们怎么不敢接了呢？”
被拷的修行者咬着嘴唇不吱声，心里却各种腹诽，滨海的人果然没有武德。大家好端端的用法宝灵剑功法真元你来我往的不热闹么，偏偏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是犯规！
太卑鄙了！
至于北川的普通士兵，他们根本不在意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大人的死活去留。缴械之后，这些士兵甚至纷纷询问能不能加入滨海。对于普通人来说，滨海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平民安居乐业，还有自己的工作，还踏马有肉吃。
城防军待遇超高，而且最重要的是，城防军并不是修行者的炮灰，而是修行者的重要助手。
大家大部分出生自现代社会，对上下级关系能够接受，但是主奴关系……能逃则逃吧。如果不是印承哲等修行者们看着，有好些士兵都想开小差留在滨海。
蒋平想了想也有道理，他动了之后将这些士兵整编的心思。不过此事还要城主府那边定夺。
打扫战场时，士兵们发现了失踪的三名巡逻队员的尸体。因为事发突然，北川的修行者尚未来得及掩埋罪证。大家看着死状凄惨的战友，双眼喷火，手中神光剑攥得紧紧。
被俘的修行者目光躲躲闪闪，现在真元被灵吸木所封，真是任人宰割的被动境地。一个北川的士兵大胆的站出来，揭露印承哲的罪行。
原来印承哲此人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在北川的时候，他一旦动怒，就会随便找个由头抓两个平民虐杀了泄愤。
还美其名曰“试剑”。
北川立城不过五年，无辜死在他手下的平民没有一千也有八佰。
底下的修行者哪里不知道城主的癖好。这一次在滨海吃大亏，一路上印承哲火冒三丈。士兵们以为自己人中肯定有人要倒大霉，被抓去给城主试剑。
没想到这次印承哲的手下抓的是滨海的士兵。
所以大家都滨海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蒋平的下属们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将印承哲千刀万剐。许多人的剑锋亮起灵光跃跃欲试，但是蒋平阻止了骚乱。他站在吉普车的车顶，声音很大：
“如果我们这样做，那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会得到公正的审判，由法律决定对他们的制裁。”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听闻审判的事情。
一个士兵不放心的问道：“有审判修行者的法律吗？该不会看这个人实力强大，就网开一面，让他戴罪立功吧？”
士兵们有这种顾虑很正常，因为这世道根本就没有哪里会因为普通人的死活而处罚修行者。
就连普通人自己都认为这样不值得。
蒋平回答道：“你信得过一人一剑一直挡在大家前面的俞城主吗？”
“当然信得过！”
“你信得过为大家发明神光剑，接着还有离若布衣的孙大人吗？”
“当然信得过！”
“那你相信我吗？”蒋平最后问道。
士兵们哄闹起来，很多人喊：“蒋老大我们信得过你。”
蒋平微笑点点头：“那现在就把这些土鸡瓦狗押到滨海！”
至此，此间公事已了。
但对于个人而言，事情远未解决。
大部队押着北川的俘虏向滨海进发，指挥中心和滨海取得联系，那边已经在着手交接事宜，只是不知道牢房够不够用。
蒋平回到车厢中，刘阔正在用城防军的制式灵药为小蝶止血。相菲的药田种植成功之后，向城防军配发了这些基本药物，但供应量并不是很充足。
白咕咕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
“情况怎么样。”
蒋平问道，但也不期待能得到什么好消息。这丫头的伤势哪怕外行来看都是九死一生。全身大面积烧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四肢尽断，胸口还有一道巨大的贯穿伤。
血污混合泥土，让蒋平看不出她原本的相貌，只是无端的觉得应该是个相貌清秀，害羞又可爱的女孩子吧。
“很糟。”刘阔叹了口气，“而且她是妖族，我也没法用真元替她疗伤。”
妖族的灵气运用和经脉与人类有所不同，贸然采取相同的对策只会适得其反。刘阔试着用最基本的止血散，但效果不佳。肉眼可见小蝶的伤口处有丝丝青色的烟雾消散，如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妖力外泄的症状。
修行者在濒死的时候也会出现类似的真元外泄的情况，这几乎可以说是最危险的伤势，几乎可以宣判死刑。
两人同时长叹一声。在这样的时代中，无论人类还是妖族，同样朝不保夕。这种死亡，每天都会发生，尽管她看起来还很幼小。
白咕咕放声大哭，泪珠顺着微胖的小脸成串流淌。
“求你们救救她，小蝶好可怜的。她是孤儿，一个人在野外挣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过了一天好日子。我们约好到小琴家玩，她还没有去过小琴家，你们救救她啊，求你们了，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咕咕的哀求语无伦次，蒋平和刘阔心烦意乱。其实这年头生与死一样稀松平常，他们早已看淡。
但是一来刘阔跟小琴约好了会照顾她的朋友，二来一路上和白咕咕对话得知，她们两个居然还是相菲的小姐妹。
也算是蒋平和刘阔的小妹妹了，那么这个忙就一定要帮到底。
“要么让小菲看看？”刘阔提议，本来也正在去滨海的路上。
“你别为难她了。”蒋平不认可，“小菲能做到什么程度，你我都很了解。”
刘阔不知妖族的治疗方法，相菲同样不知。
“为今之计……”蒋平犹豫片刻，“只能找孙象了。”
“找他？”刘阔一脸纠结。
虽然孙象娶了相菲，理论上说算是两人的妹夫，但蒋平和刘阔可从来不敢这么不上路子的套近乎。
孙象这个人，看似平易近人。但相处越久，越觉得远在天边。
他似乎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俯瞰这个世界。他的所作所为，事后蒋平能分析出个一二三。但是没有人能揣摩他真实的想法。
而且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忙着呢。蒋平剿灭胡作非为的北川军，这种大事都不敢劳烦孙象。小蝶的情况，非得孙象施展大神通才能救回来。 当初裴光的情况也很糟糕，孙象妙手回春，裴光老大现在不也是生龙活虎么。
唯一的问题是，孙象真的会浪费时间精力，出手救助一只毫无瓜葛的弱小蝶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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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保住性命
蒋平对上北川众人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可谈到向孙象求助却是一脸为难。白咕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孙象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老顽固。毕竟传说中，医术高明的老头，都会对求医者提出很过分而且毫无意义的要求。
只有求医者完成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方能证明自己诚心，医术高明的老头才肯出手治病。
“你们说的人，是不是一定能救活小蝶？”她大声问道。在白咕咕心中，孙象此时已等同于大魔王。
蒋平认真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孙大人救不了她，那就没人能救得了她。”
“好……我懂了！”白咕咕说完飞出车厢，风一般的消失在夜空中，“我去拿点东西，不用等我，我会很快追上你们！”
蒋平刘阔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忽然飞走。不过既然已经决定救人，即使白咕咕不在，他们也要把小蝶送到孙象手中。
刘阔启动车辆，本打算向滨海进发。但蒋平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孙象现在其实就在平淳要塞当中。只不过孙象此行乃是秘密行事，甚至后勤主管刘阔也不知情。
这也是蒋平一开始顾虑重重的原因。
孙象和另一人掩人耳目行色匆匆，只在平淳暂时休整，只有蒋平知道此事。
孙象他们明显有秘密行动，北川搞事情孙象都没有现身。蒋平这时把小蝶这么一个巨大的麻烦塞过去，算是很不上路子的行为。这与他“懂政治，讲原则”的人设不符。
