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诠道消息 十大秘地
瀛水上真这一次招待归无咎的地方,不再是辅山背坡的菜地,而是瀛水台后山洞府之中。
归无咎一入其间,见到眼前景象,不觉愕然。
瀛水上真依旧是一副朴素的老农打扮,但是他的洞府却是金碧辉煌,宛如帝王宫室。
金柱玉榻,明珠垂帘,轻纱纵隔,紫木层叠。
不但如此,每隔三丈,便有四男四女八名侍者垂首立在一旁,不得吩咐,宛如泥塑木雕一般,纹丝不动。
各家道场,气魄宏大、富丽堂皇之处归无咎也见得多了,但是修道中人之居所,营造得如此细腻精致,却是归无咎前所未见的。
此刻瀛水上真坐在一张丈许长短的玉榻上。玉榻正中放着一只精巧的矮脚方桌,似乎是熟铜所铸。对面的座位空缺,正是为归无咎所留。
这老农端坐玉榻之上的景象,和叫花子进了皇宫,也相差不多了。
瀛水上真笑道:“请坐。”
似乎看到归无咎脸上有几分惊讶,老农喟然长叹道:“纠正偏失,不得已而为之罢了,道友见着新鲜,也无可厚非。”
瀛水上真此语,虽然明面上是对归无咎所说,其实并未指望归无咎能够听懂,暗藏怅然慨叹之意,说到底也算是另类的“自语”了。
但是归无咎眉毛微微一紧,竟大致猜出瀛水上真此言何意。
二人分宾主坐定。
瀛水上真伸手指了一指归无咎面前玉盏,道:“归道友不妨一试。”
归无咎闻言揭开玉盏白瓷盖,一道裹着清香的浓郁雾气散发开来。杯中水甚澄澈,只是杯底清楚可见,绽放着五六朵黑色的小花,轻轻摇曳。
归无咎托起瓷杯,轻啜一口。
这水异常绵滑,厚重不亚于蜜,但清爽怡人又胜过泉水,香味深深沁入其中,一饮而三回味,余香尤甚。
老农笑道:“也不全是老朽请客。能够饮得此茶水,归道友自家也是有功劳的。”
归无咎心中一动,讶然道:“是……那日所种的石头?”
瀛水上真微笑点头。
归无咎笑道:“纵然是归某也出了几分力,但是若无这一次崇台会大胜,想必这茶水也是喝不到的。”
瀛水上真呵呵一笑,道:“若是如此,就算老朽乐意相请,恐怕道友也无心饮之。”
二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各自饮了三盅,瀛水上真道:“今日相请,是要告知道友。开启‘铨道会’的事,已然妥了。真武宗三位上真爽快出手,以真武宗的名义,开启了七千六百年来又一次诠道大会。”
归无咎点头道:“这份人情,归某记下了。”
瀛水上真又道:“不过‘铨道会’虽然是三位天玄上真便可开启。但是其具体的日期,还是有几分讲究的。非得择出一年之内五大地脉最宜相合之日不可。如此,对于地脉之力的损耗方能降到最低。”
“因此‘铨道会’正式开启的日期,是三月之后。”
即便以瀛水上真的眼力,也没有看破归无咎领先范移星、晏含章等,其实差距并不算大。此刻,他对于归无咎在“铨道会”上的取胜是极有信心的,也不过多过问此间之事。
归无咎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间隔,其实正合他意。如果相隔太久,平白耽误了自家修行;但若是过于紧凑,打磨丹内魔婴功法的时间又有所不足。
瀛水上真举起案上铜壶,给自己和归无咎又加满一盅热水,举杯轻啜一口,道:“清微宗、灵宝宗传来消息。《磐石微尘法》和《大清灵梭》两道神通,不日便可送来。只是需择吉日,先告祭祖师方可。”
归无咎笑道:“那就谢过两宗之美意了。”
本土文明行事,与九宗截然不同。《大藏》、《正经》虽然地位最重,但是道法相参,无立竿见影之功,也不是不可赠出;反而事关近数万年内门派实际战力的《指南》六部,把关较严。
不过清微宗并未提及云归海投入门下之事,看来是有意形成默契。
毕竟,若是转投门庭成了,也算是一番渊源;此刻多加唇舌,倒像是和做什么较易一般,反而落了下乘。
瀛水上真本拟几道消息都已传达,归无咎大约就要告辞离开。但是经历了在洞府中吸收十一家功法的十余日时间,归无咎此刻心中疑问着实不少。
想要能够得到解答,也唯有在此处了。
又饮一口醇厚香茶,归无咎开门见山道:“还有几件事,要劳烦道友。”
归无咎所言,是“几件”而非“一件”。瀛水上真也有几分惊讶,暗道莫非是这十余日闭关修炼中的问题,当即言道:“道友直言无妨。”
归无咎道:“第一件事,能否和罔相宗、商洛派达成交易,取得两家其余之六部经典?”
瀛水上真眉头一耸,归无咎这条件可着实有些过分了。
想了一想,笑言道:“加上先前所得《大藏》、《正经》二部。道友这是要将两宗八部经典连根拔起了。若是旁人提出这要求,只怕立刻要被这两家打出门去。纵然道友惊艳盖世,恐怕这两家而也只是婉言相拒。”
归无咎沉吟道:“两个条件。第一,直言两家功法对归某道途有所裨益,若肯援手,算是在下欠了两宗一个人情;其二,归某也不白取,就以云中派八部经典,与之交换。”
瀛水上真闻言,沉默不语。
归无咎唇角一扬,笑道:“两宗十六部经典,固然对归无咎有极大用处,但是也不完全是为了归某一人。”
“若让云中派真传兼悟罔相宗经典,数代之后,想必云中真传的功行底蕴,必将提高一大截。”
瀛水上真将手中茶盏放下,讶然道:“道友此言当真?”
归无咎笑道:“绝无虚言。”
“不但如此,归某参详罔相宗功法若有所得,大可以笔之于书,交由云中派保管。”
瀛水上真思索片刻,断然道:“也罢。那就按照归道友提出的两个条件,试着向两宗交涉一番。”
“道友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并讲来。”
归无咎略一颔首,又问道:“云中派之名号来源,归某已知之。只是不知本派是否曾有中途改名之举?”
瀛水上真也是个极为敏锐的人,当即道:“道友其实是想问,是先有云中派在此建立基业,还是先有这紫色迷雾秘境?”
归无咎道:“正是此意。”
瀛水上真伸出手掌。掌心中出现一枚玉简。
这才缓缓道:“关于本宗历史,以及紫雾秘境中的种种见闻,皆在其中。”
归无咎接过称谢,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道尊境大能的飞升之地,经历正反交换天地之玄妙,恐怕所留下道韵非同小可。这等遗迹,若是留于门人弟子瞻仰,只怕妙用无穷,泽及后世数十万载也难得消散。只是归某进入云中派的这段时日,却并未听说关于此地的传闻。”
瀛水上真愕然,没想到归无咎竟是提出这方面的问题。道:“道友所问,不记于册,只在天玄境修士中代代相传。”
瀛水上真道:“人道文明中,其实有十大秘地之说。道友所问,恰好正是十大秘地之首。”
归无咎道:“愿闻其详。”
瀛水上真饮一杯茶,道:“人修之道,分为仙道、神道、巫道、武道、阴阳道五家。每家共有一阴一阳两大秘地。”
“所谓‘十大秘地’,并非就止是十处,也并非是十个类别。更准确的说,阳秘地是五个类别;而阴秘地,却是五个独立的地点。”
“仙道的阳秘地,便是所谓的‘成道地’,乃是历代道尊的飞升之所。神道、巫道、武道、阴阳道等四家的‘阳秘地’,分别名为封禅地,封印地,绝战地,冥想地。”
“老朽见识浅薄,这五处阳秘地之中除了‘成道地’外,也仅仅知晓所谓‘封禅地’根底。二十八界天中,每个界天第一个成立的王朝与众不同,代表整个界天对神庭行封禅之事。对于神道法门,也牵连极深。其余三道统的‘绝战地’等三地是何玄奥,老朽也不甚了然。”
“至于‘阴秘地’,老朽也仅知两处。仙道秘地,便是圣教之祖庭所在;而巫道秘地,却是一处名为‘灵山’的隐秘之地。”
归无咎沉吟道:“十大秘地。想必绝大多数天玄上真,同样也只知晓成道地、封禅地、圣教祖庭、巫道灵山四处。”
“只是人劫道尊大能,十有**应当出自传承完整的圣教隐宗。按理说这所谓的‘成道地’,应该就在各自门中才是。”
瀛水上真摇头道:“非也。或许对于道友来说,成道地用以观览秘法大有裨益;但是对于绝大多数门人弟子而言,进入此地心神为之所夺,一旦见之,功行难得寸进。因此,历代人劫道尊到了飞升之时,都是在亿万里外寻得一处无人知晓的秘地。”
“除此之外,‘成道地’也有真伪之分。真正成功飞升的‘真成道地’,整个人道文明之中,传播在外的,也不过只有两处。”
……(未完待续)
调整细纲中
加过群的应该知道我是有详细大纲和材料准备的,极其充分,几万条的那种。
但是大纲也是模块化的,不是每一个情节都能事先精细准备好。
(虚假的)剧透:
原本接下来这个模块是,消化玉简留下的古消息,归无咎进入云中派的紫雾之中,有了新发现。获得了一些(中等程度)的好处,初步揭示紫雾的本体喝某上古大能的渊源,修炼获得(小小的)进步。魔功起步。以此为过渡,再加上一些周边的情节,衔接“铨道会”之前的这三个月时间。这个模块之后,接两派功法的获得,压轴进入下一个模块。
但是今天写着写着,越写越不满意。主要是之前就由背景介绍的情节4-5章,已经属于过度章节的性质了,再插入独自修炼的野游式情节,感觉非常枯燥乏味加冗长,会有一个较长的段落缺乏**,节奏也不舒服。
本来想着对付一下发掉算了。
但是经过前段时间的经验,慎重考虑之下决定把原方案和今天写的内容弃了。
推翻重来,也牵涉到动刀一个比较主要的设定。
目前已经有了新的思路,自认为有新意,但是细节还要仔细打磨。今天就不更新了。希望大家对明天的内容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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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秘地寻究竟
归无咎回到洞府之后,细阅瀛水上真所留玉简。然后对黄采薇、云归海留下一番交代。复又化作一道清光,往山门之外遁去。
归无咎向瀛水上真请教的两个问题,乃是行功之中经历了那场“幻境”,除了明白空蕴念剑神通的渊源外,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两幅画面。
其中之一自然是“商乙成道”。归无咎在那幻境之中清楚的感受到,道尊大能的成道飞升之地,是一处极为丰富的宝藏。
若是历代道尊都在本门秘境之中完成飞升壮举。那么时机恰当的话,归无咎可以将观摩此地和比试赌约相挂钩,作为一项附加条件。
只是没想到此路不通。所谓的“成道地”,竟然是什么十大秘地之首,古今以来唯有两处暴露在人道文明的视野中。
但是回过神来细想,即便无有瀛水上真所言“根基不足的弟子观览反有大害,功行不得寸进”等托词,这飞升之地,多半也是秘之不宣的。
为何?
想这本土文明,道尊大能尝试飞升的成功率百不足一,除了极少数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顶尖人物,绝大多数道尊在决定飞升之时候不过是勉力一试罢了,谁敢说必定成功?
若是尝试飞升失败,让本门弟子看到身为一界顶点的大能,门中的支撑、骄傲和信念,依旧无法走通最后一步,陨落天地劫力之下,这其中的消极影响,不可估量。不知要有多少弟子道心受损,甚至动摇门派根基。
因此这对于归无咎大有裨益之事只能稍稍搁置,以待日后有缘。唯有先处置了第二件事。
第二个给归无咎留下深刻印象的画面,是那“紫气飞溅”。
依照幻境之中的所见,最后第三、第五道尊的求道一战,第三道尊空蕴念剑化形,元气大伤后投入北方天渊之中。那一击破天渊、“火星四溅”的场面,却异常的奇妙。
其中妙处,以一例喻之。
寻常生灵野兽,若是在其身上斩下一块肉来,脱离了一身精血的循环滋养,不必多久,即活力尽失,彻底腐朽。
但道册之中却有记载,有一种名为“棠山蛞蝓”的异种,体型庞大,身躯千丈。即便躯体碎裂肢解成无数片,每一碎裂肌体又可以成长为一个更小的蛞蝓个体,灵性自生,宛若分魂。
幻境之中所见,正与此相似。
那些紫气火星,虽然飞溅四外,但是每一枚火星却瞬息具备的新的“灵性”,在亿万里之外生根发芽。
既然其中一处是云中派积古峰。这不得不令归无咎大感兴趣。
遍观云中派所留这道有关紫气迷雾的玉简,归无咎在其中又寻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解开了心中埋藏已久的一道疑惑。
作为一家传承数十万载的隐宗,山门之地如此逼仄,是绝对不合常理的。不用说天玄上真,就是以天人感应三境和元婴后期修士的活动能力,这方圆数百里之地,几乎等若龙困于渊,丝毫腾挪不得身躯。
在此地住上千余载乃至数千载,着实憋闷地很。
以此为代价,必当有非常之所得才是。
如果说所得到的便是紫云秘地包裹环绕带来的绝对隐秘和安全,那归无咎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若是这一道紫云屏障的牢靠程度,能够挡下多位天玄上真的联手威胁,那么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眼下看来,这一道紫气屏障虽然对离合境以下有绝对的拒止能力,故而有把握将神庭封心田、建王朝的扩张排挤在外。
但,终究太保守了一些,不是顶尖宗门的气魄。
而瀛水上真所留的这道玉简,却把这个谜题解开。
原来,在云中派数十万年前立派于此之时,那时的“紫气”与今日可截然不同。
迁徙于此,开宗立派,命名云中。乃是创派道尊所做之事。
那时的“紫雾”,可是绝非迷乱二字这么简单,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存在。
不用说天人感应三境,就是天玄上真,在这道紫气中呆上几日,也要大感不自在。
至于寻常低阶修士,遭那紫气一染,立刻四肢疲软,心神荼毒,纵被及时救治也要道基大损。
其中威能。非今日可比。
按照玉简之中的考评,此处紫气云雾,以“苍茫疏宕、弥原淹野;冲流沸漾,无物不侵。”十六个字做注。
这十六字乃是开派道尊金口玉言,可谓信而有征。
开派道尊创下基业不过五六百载,便不知所终。或许是独自离开门派,寻找飞升道途。
到了十二天玄上真同出一世的兴盛时代,那十二人联手踏入紫气迷雾之中,终于又建下四处秘境,并以一道阵法枢纽暂时控制紫气流布。
如此一来,云中派立根基于此,就说得通了。
只是数十万年来,这紫气云雾性格渐渐平和,伤略之意大减,唯余迷乱之效。
能伤人的紫气……
空蕴念剑经由天渊,出现在荒海……
归无咎微微一笑。
飞遁片刻,归无咎已经跃出山门,眼前所见正是一片含烟罩雾的弥弥紫气,遮住半边天光。
归无咎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其中。
这足以困住化神、步虚修士的紫雾,归无咎还不至于熟视无睹。在身临紫气的一瞬间,只见他袖中一道光华,四四方方,若有如无,瞬间染遍其身。
在这紫雾之中虽茫茫然、昏昏然,无一物可见;但是归无咎心中却遥遥可感,有四处大小不一的方位,如黑夜之中的烛火,清晰可辨。
“云中正二”副印。
当年十二位天玄上真联手开辟四处秘境。固然是因为各有其用,借助紫气秘地深藏宗门机密。但其中有附带另一层深意。
十二上真建立秘境之时,虽然其时紫气的侵略之意依旧甚为强横。但是列位天玄上真已经敏锐的感受到,此气的烈性,比之云中派立派之时,已经轻微了少许。
那四处秘境的阵基,可以和特殊炼制的秘术心印遥遥相感。如此一来,通过锚定四大阵基的位置,即便入紫气迷雾者目不能见,耳不能闻,神意不能相感,也能够保证不至于迷失方位。
若是紫色云气杀伤力持续衰减,有朝一日,云中派修士必定可以在其中畅通无阻,探索紫气秘境中的一切奥秘。
十二上真坚信,祖师立下基业于此,那紫色秘境之中当是留下了一道缘法。
秘术心印一共炼制四道,其中一道自然融入了宗门大印之中,另外三道却秘藏至今,直到万余年前又炼入一枚于“云中正二”副印之中。
至于紫气的侵略性终于消耗殆尽,实现于七万年之前。
自那时起,便有三代云中派掌门,持宗门大印入境探索。终于,在瀛水上真这一代,还真的发现了一处奇异的存在。但是其中玄妙,瀛水上真钻研数百载,也并未能够窥破玄机。是否为开派祖师所留,更是难以断言。
直到今日归无咎主动提及,瀛水上真便将方位告知,任由归无咎来试试运气。
说来也巧,云中派在紫气之中立下的四大秘境,宏观来看呈现两个短短的线条。若将这两道线条延长,交汇之处恰好就是瀛水上真所发现那一处奇地。
反正眼前紫气遮挡,无一物可见,也无甚风景可以观览。归无咎索性取出一件上乘飞遁法宝藏身其中,只以所感阵基方位全速冲刺,倒也可以分出大半心神调息一番。
这飞遁的过程果然有几分妙处。若非有四座阵基的方位时时刻刻矫正位置,这法宝飞舟必定要偏离方位。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驰之愈速,离之愈远。只怕数个时辰功夫,就要原路返回,钻出层雾之外。
这道魔力,无论你是用心神操控飞舟,还是任其横冲直撞,都完全无用。天上星斗并不可见,地下磁力亦彻底错乱。
归无咎好胜心起,暗想若有人同样想到阵基相感推进、步步为营之法,又当如何?当即随手以“八分定元符”配合三十六枚金针,一一抛撒而出,立定方位。
但那符箓一旦脱手,神意感应当即中断,决然不然起到气机勾连、锚定方位的作用。
归无咎暗暗点头,看来若非十二位天玄上真全力布下四座阵基础,寻常的神意牵引勾连在紫气之中是完全无效的。
这大概也算是雾气侵蚀之力削弱甚至消失后,云中派依旧安稳不动的理由了。
两道线条逐渐交汇。
不知几日夜过去,归无咎终于来到瀛水上真所言秘地。
收了飞舟,果然可见有一方圆数百丈的地界犹如世外桃源,紫气虽弥漫内外、郁郁蒙蔽,却唯绕开了这一片空地。
头顶天光也由此穿透。只是此时天色恰晚,光线并不得直射而入,只是斜斜投在紫气之上,仰头一看,清雾蔼蔼,落日呈金。在通透的光芒中,浮空水气宛若点点微尘,弥漫不休。
这空地正中,立有一物,紫光莹莹,宛如日晷竖置。宽约三人合抱,其中所绘形同古木年轮。一粒小指大小的圆柱,在其中转动不休。
归无咎又是欣喜,又是愕然。
依照“幻境”中所见的渊源,归无咎心中隐约猜想,此次进来或许能够看到什么和往昔见闻大有关联的存在。或许窥破奥秘的机缘就在自己身上。
可是,眼前所见之物,不是“大有关联”,而是“异曲同工”!
