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诱敌(求保底月票!)
梁啸听出了阿奢那的怯意,但是他表示理解,甚至有些欣慰。
这说明阿奢那还是理智的,并没有变成脑残粉,不像煎靡,对他有一种不加怀疑的崇拜。这种崇拜让煎靡对他言计听从,却也让煎靡失去了**性,当梁啸需要他提供建议时,他茫然无措。
梁啸拿来地图,将自已的计划详细解说了一遍。
阿奢那听得很认真,反复权衡了很久,他说道:“将军,我觉得还是缓一缓比较有把握。在将军的指挥下,我们已经连胜两战,又夺得了足够用的补给,完全可以再等半年。有了这半年时间,有将军的训练下,我相信战力还可以再提高一些,明年再战,把握也更大。至于猎骄靡,他大军出征,未能取胜,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
阿奢那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梁啸,心中忐忑。
梁啸扬了扬眉,轻声笑了起来。“没错,大禄分析得极为准确,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如果猎骄靡不肯退,怎么办?”
阿奢那如释重负,抚须而笑。“那我们就以守代攻,拖住他,看能熬得过谁。”
梁啸转头看向煎靡。煎靡有些懵,半天才说道:“将军,究竟是打还是不打?”
“打,也不打。”梁啸笑笑。“舍己从人,借力打力。”
“哦。”煎靡点点头,似懂非懂。
确定了总体方案,梁啸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和阿奢那仔细研究了撤退方案。进攻有难度,撤退同样不容易,不是说所有人拔营就可以走了。如果被猎骄靡发现了,衔尾而追,很可能变成一场溃败。
梁啸和阿奢那、煎靡说定,不对将士们说明真相,以免士气受到影响,只要说诱敌,要把敌人诱到预定的峡谷里去打,所以撤退的时候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既不能跑得太快,又不能被乌孙人咬住,必要的时候还要反击一下。
阿奢那答应了,煎靡在梁啸的反复叮咛下也答应了。
梁啸派出更多斥候,监视乌孙人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的减少了狙击。两天后,当他得知乌孙人绕了一个大圈,终于在百里之外找到了安全的渡河路径后,他命令阿奢那率领月氏人先行撤退。
阿奢那毫不犹豫,立刻起程,匆匆西行。
紧接着,梁啸也和煎靡一起拔营,稍稍后撤,让出了渡河通道。
——
猎骄靡握着牛角金杯,坐在中间的虎皮椅子上,打量着喜形于色、大呼小叫的众将,嘴角微微挑起。
多日来的压抑终于一扫而空。虽然还没有彻底击败梁啸,但逼得梁啸撤退,一扫连日来的颓势,让所有人觉得梁啸并非不可战胜,他的隐忍、等待也并非怯懦,而是智慧,这便是一个莫大的胜利。
但猎骄靡并没有冲昏头脑,他和那些见风就是雨的将领不一样,他清楚梁啸的撤退不等于失败。在摸清梁啸的真正用意之前,任何鲁莽的行动都有可能导致惨败。
面对纷纷请战的诸将,猎骄靡一一拒绝,重申军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行动,必须令行禁止,严格按照他的计划进军。如果因不听命令遭致挫败,严惩不怠。
诸将虽然想早日击败梁啸,收复牧场,可是在猎骄靡的三令五申面前,他们还是接受了。
在激动之后,他们也清楚对手是谁,那是传奇般的汉人将领,连赫赫有名的天狼都死在他的手里,能逼他后撤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猎骄靡一人,不听猎骄靡的命令,无疑是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在猎骄靡的指挥下,乌孙人步步为营,渡过了伊犁河,然后从左中右三路,向梁啸包抄过来。
梁啸再次后撤,放弃了沿河的牧场。
接到斥候的汇报,猎骄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反复追问,又派出更多的斥候打探消息,最后确认梁啸确实撤退了,他带走了所有的东西,一路向西。
与此同时,猎骄靡得知月氏人抢在之前就已经撤走了,目前离战场百余里,有撤出整个河谷,回到大宛的意思。而梁啸也有此迹象,他撤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在逃命。
乌孙人炸了锅,有要求加快速度,追上梁啸,主动决战的,有建议见好就收,抓紧时间撤退赤谷城的,不一而足。猎骄靡考虑了很久,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命令一万骑尾随梁啸,自已亲率两万多大军去追赶月氏人,务必要截住他们。
总之一句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松地离开伊犁河谷。
乌孙人战意盎然,士气高涨。
——
蒲类泽北百余里。
李舒昀踩着马镫,策马飞奔。“杀——”
“杀——”数十名汉军骑士簇拥在李舒昀身边,举刀狂啸。战马顺着山坡飞奔,速度越来越快,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马失前蹄,但他们却毫不畏惧,不时的用刀背抽打马臀,驱策战马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他们身后,蒲类王蒲甲同样在策马狂奔,千余蒲类勇士紧随其后,沿着山坡加速,冲向山谷中的匈奴人。他们拉开弓,射出一枝枝利箭。箭矢离弦,破风而去,射向山谷的匈奴人。