不管管他呢，顶多讨顿骂呗。这些他就没跟刘阔说了，反正有锅他顶。
此地距离要塞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在开到一半时，白咕咕去而复返落到车顶，刘阔把她拉进车厢。
两人发现她背上多了一个大背包，背包上有新鲜的泥土，似乎是刚刚挖出来的。但她的目光躲躲闪闪将背包牢牢抱住，两人也没有多问。
回到要塞找到正主时，孙象正在和彭元志城主小酌聊天，陪同的还有裴光。
在怀池镇时，孙象实力严重受损，裴光身受重伤，幸得这位深明大义的城主的多方照拂。
所以于情于理，今天都应该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
蒋平等人表明来意之后，孙象确实有些不悦。他和朋友正聊着呢，塞个快死的小妖精过来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说孙象见死不救，但这态度要摆出来。否则以后什么疑难杂症都往他这里塞，那孙老板其他什么事可都别做了。
在孙象的心中，这是医师的事情。他可以救急，但不能大包大办。否则滨海招这么多人做什么？
蒋平小心上前耳语辩解，说这两个都是相菲的小姐妹，孙象脸色这才稍缓。既然是小姨子，那他确实应该亲自出手的。虽然相菲并没有跟他提过有两个这么小的小姨子。
白咕咕并不知道眼前的大佬正是相菲姐姐的丈夫，若是知道了，以她的精明，肯定一声“姐夫”喊出来了。她见孙象没有立刻答应，泪流满面的跪在孙象脚下。
“大人，求你救救小蝶吧！”
她一边哭，一边打开背包，将里面的宝物取出来献给孙象。
那是一把剑和一件皮甲，都散发着可疑的气味。不过看其上黑色灵光幽深，可知是相当厉害的法宝。
用这两件法宝当诊金，无论放在哪里都算是大手笔了。
孙象接过东西诧异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你就是那个骗了獠牙王的白咕咕？我说他身为妖将，实力怎么这么弱呢。”
白咕咕不敢争辩，只是哀求：“大人，求你发发慈悲吧，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救救小蝶吧。”
孙象弹弹她的脑门，一阵清风将白咕咕吹到一旁的椅子里。
“骗人是不对的。这两件东西，我会帮你还给獠牙王。”孙象和蔼道，“不过念你为了救朋友，肯把这么重要的宝贝拿出来，这丫头就交给我吧。”
想来也是，既然是小菲认可的人，本质上绝不会有大问题。这一点孙象相信相菲。
小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一行人将她放下。孙象刚才没有细看，现在仔细检查看清伤势，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如此虐待的行径，人神共愤，而且有违天和。就算对方是妖族，也是同样的道理，这和种族没有关系。正道人士会毫不留情的斩杀为祸的妖族，但目的是降妖，能用一刀绝不会用第二刀。
眼前这个和降妖没有关系，纯粹是某些人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孙象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一只很弱小的妖，大一点的人类小孩都不一定打得过。
“谁做的？”孙象问。
“北川的印承哲。”蒋平如实汇报，“还有三名战士也惨遭毒手。”
“他人呢？”孙象冷冷又问。
“已经抓起来关到滨海了。”
“做得好。”孙象拍拍他的肩膀。
蒋平大着胆子提醒一句：“印承哲是北川城主，我担心会引起外交纠纷。”
孙象扬扬手：“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正愁麻烦不够多呢。”
蒋平愣愣看着孙象，不知此话是真是假。不顾孙象此时已经开始着手为小蝶疗伤。
妖族的灵力结构和人类有所不同，但依旧符合陆压均衡律。在上一纪元缥缈后期，大量中立妖族已经和人类深度融合不分彼此，玄门中有许多妖族专用的修炼功法。因此对孙象来说医治手段上不成问题。
他先用自己的真元模拟妖力，形成一层致密的灵晕覆盖在小蝶的体表。此举是为了稳定住她的妖核，免得妖力散尽神魂散溢天地之间，那样他可真的没有办法了。
保住性命之后，接下来就是修复严重受损的身体。这一点和人类有所不同。人类的肢体是通过血液肌肉和神经连接的，只要接上去好好伺候，大多能自己愈合。
但化形的妖族，他们的肢体实际是一种灵力的构装，尽管也会流血，但和人类的血肉之躯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们的伤势，需要凭借自身的妖力进行术型结构层面的缓慢修复。问题在于这只蝶妖太弱小，恐怕没这个能力。
别说两只已经不翼而飞的大翅膀。孙象怀疑，她连头顶的短短触角都没力气长出来。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样活着真是生不如死。
好在重塑灵胎这件事，孙象能够代劳。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也许
“命已经保住了。”
孙象将情况告知白咕咕，让她不要再哭唧唧，“不过她体内灵脉断绝，我还需要找地方为她重塑灵胎，这可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孙象这话说的轻巧，实际上这一手叫脱胎换骨，当今天底下估计只有他能玩得转。换一个医师听到这种请求，绝对破口大骂这是痴心妄想。
白咕咕见小蝶呼吸已经平稳，心头大石落下，哪里管得了什么叫重塑灵胎。她一面絮絮叨叨的感谢孙象，一面闭着眼头点啊点的。居然就这么缩在椅子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这么文静的看起来，如果白咕咕不整天咋呼咋呼，卖萌耍宝，满嘴谎话，也算是很可爱的嘛。
她今天可累的够呛，来回飞了将近一百公里，这对她的体力和翅膀都是严重的负担。
这时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孙象莞尔，对在场的几位称赞道：“都说女子不如男，我看这丫头也很讲姐妹义气嘛！”
众人摇头轻笑，就着刚刚还没结束的酒局继续。
蒋平和刘阔汇报了和北川那边交火的过程。其实方才灵气扩散炮启动，孙象就已经得知原因，现在不过是就细节上进行询问。
此外彭元志有些不放心，因为孙象刚刚说了，对小蝶的治疗需要好几天，他问道：“那人还在等你，几天时间我担心……”
“无妨。”孙象笑笑，“带着一起走就是。”
蒋平和刘阔饮酒三杯之后便离开，孙象和彭城主不久之后同样起身。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外面只有警戒的灯光和值班的士兵，不见白日里热闹训练的情景。
一辆吉普车停在军营外，黄毛已等候许久。
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孙象的御用司机。
见孙象手中还抱着个丫头，黄毛也没多问，反而很机灵的从后备箱里找出毯子，在后座上铺了一个简陋的小窝。
甚至还掏出来个柔软的枕头，塞在小蝶的头下面。
孙象知道他这后备箱不简单，头一次遇到的时候，孙象还见他从里面翻出过大奥耳机。此时兴趣来了，便故意刁难道：
“此行车程遥远，你可有什么解闷的东西？”
“有，肯定有，孙爷。”
黄毛一听有生意，精神抖擞，赶忙翻找。
孙象以为他会翻出两本解闷的闲书，结果这家伙翻出一台ns游戏机，塞到孙象手中。
“一盘荒野之息3的卡带算是赠品，十二信用点承蒙惠顾。”
虽然黄毛是孙老板的司机，但是孙老板拿司机的东西肯定得付钱吧。他们两是雇佣关系，又不是主奴关系。
孙象本来只想调笑一番，他根本不喜欢玩游戏。但既然已经开口，那么钱自然只能付了。不过付的是滨海印的钞票，他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所以也不心疼。
黑夜中，一辆吉普孤独行驶。
出了平淳要塞往外十多公里，已经是不安全的区域，穿行需要大部队结伴而行。
但对于车上三人，实力最差的黄毛都有青衣实力，倒也不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妖怪窜出来。
此行的目的地是半天车程外的昼锦湖。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很多道路年久失修或者遭到破坏，需要弯弯绕绕大约半天。
那里风景优美湖水清澈，大片野花开满湖岸，曾是周边地区著名的自然风景区。孙象和俞笑月前往千蹬的路上，曾在那里短暂停留游玩。
黄毛做游商时长期跑这条线，自然老马识途。并不需要彭元志指路，就可以在黑暗中找到最佳的路线。
车内很暖和，车外冷风呼啸。或许因为静谧的夜色，让大家都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趣。沉闷中，彭元志靠在前座，闭目运转心法。许多有抱负的修行者都会选择争分夺秒的修炼，乘车时的浅层冥想不过是一种日常。