诚然,当日所见是平铺在地,通体如金;今日所见却是竖起,宛如挺直的日晷;
当日所见,是三十六枚浮子,今日所见,却是一点星珠;
当日所见,每一周皆有三百六十刻度,今日所见,却止有四方方位。
可是,一般的大小圆盘,一般的三十六圈年轮,一般的谜题考验……
归无咎微微一笑。手指一弹,拨动那圆盘正中心的小球,三十六次转动方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洞天之内已留名
红云秘境第二层中,以荒海屏障开启日为谜底的圆盘。
一次做对三十六次周天相乘的难题。如白衣女子、妙观智大魔尊那般高居穹天之上的弈棋者,能否快速破解之,归无咎不得而知;但是人世间天玄上真,是决计难以完成的。
瀛水上真自然也不例外。
当那最中心的“圆珠”沿着不同的方位穿透,由里而外连续闯过三十六关,一旦获得自由,突然膨胀开来。
圆珠一旦崩裂,散发出璀璨至纯的光芒,同时伴随着一道巨大的吸力,将归无咎彻底拽入其中。
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归无咎还是果断反应过来,手心一道光华激射而出,将一枚拾遗书简插入数十丈外的地面之中。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归无咎再度睁开双眼时,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已大变。
以归无咎的经验,哪里还不知晓,这是一处小界。
这小界,眼前青山碧水,甚是婉约可人。但其中气息苍茫浑厚,活力无限,分明就是归无咎在那“幻境”中所感受道的粗放有力的“古意”!
太古气息。
可是。为何这秘境中的光彩不甚鲜亮,却反而有些阴翳压抑的样子……
归无咎心念一动,猛地抬头。
这片大地,竟然是被笼罩在一个不知是“锅盖”还是“窟窿”的庞然大物之下!
头顶不见日月。
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黑色阴霾吞噬一切光芒,中天独悬,约莫占据了整个天空接近半数的面积。唯有四周留下一圈浅蓝,依稀可以算是“天空”。
这样的异象,归无咎从未见过。
细看这头顶黑色。就止是纯粹的“黑”,一丝纹理,一点光华,甚至连构成“存在”的边缘痕迹,也完全看不出来。
但是,若真的将之当成青天被打破了一个窟窿,那种感觉又十分别扭。
似乎心中神意在提醒自己,那黑色确实不是空无一物,而是一件有形的实体。
归无咎行事不失章法,暗暗呼唤埋藏在外的“拾遗书简”。感受到此物果然有效。
有此后手,心下稍定。
为防意外,归无咎落下遁光,在足下的一片草地上,同样埋下一枚书简。
这才再度拔身而起,驾驭遁光在这处秘地之中游荡。
举目望去,这秘境之中崇山峻峰极少,倒是有长霄冒岭,如长蛇般绵延无际,其高却不过千丈有余。
水流湖泊星罗棋布,时时可见素湍皓然,涧曲泉清,抹上一层凤烟披薄,更觉妙境无穷。
如此飞遁了一刻钟,归无咎突然心中生出感应,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气息。
虽然这气息与九大上宗、土著文明均有不同。但是明白无误,这是属于修道者的气息。
飞遁观望许久,归无咎连一个飞禽野兽也并未望见,早以为此间必是一处荒芜小界。心中暗道若是此地乃是太古所存,未被外人打扰。兴许外界早已灭绝的名物出产,或能够在此间寻到一二。
周游其地,比对神道王朝《献典》和越衡宗《周天正藏录》,正是归无咎接下来想要做的功课。
想不到这处小界,竟然有修道人的存在。
归无咎心中一动,使用“履尘剑”中源自元光显化术的心法,隐去身形。朝着一处半浮半隐的青山缓缓飘荡而去。
越过山峦,一阵“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传来。
归无咎走到近处,却发现是两个甚是年轻的男女,正在演武较技。
少年身着青衣,少女一袭绿裙,面色都有些稚嫩。
暗中观察,归无咎稍感新奇。
原来,此处气息苍莽古郁,归无咎本以为见到的两人会有些远古先民的气息。但是此时一见,这两人衣裳竟然都颇为精致。和这一片山河大地显露出的婉约气象一般,元气虽古,景色维新。
尤其是那丝裙飘飘的少女,金丝银簪妆点秀发,嫩如白玉的耳垂挂着两枚绿色宝珠。洒脱之中又不失雍容婉约。
相较之下,少年虽然朴素一些,但腰间同样挂着一枚两指长的玉珏,典雅细腻,非同凡品。
唯有二人所用兵刃,是归无咎前所未见。一把长剑,前曲后直,像是半截宽刃剑和半截蛇形剑拼接起来。
两人斗了十几招,双剑猛然一交。
少女到底是力量要弱一些,硬碰之后身躯有些摇晃,一借力之后远远荡开十余丈。
少年嘴唇一挑,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可是那少女秀发掩藏之下,却是狡黠一笑。但见她骈指一点,口中念动法诀。竟是操控这柄半曲半直的金剑,倏尔杀了个回马枪!
此剑在空中转折如意、飞遁之速,可要比手持运使不知快捷多少。那少年一惊,脸色发白。连忙仓促一拨,将来剑挑开。
可是随着少女手中比划,那飞剑一转弯又砍斫下来。
那少年再也遮拦不得,极为狼狈的一打滚避开,道:“你炼成了九曲飞剑!我不打啦!快住手!”
那少女却追杀不止,娇喝道:“还不快投降!”
少年无奈,又勉力避过一剑,高呼道:“好。我投降。”
少女喜滋滋一笑,默念心法,收了飞剑捉在手中。
比试结束,那少年眼中满是羡慕,道:“南门师妹。筑基境界炼成九曲飞剑,门中怕不是五六百年未曾一见了吧?上一个做到的还是公良师叔。公良师叔怕不是三四十年内,就要进阶元婴境了。”
那少女原本斗胜之后兴高采烈,这时听到“五六百年未曾一见”,却突然心绪低落下来。寻了一处洁净的草地,抱膝坐下。
却听这少女幽幽道:“五百年一出又算得了什么呢。珈蓝天罗可是数百万年一出的旷世天才!”
“有朝一日,如果我能突破黄阳界屏障,进入紫海天之中。五百年一出的人才,珈蓝天罗能够看得上么?”
那少年一愕,泄气道:“南门师妹,你又在做白日梦了。你再说出嫁给珈蓝天罗的话,小心被师父听见。一旦捉到,可就是禁足三个月!”
过了一阵,少年小声嘀咕道:“再者说,什么‘数百万年一出’,也太夸张了一些。”
少年本是自言自语,不想少女耳朵灵的很,嗔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四宗载籍,近百万年历史,可曾见过一个还丹初阶的修士,以一敌四,对付四个还丹极限‘冲盈境’修士联手!”
少女声音愈来愈轻,双眸中却满是欢喜:“击败四个,又来四个;一连击败数十人……”
那少年不服气道:“这算什么,早几年碧罗天中,青羽夜钟以还丹境越阶击败元婴修士,胜得干净利落,才是旷古未见。”
少女一挺胸,大声道:“那不一样。青羽夜钟和那元婴修士又不是生死之搏。青羽夜钟身份尊贵,双方地位悬殊,那元婴修士有意无意间相让三分,也不一定。”
两人争辩一阵,少女突然回过神来,冲着少年道:“你上回说能帮我打造的双剑,可有着落了?细剑‘定钧’,宽剑‘纹石’,什么时候交还给我?”
少年立刻哑然,支支吾吾起来。
那少女愠怒,愤愤道:“你若是不守信用。我就把那日白天,你打瞌睡时说仰慕青羽夜钟的话告诉爹爹。”
那少年吓了一跳,旋即脖子一粗,嘀咕道:“年轻一辈的弟子,女子十个有十个都心仪珈蓝天罗,男子无不仰慕青羽夜钟,谁敢说不是如此?”
“四宗前辈本想以紫海天、碧罗天、广渊天三位天才告诫门中弟子天外有天的道理,可是却做的岔了。除了广渊天九重楼无人问津外,似珈蓝天罗、青羽夜钟的风采相貌,早就把无数弟子的魂都勾走了。”
那少女却不吃这一套,蛮横道:“不管,我就要告诉爹爹。”
少年无奈只得求饶,乞求再宽限些时日。
少女想了一想,道:“好。那就再宽限你一个月。”
见少年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之貌。少女正色道:“且慢高兴。除了‘定钧’‘纹石’双剑外,还要再帮我打造一身黑衣,一个青色背囊。”
少年面有难色,道:“你把这一身行头取出,谁还不知道你的用心?被师父发现了,与直接招供何异?”
少女娇声道:“那不用你管,我自藏在外面。”
少年允诺之后,少女这才稍稍心安,自袖中取出一幅卷纸,数十枚大小形状不一的石刻圆柱体,似乎是一种棋类。
果然,这两人张开卷纸,尺幅之中纵、横、斜线条分明,摆定棋子,开始弈棋游戏。
但是好景不长,二人对弈不过二十余手,那少女却将棋局一掀。嘟着小嘴,似乎在生什么闷气。
少年哀叹一声,呼道:“南门师妹,又有谁惹你了不开心了?说好了比试之后陪我对弈三局的,你可不能耍赖。”
却听这少女幽幽道:“珈蓝天罗和元婴极境的南岛岛主一同离开之后,已经几十年没有露过面了吧?北门师兄,你说珈蓝天罗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那少年大感头痛。这问题早已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耳朵已经磨出了茧子。
连声道:“当年的景象,分明是珈蓝天罗抓住空隙发出符书,显然抓住了南岛岛主的命门,迫使他不得不化敌为友。能有什么意外?”
“再者说,珈蓝天罗、青羽夜钟这样的应世而出的绝代人物,绝对不可能轻易陨落!好师妹,继续下棋吧。”
少女这才转忧为喜,连连点头。将那棋子重新摆好。
归无咎在一旁静听,脸色愈发古怪。
先前“以一敌四、一粗一细两柄长剑”之类的言辞,已经令他心生疑窦了,但是他心中仍旧有几分侥幸:或许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时相似的人物事迹聚在一起,也是无巧不成书。
但是少年这一番对事件的描述,却是将最后一丝可能都彻底排除。
至于此界中人是如何做到的,虽断然超乎想象,但是却正可以在此处寻求答案。当即现了身形,高声道:“二位小朋友,不要背后议论他人。”
少年少女一转头,看着归无咎面容,不约而同地揉了揉双眼,嘴巴张大;大的可以塞进一只拳头大的脆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阴阳法 三界天
屏息良久,二人齐声道:“珈蓝天罗?”
归无咎不答,只是微笑看着面前二人。
片刻之后,那少年突然大大咧咧的一笑,道:“东门师叔,你又为老不尊了。可惜你是变作珈蓝天罗而非青羽夜钟,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被你迷住。”
那少女原本脸上一片红云,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归无咎面庞,这时听少年之言,突然回过神来,美目现出狐疑,轻声道:“东门师叔?你又来捉弄我们?”
归无咎微微一讶,旋即明白二人之意。
也不多话,伸手一点,万千剑光纵横交错,如同风扶清波,层层推动,扩张到整个山峦背坡的每一个角落。
随后大袖一展,掀起一阵清风。一切青草灌木俱被削去,露出光秃秃一片山脊。
听二人先前对话,显然是见识过当初自己在荒海和星月门的一战。若是如此,必然见识过这一手的。
少年笑容僵在脸上,咽下一口口水,道:“尾生师叔就在山下,我……去把他……请过来。”
说完去了一只纸鹤一般的法器,一溜烟的往山下遁去。
这时那少女鬼使神差的往前两步,伸出小手,似乎想要抚摸归无咎脸颊。
她动作极慢,颤颤巍巍,过了五六息功夫,小手才靠近归无咎胸口,尚有一尺距离。
归无咎一伸手,捉住这少女手腕。笑问道:“小家伙,你要做什么?”
少女似乎半醉半醒,恍恍惚惚的道:“我……我想摸摸看你是不是真人。”
归无咎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点在这少女卤门。少女身躯一颤,恍如被电击一般,立刻清醒了过来。
少女神志清明过来,大着胆子问道:“你是珈蓝天罗么?”
归无咎摇头道:“不是。”
少女一呆。不等她问,归无咎言道:“珈蓝天罗,是你们给我起的名字。”
少女一喜,连忙追问道:“那么珈蓝天罗,你真名叫什么?”
归无咎笑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带着几分踊跃,几分害羞,笑道:“我叫南门芉。”
看着南门芊翘首以待的眼神,归无咎也不卖关子,笑道:“归无咎。”
“归无咎……归无咎……”
南门芊小声重复几遍,突然小声道:“归……无咎。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归无咎心中一动,微笑道:“说。”
南门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稍后见到旁人,他们肯定只会称呼你珈蓝天罗。你不要告诉他们,你叫归无咎,可不可以?”
南门芊一咬嘴唇,小声道:“我想,就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名字。”
归无咎原以为南门芊要表达仰慕之意。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要求。想了一想,言道:“你先告诉我,‘珈蓝天罗’这个名字从何而来?”
南门芊欣然道:“这是黄阳界古神话中,一个双手执剑的天神的名字。不但是珈蓝天罗,青羽夜钟、九重楼同样也是如此。”
南门芊刚想继续发问,归无咎是如何进入黄阳界中。突然一道滚滚烟气冲到近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落了下来。
身材纤小的那个,自然是那少年去而复返;至于另一位,是个两缕短须的黄衫汉子,腰间挎一柄柴刀。
这黄衫汉子,自然是少年口中的“尾生师叔”。
“尾生师叔”名为尾生丙辰,却见他和归无咎对视一眼,眼神闪烁。只是那一道惊疑之意,被很好的掩藏起来。
尾生丙辰向归无咎通报了自家姓名,也不请教字号。只淡然道:“请阁下往敝派宗门一叙。”言毕便静静等候归无咎回应。
归无咎不动声色,道:“请尾生道友引路。”
尾生丙辰也不多话,当即一道遁光卷起少年和南门芊,遥往西南飞遁而去。归无咎同样起了遁光,尾随其后。
少年和南门芊心生疑窦,见到珈蓝天罗这样传说中的人物,为何尾生师叔竟是一幅不冷不热的姿态。只不过现在尾生丙辰脸孔中能够滴出水来,二人便不敢开口。
实则尾生丙辰压根不信眼前之人是珈蓝天罗。
在黄阳界中,隗山宗等四派抱成一团,共同面对一家名为洹沮门的宗门,相互以为大敌。尾生丙辰心中,早已将归无咎当做洹沮门修士。
尾生丙辰自忖进阶还丹三重七十余载,打磨功行圆融老辣,在还丹境界少有敌手。可是以气机感应归无咎的深浅,竟然是深不可测。
因此他才出言试探,邀归无咎往宗门一叙。想不到归无咎竟然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这说明来人艺高人胆大,自信深入龙潭虎穴,也能全身而退。
归无咎确实全然不惧。
在他进入此界之后,以他金丹境的法力,自然不能入真君大能一般,调用元气十余万理,感辨气机上千万里。这“黄阳界”的大小深浅,他心中并无定数。
但是归无咎神意之通透纯净,却轻易分辨出,只要自己再进阶一级,立刻就要接触到那种胶柱鼓瑟、难得寸进的泥泞感。
也就是说,此界之规模,至多只能容人修炼到元婴境界。既然如此,这一方小界,他又何处去不得?