可以视作小睡片刻。
孙象把小蝶的头放在枕头上，双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样后座一卧一睡两个人刚刚能挤下。
小蝶穿着一条小裙子，只是现在已经破烂不堪布满血污。她的鞋子早就掉了，露出的双脚血肉泥泞。
此情此景，让孙象想起多年前，某天自己也是这样赶着夜车，玉兰躺在自己身旁。当时是为了什么赶路，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有这样一个泛黄照片似场景深深烙印心底。
这个记忆伴随了他身在欧洲异乡的每一个无人的夜晚。
他时常问自己，为何单单这样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小事让他的记忆历久弥新。后来他才明白，在这个记忆之前，他本没有将玉兰视作女儿。他是长生不老的修行者，而玉兰是注定会老死的凡人。
但是在那个夜晚，小小的孩子靠在他的身上沉睡，有一点点呼吸的声音，看起来那么弱小。在那一刻，他真实的明白到这并不是一个名为“女儿”的凡人，而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这个瞬间，便是永恒。
想到这里，孙象叹了口气。他全身真元激荡，以绝大的神通强行弥合小蝶体表的伤痕。
这样的努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小蝶灵脉断绝妖力溃散，肢体不过是无根之水。即使愈合，也不会长久。这就是孙象一定要为她重塑灵胎的缘故。
相当于一次脱胎换骨，这具残躯最后会被吸收消融。现在耗费大量真元的治疗，毫无意义，只能让小蝶看起来稍微好一些。
这么做有意义吗？没有。
但是孙象乐意，这就是本心。
彭元志和黄毛惊讶的回头盯着孙象，如此滂沱的真元外放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治疗的力量，都已经让他们寒毛直竖。彭元志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曾经在大撤退时加入敢死队，拦截追击的妖将。
妖将实力之强，人类中只有东方白盾俞笑月能够单独对抗。
但孙象现在表现出的气息，已经远超妖将的强度。在此之前，在彭元志最大的想象力中，孙象的实力也就和俞笑月半斤八两。
“怪不得，怪不得她这么信任你……”彭元志喃喃道。
~~~~
小蝶自噩梦中睁开眼睛。迷茫中，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吉普车上，几个陌生的男人正在说话。看到她醒了，他们一齐看向她。
她害怕的把脚从孙象的膝盖上缩回来，裹紧了小被子。最后还悄悄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别害怕。你的朋友白咕咕把你交给我。”孙象温和劝道，“治疗还需要好几天，你要喝点水吗？”
小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黄毛稍微把车靠在路边停下，他下车和彭元志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孙象将水和馒头喂给小蝶。
她很虚弱，吃的很慢。很大一个馒头，每次只能咬一小口。吃着吃着，大滴的眼泪落在馒头上。
她就着泪水，继续吃下去。
无声无息的哭泣，弥漫的悲伤令人动容。一边抽着烟的黄毛和彭元志停下交谈。
对他人的悲伤保持尊重是最基本的道德，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明白这一点。
孙象等人并不清楚小蝶的遭遇，以为她惨遭非人的虐待才会这样伤心。沉默半晌，孙象劝道：
“好了，都过去了。伤害你的人已经全部被抓获，你体内的伤不用担心，我会帮你重塑灵胎。
命运总会让我们经历坎坷，忘掉那些不愉快，生活要向前看。
毕竟，你还有白咕咕这样的好朋友，对不对。”
孙象猛灌鸡汤安慰小女孩，但这些鸡汤的前提都是小蝶在为自己的遭遇哭泣。
小蝶抬起头，勇敢的和孙象对视：“谢谢你救了我，但我并不是在为自己哭。”
“那是为了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好像听到，他们称他为七绝枪……”
小蝶挂着泪珠，语气平缓的将自己当晚的经历告诉孙象，甚至包括一开始在舞台上差点被邱乐杀死的情节。
她不知邱乐为何舍生忘死的救她，也不知道邱乐最后为何要对她说对不起。
她只是一个孤儿，独自在荒野中苟活。被人保护对她而言，是一种很陌生的奢侈。更何况是这种抛弃生命不顾一切的保护，有点像传说中的爱情，但似乎又不太像。
爱情，远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明白。
“也许。”小蝶想起白咕咕的话，最后用手指点点头，“也许，我的摇光来自大叔的女儿吧。”
孙象、黄毛和彭元志惊得不知所言，他们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小丫头的黑暗遭遇，但听到了一个充满古典悲剧色彩的英雄故事。
“七绝枪邱乐。”彭元志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他向天拱拱手以示恭敬，“真豪勇也！”
“豪勇二字，确实当之无愧！”
孙大掌门也被邱乐的英雄举动感染，虽然邱乐只为拯救一人。但是做一个人的英雄，难道就不是英雄了？
他是真正的盖世英雄。
众人安慰小蝶。
她懂事了很多，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反而很配合的上车继续赶路。
但只是坐着不发一言，眼神有些空空的看向天空。
因此孙象不好开口继续询问。
他心想：摇光散落，妖族开灵……这个理论似乎在玄门时代也没有完成吧。
万妖尊者为何知道这些，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此事，似乎回头要跟獠牙王好好谈谈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昼锦会盟1
时已暮秋，昼锦湖水波清明澄澈。两岸高大的乔木落叶萧萧。凉风盘旋缭绕，将枯叶吹撒在湖面之上。几千年前，屈原见到此情此景，留下了“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的优美诗句。
这里，距离洞庭湖本来就很近。
湖边有一处古香古色的临水建筑，这本来是昼锦湖边的一座高级酒店，名为昼锦堂。达官贵人们可以在露天的包厢中欣赏湖景，手中拿着酒杯高谈阔论。
乱世之后，这里当然被废弃。因为离水太近，原本光可鉴人的地板，装饰奢华的外墙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青苔。
远看有一种雨林中的遗迹的调调。
不过昼锦堂内部还算完好，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彻底打扫一番。
当孙象一行的吉普车停稳，昼锦堂外百多人已恭候多时。站在前面的一水的白袍，按照彭元志的说法，五十二座城市一把手二把手悉数汇集于此，等候孙大掌门大驾。
而为首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周青雪。
这位新世会的大长老美艳无双，实力更在容貌之上。在这无法无天的乱世中，周青雪以菩萨心肠，行修罗手段。她拯救许多人于无边的苦海，因此世人尊称“万家生佛”。
在孙象回归之前，周青雪周长老已经有了许多的追随者。虽然在新世会内部并不能和卢龙一系的人马分庭抗礼，但是掣肘卢龙还是勉强能够做到。
如果不是周青雪的暗中帮助，俞笑月在滨海的抵抗将艰难得多。
此次五十三城会盟，正是周青雪一手促成。从身份上，她还要高出孙象一筹。但她却坚持在昼锦堂的大门前恭迎孙象。
有一瞬间，她看向他的眼睛如同昼锦湖的秋水，纯美、宁静、深邃。但很快又恢复为“周长老”的自信与聪慧的目光。
孙大掌门下车，见还有郭昌、梅瑛等熟人赫然在列。许多人都是前脚在滨海刚刚签过离若布衣的生产协议，转头却在几百里之外恭迎大驾。
就好像在一个城市吃了夜宵，紧接着又到另一个城市唱ktv，有点瞎折腾的感觉。
“老实说。”孙象下车便笑道，“你们直接在滨海碰头，不是省了这许多麻烦。”
众城主笑而不语，周青雪道：
“滨海城里现在有多少密探，孙象大人还不清楚么。
如果我们这些城主同时出现在滨海城内，卢龙但凡有一点脑子就知道我们已经结盟。”
“他知道又能怎样？”
孙大掌门现在财大气粗，说话都很大声。
“孙大人倒是不担心，可我担心啊。”
众城主中有人可怜兮兮的腹诽。此人叫谢添，乃临邑城城主。新世会总部所在地距离临邑不到三十里路。卢龙若是知道临邑和滨海结盟，保证首先出门把谢添的皮给扒了。
孙象并不认识谢添，但一旁的彭元志稍许耳语了谢添的情况。孙大掌门没有责备他胆小怕事，反而点点头表示理解。
谢添在地理位置十分不利的情况下，还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过来，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东西已经准备完毕，都在里面。孙象大人。”周青雪在前带路，“请！”
“请！”
孙象其实没有想到周青雪能做这么多。
他其实非常感激周青雪。当初在怀池镇，他优哉游哉的挖南赤璋。若不是周青雪告诉他滨海的事情，哪怕迟个一天，俞笑月可就要嫁给卢龙了。
那真是悔之晚矣……虽然也不是不能抢回来……
赶走卢龙之后，孙象出声挽留周青雪，希望她能留在滨海。
当时周青雪问他：“孙象大人，您的目标是什么？”
孙象告诉她，自己愿为天下带来和平与秩序。
周青雪回答他：“那我不能留在滨海，因为你的目标需要外部力量的配合。”
孙象认可周青雪的想法，但他以为周青雪顶多在新世会内部帮他钳制卢龙的手脚。
没想到今天，她为他带来了半个天下的盟友。周青雪以自己的方式，为孙象的计划提供了巨大的助力。
在古代时，会盟是诸侯的一项仪式。而如今，城主们都是一方豪强，统御一城一地，权力上和古代的诸侯并无区别。
所以会盟是个不错的提法，尽管孙象更喜欢“战略合作伙伴”这样比较现代化的称呼，反正都差不多。
既然是会盟，肯定会选出一个盟主。这个盟主本来应该是城主俞笑月，但大家都知道当家的是孙象。这次的大事，俞笑月作为城主本应陪孙象一起来。但是审判屠鹏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城内情况非常凶险，需要有高手坐镇。所以孙象和俞笑月两人，最多只能一人出行。
总之，孙象被大家推举为盟主，乃是名至实归。他回归之后半年时间，滨海城从岌岌可危迅速壮大为超级势力。
虽说他行事低调，但架不住周青雪带货能力太强。她在交好的城主圈中大肆吹嘘孙象的各种通天本事。在许多本次前来会盟的城主眼里，孙象跟神一样。
此外像这样的天下会盟，自然少不了歃血为盟的仪式。昼锦堂的临湖露天大厅，早已被布置成了这样一个临时仪式场。
四周围着黑红两色的帷幔，高一人左右，其上绘着二鸟朝阳的图案。
两位女子藏身于帷幔后，只看到隐约的身影。她们正在弹奏琵琶。
一口阴文繁复青铜鼎（博物馆里翻出来的）放置于中央处。
一张厚重红锦覆盖的台案，摆放着两口灵光闪烁的刀具。
一百多张明黄色的蒲团，列于下方。
然后一头被揍得亲妈都不认识的铜头火尾牛，被玄铁的锁链牢牢捆住，无法动弹。
歃血为盟需要宰一头牛，会盟的所有人需要用手指从鼎中蘸血涂在嘴唇上，以表达绝不违背承诺的决心。
这个仪式其实非常庄重古朴，也特别考究。包括谁持刀割牛脖子，谁执牛耳，谁第一个蘸血，都有很多的说法。
但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一头正常的黄牛了，绝大多数的牛都已经妖化为各种奇怪的东西。无奈周青雪只能抓了一头铜头火尾牛凑数。
孙象见了哈哈大笑。
他毕竟是古人，知晓全部的细节，玄门的传承中，有着大量的真实记忆。
现在这个歃血为盟的仪式准备，充满了邯郸学步的味道，还有许多附庸风雅的想象。
最妙的是那两个正在弹奏乐曲的女子，她们正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周杰伦的东风破。
真棒！
（重病，挂着点滴码的这一章。如有错漏，我后面在修改。）
第四百一十三章 昼锦会盟2
最终，这个歃血为盟的仪式并没有进行。
因为据孙象所知，自古以来歃血签下的盟约，就没有一个最后不被撕毁的。这样想来，这个仪式确实有点晦气。
孙象认为，新时代要有新的气象，不是说东西越传统越好。他是古人，这一点上有发言权。
“给牛自由！”孙大掌门挥手下令。
于是那头火尾牛重获自由。
孙象落座主位，周青雪陪同一旁，将已经准备好的盟约文本承给孙象过目。
本次昼锦湖会盟，虽然是周青雪一力促成，但她起到的主要是穿针引线的工作。真正让这么多势力的城主汇聚于此的原因，是客观形势的要求。
当今天下，无论修行者还是平民，最大的期待就是尽早解除妖族的威胁，以便社会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
大家躲在城墙后面已经躲了整整六年，各种物资消耗已经达到极限。
再拖下去，整个人类将被打回工业革命前的水平。
这是天下大势，谁把握住这个势，谁就把握了人心。
卢龙领导的新世会显然没有把握好这一点。他坐拥几万修行者，不但没有组织对妖族的大规模作战，反而整天给抗妖一线的滨海城使袢子。
许多城主对这一点非常不满。
反观滨海这边，做的就很完美。
前些日子，俞笑月对滨海至平淳一线广大的腹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清剿，并且安装涡流警戒雷达确保安全。不久之后，郊区部分全面复产复工，物资源源不断的被生产出来。
这件事情意义重大，这是自灵气复苏以来，人类第一次在城外开辟真正的安全区。
滨海做了大家一直想做的事情，这给大家带来了新的希望。
另一方面，滨海对待平民的态度，也是吸引诸多城主的重要原因。
新世会治下的所有政策和行动，根本就没有平民这个概念。似乎卢龙一系的修行者认为，在灵气的时代，没有力量的平民并不算人。其中做的最过火的，就是屠鹏治下的松河城。
但许多城主并不这么认为。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这些城主尽可能的改善治下平民的生活——尽管知道平民都是吃白饭的，对战斗帮助不大。
而滨海城在处理平民问题上，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孙象先后推出神光剑和离若布衣，配备给城防军的普通战士。
完成灵气武装的普通士兵，几乎可以相当于一位蓝衣修行者的战力。
此法一举改变了普通人的境遇。城主们意识到，只要有足够的神光剑和离若布衣，他们便可以很方便的从平民中招募一支战力强大的部队。
普通人再也不是无用的累赘。
这就是孙象的行为方式。他不会苦口婆心的教育大家，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大家要善待平民。因为这种依靠道德约束的善举很脆弱，并不会维系太长的时间。
他的方式是让平民变得有用，让平民同样拥有杀死修行者的力量。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屠鹏这种类型的修行者，才知道做事应该收敛一些。
滨海在抗击妖魔和对待平民两方面做的非常出色，于是在周青雪的穿针引线下，此次会盟顺利展开，并且大家推举滨海为盟主。
盟约文本大致分三个方面。
在军事上，五十四城约定共进退，并且共同成立一支伐妖联军。从盟约生效之日起，各城将陆续为滨海提供一支约五千人的修行者大军。
此外还会额外提供不少于十万人的士兵。这些士兵，需要滨海自掏腰包完成灵气武装。
这支由修行者和普通士兵组成的联军接受滨海的调配。但是，这支部队不可以用来进攻卢龙，或者新世会控制的城市。
“只可以用来对付妖族大军。”一位年长的城主站出来向孙象告罪，“大家不想打内战，还请孙掌门理解。”
“如果卢龙进攻滨海，你们是帮我抵抗还是保持中立？”孙象轻笑问道。
“这……”蒲团上端坐的城主们面面相觑。
其实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好了你们也不用纠结这个细节。”孙象挥挥手，示意这个问题过。
在座的城主们都不错，只是有些过于理想主义。这军权都交给滨海了，还在这里谈条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是理想主义者，又怎么会认同滨海的统治之道呢。那他们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滨海签订盟约了。
盟约文本的第二部分是关于经贸合作。
城主都是生意人。
内部以最优惠价格互通有无，灵气装备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分配，贸易商队的配额等等都做了比较细致的规定。
但是几十位城主联合起来逼宫，一致要求滨海改变授权生产的方式。子母奇梅术实在太坑了！
技术授权的事情完全没得谈，孙象不可能把神光剑和离若布衣的源术型交出来。不过既然大家这么有诚意的前来会盟，孙大掌门也不可能一点不让价钱。
孙象决定，在同盟内部将授权生产的分配比例降至一九开，滨海只拿其中一成当做专利费用。
此外孙象承诺今后会不断推出类似神光剑、离若布衣这样的制式灵气装备。但只在同盟内部授权生产。
这个让步，让诸位城主勉强接受。一九开还算好，只是生产出来的东西还需要运到滨海解锁才能使用，比较麻烦。