黄阳界,空间大小至多不超过容州荒海一界。
过了半个时辰,眼前一座巍峨青山。在此界难得一见的半悬石崖中,飞阁流丹铸成十二层楼,每两层楼台相距百余丈高,气魄极为不凡。
其中第九重正中,空中漂浮着一块百余丈高的匾额,上书“隗山宗”三字。
到了距离隗山宗山门尚有三十里时,尾生丙辰突然有所动作。
却见他大袖一张,裹起少年和南门芊,遁速陡然加快了三四倍!同时百忙之中,右手袖内还抖出一道紫色竹筒,冲霄数百丈突然爆裂,散发出一片遮掩半边天穹的锐利蓝芒。
少年见之愕然,这分明是门中最高层级的传讯符箓,唯有遇到事涉宗门安危的大事,方才可以动用。一见此符,门中元婴修士当即放下一切赶来支援,而元婴境界之下者务必就近隐匿,以保全自身为上。
不知尾生丙辰师叔,为何动用这一道符箓。
尾生丙辰做完这一切,急急回头一望。却见归无咎悠然自在,不紧不慢的靠近隗山宗门户,并未出手拦截于他。
不多时,七道遁光纵声而出。其中六人往前望了一眼,见归无咎形貌微微惊讶;但一息之后,复又不动声色。
来者只有一人,七人似乎都放下心来。
其余六人各自散去,只留下一个须发半黑半白、方面广额、一身紫袍的修士。
此人约莫元婴后期境界,在七人之中显而易见的功行最高。不仅如此,他紫袍之上一左一右,正是书写了“隗山”二字。将宗门之名直书袍服之上,身份可想而知,自然是一家执掌。
南门芊见老者到来,连忙蹦蹦跳跳的靠了上去,道:“二叔祖,珈蓝天罗光临隗山宗,咱们应该大开山门迎接才是。”
那老者一转头,见南门芊气息不稳,若起若伏,眉眼间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欣。脸色一变,罩起严霜。冲归无咎正色喝道:“梁邱阳。对后辈使出这等惑乱心神的手段,不觉得有**份么?”
少年和南门芊,听到“梁邱阳”三字,都是脸色煞白。
归无咎眉头一皱。
路途之中尾生丙辰似有误会,他早有感觉。只是不想眼前这元婴三重境修士,同样也是个拎不清的。
不过,除却南门芊这样懵懵懂懂的年轻人,或许是这二位对黄阳界的界关牢固有着更清晰的认识,因此轻易不敢相信自己“珈蓝天罗”的身份。
见归无咎面色,老者嗤笑一声,道:“梁邱阳。洹沮门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如此高明的易容和压低修为的功夫?你怎地不肯承认?”
归无咎正思索如何回应,那老者又道:“你虽然资质盖世。但是你我二家,功法层次相当,而论功力,老夫在你之上。在掌握了阴阳道古正宗法门‘阴阳诀’残篇的几家执掌面前,没有低阶修士撒野的余地!”
老者话音未落,双掌一合,一道蓬勃元气轰然迸发。此老已果断出手!一出手就是绝对的杀招!
归无咎突然感到,自己身上缺少了什么东西。
同一时间,那老者身前,突然出现一明一暗两个人影。
那光影濛濛、透出亮光的一道虚影,和老者相貌完全相同,似乎是这老者的分身一类;而另外一个光彩暗淡的人影,看起来不是别人,正是归无咎。
两道影子,气息一般的精纯无二,宛如实体。
紧接着,那老者的光影,和归无咎的暗影,竟然逐渐融合起来,化成一人。
老者暴起发难,归无咎本拟及时还击。只是那老者手段有些邪门,并未直接出手。归无咎并未感受到有危险的征兆,于是镇定的很。
不多时,归无咎突然感到身上似乎冷飕飕地,有一道道凉风划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做着深度的交互,而自己却不能察觉。
归无咎和那老者的两道影子合拢之后,相貌似乎同时兼具两人的特点,面容显得不伦不类。
又过了几息,突然生出变化。
这“混合之身”胡须渐渐缩短,头发完全化成黑色,身躯逐渐挺拔,笔直如松。面容也一点点变得清秀俊逸。
很显然,这“混合之身”属于老者的面部特征逐渐褪去,属于归无咎的相貌特征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就在这“人身”完全构成归无咎的面容的一瞬间。
这元婴三重境老者,隗山宗掌门,突然“噗”地一声,鲜血狂喷,猛地从云头栽落。好在远远退后的一位元婴修士,起一道法力将这老者护住,止住跌落之势。
尾生丙辰脸色大变,惊道:“道法层次碾压……你真的是……珈蓝天罗?”
归无咎轻轻摇头。
这一场闹剧,实非所愿。
尾生丙辰并非蠢人,先前只是陷于思维误区之中,不得解脱。此刻他显然看出,归无咎的摇头并非否定身份之意。连忙高呼道:“诸位师叔,真的是珈蓝天罗到了!”
遁光一闪,先前那六位元婴修士重新立在归无咎面前,其中一人将身受重伤的隗山宗掌门扶住。
六人中还有一位是元婴后期境界。此人正要上前,和归无咎对答。此时突然光芒大涨,整个天地间的光明复现,阴翳之感顿消。
尾生丙辰一抬头,道:“三界天现世的时辰又到了!”
归无咎举头一望。
天空之中原本漆黑一片的“窟窿”还是“锅盖”,此刻竟然变成如明镜般的一片琉璃。
这一块巨大的“琉璃大饼”,自圆心处三等分,化作三个扇形,显露出不同的景象。
其中一幅,海面波涛滚滚一望无际,紫气蒸腾,时隐时现。只是并无一个人影。不是荒海之南,更有何处;
第二幅图画,一片青葱郁郁的密林,绿荫袭人,古木参天。一个寂寞的少女,骑在一只黑虎背上,在林中缓缓穿行。
至于第三个扇形之中。一处深不可及的天渊,有一个赤发双瞳,肤色发黑,相貌粗野的年轻男子,盘膝坐在白色的高塔之上,一身精纯气息与天地交互。
看那白色宝塔,状极巍峨,高逾千丈。仔细看来,那白塔尽全部是由人骨骷髅铸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识疑已知暗相连
出现在面前的人,并非洹沮门梁邱阳假扮,而是真正的珈蓝天罗!
隗山宗六名元婴境长老,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其中一人面色难掩激动,正要上前招呼,却被旁边一位轻轻拉扯衣袖。
此人一愕,才发觉“珈蓝天罗”似乎对“天幕”中的景象极感兴趣,眼下正抬头注视,目不转睛。
这位长老僵立在原地,迷茫一阵方才省悟。按照黄阳界道册所载,以及天幕之中三大界天的画面所验证:其余界天中,都是头顶一片青天,并无这奇怪的三分天幕存在。
故而外界之人乍一来到此处,见到天幕张开,这是最为正常的反应。
于是六人及尾生丙辰、北门、南门芊等人,都是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其实观摩纪录光幕之中的景象,同样是黄阳界诸宗的一件要紧事。当即六人中的一位元婴境长老,悄无声息的自袖中取出一件类似“照影石”一般的宝物,将天空中两道景象录下。
此刻,黑色天渊之中的重瞳青年依旧行功不辍;只是,那阴暗的天渊之中除了气息流动,就看不到丝毫动静了。
而那森林之中,那骑着黑虎的寂寞少女,走到一棵参天古树之下。此树周围并无其余植被,空出一片宽敞的地界,金色光辉终于寻到一处落足之所,肆意铺下金光点点。
古木之下,已经有三男一女四个人等候于此。
归无咎心中暗暗称奇。如果说头顶之天幕是一道转换异界景象的法器,如同强大了无数倍的“心返”大阵,可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透过这道光幕,不单是所见宛在目前,就连所见之人的气息也感应得无不真实。
天渊之中的那位重瞳男子,清楚可辨是金丹三重境修为。
而森林中骑着黑虎的少女,大约只是金丹二重境界。
而在巨木之下守候的两人,前方的一男一女,似乎已经有化神中后期的修为;二人身后的两名年轻男子,一人是元婴初期境界,一人是元婴后期境界。
能知功行深浅,怪道此界之中,能够传下三人跨境界作战的传说,并成为激励年轻一代的偶像人物。
“嗡嗡嗡……”
一阵震动耳膜的强烈震颤声自天幕之中传来。
奇妙的是,这毫无规律的音节,其中含义在归无咎听来却是明明白白。
那寂寞少女称呼这一男一女为“薛大哥”和“田姐姐”,而薛、田二人却称呼这女子为“大人”。
归无咎心中一动,既然能明白对话含义,黄阳界中人为何不知自己姓名,却用本地上古神祗之名代之?
一招手,把南门芊招呼过来。
归无咎言道:“这骑着黑虎二来的女子,就是你们口中的青羽夜钟?下面这个长相乏善可陈的家伙,就是九重楼?”
南门芊连连点头。
归无咎又问道:“你们能听懂青羽夜钟和那一男一女的对话么?”
南门芊眼珠一瞪,似乎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脱口而出道:“当然不能。”
归无咎点了点头。
此刻,头顶画面之中,每一个人物都纤毫毕现,异常清晰。譬如薛姓男子和田姓女子之后的两人。那元婴初期修士似乎一脸跃跃欲试之态,极为生动;而另一位元婴后期修士,脸色可就复杂得多了。
似乎有敬慕,仰望;但也间杂着几分躁动和倔强,似乎颇不服气的样子。
随着天穹中不断传来的嗡嗡声,出言的薛姓男子,所言之意同步翻译在归无咎的心神中:
“大人除却照例寻一位元婴初期的后辈外,又着我二人寻来一位元婴后期的弟子。看来大人功行又有精进。”
“青羽夜钟”只微微一笑,似乎不肯多言。缓缓走到空地的中央。
那元婴初期修士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站立在少女“青羽夜钟”对面,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此人口中逊谢,似乎是功法有些特殊,非得运气调息一段时间方可。
乘着这个当口,归无咎问道:“黄阳界头顶这片异象,存在了多久?”
南门芊道:“自有黄阳界开始,‘天幕’就一直存在。至今也不知是相隔多少年啦。”
归无咎又问道:“这所谓的‘天幕’所展示的景象,一直都是这三处,从来没有变过?”
南门芊点头道:“是呀,从来没有变过。”
归无咎心中一动,继续问道:“想来你们隗山宗等几家宗门存世之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历来光幕现世,想必你们都是用照影石纪录下来了。”
南门芊点头称是。不过她甚是机灵,主动补充道:“只是黄阳界中照影石存世之期,只以万年为期。因此你若是想要寻找太古信息,就有几分困难了。”
“好在每到‘照影石’濒临失效,门中长老便会将其中内容纪录在玉简中。因此文字遗存还是有一些的。只是比之影像,到底不那么精确直观。”
这丫头胆子大得很,乘着归无咎对答之际,竟然悄悄挽住归无咎的胳膊。
此刻“青羽夜钟”和那元婴初期的修士终于斗了起来。
对于青羽夜钟的斗法手段,南门芊已经见识过不止一回。此刻有些按捺不住,想提前向归无咎言明。只是看着归无咎全神贯注的样貌,终于还是忍耐下来。
青羽夜钟五指一拂,五道光芒当空垂落。
五道丝线是浅浅的青色,与五道琴弦异曲同工。挥手一拂,化形琴弦铮铮作响,一道道纤微光芒如落英散尽,登时以那元婴初期修士为中心,聚拢压迫。
这五道琴弦神通,绵里藏针,刚中见柔;散之无穷,收之有序。
似乎无边思绪,一种闲愁,剪不断,理还乱,勾连其对已经忘却又难以忘却的“未知”的一份怅惘迷离、遥望遐想。
归无咎脸色一变。
是她。
这功法,和那十四个字的意境,和若符节,纹丝不差。
虽然她目前止是金丹二重境界。可是那琴弦之光华,却如蛟龙游动,首尾不见。那元婴修士虽然法力较高,却不得不一步步陷入泥泞,再也不能解脱。
此时,南门芊转过头来,悄悄使了一个鬼脸,将那少年招呼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青羽夜钟纵然能胜元婴初期修士,双方差距也不算大。和珈蓝天罗相比,可要差得远了。”
少年脸上红色一涨,却不敢反驳。不仅仅是因为“珈蓝天罗”就在目前,更是因为南门芊还有半句话藏着未说。珈蓝天罗,刚刚可是瞬间击败了元婴后期境界的隗山宗掌门,二人师祖一辈的人物。
虽然使出“阴阳诀”秘法有正中下怀的嫌疑,但是这也需要双方功力差距,小于道法精微之差才行。
过了半刻,那元婴初期修士终于不敌,被琴弦散发出的五行之力牢牢捆缚。
距离证实心中猜想,只差最后一个问题。
归无咎问道:“最近数年至数十年内,这位‘青羽夜钟’,是否在我所在那处界天,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紫海天’出现过?”
南门芊和那少年,闻言一愕,连忙摇头否认。
归无咎眉头一皱。这和他预想全不相同。莫非是自己料错了不成?
镜观三处界天,景象万古不变。
如果是寻常人,断然难以猜出此处的根脚。但是归无咎在那“幻境”中亲眼所见,空蕴念剑化形,自三幅图案之中的那处天渊坠落,又从荒海之中出现。这却给了归无咎绝大的提示。
阴阳道……阴阳诀……
她所处的背景,显而易见是紫微大世界中的荒古之地。又是如何做到做客幽寰宗九周半山,天悬大道?
这时。隗山宗六位元婴修士中,左手边的一位,不再坐视,连忙趋前一礼道:“有些事,门中小辈并不完全知晓。”
“十七年前,青羽夜钟的确是出现在紫海天之上。那时距离您和南岛岛主同往南岛做客,约莫过了三四十年时间。”
归无咎脸上释然,露出笑意。
不是一个出口一个入口,而是三道门户鼎立,分峙紫微大世界之中!大约这是紫薇大世界中最大的一座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至臻高妙阴阳道
从荒海到藏象宗,虽然同样是距离渺远。但是和辽阔无极的紫微大世界相比,就颇不足道了。若有大神通者或秘宝扶持,未必不能相互往来。
证实了“青羽夜钟”,或者说阮文琴曾经出现在荒海。以及小界的“阴阳道”传承。贯通土著文明中典籍所见,此处在归无咎面前,已无奥秘可言。
这分明就是一处三个出口的“阴阳洞天”。
而荒海雾障,远古密林,北方深渊,显然便是这座三生阴阳洞天的三个出口处。
只是,这一个阴阳洞天,以紫气显化无形,连通距离之长更是匪夷所思,几乎就是三足鼎立于紫微大世界中。归无咎暗暗揣测,即便乾元宗显道道尊的本事再强大几分,恐怕也未必能够挪动这一处洞天,以为己用。
不但如此,归无咎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黄阳界远古之前正是三大洞天的一部分,经空蕴念剑一击,分裂成一界。不止是黄阳界。当初那飞溅四方的数十个“点”,恐怕都尽数成为一处小界。
而每一处小界之中,极有可能都能看到这宛如“天幕”一般的三界出口的画面。
此时,嗡嗡响声再度传来。
头顶“天幕”的画面之中,那已经落败的元婴初期修士逊谢退下,此刻那元婴后期修士立在阮文琴面前,正在诉说着些什么。
这位元婴后期修士,肤色微黑,身量也并不甚高,但是却颇有一种耿介独立的气质。
归无咎神识之中自然地浮现出此人的声音:“恕在下直言。大人您虽然以金丹二重战胜元婴初期修士,古今所无。但是若仅仅是方才战胜墨拘的修为,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
薛姓男子见状脸色一变,喝道:“来浊。你怎么和大人说话。”
阮文琴摆摆手,笑言道:“正是因为又有所得,才要寻一位元婴后期境界的道友印证一番。你不必多虑。尽管出手就是。”
这名为“来浊”的元婴后期修士,面无喜怒。只是掌心已然浮现出一只罗盘大小的法宝,一身法力磅礴绽放,瞬间那罗盘已经是明光莹莹。
只是“来浊”蓄势待发,并不出手。
因为和上一场比试相反,这一回却是阮文琴需要调息功法,整合气机。大约和她所谓的“新有所得”有所关联。
过了片刻,阮文琴果然生出变化。脸色殷红如醉,似乎从清冷寂寞化作花下美人。一袭素色衣裙,似乎也生出灵性,无风自动。
更直观的是气机的变化。
阮文琴的丹力强度节节攀升,如同一颗强有力的心脏支撑、推动,比先前和元婴初期修士“墨拘”交手之时强了约莫三倍有余。
气机的性质也同时发生了变化。原先那份若有若无、似真似玄的疏宕清寂不见了,转而变得棱角清晰起来。似乎正与反,对与错,精与粗,收与放,都判然两份,泾渭分明。
隗山宗六位元婴修士,不由自主的身躯一颤,似乎都发现什么玄机,都陷入了迷茫困惑之中。
阮文琴和来浊的交手,果然比第一场和墨拘的比试激烈了许多。
阮文琴所使用的,依旧是五道悬丝,犹如琴弦的法门,只是其中精巧犀利,简练明快,已经和上一场比斗时注重渗透缠绕的风格截然不同。
归无咎心中暗暗品评,大约与自家使用分光剑术全力抢攻的意境有几分相似。
而来浊一身浑厚法力化入那罗盘之中,却是显化处一十八道金灿灿的游龙在空中飘荡,一攻一守皆为之所主。
这一十八道游龙,似乎也不是寻常易见得“元气化形”一流神通。而是随着那罗盘照耀处,原本空无一物之处忽然迸发出活力,显出一条金龙来,仿佛利刃,攻杀撕咬。
能升能隐,若隐若现,除了尺寸小些,似乎和真龙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归无咎暗暗惊讶,这位“来浊”,实力之强或许不及范移星这样的隐宗天才,但是在世俗中想要找出一个两个来,也绝不是容易的事。
先前阮文琴和四人对话。那四人明显和阮文琴并非出自一门,态度也甚为谦卑,位分势力自然是远居其下的。没想到这样一个附属势力,竟然也能够推出这样的人来。
这“来浊”先前有几分傲气,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是阮文琴的战力,才是更加惊世骇俗。实战中显化出的一身磅礴丹力,只比归无咎略逊,同样距离元婴初期境界不远。
归无咎自己是有无数机缘傍身,在金丹境融合魔丹之力,成就三位一体,这才实现了超越金丹极限数倍的丹力,有了真正越阶作战的资本。
换言之,就算是同样有人成就圆满之上,若无无形之丹统摄两部魔道经典,其丹力依旧要比归无咎逊色甚多。
阮文琴,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归无咎继续观战。
道法之理,殊途同归。
金丹境中的绝顶人物若要和元婴修士作战,无非是最大化发挥自己的境界精微高妙,来弥补修为法力的不足。
无隙入有间,一点制一面。
阮文琴的战法,与归无咎崇台会中败尽各家真传的路数异常接近。
只是,阮文琴的丹力之强,似乎比归无咎还要稍弱半分;而那元婴后期修士“来浊”,虽然法力强横似乎比范移星略逊一些,但道法精微居然也到了相当扎实的地步。
琴弦之上,气如秋月秋雨,鼓荡正急;而那十八条金龙纵横往复,精微处的欠缺以法力弥补,似乎倒也并未应对失措。
一来一去,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是归无咎眼光高毒辣,早已看出来,综合道行精微与法力深厚两端,到底是阮文琴略胜一筹。之所以久战未胜,是阮文琴逐渐暴露出,身躯之中似乎有两种独立气机,并未融合到完美无瑕。
这也是印证了她先前所言的“新有所得”。
归无咎思维敏捷,再加上推己及人,判断出或许阮文琴同样是使用了和自己类似、填补第三种力量加成,从而获得了这份超出界限的力量。
但是“极限”就是“极限”,岂是可以轻易突破的?就如同对于圆满之境的天才来说,“法象由人”一类的增幅功法完全无效。归无咎也只是凭借着古今所无的“真宝金丹”,方才成就现在的战力。
就在此时,战况突然发生变化。
“天幕”之中,战斗的两人突然同时归于静止。
而隗山宗六人,南门芊,尾生丙辰,却齐齐一声惊呼。
却见阮文琴,身形突然散发出湛然光华,五官面容似乎都变得纯粹透明。方才隗山宗执掌所使出的阴阳诀法门所铸化身,似乎与之有几分相似。
只是隗山宗掌门是显化出一道分身之形;而阮文琴却是将自己化作那道“分身”。
不仅如此,“来浊”同样身躯一颤,化作一道分身,被吸纳进阮文琴的光影之躯中。
但是和归无咎与隗山掌门的交手不同,两道身躯合而为一之后,并未呈现出两种相貌相互竞争的状态,而是二人面目,各有层次呈现,视角不同,所见各异。
这是比隗山宗秘法不知高明了多少倍的“阴阳道”真法!