盟约的第三部分是技术交流，但都是些加强技术合作、人员往来等虚头巴脑的东西，大家对此兴趣缺缺。条款很快过去。
这份盟约涉及的三十六个条款，都是由周青雪起草。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同孙象商量，但孙象觉得弄得不错，没什么大毛病。
众城主在他来之前其实都已经看过草案，只等孙象这位正主审阅，确认签字。哦，还有歃血。
“就这样吧。”孙象将盟约文本丢回案台上，“不过，还需要加一条。”
“司法建设方面，同盟内部各城需要使用统一的律法。”
大家不知所措的看向老神在在的孙象，一旁的周青雪不放心的问道：“孙象大人，请问您说的律法，指的是以前华国的法律？”
如果恢复以前的法律，那就太糟糕了。别的不说，现在大家在这里非法集会都是一种严重的违法行为。
“不，滨海不日将颁布《修士法典》，到时大家确保在自己的城市内实施便可。”
第四百一十四章 昼锦会盟3
孙象这话说的有点不客气，众城主似有不悦。因为很多城主都将城池当做私有财产，在本城中自己的话就是法律。
轮得着滨海来给自己定规矩吗。
不过滨海现在风头正盛，此时站出来反对有些不合时宜。毕竟所谓的《修士法典》到底什么样还没有看到，而且就算有法律，执不执行，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因此大家难得的保持噤声，无人站出来唱反调。
为了避免尴尬，彭元志哈哈笑道：“说了半天，我们这个联盟，到底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有人提议名“昼锦”，取地点之意。有人提议名“五十四”，取联盟城池数之意。
周青雪巧笑嫣嫣：“这种大事还是孙象大人定夺吧。”
周青雪这是对孙大掌门恭敬，无奈孙大掌门取名实力着实很一般，这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
孙象比较倾向于“昼锦会盟”，但是昼锦二字前面已经有人喊出来了。他这么高的高人，总不能拾人牙慧吧。
颔首片刻，孙象道：“就叫水吼会盟吧。”
昼锦湖在上一纪元同样存在，但那时换做水吼涧。沧海桑田的变迁中，陡峭的山峰已不再，一汪汹涌的山涧化作潋滟的湖光。
所以他只是用了古地名而已。
众人不知“水吼”二字做何解，但孙大掌门只是笑而不语，故作高深。
那就这样吧。
盟约的正式文本只有一份，所有城主包括孙象在上面签字之后，交由周青雪保存。周长老毕竟是第三方嘛。
但是合约副本每位城主都得到了一份。省的后面合作的时候忘了具体条款，甚至搞错了盟约成员，那就比较尴尬了。
大事办完，接下来各种寒暄客套。大家盘桓了半日之后陆续离开。
此次与滨海的联盟是背着新世会做出来的大买卖，一切低调为宜。所以在这偏远的野外搞了这么一处。如果在滨海城内这么大阵势，卢龙肯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周青雪一直在孙象旁边陪到最后。
每一个来告别的城主，周青雪之后都会向孙象说明其身份姓名功法城市实力及特产等等重要的情报。
她知道滨海的对外情报获取很有限，因此借这个机会给孙大掌门普及一下知识，免得两眼一抹黑。
她完全把自己放在秘书的身份上。
到最后彭元志也离开的时候，周青雪已经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她起身款款向孙象告别。
“此行去往何方，为何如此匆忙？”孙象问道。
“确实时间很紧。”
周青雪说到这个的时候愁容满面：
“你要审判屠鹏的事情刺激了卢龙的神经，他最近可能会对滨海下手。这次水吼会盟已经透支了我在新世会内部几乎所有的底牌，现在我已经很难阻止卢龙的行动了。
滨海现在的硬实力还不够，而同盟承诺的联军最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就位。无论如何，我要拖过这三个月时间。
所以分秒都不能耽误，我现在就要着手布置。”
周青雪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最后还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和刚才有其他城主在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外人面前，周青雪是周长老，知性而富有魄力。
在孙象面前，周青雪就是周青雪。
孙象闷闷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拖住卢龙？”
周青雪想了一下，答道：“我有三成把握！”
“我明白了。”孙象点点头命令道，“你留下，哪里也别去！”
~~~~~~
前偶像歌手周青雪，曾有有一个注定黑暗的未来。她表面上是冷艳无双的歌姬，背地里却是邵金言父子的玩物。
更是他们用来贿赂达官贵人的性工具。
为了方便，人渣父子甚至强迫她做了绝育手术。周青雪无法逃脱邵氏集团的魔爪，她很认真的决定自杀，并且留下了遗书。
在生命的最后一夜，周青雪遇到了孙象——一个喜欢听她唱歌的男人。
后面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般。孙象以雷霆手段诛杀邵正业，将她从最黑暗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在那之后，周青雪决定踏上自己的音乐道路，而不是听任他人的摆布。她跟随工程队四处漂泊，从最平实的生活中汲取营养，着实写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流行音乐。
她录制的原创音乐在b站大受欢迎，许多经纪公司向她抛出天价合同，但是周青雪一一拒绝。她知道对于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她最希望孙象能看到她的努力和成绩，她希望孙象可以听到她的歌。
可惜之后孙象杳无音信。周青雪打了许多次电话，都是关机。最后她鼓起勇气找到俞笑月，得知孙象有重要的事情暂时离开。
那时候俞笑月已经是陆合集团的总裁。俞笑月对她的态度非常冷淡，并且告诉她：“孙象大人已经答应我了，他一回来就会娶我！”
周青雪遭到重创。在俞笑月面前，她连争辩都做不到。俞笑月是身世清白的大小姐，坐拥整个陆合集团的超级白富美。而她曾是个人尽可夫的公交车，身体很脏……
刚刚萌生的爱情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中枯萎，周青雪浑浑噩噩度过一段时光之后，灵气复苏，一切都变了。
她从一开始就觉醒了非常强大的天赋，她可以以音乐的力量大范围治愈伤患。上面非常看重她的力量，周青雪的身份越来越高。
再次遇到俞笑月的时候，俞笑月不复当初的傲慢。在两人单独面谈的时候，俞笑月告诉她孙象离开的原因。
最后俞笑月哭着说，孙象可能不会回来了。
周青雪没有记恨俞笑月，她理解爱情中的自私。她安慰并向俞笑月承诺，会尽其所能提供帮助——既然这是孙象的愿望。
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周青雪成为了俞笑月最宝贵的盟友。在滨海城最艰苦的岁月中，如果没有周青雪在新世会中周旋，滨海的陷落恐怕是注定的。
在怀池镇重遇孙象时，周青雪心中真是千言万语差点崩溃痛哭。只是多年位居高位，令她能够从容的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情。
其实有一瞬间，周青雪想隐瞒俞笑月和卢龙即将成亲的事情。
或许那样，自己就会有机会。
但是最终，她选择诚实以对。因为如果俞笑月嫁给卢龙，孙象一定会非常痛苦。而令孙象痛苦，实非周青雪的本愿。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君不见1
当日孙象赶走卢龙，抱着俞笑月甜甜蜜蜜时，周青雪就在不远处，藏在一棵柠檬树下。
柠檬树上柠檬果。
她不告而别，因为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
回到新世会后，周青雪没有消沉，而是更加努力的为滨海的事业奋斗，直至促成这次的五十四城会盟。
她希望以自己的力量帮助孙象，但是又不希望破坏孙象和俞笑月的感情。
所以周青雪将自己定义为没有感情的工具人，事成之后当立刻离开，万万不可纠缠。
未料孙象却命令她留下。
周青雪故意用很大的声音驳斥孙象。她警告孙象，卢龙可能已经集结了一支大军，如果她不立即回去周旋，恐怕很快就会对滨海动手。
然后她又苦口婆心的劝说孙象不要意气用事。虽然她成功的几率只有三成，但是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这是大义，总得有人牺牲。
孙大掌门对她的说辞置若罔闻。只是告诉她，自己会在昼锦湖停留三天时间。
“三天后呢？”周青雪的心悬起来了。