隗山宗几位元婴真人参研其法已久,但是现在看上去却半是惊喜,半是疑惑,显然未能参透秘法精义。
而归无咎经历刚才那一式的交手,此刻所见之深刻,早已在六人之上。
归无咎心中所受触动,又何尝小了。
好一个“阴阳道”!
和隗山宗掌门交手之后,归无咎已然看清。隗山宗所传承的“阴阳道”法诀,是以功法之精纯衡量主客之变,将万千变化藏于一式之中,从而做到绝对的碾压。
休看隗山宗掌门脆败于归无咎之手,但这是因为此术遇上归无咎这圆满之上存在,恰好是撞到了枪口上。单论义理精纯,这一式若加以完善,即便是在九大上宗,也是立得住脚的神通了。
可是阮文琴的“阴阳道”又大为不同。
其中之“阳”,正是自己一身道行的全部优势,具体而微;其中之“阴”,正是自己相对于敌手的所有劣势,融成一体。
在这“阴”与“阳”在封闭环境中的角逐,一举分出胜负!
阴阳道的终极哲理,似乎和归无咎得自魔宗直传的“摩罗力境”神通有几分相似,但是其高屋建瓴、旁通八极,总括遗漏,高迈超卓之处却犹有过之!
非有如是甚深法门,也不敢与整个“仙道”传承并驾齐驱。
归无咎震动之余也有几分困惑:莫非兼修阴阳道,就能突破金丹极限的限制?似乎也不该如此。
要不然,仙道阴阳道合流,岂不是注定要成为修道界的一门大宗?
阮文琴使出这一式,等若双方优劣势的演进被加速了无数倍。来浊真身虚影,立刻摇摇欲坠,似乎失败只是顷刻之间。
可就在这一瞬,阮文琴身躯一颤,似乎对新法门的掌握尚有不谐。
来浊抓住机会,竟然从这阴阳虚影之中挣脱出来。虽呈败势,但只要缓上数息,就要恢复过来。
阮文琴一愕,她也知稍纵即逝的机会,不容错过。轻轻一咬嘴唇,做出决断。
把手一引,丹田之中一点墨色光芒绽放,一枚墨珠混合着法宝之力、执中执韵、阴阳神意三种力量,而又统摄三位一体,猛然击出。
这一击断非来浊仓促间所能抵御。下一刻,来浊被此珠击中后心,翻了一个筋斗,一身残存法力再度溃散七成,再无一战之力。
南门芊环臂一直搂住归无咎。
此刻,她蓦然感到,归无咎虽然纹丝不动,但是身躯之中,似乎突然经历了一场山呼海啸,地动山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俱是阴阳道中人
南门芊小声问道:“珈蓝天罗。你……”
归无咎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青羽夜钟’的前世,恰好是我的一位故人。不想相别未久,今日在这里遇见。”
曼然低吟道:“
相隔如梦神不昧,
魂复通感法终圆。
一别遗音犹在耳,
万里遥隔总是缘。”
南门芊和隗山宗诸位长老对望一眼,归无咎此语,他们却是完全不信。暗暗忖度,或许是青羽夜钟和珈蓝天罗的某一位故人有些相似,中有移情,故发出此言。
归无咎心潮起伏。
原来天悬道上同样走到顶点的阮文琴,就是秦梦霖的转世之身。
按照魂珠牵引,秦梦霖本该复生于越衡宗治下四洲六海,但是最终却连同越衡宗食道灵鱼一起消失。
如今,她竟然出现在三生阴阳洞天的一处入口,又将功法修炼到如此高深境界。
她分明和自己一样,走的是真宝金丹三法合一的路子。但是自己的金丹是“全珠”所化,而“阮文琴”却是借助了“魂珠”之用;自己是合和本命法宝、道门功法、魔道功法三者于一体,而秦梦霖却是以阴阳道的法门代替了魔功的位置。
将人从四洲六海劫走,又能够修炼到这一步。除却她资质超拔外,那背后之人的手段,同样不可小觑。归无咎以为,最顶尖的天玄上真也远不能够,就算是人劫道尊,没有特殊法门也绝难做到。
甚至,这人手段,未必就比圣教显道应元二位道尊差了。
除此之外,自己在荒海纵横已久,却并未发觉紫气屏障之下,暗藏着阴阳洞天的出入口,而阮文琴却利用此处横渡荒海。
培养她成长的那人,极有可能是阴阳道隐藏于今日的真正领袖。
归无咎神驰于外,其实没有注意到,隗山宗六位元婴境长老,此刻颇有些躁动不安,相互间交头接耳,进行着极为密集的神意交流。
头顶“天幕”之中。
看着薛、田和来浊、墨拘四人惊诧的眼神,阮文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双眼一眯,笑容流淌,和坐在黑虎背上落落寡合的气质见之判若霄壤。
归无咎心中一动。
才绝九天反近人。
这才是归无咎熟悉的气质。只是,先前那空灵渺远之意,仿佛不在这片天地中的间离感,却深可玩味。
莫非是转世本界,才有如此变化?
却听那薛姓男子道:“我等虽然位卑学浅,却也知阴阳道秘法传承,在元婴境界之前和仙道功法并无不同。唯有元婴境界之后,方才以一道法诀一本贯穿,另辟蹊径。大人在金丹境中便掌握阴阳功诀,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人。”
阮文琴专心致志地将墨色圆珠收回丹田,这才道:“这不是琴儿自家修为所能做到,而是仰仗异宝,不足为奇。”
第一次以三法合一的手段实战成功,阮文琴似乎很是满意。自袖囊中取出一方锦帕铺在地上,又取出美酒奇珍,招待四人。
眼看战斗已然结束,隗山宗诸修却愈发忍耐不住了。
先前和归无咎答话的那位长老,上前一礼,试着问道:“敢问珈蓝天罗大人。方才我等六人看青羽夜钟大人所施展法诀,似乎和本宗阴阳法门有几分相似……只是我等眼拙,恐怕未必能够断准。您与本宗执掌南门师兄交手,分辨二术,不知意下如何?”
此人名为东门宏,乃是除却隗山宗执掌外,唯一一位元婴后期修士。
归无咎欣然点头道:“你们所见不差。”
“南门宗主所使法门,正是和‘青羽夜钟’同出一源。只是南门宗主所用,是将阴阳二字落实于‘道法精粗’这一具象;但是青羽夜钟之阴阳法门,却是以一切有利于己为阳,以一切不利于己为阴,总括胜负之机,可谓包罗万有。”
“大约比较,贵派阴阳道法诀若说是一片树叶,‘青羽夜钟’所用之法门便是大树的树根。二者高下不可同日而语。”
归无咎之言,虽然是据实而论,但却是对隗山宗镇派秘法的绝大贬损。可是这六位元婴境长老不但不以为忤,反而一副欢喜不尽的样子。
能够和原本高不可攀的人物拉近关系,这是隗山宗诸修梦寐以求的事。
有朝一日,若是能够靠拢青羽夜钟之阴阳道正传,即便是作为羽翼依附,能够得到一丝半毫的好处,也是受用不尽的。
天幕之中,过了一阵。薛、田二人和来浊、墨拘略略饮宴,便即告辞。阮文琴也知劝留不住,起身相送。
相互道别之后,薛、田四人转身远遁,阮文琴乘着黑虎,独自远去。
一时间,这三分之一的天幕中。五人各自散去,只留下一片青葱古木,异常幽寂,与上面那幅图画中水波肆虐、渺渺茫茫的荒海形成鲜明对比。
而下方三分之一的景象,九重楼依旧在骷髅高台之中修炼如故,似乎也不值得再多加注意。
归无咎心中暗思,当与隗山宗交涉,将近千年来三处天幕的照影石全部取来一观,千年之前的文字记载也不可错过。
而隗山宗六位元婴修士,心思却异常活络起来。
刚才归无咎言道“青羽夜钟”是他的前世故人。他们都如同大风吹过耳,并未放在心上。现在一想,如果此言属实的话……
如果能够通过“珈蓝天罗”寻到走出黄阳界的出口,再寻到“青羽夜钟”所在势力,那么黄阳界中隗山宗等宗门,等若认祖归宗,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转折。
六位元婴真人神意交流一番,依旧决定由东门宏出面,试试归无咎的态度。
可是就在此时,突然生出变化。
下方三分之一的天幕中。九重楼振袖一弹,那万千骷髅之中同时渡出一丝灰蒙蒙的气息。
片刻之后,那灰蒙蒙的气息就凝成一个人形。此人五官面貌都甚为平常,只是似乎由死向活,一种属于生人的活力逐渐迸发出来。
终于,这雾气所化人形睁开双目,彻底由虚转实,俨然一位元婴初期修士。
九重楼猝然发动。只听他怒喝一声,黄阳界中登时如同天雷降下,轰鸣滚滚。
随后九重楼身躯似乎突然消失不见,骷髅塔尖,一无所有。而那元婴初期修士,似乎也颤了一颤,似乎平空消失一瞬,又重新出现。
可是包括归无咎在内的所有人,无不感到: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气息灌注进那元婴初期修士的身躯之中。
此刻那身躯,光影交错如沸,元气离合相搅,正在证实这一判断。
那元婴初期修士的身躯,经过无穷形变之后,似乎有生机无穷的荒古力量在其中生根发芽,狂野生长。一瞬之后,这人身躯便如一个鼓胀的气球,炸成碎片。
而九重楼却毫发无损,电芒一划,重新回到原地。
东门宏等六位长老,再度为之震动,似乎比见到阮文琴使出神道法诀时还要惊讶,一个个挤眉弄眼,如痴如醉。
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若是被天上掉下馅饼砸中一次,那自然欢喜雀跃;但若是短时间内被连续砸中两次,那任是谁都要有几分疑神疑鬼了。
归无咎暗暗点头,不出所料。这九重楼,同样是修习了阴阳道法门。
此人法诀以宇宙生灵之生机勃发为阳,衰朽灭亡为阴。振我之阳,斥尔于阴,是一门着眼于生机旺盛便所向无敌的道法。
只是和阮文琴超然玄妙的终极法诀相比。在得道之前,生老病死本就是一切生灵不可逆的过程,人人都暗含了这一破绽。因而九重楼这法诀,比之阴阳正法还是稍逊一筹。
但是这已经接近真谛的阴阳法门,似乎只是九重楼的手段之一,而非全部。
不过此人身上其余法门达到何等高度,却又难说的很了。
东门宏忍不住言道:“敢问珈蓝天罗大人,九重楼大人这……也是?”
归无咎心中一动,笑着反问道:“莫非青羽夜钟和九重楼,都是在今日第一次使出阴阳道法门么?”
归无咎此言,无疑是承认了九重楼所用手段,正是阴阳道法门。东门宏等六人闻之无不喜形于色,连忙出声应“是”。
归无咎索性直言相告:“这‘天幕’所映照的三处,是一方极广大的阴阳洞天的三处入口。这阴阳洞天,正是阴阳道正法传承所在。”
“上古以前,黄阳界同样是这处阴阳洞天的一部分,只是为一道神通所击,包括此界在内的数十小界割裂开来,自成一体。”
紫海天、碧罗天、广渊天是阴阳道正宗传承的三个出口?
东门宏三人闻言,十二道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归无咎,目中包含无限期待。
方才亲眼所见,青羽夜钟、九重楼都是身负阴阳道传承。
那么,珈蓝天罗……
刚才六人商议,搭上珈蓝天罗这条线,出界寻到青羽夜钟背后的阴阳正传,莫非……是在舍近求远?
归无咎回味自己之言语,心神一跳,同时意识到,自己似乎迎来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当年在荒海隐藏身份周游几家势力之间,早已将归无咎的应变功夫炼的炉火纯青。
心念一转,归无咎立刻就设计出一套最完美的应对方案。
只见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出手。
“履尘剑”中机于元光显化术的手段使出,一具没有一丝破绽“归无咎”分身出现在原地,纤微毕现,宛如真实。
以寻常元婴真人的眼力,决计无法看破,这是一道法术法身!
瞬息之后,在东门宏等六位元婴修士的视野中,归无咎正身和不远处的尾生丙辰,一齐消失!
摩罗力境。
六人还未来得及惊讶。归无咎、尾生丙辰再度凭空出现,简直好似从同一具身躯之中分列开来一般!