“三天后，你随我回滨海。”孙象做出决定，“新世会那边已经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回去。”
“你在滨海可以为我负责水吼盟的联络事务，毕竟你和他们比较熟。”
孙象独断的做出安排之后，根本没有问周青雪是否同意。他点点头先行离开，他还有一些术法需要准备。
周青雪表面上被孙象的霸道总裁行径惊得目瞪口呆，实际上心里好幸福。她做过的最美妙的梦，便是陪在孙象大人身边。
哪怕只是端茶倒水都会很开心。
周青雪唤来自己的随从，她贵为新世会举足轻重的大长老，当然有追随者。
有十二人，原本都在外面等待。周青雪安排他们将新世会中的一些重要资料带到滨海。
“我在这里和孙象大人处理一些事务，到时候我们在滨海汇合。”
追随者们并无异议，其实很多人已经劝过周青雪这次不要回新世会了。现在那边的情况远比周青雪堆孙象说的险恶，她回去之后很可能是龙潭虎穴。
但是其中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站出来问道：
“周长老，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和孙象大人单独办？总得留几个人护着您的周全吧。”
少年名叫杨洋，是个使剑的帅小伙，发型超赞。他原本只是流浪的剑客，被周青雪救治天下的行为感召，成为了周青雪的追随者。
平时周青雪叫他往东他不往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站出来反对。
蓦然被这么一问，周青雪支支吾吾，孙象留她做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找借口把“闲杂人等”统统支走。
“小杨，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周长老做事还需要向你汇报？”
追随者中一位年老者打了个哈哈，把不情不愿的杨洋拖走。
周青雪松了口气，总觉得欺骗自己的追随者好不道德啊。但是如果他们旁边，就会觉得很别扭。她对孙象的姿态很低，甚至有些卑微。如果被追随者看到，他们的心里应该会很难受吧。
因为他们把她当做主公一般追随，她平时也很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总是严肃认真，一袭红袍始终。
目送自己的车队离开，昼锦酒店已经人去楼空。周青雪左右看看没人，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鬼使神差的脱掉了自己臃肿的长老红袍，换上了一套久未上身的居家常服。
这是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很短，腰身处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暮秋的天气穿起来，相当不合时宜。不过好看就行，修行者又不会害怕区区零下几度的低温。
想了一下，又穿上了肤色的丝袜和露出脚尖的水晶凉鞋。对着镜子照照，这身衣服还是在b站录视频时淘来的，至少五年没有上过身了。当时觉得很正常的衣着，这个年代却感觉很暴露。
有点不好意思。
把发髻解开，秀丽的头发放下来，已经有齐腰长。
梳整齐，可惜没办法做空气刘海了。
不得不说，周青雪还是蛮拼的。
之后，又出了一点小插曲。
换上清凉衣装的周青雪鬼鬼祟祟的摸出去，却发现杨洋没有走。
他不但留下了，还在孙象的车前和黄毛对线。
“我警告你，不要对周长老有什么非分之想。”小杨同志看起来很激动，大声说话时手微微有些抖，“周长老是真正的仙女，凡人不可染指。出来向我保证，否则……”
孙大掌门自然不屑与人争吵这种狗血，而且他又不是没有追随者。
黄毛当仁不让的挡在车前，满脸趾高气昂。
“去去去！”他嫌弃的赶人走，“我孙爷什么身份的大人物，能跟你这种小瘪三啰嗦！我跟你说，你再不走老子要动手了，你别看老子染的黄毛就以为老子是小混混。老子一出手，你后悔都来不及我跟你说！”
黄毛终究没有出手，因为周青雪捡了根木棍，从后面给小杨来了一下狠的。
小杨同志两眼一翻，直接被打晕。
“哈哈哈。”周青雪尴笑中扔掉木棍，“他好不经打啊！”
黄毛骤见眼前冒出一个绝世无双的美艳女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疑惑道：“您是……”
但不过片刻，他认出眼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的天仙美女，竟是不久前坐在高位之上，陪在孙象身侧，端庄典雅不可亵渎的红袍长老周青雪是也。
顿时就像见了鬼一样，喉咙咯吱咯吱发不出声音。
孙象摇下车窗哈哈大笑：“青雪你下手有点狠啊，这小朋友以后脑子怕是更糊涂了。”
周青雪是见小杨挑衅孙象一时心急，才会直接一个闷棍上去。一来她不喜欢看到有人对孙象大人不敬，二来她知道孙象的手段，假如不耐烦了直接出手教训，那小杨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是人放在这边也不是办法啊。
最后解围的是老杜，也就是一开始把小杨拖走的那位年长者。
车队开到一半老杜发现小杨人不在，心里就明白了。他让其他人在原地等待，自己寻回昼锦堂。
看到昏昏悠悠的小杨，老杜一点都不意外。看到衣着清凉做小女儿般娇羞的周青雪，老杜同样一点不意外。
这是一个真正人老成精的家伙，他根本就没有问原因。
“我的错。”他上来就把小杨扛走，“回去之后我把他绑起来，省的到处乱跑。”
“老杜……”周青雪欲言又止，她穿成这样不成体统，觉得很羞愧，“我不值得你们追随。”
老杜扛着小杨同志背对着她，脚步顿了一顿。
“周长老，我们追随的是您的救助之道。”他沉声问道，“请问您背叛了自己的道吗？”
“我没有！”
“那就不结了。”老杜头也不回道，“滨海见。”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君不见2
周青雪打扮得漂漂亮亮，是抱了某种很隐秘的期待。俞笑月是她的朋友，这点没错。她不能趁虚而入，这点也没错。
但如果孙象大人本人提出奇怪的要求，周青雪也没有办法拒绝不是么。
只能对俞笑月说声抱歉了，哈哈哈！
可是当孙象将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接下车的时候，周青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这是谁？”她紧张的问，“你和俞笑月的女儿？”
这话问得毫无营养，属于心太乱。孙象眼皮抽了抽，反问：“我和笑月能还生出个妖？”
哦是啦，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人类。周青雪暗恼自己胡言乱语，失了大长老的身份。
孙象向她解释了一番小蝶的遭遇，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悲伤的故事。周青雪触动很深，她在乱世中行走天下，总是尽可能的帮扶弱小。
因此为自己赢来一个万家生佛的好名声。
但这世间的不幸何其多也，她时常感慨，自己一己之力只是杯水车薪。
“幸好你遇到了孙象大人。”周青雪温和的拉住小蝶的手安慰，“他会帮你恢复正常。”
小蝶非常有礼貌的表达感谢，只是气色明显不佳。她现在看起来还挺正常，那是因为孙象以绝大的神通稳定住她表面的状况。
但实际上她的翅膀并没有长出来，背心处的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有愈合，反而泛着苍白的死灰色。
她的灵脉溃散，已是病入膏肓。如果孙象放着不管，小蝶会逐渐褪灵，变回本体，接着化为灰烬消失于天地之间。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蝴蝶还是不错的妖怪。不像某些家伙，死了之后会变成一滩恶臭的污泥，继续危害人间。
身体是一切修炼的物质基础。如果人类修行者的道体遭到这样的重创，他们基本上会放弃治疗，两手一摊投入轮回，转世弄一具更好的身体。
也可以夺舍。
不过那是很严重的罪行，被发现了就会被剥夺轮回的资格。
对于妖族来说，还有一个更为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灵胎重塑。
因为妖族本就是自然精灵的化身，很容易从自然环境中补充生机。很多大妖受了无法自愈的伤害时，他们可以蛰伏在生养自己的环境中，慢慢修复自己的身体。
玄门时期，这项技术更进一步。只要妖核尚且完好，妖族可以放弃残躯，利用专门的聚灵结界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凝聚一具新的身体。
这是妖族优于人类的地方。但坏处是灵胎重塑并不能继承过往的修为。对于大妖来说，这一点就很致命了，他们宁可像人类一样进轮回。