只是刹那之后,尾生丙辰倒飞而出。
而“归无咎”原身回返,与“履尘剑”所化分身融为一体,似乎整个过程“原身”纹丝未动。
这巧用两次显化分身法和摩罗力境相结合,竟是完美模拟了“阴阳道”神通的运使状态。
一阵寂静之后。
东门宏等六人面上经历了迷茫、了然、惊喜,和虔诚,一起跪伏在地,高呼道:“拜见珈蓝天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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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道途物产明虚实
隗山宗悬空壁崖,最高层。
东西横贯,宽逾十余里,深三千丈有余。典籍所载,挖掘这一道名为“孤津堂”的重地,以数名元婴真人的规模,持续修葺二十余代,万三四千载,方才完工。
此处从来只是隗山宗每隔十二年的“大祭”时方才开启,容门下弟子祭祀先祖,祷告神灵。
但是现在,此堂正中处,却被华锦帷幕隔出一个百丈方圆的厅室。室内正北高座中,归无咎巍然而座。
下方三个位置,乃是隗山宗三位元婴真人。
那和归无咎交手却遭阴阳道功法反噬的,是隗山宗现任掌门南门敬,此老眼下正居下首之位。虽然受创,但是经历一个时辰疗养,气息神色,已然恢复到七八分了。
另外两人,紧邻南门敬的这位,是方才负责和归无咎交涉的另一位元婴后期境界长老东门宏。位居末席的,是三位元婴中期修士中功行最为深厚的一位,名为北门亭。
这三人,乃是隗山宗修为资历最高的三人。东门宏、北门亭二人,忝任隗山宗左右护法长老。
归无咎面前,枣色孤木垂立,非桌非榻,而是一只半人多高的三脚架。木架最上方,托住一只二尺多宽的玉盘。上盛茶水瓜果,丝丝热气笔直而上,凝成一道细烟。
而中间三道凸出的铜脚,各自悬挂着一只彩绘银碗,中盛浅色琼浆三种,呈现浅红、浅绿、浅灰三色。另有一只光亮铜勺,扣在架上。
这是黄阳界中宴饮独有之器具,与九宗、土著均自不同。
不过归无咎之稍微饮了几口茶,其余食物并未粘口。在他面前,一张三丈方圆的地图铺在地上,正是黄阳界的方圆正位图;另有数枚玉简,握在归无咎手中。
南门敬、东门宏、北门亭三人,皆静静等候,不敢有丝毫不耐。
双方的诉求,各自心里门清。
对于归无咎而言,了解了黄阳界之中的情形之后,要做的总共是四件事:
其一,了解阴阳道功法的精要秘诀,传承优劣,此事不可轻忽。
其二,将近千来碧罗天广渊天二处之照影图形,以及先古文字记载,尽数了然于胸;那九重楼也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若能知己知彼,则有备无患。
其三,黄阳界自第三、第五道尊飞升之日便与紫微大世界隔绝,内中之气息升降一如太古,须得查明此间是否有大世界中早已灭绝的珍稀物类。
至于最后一条么,自然是整合黄阳界中的几家势力,以为己用。
而对于隗山宗来说,其等却是一门心思投奔归无咎门下,博一个远大前程。
隗山宗一方的诉求,和归无咎的最后一项目目标完全相同,可谓一拍即合,丝毫不劳费心。
顿饭功夫,归无咎已经将隗山宗阴阳道功法、黄阳界奇珍特产两件事搞清楚七七八八。
黄阳界大小,约莫和荒海在伯仲之间。
隗山宗,慕名宗,金顶宗,青嵘宗,洹沮门五家五分其地,构成了黄阳界的主要势力。
其中隗山、慕名、金顶、青嵘四家联合整体,大约占据了黄阳界三分之二的势力范围,和独占三分之一强的洹沮门对峙已久。
不过洹沮门一家竟有不下于二十位元婴修士。实力比之四家联合,也差不了多少。
数十万年来,黄阳界之所以维持了如此稳定的结构,是因为五家护道大阵,各自瓜分了黄阳界的地基阵力,其坚牢程度早已超过了元婴修士能力所及的上限。
而黄阳界中物产,能够供给炼药修行所用的,早已被移植于各派后山药园之中。
归无咎粗粗观览这玉简所载,着实有一些不在《献典》和《周天正藏录》之中的奇珍,累计共是二十七种。另有十四种,却是典籍中仅存其名,但是已经标注灭绝的异种。归无咎和南门敬等人议定,商讨完毕之后自取详察。
至于阴阳道功法的体统,在隗山宗典籍玉简之中也有详细的介绍。
阴阳道虽然独立于仙道之上,但是其中筑基、结丹、元婴三境界的修行,却是和仙门修行完全相同的。
而练气一境,在阴阳道传承中别有秘术。
门中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可以通过类似灌顶的秘术,帮助刚入道的弟子以较快的速度完成真气境的修行。
更奇妙的是,经历过这一“灌顶”之后,度过真气境的修行速度,被精准的限制在十二个月到八十八年之间。
而时间长短和修道之人资质,呈现精确的正相关。
因而此界中人,衡量修道人资质高低,倒是极为容易直观,绝无看走眼一说。
譬如南门芊,这丫头渡过真气境用时六年半,已经算是资质极为出色的层次。
归无咎看到这道消息,心中也是暗暗称奇。就连越衡宗,《九元书》也需要三年半的时间。而阴阳道,资质最绝顶之人竟然只需要十二个月便可破境,真是奇哉怪也。
经历了筑基、还丹、元婴三境,修炼到元婴后期境界之后,阴阳道功法便与仙道功法分道扬镳。
到了这一步,阴阳道法门已经不局限于“道法”和“神通”的范畴之内,而是暗合天人宇宙中正、反、合的三相之理。成就如何,全在于修道者资质悟性,于外物勾连极少。
根据隗山宗典籍所言,自元婴后期再迈出一步,十余万里的“真我之域”中,言出法随,大势在我,可谓无往不利。只是隗山宗修士将其当做上古传说,除非神授机缘,否则并不信有一人能够炼成。
这也是另外一值得归无咎注意的要点。
且不论“真我之域”是何名目,单单典籍上所记载的此境神通范围,若没有虚词夸饰的话,分明已经是九大上宗之中真君大能的手段。
换言之,阴阳道功法与九宗序列相似,在元婴境界之后不必经过三个小境界过渡,而是一步登天,成就接近道法真谛的极高境界。
只是,阴阳道法门修炼到极高深地步,若是不能参破玄关,本身的存在就会越来越淡薄,直至被道法至理所同化,所谓“以身试法、殉化其身”。
一入此境,连再入轮回的机会也会丧失。
故而上古阴阳道大能,绝无一人以相当于近道位分的“真我之域”为目标。要么安居元婴之境临渊止步;若是一步踏出,就非得立下斩分天人的大宏愿不可。
见到此处,归无咎暗暗摇头。这阴阳道法门不兴于世,简直是事所必然。
待归无咎尽览其法,南门敬这才言道:“不知珈蓝天罗大人是如何进入黄阳界中?”
先前所有的客套和繁文缛节,在祭拜祖师、召集门徒认祖归宗的集会上早已完成。是以现在南门敬单刀直入,也不嫌突兀。
归无咎笑道:“能够进来,未必就能够出去。”
南门敬、东门宏、北门亭三人对望一眼。
归无咎从容言道:“尔等之心意,我是明白的。不用说你们有周览大界之心,就说眼下,本人孤身在外行事,若是有一两个帮手在旁,也是求之不得的。”
南门敬三人连忙发下誓言,齐声道:“珈蓝天罗大人明鉴。一旦出黄阳界门户,我等誓死追随,一世无悔。”
归无咎半真半假的笑道:“一世无悔倒是言重了。据实而言,穹顶所照三处地界,虽都是阴阳道传承所在;但是到底是青羽夜钟所传最纯,乃是阴阳道无上法门。广渊天九重楼次之,已稍稍旁通诸法;而本人这里却是又远了一层,所学杂糅百家,阴阳道只是其中一道罢了。若是日后的了机缘,还是将你们交托在青羽夜钟那一脉,方才不误道途。”
南门敬三人连连称是。
但是北门亭依旧道:“珈蓝天罗大人虽然自谦,但是大人手中的阴阳法门虽然只是诸法之一,也已经不知比隗山宗道术高明了多少。我等奉大人为正宗,也是应有之义。”
三人既然愿表忠心,归无咎也无推拒不纳之理。
少顷,归无咎言道:“出入此界,有两种法门。不知贵派作何选择。”
南门敬三人齐声道:“愿闻其详。”
归无咎道:“若我以秘法手段,确实可以带人离开此境。但是如此做,每次只能携带一人离开,须双掌交合,使彼之气机与我相合,方可做到。”
“若是如此,便只得往来几次,择一二天资较高者先行出界。”
归无咎此言是实。这方法,正是凭借“拾遗书简”离开黄阳界的法门。
东门宏心念一闪,急忙道:“听珈蓝天罗大人之意,似乎尚有许多人一齐出界的手段。”
归无咎点头道:“我入此界中,乃是以界关关窍进入,顺便准备了以秘法回返的后手。只是有出必有入,这界天既然有着内外勾连的渠道,自然在界内同样有一座枢纽存在。”
“这黄阳界中,是否有什么奇险秘地,诡谲不名之所,请三位一一说与我听。这等地界多半便是门户所在,只是历久以来谜题未解,尔等不明玄机罢了。”
三人对视一眼,南门敬迟疑道:“若是秘地,黄阳界中的确是有一处。只是那一处是在洹沮门治下,我四派也但闻其名。”
归无咎低头思索一阵,断然道:“待我遍观隗山宗药园品物之后,立刻往洹沮门秘境一行。你们挑选两人陪同指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无所获 否极泰来
守卫“轻棹园”的是两个金丹后期修士。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人物,归无咎神意中清楚的感应到,方圆十余里之内,另有四名金丹后期修士的气息,若隐若伏,仿佛呼吸。
但是即便如此,对于门中重地,这份防御力量也是相当薄弱了。
“轻棹园”,正是隗山宗培育灵草的秘密药园。黄阳界中所有能够寻得的珍稀灵草,一个不落,都被培育出相当规模。
无论是九宗地域还是土著文明,对于这一层次的秘地,都是将之安置在守卫严密的小界之中,大约可以算是最安全的方案。
但是“黄阳界”本就是一处小界,当中并不容许更低层次的界天存在。另一方面,此界中五大门派的护界法阵都异常坚牢,因而这培植灵草的重地,也不必摆出如临大敌的阵势来。
归无咎走到近前,其中一位金丹后期修士,恭恭敬敬的呈上一道羊皮卷似的图册。归无咎冲他一点头,径直向里去了。
所谓“药园”,只是仙家之俗名,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烟火气。实则这样的秘地,通常都是每一株仙草分别隔离,养护在密闭的环境中。同时有特殊的渠道,逐一监控。
但是隗山宗这药园,还真的就是“药园”。
一道道浅坡,铸在背山的空地上。一丈宽、二亩大小的条条块块泾渭分明,每三十六道围成一圆;十二个圆圈垂列一道直线,看着井井有条。道与道之间相隔二十四丈,绵延出十三四里之外。
这和一处规模较大的农庄耕耘之所,没有任何差别。
归无咎立在这一片“药园”的旁边,目力所及是一片高止及膝、五叶四瓣的鲜红花朵。此花碗口大小,十二株嫩蕊抱成一团,与豆芽相似。叶瓣之上,点点露珠流淌滑落,将根茎之下深黑色的土地浸润柔软。
归无咎不慌不忙,取出手中皮卷细细观阅。
现在归无咎手中,以五种典籍相互印证,对于灵草一类的知识之广博,已经算是有着相当深厚的造诣。
第一部典籍,自是代表九宗世界内名物辨别之巅峰的《周天正藏录》。此簿录虽然是越衡宗一家之言,但是九宗之内,各家名物通典一类传承至今,都是大同小异。人无我有、人有我无之处,极其微少。
第二部乃是当初离开越衡宗下山时,鼎湖阁素太平掌阁所留遗失古丹、残丹丹方灵草簿录。
当时,三十六万年前九宗之秘尚未揭晓,归无咎真以为这些灵草丹方都是所谓的“上古传承断绝”一类。
直到今日归无咎方才得知,所谓的传承断绝、仅余其名的丹药,实际上大多数是随着九宗自异界迁徙而来,却因为不适应紫微大世界的环境,而渐渐消弭之物。
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九宗占据地域之后,采集的本土灵草植物,其后渐渐蜕化消亡。
第三部乃是本土文明的典籍汇总《献典》,包罗万有,毋庸多言。
至于第四部,正是归无咎手中的这部皮卷了。此卷不是别物,正是隗山宗后山药园的名物品类分布图,并配上详细的物性说明。
休看隗山宗只是一家元婴层级的宗门。但是其中所载物品名类之来源,乃是黄阳界独立之前所留;因此几乎代表着整个大阴阳界天的名物总集。
正因为如此,在这道皮卷的最末尾处,尚有十七种朱笔所录的草木之名;但是却言明,这十七种珍稀灵草,是如今黄阳界中所无。
只是,并未言明这十七种灵草灭绝的具体时间和缘由。
在归无咎看来。显而易见,这是当初界天分裂时,黄阳界这一片地域恰巧所不存的十七种灵草。
归无咎将之一一牢记,如果将来有幸进入其余的小界天,乃至三生阴阳洞天本体,或许可以寻到这十七种灵草。
至于最后一种典籍,同样是隗山宗掌门南门敬等人所赠,所录乃是门中灵草的具体药用。这些对于归无咎来说价值高低姑且不谈,至少是隗山宗至少数十万年的钻研成果,倒也是一片诚心可嘉。
归无咎沿着面前这赤色花朵开始,分辨其品味药性,逐步推进。
采下一株,此草性味归经,灵性妙用,皆在心中。与归无咎在《献典》中所见的一味名为“寒幽赤竺”的灵草完全相似。
归无咎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若是换作旁人,早已理所当然的将目光聚焦在事先锁定的数十种前所未见的药草上。对于此小界内外皆有之物,恐怕早已完全忽略过去。
但归无咎心中却有一个念头:黄阳界中的气机,与外间的土著文明迥异,反而与幻境之中的先古世界相当一致。那么在不同的环境中浸淫至少数十万年,有没有可能物种的演化也会发生细小的变化呢?
只是一连测试了五六十种灵草,证明归无咎完全多虑了。凡是《献典》或《周天正藏录》所记载,此间灵草药性都与外界完全相同。
归无咎这才放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在数十种此间独有的灵草之上。
真凌四叶草,细呈文草,相柳九首花……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归无咎所探索的的灵草已经达到一十九种。
不过,令归无咎稍微感到失望的是,并无一种灵草能够切中归无咎之所需。
归无咎眼前所注重的唯有二道:
其一,是如同“二相三匀大药”一般对于补足“玉鼎失足”有着奇效的天生灵物。
此物虽然珍稀,但是试想,在九宗地域,就有越衡宗三劫莲和藏象宗神物两件能够治愈“玉鼎失足”的良药。本土文明何等广大,若是侥幸有所收获,也不是不可能。
其二,即便无法寻得治愈“玉鼎失足”之妙药,但是若是能够寻到其余有足够分量的灵药,通其有无,同样称得上是大有所得了。
又一一检索,越过两种灵草。
此刻出现在归无咎面前的,是一串串形同葡萄、深蓝近黑的小果。此果所生植株,乃是一丛丛半人高的灌木。看着根茎柔弱,但那至少半斤重的小果,却丝毫压不垮其枝叶,每一分枝都保持者近乎水平的生长之势。
只是归无咎仔细端详片刻,摇了摇头,脸上写满失望。
此果在黄阳界中名为“蓝连子”。按照隗山宗谱录所载,乃是一金丹境中增进功行的药物材料。
但是归无咎观其形貌后,原先却极度怀疑这是传闻中调和“天人纵隔大药”的两味主材之一:司幽之果。
虽然归无咎自己的“玉鼎失足”之症与之并不对症,而身患“内外通感”的秦梦霖也早已通过魂珠转世补足了资质之缺。
但是,若是“补天七相”中的一相被再度攻克,这可是震动整个隐宗联盟的大事。若将此药作为筹码献出,归无咎不知能得多少好物。
若是归无咎将来在隐宗联盟的地位愈来愈重,直到四百隐宗能够将破局的一切希望押宝在他身上。有了“不惜代价”的行动力作为背后倚仗,那么近二百年后,就算二炼元玉精斛不成,归无咎也不虞最后一次“镜珠”的机会白白浪费。
可是仔细一辨认此果之性味,此果和司幽之果之间,还是有着微小的差异,二者似近视远。
归无咎暗暗摇头,看来在黄阳界物产之中有所收获的祈盼,多半是要落空了。
但是就在此时,一道清光闪过。一个高才及胸的胖嘟嘟的家伙,宛如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斜斜上前。
不是璇玑定化炉宝灵“小铁匠”是谁。
却见小铁匠伸手一抓,急切地要将面前这一串“蓝莲子”采摘下来。只是他现在醉醺醺的状态,一伸手却捉了个空。
小铁匠眉头一皱,双手按住宝炉本体,大喝一声。随着他掌心光华一卷,远近内外十余亩地上的“蓝莲子”都被一卷而空。
他竟是毫不犹豫的动用了法宝本体之力。
归无咎吃惊道:“莫非璇玑真人也通药性不成?”
心念一转,莫非是小铁匠记挂着帮助自己炼丹之事,因此暗暗学习了不少药理,其中某些偏门著作,不在《献典》之中,连自己也忽略过去了?
小铁匠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随后面带几分诧异的道:“衰极而盛,否极泰来。归无咎,你连逃过‘纪历天轮’的宝物也不知晓?”
归无咎一时失神。
小铁匠面露恍然,抓了抓脑袋,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我忘记了,只有真君之境的大能,才能对此物生出感应。现在你当然是不知晓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另辟蹊径 双喜临门
紧接着,小铁匠醉意稍减,为归无咎解释了其中奥妙。
此灵草确实是簿册中所载“蓝莲子”无疑。并非什么形貌相似、疏忽打眼一类的惯常戏码。
只是这黄阳界中并不算珍贵的“蓝莲子”,随着世代变迁,价值和数十、上百万年前已截然不同。
天道循环,纪元更替。
这个过程,快的数十万载,慢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载,号称“天下大劫”。遭逢纪元更替之时,旧世界的生灵、草木、禽兽之种属,皆会迎来一场大灭绝、大兴替。
不止是草木生灵。就算是修道之人,也将迎来天人五衰;道法神通,亦将逐渐倾颓丛脞。新的道法秘术再度生根发芽。新老交替,周而复始。
归无咎从前之所以并未听闻此等秘闻,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这是讳莫如深的三十六万年之变局的限制。
三十六万年前的事,真君以下罕有人闻。实际上,九宗原先所处的那一处界天,同样也要经历数百万年一纪的纪元更替。只是知见阻断于三十六万年,这祖界秘事自然不得传播。
其二,九宗光临紫微大世界之后,十二位大能已然算定,此处的“新纪元”不过诞生数十万年,距离下一个纪元还极为遥远。
短短十万载内,辰阳剑山、原陆宗相继完道。以数十万年为计量,其余八宗早晚也要陆续完道。
“完道”这一步走出,九宗道法便超越于纪元更替之上,所受影响微乎其微。只要紫微大世界中“太质之气”不绝,九宗之地位便稳如泰山。
而紫微大世界地力是否能够稳定滋养支撑“太质之气”,已经是数百万年一纪的“纪元更替”之上的更高玄妙。
既然纪元更替不足以动摇九宗道统,此事自然可以忽略过去,不需要对门下弟子提及此事。
归无咎若有所思,道:“璇玑真人的意思是,这‘蓝莲子’乃是上一个纪元所留下的灵植种类?”