但对于小蝶来说，她的修为…有没有都差不多。
所以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治疗方案。
在昼锦湖的一侧湖岸，孙大掌门找到一处合适的环境。
这里一边是清澈温柔的湖水，一侧是覆盖着茂盛森林的低矮丘陵。凉爽的风，从湖心吹来，枝叶沙沙作响。
在两者之间，是一条狭长平缓的河滩。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还有石缝中冒出的稀疏青草。
这是很适合蝴蝶生活的地方，小蝶踏足其中时，明显气色好了一些。
“可惜季节不太对，长出的翅膀可能不太好看。”孙象有点不太满意，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繁花，长出来的翅膀可能是白色的，也有可能是灰色的，那就跟蛾子没区别了。他不放心的问道，“你能不能接受。”
“没关系的……”小蝶闷声道，“我的翅膀本来就不好看。”
她很羡慕白咕咕温暖的羽翼，蝴蝶的翅膀摸起来脏兮兮。
犹豫了一下，小蝶试探的问道：“能不能把我弄得厉害一点？如果不能就算了……”
这个要求有点出乎意料，灵胎重塑的时候确实能加点料，不过因为违背自然规律，通常看起来都会很别扭。
也就是说，会很丑。
对于凶神恶煞的莽汉来说，这无所谓。但是对于少女，恐怕很难接受。
“我接受！我不要好看！”小蝶的态度很坚决，“我恨透了自己脆弱的样子！我再也不想随便一条虫子都能欺负我！”
她的声音很大，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邱乐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以前她的性格随遇而安，不管谁欺负她，她都不敢记恨。只能不停劝自己，蝴蝶就是这么脆弱的啊，没办法。
直到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了保护她而战死。小蝶这才深刻的明白，弱小是一种原罪，必然有人要为这份原罪买单。不是她自己，就是在乎她的人。这次是邱乐，下次呢？白咕咕还是舒小琴？
小蝶不想再做一个废物。
“好吧，如你所愿。”
~~~~~~~~
昼锦湖畔的一大片地界，陷入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
湖水诡异的向天空流动，如同一张水幕，在大约二十米高的地方逐渐稀薄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袅袅的青色雾气盘旋环绕。
泥土和草木同样渗出奇异的灵力，其中淡绿色和灰白交杂。乍一看以为是危险的毒雾，但却没有毒雾危险的感觉，反而带着某种自然的气息。
妖族初生时如自然般纯净，但是妖类诞生之后大多蒙昧，在浑浑噩噩中循着本能残酷杀戮。在这个过程中，灵力逐渐变异，也就是所谓的妖化。
灵气影响生灵，生灵反过来同样影响灵气，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
或许，妖族本身反应的就是自然残酷的那一面吧。
奇异的灵气中心，一颗苍白的光点若隐若现。在视觉上并不分明，但是在灵觉中，这颗光点有着生命，它正在跳动，节奏悠长。
随着跳动，那些混杂的灵气逐渐接近，顺着某种玄奥的轨迹不断凝聚。
小蝶在半天前踏入孙象布置的聚灵结界。她在一个时辰中身体消融，紧接着便化为这样一种混沌的状态。
如此奇景可不多见，司机黄毛看的津津有味，嘴里还嗑着瓜子。
咔吧、咔吧！
孙爷就是牛逼啊，他心里感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种神通，真是闻所未闻。
周青雪超级超级讨厌黄毛，她几乎吧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但黄毛老兄毫无自觉。
忍无可忍中，周青雪开诚布公：“黄毛，你就不能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黄毛诧异：“侬叫阿拉做啥子？”
周青雪气的咬牙，却不好发作。此时三人正在一条游船上，孙象眯着眼睛修养精神。聚灵结界由他布置主持，虽然大部分过程会遵循自然规律自发进行，但也不是说他就可以丢下不管了。
在三天的时间里，他必须保持在结界的附近，随时配平可能失控的均衡结构。
对于周青雪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独处机会。
问题在于还有一个大灯泡赖着不肯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君不见3
“黄毛。”正当周青雪左右为难时，孙象开口，“你朝这个方向开十里路，可以看到一处地方有七座山头。”
说完手指了一个方向。
“啊？”黄毛纳闷，“那边有葫芦娃吗？”
孙象懒得理他，继续吩咐：
“七座山头中，有一座最高，你爬到顶上。”
“在山顶，有一株古松，被雷劈成了两半。”
“在劈开的裂口处，你可以看到一些灰色的粉末，有点像木屑。”
“把它们全部收集起来，带回来交给我。”
“注意，一点都不能有剩余。”
黄毛搞不清楚状况，孙老板睁开眼睛问道：“没听清楚？”
“不是……好好，我现在就走。”
黄毛自然会听从孙大掌门的吩咐，只不过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
他走了之后，周青雪很开心。看来是孙象大人故意把电灯泡支走。
但是真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又有些不知所措。孙象继续闭目养神，他的神念连接在聚灵结界上。周青雪陪坐一旁伺候，但是总不能一直喝茶吧。
想来想去，还是将话题引到正在运行的聚灵结界上。
“这种神通并不存在于新世会的记载中，如果新世会的那些顽固分子多见识几次大人您的威能，也许会仔细考虑考虑自己的立场。”
周青雪非常清楚包括鸿蒙引气八法在内的天下功法，全部源自俞笑月闪电等人的整理。而真正的源头，便是出自孙象平日里对他们的指导。
因此，天下功法出孙象。
但由于卢龙的手段，许多修行者并不知晓这一点。他们以为自己修炼的功法，都是来自新世会上层的研究，所以很顽固的效忠于新世会。
如果孙象肯向天下展示自己的绝大神通，周青雪有信心说服更多的人站在滨海这一边。可惜孙象本人对这种表演性质的展示兴趣缺缺。
他把大量心思放在神光剑，离若布衣这样的大路货上。虽然这两者很实用，人人都喊真香。但是很少有人据此认为孙象的实力震古烁今。
毕竟，神光剑离若布衣都只是大路货。只有郭昌这样顶尖的投资人，才能领会到“大路货”的背后，站着一个远超当世修行者境界的神人。
这些大路货就像米饭面条，它们永远不会像佛跳墙、蟹酿橙这样花哨的菜肴令人惊艳，也没有人专门评论米饭面条美味。但是，再精美的菜肴也有吃腻的时候，吃不惯的大有人在。
唯独米饭面条，不但适合任何人，而且就算每天吃也不会有腻味的时候。
在平淡无奇的背后，是先祖们千锤百炼的挑选，从数千数万的谷物中淘汰出的最优胜者。
所以，能把一种东西做成大路货，才是真的牛逼。
当然，这一点孙大掌门不屑解释。
他笑道：
“也不是说天下功法都出自我，当时笑月他们流散出去的，都是些基础的东西。天下的修行者在修炼的过程中，根据自身的情况进行调整。现在他们修行的功法，已经带上了鲜明的个人色彩的烙印。这已经不能算是我的东西了，而是他们自己的努力。”
当初孙象教授的都是功法的基础部分。因为当初在教闪电等人的时候天地灵气断绝，教深了没有用。修炼是一门理论结合实际的学问，学而不习无法更上一层楼。
而且他本人当时也没有拿到玄门的完整传承，他当时自己也是个半吊子。
“况且。”孙象语音一转，“青雪你修炼的功法，似乎是独创的吧。很厉害啊！”
可能跟原本偶像歌手的身份有关，周青雪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吟唱，在战场上大范围治疗，甚至还有一些可以鼓舞士气的曲子。
你可以说她是个萨满，也可以说她是个战争牧师，但是这种神通确实不存在于玄门的标准术法类目中。猛的看上去似乎和静流宗的水灵宝法有相似之处，细查之下却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这是周青雪自创的道法流派。对于开山祖师级别的人物，孙大掌门还是要给到尊敬的。
“其实我的功法，和大人有很大的关系。”
周青雪嫣然一笑，向孙象诉说当年的往事。
当年周青雪还是一个悲惨的豪门玩物，那一夜，她跪在孙象身前，哭诉自己的不幸。
孙大掌门一时不忍，便对其施展开光仙术“仙人抚顶”。
仙人抚顶奇异的地方在于它不需要灵力的支撑，对修为也没有任何的要求，连弟子级别的修真者也可以对凡人使用。
这门仙术的作用是将凡人的心愿直接反馈到天道中，但这并非一个许愿的法门，绝对不是！