小铁匠欢喜一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归无咎疑惑道:“按照璇玑真人所言,紫微大世界中这一个新纪元不过是数十万年间的事。”
“先前《献典》中所载,许多灵草的发现和药用,早已超过百万年之数;远的不说,方才这一片药园穿渡之处,至少有五六种是上一个纪元流传至今。”
“更何况,璇玑真人观我修炼道术,应该能够看出,《念剑演化图》所提炼的道门四十九剑阵和古飞剑传承,历史之渺远,分明就是来自于上一个纪元。”
小铁匠一愕,道:“你修炼的时候,那剑术神通渗人的紧。本真人向来都是处于熟睡之中,倒是不曾注意。”
想了一想,小铁匠小脸居然有几分郑重,道:“即便只是通过打散重组、暗藏于新功法之中的妥协办法,能够躲过纪元更替存留后世,也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小铁匠抓耳挠腮,想寻找一个准确的表达方式。
少顷,眼前一亮,小铁匠道:“若是越衡宗现在的功法距离完道再倒退一倍,大约便是你所说的这两道剑术的层次了。”
小铁匠的表达颇为拗口,但是归无咎微笑点头,还是大致领会了其含义。
转念又想到:那为求“剑格”传下“空蕴念剑”的无名老道,竟敢于将此神通打破,留下一道种子再度长回。这个过程中丝毫不顾虑纪元更替。
很显然,这初始版本的“空蕴念剑”,是一道完道级别的神通。
小铁匠见归无咎略一出神后,再度紧紧凝视自己。略微一愕,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未彻底回答归无咎的问题。小手拍了拍脑袋,赧然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有许多灵草,传承于上一纪元。”
“但是万物生灵,并非是遇到纪元更替就一定要彻底灭绝的。那等一切生灵同归于寂,等待再次孕育,号称‘界天命格之变’,比“纪元之变”又要高出一个层次,才是真正谁也逃脱不得。”
小铁匠瞥了归无咎一眼,小声道:“若是九宗得道法门传遍紫微大世界,那就相当于半次人造的‘界天命格之变’,动静非同小可。”
归无咎心中一动,本来惊奇。但是仔细一想,璇玑定化炉本是一位真君大能的就炼真宝。一位真君曾经所知的所有秘辛,此宝诞生灵智之后自然知晓,其实不足为奇。
小铁匠又道:“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岂可轻易越过?该当你亡的,总是要亡;不该你亡,想绝种也绝不了。”
归无咎心念一转,沉吟道:“按照璇玑真人的意思,这‘蓝莲子’就是属于经历纪元之变,本该灭绝,却意外侥幸存活的灵植了?”
小铁匠老气横秋的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只是他圆圆胖胖的小脸故作老成,此言出口,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归无咎微微一笑,道:“那么还请璇玑真人告知,这‘蓝莲子’有何玄妙?于我有何用处?”
小铁匠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道:“对你是没什么用处的。”
见归无咎脸色一黑,小铁匠连忙补充道:“对你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我有用处。既然对我有用处,那就是对你有用处。”
这一通话,语夹缠不清。
只是小铁匠并未让归无咎打哑谜,续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要寻到三种经历纪元之衰、否极泰来的异宝。我就能从九炼混元真宝更进一步,达到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
说道此处,小铁匠似乎有些得意,又有些陶醉,似乎那一日近在目前:“你身上所携带的破漏斗和破兜囊,虽然并非本命法宝,但是其经由外炼之法,所耗心血实在太多。到了今日,实际上是接近九炼混元真宝的存在。即便是本真人,也难以祭炼出什么名堂了。”
小铁匠目光中有几分狡黠,道:“但是如果本真人更进一步,那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可以助你将那兜囊和漏斗再祭炼一次。你说,是不是有大用处?”
“到了那时,本真人距离彻底逍遥,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归无咎眼皮一跳。
小铁匠先前一惊一乍,他也没有太当回事。但是若是他此刻所言为实,那的确是一件极为关键的大事。
归无咎缓缓道:“若璇玑真人果然立此奇功,今后只要归无咎道途不绝,就有璇玑真人脱壳成道的那一日。”
小铁匠闻言连忙噼里啪啦一通鼓掌,甚是欢喜。道:“你可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归无咎笑着点头。
小铁匠兴致高涨,一刻也不愿拖延。拉着归无咎继续寻找接下来的十一种灵草异宝。
“蓝莲子”能够躲过纪元劫运,很明显是得到了黄阳小界气机稳定的助力。既然有一,那就有可能有二。
果不其然,又一一查过五种灵植之后,小铁匠对着一件名为“熊洋枝”的灵草连连拍手,欢喜不已。旋即将之完全收纳,一株不留。
第二种跨越纪元、当亡不亡的灵草,就这样轻易的寻到了。
归无咎本来心中虽然怀着几分希望,但还是做好准备,三种灵物,多半要等以后有缘进入其余小界,甚至是三生阴阳洞天本体之中,方才有望解决。
这“第二步”如此顺利,却让人不敢置信。
莫非三种灵物,都能在这黄阳界中集齐不成?
只是有了得陇望蜀之心,事情就不那么顺遂了。接下来五种灵植,都是平平无奇,与纪元之变毫不相涉。
转眼间,田陌尾端,三十余种灵草已经检索到了最后一种。
此物是一狭长的绿草,看似与寻常杂草无异。长叶低垂,露珠点滴,像是一柄歪斜矗立的拂尘。此灵草之名,正依其形,名为“绿拂尘”。
归无咎斜睨小铁匠一眼,暗暗称奇。
先前见到“蓝莲子”、“熊洋枝”二灵草之时,小铁匠手舞之,足蹈之,俨然处于醉酒之中。不须归无咎吩咐,早已极麻利的将之收起。
而遇到其余并不合用的灵草,他却是不屑一顾,看也不看就远远遁离。
只是现在,小铁匠却出乎预料的陷入犹疑之中。只见他双目紧盯这“杂草”,把右手食指伸入口中吮吸,似乎摸不清此物底细的样子。
归无咎心中一动,笑道:“若是一时难断,想来此物也是有几分来历的。不如将之一齐带走便是。”
小铁匠只觉言之有理。如此简单的处理方案,自己为何犹豫了这许久?当即双手一拍,便将这“绿拂尘”尽数收纳进宝炉之中。
只是此物刚刚入得宝炉,小铁匠登时做出一个夸张之极的呕吐动作,一个喷嚏,吐出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点。
草籽?
归无咎眼明手快,一伸手将其捞起。
归无咎手心一麻,一阵轻微的电流刺激的触动传来。伸开手掌一看,果然是一枚“绿拂尘”的种子。只是此物上密密麻麻,似乎有许多字迹。
凡民雕工,粒米之上能刻百字。这种籽虽小,字迹虽繁密,哪里能逃过归无咎的眼力。
草籽上所刻,正是此物玄妙之处。不遇到特殊环境,不足以激发出来。
阴阳道第一神药,号称玄妙应缘的“阴阳升降大药”之主材。
此药不治任何病症,对修道中人也无直接药效,而是一味“药中之药”,“治药之药”的奇药。
凡是天下各色灵丹大药,其药效往往利弊两分,难得十全十美。若要求全,可以与此“阴阳升降大药”共服用之。
若如此做,原先那药,利弊之间,必有大颠倒。
或者药效有利之处强化数倍甚至数十倍,而药物副作用降低到不足十分之一;也有可能将原先药效变得微乎其微,而副作用提升十倍、数十倍。
若是一些副作用原本就不可轻忽的大药,与此同服,服之即死,也是寻常。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就要看你的运道,敢不敢赌。
归无咎脑海中回想起“二相三匀大药”,心中一哂笑。想不到并未抱有太高期望的秘境一行,竟然给自己的道途提供了两种解决方案。
虽然俱不完全,也可算是双喜临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派归心 孺子出行
归无咎自信,以自己超越一品之上的道缘感应,到了调和大药、服用之前,到底是利是弊,必定能够及时分辨出来。
如此一来,若是“二相三匀大药”的副作用果然能够降低到微乎其微,那自己无疑又是掌握了一道解决“玉鼎失足”的良方。
通过数百隐宗,暗暗搜集“二相三匀大药”药材的过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只是此事需要不着痕迹的去做,最好将之包装在数百上千种药方之内。
若是归无咎“玉鼎失足”之资被隐宗知悉,可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加上璇玑定化炉炼化提升元玉精斛的可能性,以及归无咎一以贯之的“天人立地根”演进道途,解决天资之缺,已经有了三种备选的方案。实可以算一件相当振奋人心的事。
因为,在隐宗获得足够的分量和行动力之后,通过“镜珠”破局。这是归无咎预备的最后手段。在诸般手段穷尽之前,能够不走上这一条路,当要尽力避免。
“镜珠”此宝,周知紫微大世界一切奥妙。归无咎以为,这最后一次机会,还是等候自己道途得立,至少成就近道位分,再遇疑难,才能将利益发挥到最大。
如果一些顺利,进入下一个如黄阳界一般的阴阳洞天碎片,便有较大可能将新开辟的两条道路彻底夯实。
归无咎暗暗思之,那幻境之中数十点火星散布,其方位景物已经牢牢锁定在自己心中。这等妙地,只要有人烟踏足,便不难引人注意。极有可能被一家势力不弱的宗门所占据。想要寻到,说难也不算难,并非如想象般大海捞针。
归无咎心意坚凝如铁,但小铁匠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两只小手仅仅托住璇玑定化炉本体,摇头晃脑,似乎为其中只有两件灵物怅然难平。
见他如此态度,归无咎笑道:“璇玑真人放心。数月之后,归某就要和数十家隐宗宗门接触。寻到如同云中派一般,立足于阴阳洞天碎片之中的宗门,也不是不可能。”
小铁匠回头望了这大片药园一眼,恋恋不舍的道:“眼不见心不烦。那我就先睡一觉。希望半年之后醒转之时,你已经找到第二家阴阳洞天碎片所化的小界了。本真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身躯一转,化作一道清光钻进归无咎丹田之中。
归无咎也不迟疑,立即起了遁光,离开青棹园。
稍微飞遁一阵,归无咎已经觉出,崖壁顶端,孤津堂内。除却南门敬等三人之外,又有两道陌生气息。
纵身一落。
南门敬、东门宏、北门亭三人向前迎接。只是三人之外,果然又有二人。这两人原本随坐客位之上,此时一齐起身迎接。
其中靠近处的一人,气质冷若冰铁,头发焦黄,束成一道。身披半件皂色麻衣,露出右肩右臂,手中托住一件铜钵盂,倒像是个随缘乞化之人。
另外一人是个看着三十余岁的中年人,青衣灰靴,相貌服饰都是平平无奇。但是归无咎却一眼看出,此人无论功力之老辣深湛,还是他真实年龄,都要在那位黄发麻衣修士之上。
但是,即便是功力稍弱的黄发修士,也是元婴后期境界,功行隐隐约约还要在南门敬之上。
这两人依样葫芦,尾随南门敬、东门宏三人,一礼之后道:“见过珈蓝天罗大人。”
南门敬当先言道:“不知我隗山宗轻棹园,可有珈蓝天罗大人所需之物?”
归无咎不徐不疾的道:“黄阳界中气象,与外间大界数十万年前的情形有几分相似。故而物产兴替,也渐渐生出差异。”
“的确有两三种灵植,与我大有用处。”
此言一出,南门敬三人如闻天籁,喜不自禁。面上光华闪烁,大为振奋。
东门宏上前一步,伸手指向那三旬中年,言道:“请珈蓝天罗大人悉知。这一位是金顶宗大长老司空鹤。”
又指着另一位红发修士,道:“这一位是青嵘宗长老烈玉旌。”
“司空道友、烈玉道友虽然不是金顶、青嵘一派执掌。但却是两宗掌门师叔一辈的人物,论功行也是两家之冠。”
司空鹤、烈玉旌再度上前见礼,亲自通报姓名。只是二人貌似甚恭敬,其实眼神却颇为微妙。
尤其是司空鹤,更是不着痕迹的放出气机,意欲探一探归无咎的虚实。
他的动作东门宏、北门亭二位元婴中期修士还浑然无觉,南门敬却是心头一跳,暗暗埋怨两人举止失当。抬头一瞥,归无咎面上似笑非笑,显然是察觉到司空鹤的动作。
南门敬脸色一正,将要出言。
归无咎摆了摆手,洒然道:“无妨。事不目见耳闻,不能轻易断其有无。即便是相交千万载的盟友也不例外。更何况,是数十万年未见的奇事。”
“二位行事并无错处。”
“修道之人,理当有这份以我为主的自信。”
司空鹤听归无咎揭破,脸色微变。不复先前从容镇定。
归无咎道:“明人不说暗话,试上一试也是应当的。只是再一不可再二,试过之后,二位当知道该如何做了。”
“小心了。”
“小心了”三字一出,司空鹤、烈玉旌气机一振,立刻神意法力都扩张到极致。
只是归无咎站在面前,六目相对,一动不动,有几分反常。
就在司空鹤、烈玉旌犹疑不定之时,同时觉得后颈皮肤微微一刺痛。
二人大惊。
再定睛一瞧,眼前的“珈蓝天罗”化作破碎星点四散纷落,而他真身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二人身后,两柄长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近身。
两人再无疑虑,大礼一拜,齐声道:“自今日始,金顶宗、青嵘宗听后珈蓝天罗大人差遣。以壮我阴阳道,大兴传承。”
归无咎微笑着扶起二人。“阴阳道”只是自己所修百家之一,南门敬等人自然早已对二人言及。但司空鹤等人依旧如此说辞,其实和表达对归无咎的个人效忠完全异。
只是,若要羽翼贴心,一概以武力威慑也失之偏颇,当要济之以利不可。
归无咎扫了司空鹤二人一眼,道:“以二位之资质,想要借由阴阳道传说中的法门一步登天,那是千难万难;但是依寻常仙道法门继续修行下去,功行再进一步,寿元延长一二千载,却不是难事。”
司空鹤、烈玉旌几乎一个恍惚。随后眸中光华一闪,精神登时抖擞,比先前一味宣扬口号之时可要热切了百倍,再度千恩万谢不已。效忠之词信誓旦旦,也是变着花样从口中吐出。
显然归无咎之言,正对二人胃口。
南门敬松了一口气,言道:“我四宗联盟之中,慕名宗眼下尚无元婴后期境界者。而隗山、金顶、青嵘三宗相较,司空道友、烈玉道友二人之功行,较之老夫实要胜出一筹。”
“珈蓝天罗大人言及,往洹沮门一行需请两位熟悉门径的同行。老朽思来想去,此事司空道友、烈玉道友最能当此重任。”
归无咎哑然一笑,道:“南门道友未免也太郑重了。”
南门敬以为这是归无咎的客套逊谢之词,脸上容光焕发。
正要说几句场面话,不想身后一个不和谐的清脆声音传来:“珈蓝天罗是要向导,不是要帮手。哪里需要挑选两位功行最高的人?二叔公此举,岂不是看轻了珈蓝天罗大人?”
南门敬等人一愕,回头一看。出言之人,正是南门芊。
见南门敬三人厉色阻止,南门芊俏脸一白。但还是鼓起勇气续道:“南门芊不才,对于洹沮门地理方位和本宗坛阵布置,也都是了如指掌。不如由我伴随珈蓝天罗大人充任向导,如何?”
归无咎想了一想,笑道:“可以。”
南门敬三人大惊,连忙齐声阻止道:“不可!”
似乎感受到自己态度过于生硬,南门敬告罪一声,缓和语气道:“珈蓝天罗大人容禀。洹沮门修士,有可能有……”
归无咎一笑,打断道:“你是想说,有人拥有比元婴后期更高一些的修为?”
南门敬、东门宏、北门亭、司空鹤五人相顾一愕,神态诧异已极。不知归无咎如何能够未卜先知,做出如此判断。
归无咎从容言道:“黄阳界自大界割离阴阳洞天已有数十万载。即便是有‘天幕’在上,得知此界之外另有界天不难;但是我观本土修士,对于黄阳界仅仅是一处小界,外围另有更高一层的大世界,似乎也不是一无所觉。如无确切的印证之门,想必不会做出如此于己道心有碍的判断。”
南门敬等人齐声道:“珈蓝天罗大人明鉴。事实上……”
归无咎一挥手。冲南门芊一笑,道:“带上你可以。只是说要带两人随行,也不好随意更改。这样,把那小子也叫上。”
“事不宜迟。想来你们隗山宗等四宗,也想早日寻到出界法门。半个时辰之后,准时出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曲相试探不罪人
黄阳界自数十万年前,自大阴阳洞天独立出来。其中文明演进和发展速度,大体而言是不如本土人道文明的。
大阴阳洞天本体之中若有文明存在,在更大的规模和体量之下,其发展进化多半也要在黄阳界之上。
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正因为黄阳界界域有限,气质流动也相对稳定,因而其中传送阵的移动距离却反而较外界为优,限制也更少。
此刻归无咎带着南门芊、和最初相识的那小子,仅用时半个时辰,便穿渡了三处传送阵,接近洹沮门所在治域。
洹沮门与隗山宗之间,已经是互为黄阳界南北,相距甚远。若是和隗山宗互为犄角的慕名、金顶、青嵘三派,盏茶功夫便可相互交通。
如归无咎在“轻棹园”呆了不过两个时辰,但司空鹤二人已经到来许久,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与南门芊一直作伴的这少年,名为北门云铮。在隗山宗之内,他资质虽较南门芊稍逊,但在年轻一辈中,也是足以排进前五的存在。
只是北门云铮似乎颇为害羞,除了相熟之人面前放得开,面对生人却摇身一变,成了个闷葫芦。
第三座传送阵出来飞遁约莫半刻钟功夫。眼前一道宽约六七丈的石门赫然出现在目前。石门正中,一连串古字,含义难辨。
此门悬空而立,门上隐约悬挂着四方明镜,光华闪烁。
南门芊言道:“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一道门户名为‘得音门’,我隗山宗等四派唯有从此门进入,方可得了使者身份,不受洹沮门侵害。若由他处潜入,一旦发觉,不免被当成奸细斩杀。”
“不过,此门别有玄机。一旦入了‘得音门’,一切行动也就处于洹沮门监控之下了。”
一路上,南门芊似乎害怕归无咎反悔,为了证明自己这向导足以胜任,不免有些嘴碎。每经历一地,见到一物,其中典故都不厌其烦的讲述出来。
但是由此可见,她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不过归无咎既然做出决定,自然没有替换二人的想法。
归无咎提出由南门芊、北门云铮二人随行。自然不是单纯的炫耀武力那么浅薄。
其中深意,非得细细品味不可。
洹沮门与隗山宗虽然是敌对关系,但是并不代表着就是归无咎的敌人。归无咎自然没有必要帮助隗山四派,消灭洹沮门。
相反,黄阳界中的所有势力,都是归无咎整合的目标。
故而带着司空鹤等二位功行较高之人,对于洹沮门顶层修士的触动,自然不若现在这般大。若是洹沮门修士头脑清醒,现在这三人,显然是更能刺激其掌舵之人审慎思考。
一如孤津堂中,归无咎折服司空鹤二人的过程。这个过程愈加顺畅,于归无咎便愈加有利。能够减少无谓的动用武力,可谓善莫大焉。
南门芊又道:“黄阳界中,两大势力数十万年来互相渗透,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许多布置不依靠人力便可完成。想必‘珈蓝天罗’现身黄阳界的消息,此刻已经传到洹沮门掌门案前。只是此派素来刚勇,将会作何决断,就非南门芊所知了。”
归无咎点了点头。
南门芊望着归无咎,眨眨眼。带着几分自豪的道:“不过无论如何,相信你一定都有周全的应对之策。就算是洹沮门元婴真人齐上,也不是你的对手。”
包括元婴修士在内的隗山宗高层,对归无咎都是小心翼翼使用敬称。但是南门芊一路行来,却坚持用“你”、“我”一般朋友相接的称呼。归无咎心中好笑,这未尝不是一种强烈进攻性的表现。
同时也是上古时代年轻女子青春活力的风貌。
归无咎笑言道:“越一阶胜过元婴真人,已经是极致了。对付洹沮门上下,那就不免力不从心了。”
北门云铮是个老实人,闻言脸色一白。已经深入虎穴,归无咎却说并无把握,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南门芊眼珠一转,笑道:“就算直接战斗不是对手,想必你也有其他办法。比如……借助威力超乎想象的法宝一类。”
归无咎笑道:“你倒是个机灵鬼。”
南门芊理所当然的将这个称谓当成归无咎对自己的赞扬。颇为欢快的道:“再有半个时辰,通过洹沮门的内传送阵,就能接近他们经营已久的一处秘地了。”
归无咎正要出声。
瞬息之间,一个黑色影子由远及近,出现在归无咎等人面前。
这人皮肤焦黑,似乎曾经受过火烤一般。双眸中透出令人心悸的赤色,宛如一头正在捕猎的雄狮。
此人在空中稍稍一顿,立刻纵身下扑,势头极快。
归无咎气机略一辨认,哂笑一声。
他要携南门芊二人前来,临行之际,南门敬等人反复劝谏之下,归无咎还是听他们讲述了理由。
原来,洹沮门在传承之高明、人口之多寡和其余四宗相近的情况下,元婴修士能够脱颖而出,与该派占据了那一处秘地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止如此,洹沮门中每隔二三千载,便会出一个“异人”。
此人功行比之四派最顶尖的元婴后期修士还要胜出一筹,但是却不能用神通、道术迎敌,全是如猛兽一般近身扑击。
所谓一力降十会。此人虽然战斗法门甚是朴素,但是倚仗法力惊人,元婴后期修士至多与之周旋一二,到底不能正面相抗。
不仅如此,这一类人物多半神志不清,只提前烙下心灵印记,作为洹沮门的最后底牌存在。
传言这是由于洹沮门元婴后期修士在一处秘地,似乎能够感受到更高一层次的气机,因而在寿元将近之时冒险尝试突破。
但是古今以来无论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这突破的过程也只能完成一半,就不得不中断。法力虽然增长许多,但是却并未形成质变,神智也在突破过程中大受影响。
眼前之人,正印证了南门敬等人所言非虚。
但归无咎虽然一路上和南门芊搭话不断,其实一入洹沮门地界,心中早已异常警惕,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此刻这黑面人动作虽快,依旧在归无咎所设预案之中。
左手掌心黄芒一闪,一道井栏光华,将南门芊、北门云铮笼罩在内。其中似乎又有三件青色异物,顺势抛撒而出。
不过黑袍人虽然神魂噩噩,但是凭借本能,依旧能够断定三人之中归无咎功行更高。
纵身一扑,完全不顾被牢牢护住的南门芊二人,裹挟着近乎寻常元婴后期修士一倍以上的法力,朝着归无咎猛击过来。
归无咎似乎躲闪不及,身躯被立刻碎裂成七八截。
南门芊二人脸色一白。
但只是一瞬间,却发现黑面人背后一个人影浮现。正是借助“拾遗书简”布局的归无咎真身。
方寸之地借助此宝,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也唯有此物,没有“正位北辰小挪移符”挪动身躯时的身形闪烁,方才算是真正的移形换位。
反手一抬,“云中正二”大印光芒闪耀,其中一道粗及儿臂的紫光如电,立刻将黑面人彻底洞穿。
这法力超过元婴境真人的异人,兔起鹘落,瞬间被击败。
不过他败的不冤。
自得到“拾遗书简”这一法宝。除却作为及时撤离、保障自身安全的底牌。以归无咎敏锐的战斗嗅觉,没过多久就开辟出此宝的另一妙用。
归无咎本就在虚身惑敌一道有着极高的造诣。将此障眼法和真正的瞬身法结合在一起,构成战术的核心,等若瞬间开辟出了一道不亚于从前“元光显化”之法的大系。
只是在擂台决胜的场合,不便倚宝为胜,故而不曾使出。但是真正到了生死决胜之时,这一门战术手段,威力之惊人,不亚于最顶尖的神通秘术。
尤其,以爆发性的攻击神通作为收尾,更是弥补了这一战法最重要的一环。
不过那黑袍人法力深厚,归无咎动用法宝又极为克制。遭此一击,竟尔并未立刻气绝,只横躺在地上,四肢挣扎不已。
归无咎正要上前结果此人。又有三道光华瞬间飞遁到近前,轻飘飘落下。
这三人都是一身蓝袍,服色相似。当头一个是元婴后期修为,身后两人都是元婴中期境界。
领头这位相貌清雅,皮肤白皙,气度也非同凡响。却见他大袖一甩,一道金芒迎面刺来。
但归无咎纹丝不动。
那金芒自归无咎身畔掠过,一个转折,便将躺在地上的黑面人头颅割下,甩出百十丈外。
南门芊、北门云铮此刻心中本是惊魂未定,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斗。但这三人却立刻做出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
三人一齐大礼参拜,同声道:“门中罪囚神魂错乱,逃遁而出。惊扰了珈蓝天罗大人,洹沮门有失察之责。还请大人降罪。”
归无咎心念一转,微微一笑。此言他哪里肯信。但是这的确是对方权衡风险之后最善的策略,只要真心相投,归无咎也不过多苛责。
当即言道:“带我去你门中所谓的‘秘地’一观。”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曲相试探不罪人
黄阳界自数十万年前,自大阴阳洞天独立出来。其中文明演进和发展速度,大体而言是不如本土人道文明的。
大阴阳洞天本体之中若有文明存在,在更大的规模和体量之下,其发展进化多半也要在黄阳界之上。
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正因为黄阳界界域有限,气质流动也相对稳定,因而其中传送阵的移动距离却反而较外界为优,限制也更少。
此刻归无咎带着南门芊、和最初相识的那小子,仅用时半个时辰,便穿渡了三处传送阵,接近洹沮门所在治域。
洹沮门与隗山宗之间,已经是互为黄阳界南北,相距甚远。若是和隗山宗互为犄角的慕名、金顶、青嵘三派,盏茶功夫便可相互交通。
如归无咎在“轻棹园”呆了不过两个时辰,但司空鹤二人已经到来许久,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与南门芊一直作伴的这少年,名为北门云铮。在隗山宗之内,他资质虽较南门芊稍逊,但在年轻一辈中,也是足以排进前五的存在。
只是北门云铮似乎颇为害羞,除了相熟之人面前放得开,面对生人却摇身一变,成了个闷葫芦。
第三座传送阵出来飞遁约莫半刻钟功夫。眼前一道宽约六七丈的石门赫然出现在目前。石门正中,一连串古字,含义难辨。
此门悬空而立,门上隐约悬挂着四方明镜,光华闪烁。
南门芊言道:“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一道门户名为‘得音门’,我隗山宗等四派唯有从此门进入,方可得了使者身份,不受洹沮门侵害。若由他处潜入,一旦发觉,不免被当成奸细斩杀。”
“不过,此门别有玄机。一旦入了‘得音门’,一切行动也就处于洹沮门监控之下了。”
一路上,南门芊似乎害怕归无咎反悔,为了证明自己这向导足以胜任,不免有些嘴碎。每经历一地,见到一物,其中典故都不厌其烦的讲述出来。
但是由此可见,她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不过归无咎既然做出决定,自然没有替换二人的想法。
归无咎提出由南门芊、北门云铮二人随行。自然不是单纯的炫耀武力那么浅薄。
其中深意,非得细细品味不可。
洹沮门与隗山宗虽然是敌对关系,但是并不代表着就是归无咎的敌人。归无咎自然没有必要帮助隗山四派,消灭洹沮门。
相反,黄阳界中的所有势力,都是归无咎整合的目标。
故而带着司空鹤等二位功行较高之人,对于洹沮门顶层修士的触动,自然不若现在这般大。若是洹沮门修士头脑清醒,现在这三人,显然是更能刺激其掌舵之人审慎思考。
一如孤津堂中,归无咎折服司空鹤二人的过程。这个过程愈加顺畅,于归无咎便愈加有利。能够减少无谓的动用武力,可谓善莫大焉。
南门芊又道:“黄阳界中,两大势力数十万年来互相渗透,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许多布置不依靠人力便可完成。想必‘珈蓝天罗’现身黄阳界的消息,此刻已经传到洹沮门掌门案前。只是此派素来刚勇,将会作何决断,就非南门芊所知了。”
归无咎点了点头。
南门芊望着归无咎,眨眨眼。带着几分自豪的道:“不过无论如何,相信你一定都有周全的应对之策。就算是洹沮门元婴真人齐上,也不是你的对手。”
包括元婴修士在内的隗山宗高层,对归无咎都是小心翼翼使用敬称。但是南门芊一路行来,却坚持用“你”、“我”一般朋友相接的称呼。归无咎心中好笑,这未尝不是一种强烈进攻性的表现。
同时也是上古时代年轻女子青春活力的风貌。
归无咎笑言道:“越一阶胜过元婴真人,已经是极致了。对付洹沮门上下,那就不免力不从心了。”
北门云铮是个老实人,闻言脸色一白。已经深入虎穴,归无咎却说并无把握,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南门芊眼珠一转,笑道:“就算直接战斗不是对手,想必你也有其他办法。比如……借助威力超乎想象的法宝一类。”
归无咎笑道:“你倒是个机灵鬼。”
南门芊理所当然的将这个称谓当成归无咎对自己的赞扬。颇为欢快的道:“再有半个时辰,通过洹沮门的内传送阵,就能接近他们经营已久的一处秘地了。”
归无咎正要出声。
瞬息之间,一个黑色影子由远及近,出现在归无咎等人面前。
这人皮肤焦黑,似乎曾经受过火烤一般。双眸中透出令人心悸的赤色,宛如一头正在捕猎的雄狮。
此人在空中稍稍一顿,立刻纵身下扑,势头极快。
归无咎气机略一辨认,哂笑一声。
他要携南门芊二人前来,临行之际,南门敬等人反复劝谏之下,归无咎还是听他们讲述了理由。
原来,洹沮门在传承之高明、人口之多寡和其余四宗相近的情况下,元婴修士能够脱颖而出,与该派占据了那一处秘地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止如此,洹沮门中每隔二三千载,便会出一个“异人”。
此人功行比之四派最顶尖的元婴后期修士还要胜出一筹,但是却不能用神通、道术迎敌,全是如猛兽一般近身扑击。
所谓一力降十会。此人虽然战斗法门甚是朴素,但是倚仗法力惊人,元婴后期修士至多与之周旋一二,到底不能正面相抗。
不仅如此,这一类人物多半神志不清,只提前烙下心灵印记,作为洹沮门的最后底牌存在。
传言这是由于洹沮门元婴后期修士在一处秘地,似乎能够感受到更高一层次的气机,因而在寿元将近之时冒险尝试突破。
但是古今以来无论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这突破的过程也只能完成一半,就不得不中断。法力虽然增长许多,但是却并未形成质变,神智也在突破过程中大受影响。
眼前之人,正印证了南门敬等人所言非虚。
但归无咎虽然一路上和南门芊搭话不断,其实一入洹沮门地界,心中早已异常警惕,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此刻这黑面人动作虽快,依旧在归无咎所设预案之中。
左手掌心黄芒一闪,一道井栏光华,将南门芊、北门云铮笼罩在内。其中似乎又有三件青色异物,顺势抛撒而出。
不过黑袍人虽然神魂噩噩,但是凭借本能,依旧能够断定三人之中归无咎功行更高。
纵身一扑,完全不顾被牢牢护住的南门芊二人,裹挟着近乎寻常元婴后期修士一倍以上的法力,朝着归无咎猛击过来。
归无咎似乎躲闪不及,身躯被立刻碎裂成七八截。
南门芊二人脸色一白。
但只是一瞬间,却发现黑面人背后一个人影浮现。正是借助“拾遗书简”布局的归无咎真身。
方寸之地借助此宝,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也唯有此物,没有“正位北辰小挪移符”挪动身躯时的身形闪烁,方才算是真正的移形换位。
反手一抬,“云中正二”大印光芒闪耀,其中一道粗及儿臂的紫光如电,立刻将黑面人彻底洞穿。
这法力超过元婴境真人的异人,兔起鹘落,瞬间被击败。
不过他败的不冤。
自得到“拾遗书简”这一法宝。除却作为及时撤离、保障自身安全的底牌。以归无咎敏锐的战斗嗅觉,没过多久就开辟出此宝的另一妙用。
归无咎本就在虚身惑敌一道有着极高的造诣。将此障眼法和真正的瞬身法结合在一起,构成战术的核心,等若瞬间开辟出了一道不亚于从前“元光显化”之法的大系。
只是在擂台决胜的场合,不便倚宝为胜,故而不曾使出。但是真正到了生死决胜之时,这一门战术手段,威力之惊人,不亚于最顶尖的神通秘术。
尤其,以爆发性的攻击神通作为收尾,更是弥补了这一战法最重要的一环。
不过那黑袍人法力深厚,归无咎动用法宝又极为克制。遭此一击,竟尔并未立刻气绝,只横躺在地上,四肢挣扎不已。
归无咎正要上前结果此人。又有三道光华瞬间飞遁到近前,轻飘飘落下。
这三人都是一身蓝袍,服色相似。当头一个是元婴后期修为,身后两人都是元婴中期境界。
领头这位相貌清雅,皮肤白皙,气度也非同凡响。却见他大袖一甩,一道金芒迎面刺来。
但归无咎纹丝不动。
那金芒自归无咎身畔掠过,一个转折,便将躺在地上的黑面人头颅割下,甩出百十丈外。
南门芊、北门云铮此刻心中本是惊魂未定,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斗。但这三人却立刻做出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
三人一齐大礼参拜,同声道:“门中罪囚神魂错乱,逃遁而出。惊扰了珈蓝天罗大人,洹沮门有失察之责。还请大人降罪。”
归无咎心念一转,微微一笑。此言他哪里肯信。但是这的确是对方权衡风险之后最善的策略,只要真心相投,归无咎也不过多苛责。
当即言道:“带我去你门中所谓的‘秘地’一观。”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开天之地 四脉道传
当头这位元婴后期修士,名为秋原实,正是洹沮门掌门。
在归无咎和隗山宗接触半个时辰之后,洹沮门便接到了确切消息。
按照常理推断,归无咎的神通表现、外貌形象、战胜隗山宗掌教南门敬的壮举,以及隗山宗立刻传讯金顶宗等三家的果断举动。“天幕”中惊鸿一瞥的紫海天绝代天才珈蓝天罗,竟似乎真的来到了黄阳界中。
若是如此,洹沮门也不能甘于落后,正应当极早和珈蓝天罗建立联系,才是正理。
可是洹沮门中诸位长老心中也有顾虑。若是此人是隗山宗等四家经营已久的瞒天过海之计,借助一道障眼法,正为了对付洹沮门而来,又当如何是好?