在连通天道之后，天道会对周青雪的本心，做出最冷酷的审问。这是一个玄之又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帮助周青雪，孙象不能，灵力不能，命运也不能。一切只能依靠她自己的本心。
周青雪当夜的经历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描述。但当她走出黑暗的荆棘丛林时，她摆脱了注定毁灭的命运。
不可思议的天道让周青雪走进了一个工地，遇上了一些可爱的人。
她褪去繁华，在最普通的劳动者中汲取生活的力量，以及艺术的灵感。
灵气复苏之后，周青雪几乎自然而然的觉醒了强大的天赋。因为在那之前，她早已被仙人抚顶，灵根深种未有之时。
“所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周青雪最后总结道。
其实这个措辞有些问题。一个美得冒泡的女人，说“自己的一切都是你的”，这本身就充满歧义。周青雪说到这里的时候，两颊泛起一抹红云，期待的看着孙象的眼睛。
可惜的是，孙象并没有看她。
这位大掌门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其实，你并不需要为此感激我。我老实跟你说吧，当时我就是把你当成个巨大的麻烦，甚至连名字都懒得问。哪里想到你能走的这么远。
仙人抚顶成功率低的可怕，能成功，完全是因为你自己内心的强大。”
“如果我当时真的想救你，应该直接出手。”
“所以说，青雪，你并不欠我什么。”
孙象这话说的坦荡又敞亮，周青雪只好跟着笑，但心里却空荡荡。
“哈哈哈哈哈！”
看来，孙象大人对她就根本没想法。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君不见4
自作多情好凄惨的说，周青雪的心拔凉拔凉，看看自己一身穿的比心还凉，顿时暗自后悔。
呸，孙象大人是什么样的正人君子神仙中人，自己居然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
她低下头羞愧难当。。
此时聚灵结界中灵气不复一开始混沌交杂的模样，反而呈现出条理分明的纹路缓缓流淌。正中的那颗光点不再闪烁，而是结成了一个书包大小的茧。
不同种类的妖族诞生各有特色，蝴蝶破茧的时候自然就是大功告成之时。
不过，这还需要一点时间。
孙大掌门断开神念的连接，现在已经度过最复杂的引导环节。小蝶自己肯定不会灵胎重塑这种大神通，孙象刚刚一直在忙着引导。
现在倒是无所事事了，孙大掌门懒洋洋的靠在船舷上，随着水波摇摇晃晃。
周青雪为他倒上茶，他便接来饮一口。
“大人为什么愿意浪费时间救一只小小的蝶妖呢？”周青雪问。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孙大掌门愣了愣，“举手之劳而已。”
“就像路边看到一株被踩倒的野花，因为不忍心，所以伸手扶起来，是这样吗？”
“这样比喻，也算贴切。”孙象肯定道，“青雪，你有话想说？”
“不，没什么。”
周青雪心中悲苦，当初她不也是如小蝶一样被孙象大人拯救。可是，这份永世不忘，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回报的恩情，在孙象眼力不过是举手之劳，隔天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你有没有考虑过被你拯救的女孩子的想法！周青雪在心中向着孙象呐喊，但孙象只是转过头兴趣盎然的盯着湖面。
果然，连责备也无法说出口呢。
“大人，想听我唱歌吗？”周青雪淡淡问道。
这下孙象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孙象搓着手嘿嘿直笑，“其实我一直不好意思提，你现在毕竟位高权重有身份，五蕴共鸣又是本命功法。让你唱歌助兴，实在有点太冒犯了。”
毕竟周青雪促成昼锦会盟，这对孙象的事业是一个巨大的帮助，他也不能再把人家当个卖唱的小妞一样呼来喝去。
“呵……”周青雪站起来，迎着微风拂过的湖面，“这首歌是后来我专门为大人您写的呢。不过……没有歌词，只是哼唱。”
“不打紧。”孙大掌门正襟危坐，示意自己已经做好倾听的准备。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周青雪的那一曲无锡景，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孙象是真的非常欣赏周青雪的歌。
优美的哼唱在昼锦湖畔飘摇，明明没有歌词，只有单纯的啊~啊~啊~。但经过歌姬的演绎，婉转缠绵如上天揽月九天碧落。
她的歌声中，有着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甜蜜，又有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悲苦。两种复杂矛盾的情感交融，使歌声的意境变得空灵而难以捉摸。
她已不再是那个在包厢中卖唱的可怜虫，她是一位强大的修行者，她的歌声携带着庞大的神秘力量，在天空，大地和湖水中扩散。
四围是青山，山上长满树，歌声飘过，枝叶摇动，发出沙沙的回应。
大风起兮。
一只丹顶鹤一般的大鸟落下，停在湖畔林木的树梢上。它只有一只腿，白色修长的喙，通体蓝色，羽毛绮丽，如同静止的火焰。
从它出现开始，就用一只独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游船上的周青雪。
湖面剧烈翻滚，一条十几米长的蛟龙被天籁吸引。它的脑袋探出湖面，通体纯白，泛着淡淡的灵光。停在距离游船不远的地方。
一头圆滚滚的粉红色大猪从林中钻出。它的后背裂开，上面生长着一树白花。当它立在湖畔听歌时，花瓣片片飘落，但接触到水面时，花瓣倏然消失，好似未曾存在过。
地下有如蛇游移的轨迹，卷曲片刻后，地面凭空喷出一股一股的黑雾。这些黑雾并没有消散，而是变化为一个个暗淡的影子。它们围着游船，在半空中伫立。
奇异的生灵们被缥缈的歌声唤醒，纷纷移步前来一探究竟。一时间昼锦湖畔如百鬼夜行，热闹胜过昨日的五十四城会盟。
不同的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聚在一起，居然没有当场厮杀，而是难得的保持了和平。周青雪的五蕴共鸣是一种很独特的修炼，她的声音可以唤起自然中最深层的力量。大妖和异兽对此非常敏感，因此纷纷现身。
最后，一头传奇神兽出现在山顶上。
这是一头长着山羊头颅的白色狮子，它身形庞大，顶生双角，白鬃飘逸，兽形的面孔并不显得凶恶，反而是琥珀色的双瞳中透露着非凡的智慧。
这位大神一现身，即使孙大掌门也不得不起身拱拱手，以示尊敬。
白色狮子深深的看了孙象，还有一旁的聚灵结界一眼，点头回礼，不过并没有出声。
这是一曲悲歌，周青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目光空洞的唱完，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湖畔围了这样多的奇怪生命。
饶是她见多识广，贵为新世会大长老，也被这奇景震惊。更别说这些异兽散发着惊心动魄的气势，令她担忧孙象和自己的安危。
这个担忧有些多余。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家伙——没身份的根本不敢靠近。大家听个曲而已，总不至于听完就把歌者一口吞了。
余音绕梁，回味许久之后，众兽逐渐散去。意外的是，居然有不少大方的家伙送了礼物。那只一开始就出现的大鸟，啄了一根蓝色的羽毛丢到游船上。
“这是？”周青雪不明所以。
“好东西，快收起来。”孙大掌门感慨道，“青雪，你的五蕴共鸣不简单，天道真是太钟情你了。”
孙大掌门确实没料到周青雪的五蕴共鸣有这种力量，他以前还以为就是个群疗术呢。灵兽献宝，这在以前，圣人出世才会有这种待遇。
当然周青雪自己也没有料到，因为她以前的歌声从未做到过这种程度。
顶多是鸟不再飞，鱼不再游，从未招来过灵兽。“青雪真是宝藏女孩啊！”
孙象称赞不已，他越发觉得将周青雪带回滨海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哪有……”周青雪低下头，在孙象大人面前她强势不起来。但是能帮到孙象大人，她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似乎听到孙象说的话，那只赠送羽毛的大鸟非常人性化的朝孙象吐了口吐沫，摇摇头，飞走了。
孙大掌门呆若木鸡。
蛟龙抠了块晶莹的鳞片送给周青雪。在潜入湖底之前，它用爪子对孙象比了根中指。
粉红色的大猪给了一片花瓣。它转过身，对孙象放了个屁。
孙象……踏马的为什么都针对我！
因为周青雪歌声中的爱意与哀怨，连没有生命的山石草木都能听懂，全世界只有孙象听不懂。
这种渣男，难道还要对他客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