轻易中计,贻笑大方是小,更是将经营数十万年基业白白断送。
可是若是置之不理,甚至与来人为敌,万一此人果真就是珈蓝天罗本人,洹沮门同样是大祸临头。
纵然珈蓝天罗只是金丹境界,这等人物的背后势力,不用想就知道会是何等庞然大物。稍稍出力,就能将洹沮门碾地粉碎。
思来想去,诸位长老终于设计出这样一出折中之计。
洹沮门长久以来引以为底牌的秘手有可能白白断送,固然殊为可惜。但是在事关门派生死前途的生死抉择之上,也只能将之抛出,作为一枚棋子了。
在看到归无咎带着两个似乎不满双十的少年男女出现,秋原实愈发相信来人身份不虚。只是计策已定,也不便轻易更改。
对方身份判然无疑。秋原实果断断臂求生,此刻见珈蓝天罗似乎并无怪罪之意,胸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不免大呼侥幸。
秋原实恭敬言道:“珈蓝天罗大人是否先光临我洹沮门总殿,由阖宗上下修道士一一拜见。再由本宗传承簿录,正名为阴阳宗正朔。稍事休息之后,再寻‘剑墟’秘地,也不为迟。”
归无咎心中一动,原来这黄阳界中唯一深不可测的秘地,名为“剑墟”么?
不过秋原实此言用意,归无咎心底门清,无非是要将自己和洹沮门牢牢绑定罢了。
轻描淡写的一摆手,归无咎道:“你既然知我身份,也知晓‘阴阳道正传’一说,那么想必该知道的,你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看来你们洹沮门的消息,倒也灵通的很。”
秋原实惶恐道:“不敢。”
归无咎淡然言道:“秋掌门放心。黄阳界诸派,既然愿意投身本人门下,你们数十万年来的恩怨自当就此了结,今日之后,合和一家。本人也不会因为先来后到的缘故,厚此薄彼。”
“所谓阖宗拜见、记名簿录一类流于形式的东西,与我无用。不必再提。”
秋原实闻言精神一振,身躯微微挺直。他身后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同样轻松了许多。
珈蓝天罗此言,正说在他们心坎里。可见面前这人并不是“道痴”一类不染尘俗的人物,除却修道资质惊才绝艳外,人情练达、统辖驭下也是熟门熟路。
在这样的人手下效力,只要竭心尽力,其余大可放心。
秋原实不再强劝,当即爽快言道:“既如此,那就由在下为珈蓝天罗大人引路。”
把手一挥,面前出现一只十余丈长短,形同蝉蛹的奇形飞舟。
六人一同进入其中。
南门芊、本门云铮回过神来,预想中的苦战并未发生,没想到洹沮门竟如此果决的投入归无咎的怀抱中。
虽然日后隗山宗、洹沮门化敌为友之言令他们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似乎心中稍微有些别扭。但是避免一张恶斗后的身心松弛,却是掩饰不住的。
更何况这形同蝉蛹的飞舟,着实有些奇妙。南门芊二人一进入其中,就立刻被此物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这蝉蛹法宝和归无咎在云中派的清莱台洞府有三分相似,人在其中,观览外物是完全透明的,就和这法舟宝物完全不存在一般。
此舟更有一神奇效用。若是看远处景物不甚分明,把手靠在墙壁之上轻轻一划,便可将数百里外的人物放大数十、数百倍。
而到了穿渡传送阵之时,舟中人物也不需要下来施法。
此舟似乎和传送阵之间自有一种约定激法的秘术,只见这法宝只是稍稍减慢速度,移动到传送阵坛的正上方,随着光华一闪而逝,飞舟便渡过千山万水,好似只是蜻蜓点水,经历了一次轻盈顺滑的转折。
此舟名为“蚁游”,乃是洹沮门巡视领地的一件异宝。
此物在洹沮门中足有千余件,只是其余“蚁游舟”之品质,比之这一艘不免稍稍简陋。穿渡传送阵的身份验证过程也不可忽略,显然要更加繁琐一些。
舟中歇息不到一个时辰功夫。秋原实上前道:“珈蓝天罗大人。‘剑墟’秘地已经到了。”
归无咎点了点头,和南门芊等人一齐离开飞舟。
刚一纵身落地。归无咎眼皮一跳,全身为一种异样感受所包围。未想到面前景象如此惊人,纵然是下愚之人,也当猜出这是一处深含玄机的秘地。
南门芊、北门云铮二人,虽然在宗门典籍之中早已见识过关于这一处秘地的形容文字。但是此刻亲身经历妙境,也不免倒抽冷气。
更让人惊讶的,是秋原实和两名洹沮门长老的态度。
按理说这里是洹沮门秘地,门内高阶修士等若半个地主,对于此处该是了如指掌才对。
但是秋原实三人如临大敌的态度,竟比之南门芊等二位小辈更要郑重十倍。
归无咎清晰的感受到,三人俱是摆出抱元归一的架子,收摄心神法力,似乎是在抗拒什么极大的诱惑。
这份元气默运的神气,和修炼破关时驱逐心魔的阵仗也相差不远了。
归无咎双眼一眯,面向眼前之异景。仔细感应,透过表象观其虚实,心中隐有所悟。
黄阳界中,纵然甚少有名山大川、高林古木。但是或蓝或碧、青葱铺卷的嫩草灌木、苗条枝丫,倒也随处可见。
而眼前一大片平坦地面,却是光秃秃,黑漆漆,俨然一片死地,一眼见之,任是谁都要被这强烈反差震动。
不止如此,地面之中,时不时有一道道土黄色的气息宛如喷泉,从这致密夯实的土地上平空上涌,鼓荡沉浮。
归无咎虽然功行精微,但是他毕竟只是金丹境界。对于这超临界限的玄奥,仔细感应了片刻,方才模模糊糊悟到其中玄机。
这黑色土地上莫名涌出的土黄色气机,几乎可以当做是外界渗透而入的新鲜元气。元婴修士一旦感之,对其有致命的吸引力。
归无咎心中暗暗惊奇。
若是这就是黄阳界与外界连通的缝隙。那么随着外界地气的不断涌入,黄阳界中之气象早应当被外界同化了才是。
不应当经历了数十万载之后,此处依旧是一片稳固不变的上古气息。
就在归无咎心中困惑之际,空中平白无故生出一道异力。说是雷霆,寂然无声;说是神通,廓然无形;说是自然天象,又不该如此超迈拔群,暗通道韵。
这异力一闪而逝,扩展开来。
归无咎脸色一变。这是他百年以来安身立命、前途之所在,成道之寄托,岂能分辨不出?
空蕴念剑。
既已知根知底,归无咎再运气感应,便觉得有迹可循。那地底传来的土黄色气息,似乎时时刻刻被空蕴念剑剑气挤压消杀,是以这荒寂之地始终局限于一个内敛的极小范围,并未扩张开来,也自然不会影响到黄阳界的气机流转。
地下异界之气不断渗透,空中空蕴念剑剑气如天罚降临,二者糅合一体,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如此一来,这里是何根脚,归无咎已经大致有了答案。
归无咎心中欢喜之余,不禁暗叹。原本是为了寻找黄阳界的出界关门赶赴此地。没想到却再度遇上一件道途中大有裨益的机缘。
黄阳界一行,对于自己而言,可谓是满载而归了。
只是按照他心中这一道假设,此处不是一个深渊,就当是一个山谷,又或者是一处险峻的裂缝;绝不应当是这么一处光溜溜的平滑空地。
再仔细看,此间之地面,隐隐约约有几分被人清理过的痕迹。
归无咎心中一动,转头问道:“此间土地平滑之极,似乎本不当如此。莫非是贵派曾经加以整饬不成?”
归无咎身旁站立的是洹沮门一位长老。归无咎一转头,面朝向他;只是他此刻脸色微微涨红,却不敢应答。只得微微眨了眨眼,显得很是滑稽。
洹沮门掌门毕竟功行较深,运气已毕。
秋原实脸上一副又惊又佩的神色,接口言道:“珈蓝天罗大人明鉴。此处原本名为‘剑谷’,乃是一处极为魁伟的万丈深坑。后我宗历经上下数万载,终于将那无底深谷填平,变成今日这幅模样,改名‘剑墟’。”
归无咎惊讶道:“贵派为何要花费大力气,做得此事?”
秋原实脸上有几分尴尬,道:“珈蓝天罗大人目前是金丹境修为,又立身于大界之中,自然感受不到黄阳界元婴修士光临此地的震撼和诱惑。”
“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在水中生存许久,但偏偏不得便死,于是早已习以为常。有朝一日当他浮出水面,感受到新鲜元气,哪里割舍的下。”
“那山谷之中的土黄色气息,修为道元婴中期之后的修士一旦感应,无不心中生出异兆,似乎切实感受到元婴境界并非是道途的终点;若在此地长久修炼,极有可能突破元婴境界的桎梏。”
归无咎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将原先那山谷填平呢?”
秋原实叹息道:“原先那谷中气息,实在过于强烈,并非黄阳界中任意一位元婴修士所能承受。我洹沮门填平山谷所用之物,并非寻常泥土,而是一种名为‘集宣泥’的异物,看似极为致密,又能略略疏通气息,减缓地气渗透。”
“先辈本意,自然是要将此处气息控制在可以吸纳的范围之内。”
“只是正当门中先辈以为大功告成、此地即将成为一处成道胜地之时,却再度横生枝节。谁也没有想到,在修炼的过程中,每每经历了元气扩张的第一阶段,神魂之中总会迎来一种锋锐之极的异力镇压,使得突破的过程功亏一篑。”
归无咎暗暗摇头。
秋原实所言“异力镇压”,明显是遭受“空蕴念剑”剑气侵蚀心神的异相。
此处名为“剑墟”的所在,明显是当初空蕴念剑雏形落足北渊入口、击破的一点“伤痕”。
因此,这既是外界元气进入黄阳界的缝隙,同时又是“空蕴念剑”的剑气残留,成为一道可贵的标本。
不但如此,两种气息之间更是形成了一道微妙的平衡。若是洹沮门不多此一举,那么在归无咎眼前,正反气息必将强化十倍,归无咎观察其中精意也就愈加清晰省力,轮廓毕现。
洹沮门费了数十代人,好大力气,却是蛇足之举。
归无咎转身瞥了秋原实等五人一眼。
两位洹沮门长老受此间气息牵引,似乎极不好受,只能勉力行功入定,保证自己心神不为所惑。秋原实虽然功行较深,看似对答如流。但其实外送内紧,内里暗暗运功,同样不敢有丝毫懈怠。
倒是南门芊、北门云铮两个小家伙,虽然脸上惊讶万分,但是以其筑基境界的修为,距离破境元婴尚远。倒是并无丝毫不适。
归无咎暗自忖度,自己在此间恐怕要稍稍逗留一段时间了。将三人留在此处煎熬,恐怕也不是办法。
稍一思量,于是从容言道:“此处玄机,值得本人参研一二。秋掌门不妨和两位长老先行回返,大可以先集合门中诸位长老待命,伺机与隗山宗等四宗相汇合,预备整合四宗,消解夙怨。”
此言在两名元婴长老耳中简直如闻天籁,连连点头示意,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态。
秋原实也知在这等人物面前,没有虚言客套的道理。
他在此也是大感煎熬,几乎忍不住就要尝试突破境界。于是果断将这座品质最高的“蚁游”飞舟留下,另由一位长老取出一件稍稍小些的飞舟,齐齐一礼后便飞跃其上,一齐逃之夭夭了。
归无咎转头对南门芊二人言道:“你们在此随意玩耍,只是不要走的太远。”
见二人满口应下,归无咎淡然一笑,往“剑墟”最中心处走去。
对于地脉之中不住涌动而出的土黄气息,作为外界来客,归无咎自然毫不在意。但是这一片地域上空,那若有若无的剑气,却是一处宝贵的资粮。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残留的剑气,就是黄阳界“创世”的痕迹。
此间剑气遗迹,并无任何神通法门、道术精奥在内。就算曾经存在,相隔数十万载,也早已消耗殆尽了。
因此,若是将之当做功法经典一类,从中以“念剑演化图”参悟吸纳,加速天人立地根的修炼进程,那是并不可行的。
这“剑墟”的真正价值,是其作为第三道尊最后一式的实证手段,包含这一法门当时的一切精华,成为了可以探究“空蕴念剑”能力边际的遗迹。
换言之,归无咎第一次可以触摸到空蕴念剑得法之后的规模框架,神通体统。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摸着石头过河。
此时归无咎早已盘膝坐下,放开心神感悟其中的点滴妙境。
约莫六个时辰之后,归无咎心中生出一道感悟:这最初的“空蕴念剑”神通,若是诉诸于文字,该当有三十六万一千八百八十八言。
而归无咎日后成就新法,其是否超迈前贤,也尽可以以直观的文字数目论高下。
若是完法之后,空蕴念剑文字总数在三十六万一千八百八十八言之上,那就意味着借由“念剑演化图”重新立下的新空蕴念剑神通,威能潜力青出于蓝。
时光流逝,日月轮转。
南门芊、本门云铮二人,也早已过去了最初光临此地的兴奋,各自取出棋盘棋子,对弈打发时间。
归无咎起初观望此剑气玄奥,只略略观察了片刻,便已稍解玄机。本以为整个过程至多数日便可完成。
但是一试之下才知道大错特错。
归无咎想要略览规模、定下根基的,不是得自荒海的残破空蕴念剑,而是完道一流的先古上乘法门!
门户谨严,气象博大。
将之梗概枝蔓、规模次第一一摸清,不知不觉竟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但经过这一番努力,先古空蕴念剑的整个蓝图,也逐渐清晰的在归无咎面前揭露。
剑刃剑鞘,阴阳相济;合和四相,各成一法。
以剑刃咒术本体为主,其剑法暗合老阳、少阳两门,成就四种神通极致。
老阳一道,名为“念动诛绝”。乃是空蕴念剑本身威能延伸到极致。修道者已然不受凝化剑形的数量限制,甚至也不需要先感气化剑、再击碎小剑工序。施展神通的全过程在心中完成,念起念灭。即剑生见灭。等若一个念头,便可断人生死。
杀伐神通到了这一步,真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而少阳一道,名为“一念回响”。若当面使用这一道神通意境,敌手之身躯、神魂、血肉一概完好无损,而被这无上咒剑、存诚之道所杀的,乃是敌手一切“变化”的轨迹。
至此以后,此人心中所想,遇到任何突发事件将会作何选择,都在剑主掌控之中。犹如将对方人生中所有变化的轨迹封死,只看破那唯一真实的至高法门。
少阳之间,堪称掌控命运的一剑。
而老阴少阴二剑,却是掺杂了许多“剑鞘”的精义,运用法门和飞剑之法愈发接近了。
老阴一剑,剑名曰“相感相得。”
此剑明面上看,已与咒杀之法分道扬镳,乃是操控飞剑御敌的法门。但是其中是有玄机的,在这飞剑与敌手交手的过程中,对敌人气机的采纳比之单纯的以心意相感提升何止数倍。
交手时间愈长,回合愈多,对于敌手的了解就愈加深刻。在此基础上,御主随时可以将阴剑转阳,化作咒杀之剑毁去剑身。以此术铺垫的咒剑,作战威能已经远远超过空蕴念剑的常规剑招,甚至对于功行远高于己的敌手也能起到显著作用。
最后一剑,名为“万剑备我。”
此剑同样是以飞剑剑形使出。但是其所针对的目标,乃是一切法宝外物。此剑与之交击的过程中,足以将敌手法宝之灵气咒杀之,吸纳之,炼化之。堪称一切法宝外物的克星。
更奇妙的是,此剑虽然擅克一切法宝,又分属空蕴念剑四大系之一,但是这一道神通的使用,不但不受空蕴念剑使用次数和时间的限制,反而每使用一次,就会加速其余三剑的恢复时限。
但是作为限制,对于品质稍逊的宝物,这一门神通却并不会产生效用。所谓“万剑备我”,所吸纳炼化的至少是相当于八炼法宝以上的上乘宝物。
时至今日,“空蕴念剑”的完整面貌才呈现在归无咎面前。
若是要走将旧有法门尽数囊括、另外青出于蓝的道途。这老阳少阳、老阴少阴四剑,迟早要归于归无咎掌握之中。
如此一来,等若归无咎可以提前布局《通灵显化真形图》十八神通的演化之路,以求相辅相成之效。照鉴前路,利益不可估量。
就在归无咎大感满载而归之时,身旁一声呻吟声传来。转头一看,身旁南门芊、北门云铮二人,面色铁青,似乎极不好受。
原来两人虽境界尚浅,那外界黄色地气对其影响极小。但是空蕴念剑的肃杀之气,却潜移默化的对二人造成伤害。
归无咎摇了摇头,看来与这二人,不可避免要有一份缘分纠葛。当即自袖中取出两枚玉简交于二人,和声道:“照此修炼便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