匈奴人大惊失色,慌乱的拨转马头,打算迎战,可是蒲类人顺坡而下容易,他们逆坡而上却难,即使勉强冲上去,马速也提不起来,冲击力严重不足,只会沦为蒲类人的刀下鬼。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蒲类人这么大胆,居然离开驻地百余里来袭击他们。蒲类国总兵力不过千人,在匈奴人面前,这样的小国就算是躲在山里都未必安全,怎么可能主动出击,攻击数倍于己的匈奴人。
但是蒲类人就这么做了,而且奔袭百里,突然出现在匈奴人辎重营的面前。
匈奴人一点准备也没有,顿时乱了阵脚。
李舒昀率领以游侠儿为主的汉军亲卫营,率先杀入匈奴人群中。他们策马狂奔,远的用箭射,近的用矛刺,用刀劈,凶猛异常,逢人就杀。李舒昀手持长剑,连劈两人,长剑卡在一个匈奴人的锁骨里,拔不出来,他干脆弃剑,拔出备用的战刀,挥刀猛劈,一刀将迎面冲来的匈奴人连人带矛劈为两断。
“杀!”李舒昀举起战刀,大声嘶吼。
“杀!”汉军骑士从他身边冲过,势不可挡的杀向匈奴人。
蒲类人紧随其后,冲向匈奴人的阵中,大砍大杀。匈奴人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列阵,只能凭借各人的武力独自迎战。面对如下山猛虎的汉军和蒲类勇士,他们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李舒昀等人往来冲杀,将一个个匈奴人砍落马下,又点燃了一辆辆满载的大车。天干物燥,车队迅速起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见辎重被点着,匈奴人更加慌乱,有的拨马迎战,有的转身救火,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汉军和蒲类军越战越勇,来回奔驰,箭射刀砍,肆意杀戮。
匈奴人虽然极力反击,但火势越来越猛,眼看着就烧成了一条火龙,而敌人也越战越勇,特别是那些汉军,哪里有匈奴人集结,他们就冲向哪里,将匈奴人冲散。匈奴人渐渐绝望了,只得拨马逃跑。
战旗一动,匈奴人士气大坠,全面溃败。
李舒昀及时敲响了追击的战鼓,散开阵型,穷追猛打。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河谷中尸体狼藉,大部分是匈奴人。蒲甲命令部下抓紧时间收集可用的战利品,又将受伤或阵亡的同伴扶上马背,迅速撤离战场。
李舒昀等人断后,意犹未尽。有人扯着嗓子,唱起了军歌,沙哑雄壮的歌声在草原上传出很远。
蒲类人听了,也跟着哼唱起来。蒲甲一边轻轻的哼唱着,一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虽然大部分的辎重都被烧了,可仅是缴获的战马就是一大笔财富,更别提那些武器、甲胄了。等捷报传到长安,李舒昀加官进爵,他也会受到汉人皇帝的重重赏赐,再发一笔横财。
跟着汉人有肉吃。
——
达坂城。
李当户站在城头,举起一张滑轮弩,瞄着三百步的一名匈奴骑士,扣动弩机。
铁箭飞越五百步,带着不祥的厉啸,飞驰而去。
听到啸声,所有的匈奴人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攻击,举起盾牌护住要害,不管自己是不是射击目标。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下意识动作,汉军有射程五百步的强弩,只要被直接射中,不死也残,如果能用盾牌挡一下,消掉一部分力量,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呯!”羽箭射中一个百夫长,百夫人连人带盾从云梯上摔了下去,一声闷响,砸在地上。百夫长愣了片刻,一轱辘的爬起,狂喜不已。“我没死,我没死。”
周围的同伴怜悯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死人。
百夫长随即也反应过来,连忙弯腰去捡盾牌。一枝利箭呼啸而至,正中他的后心。百夫长被箭上的余力带得向前扑倒,伸了两下腿,不动了。
李当户在瞄准器里看到百夫长倒地,哈哈大笑。“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邓国斌不屑一顾,摆摆手。“那你好好玩吧,我去休息一下。”
李当户连连点头。一个亲卫见了,有些不满。“都尉,这书呆子狂得很啊,是不是以为出自淮南,就看不起我们?”
李当户白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弩。“有本事的人当然要狂,你如果也有这本事,你不狂?”
亲卫想了想,用力的点点头。“没错,我如果也能打造出这样的杀人利器,说不定比他还狂。”
“哈哈哈,没错。”李当户举起弩,再次瞄准一个目标,一箭射杀。“男儿当横行,没本事就别说话,有本事就得狂,让这些胡狗知道我汉家多壮士。”
“都尉说得是,右贤王这次吃了亏,下次听到都尉的名字就得绕着走了。”
“绕着走,也得看他够不够快。”李当户哼了一声:“等梁伯鸣灭了猎骄靡,我们迟早要杀到草原上去,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守城之外的本事。”
亲卫喜得抓耳挠腮。“都尉,真的可以吗?”
“废话!”李当户笑骂了一句,又射出一箭,将五百步外的一个正在奔驰的传令兵一箭射杀。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李当户率领十余名狙击手,接连射杀多名匈奴将领。匈奴人被射得心慌意乱,胆战心惊。看起来人多势众,却一直无法发起有威胁的攻势,即使有人幸运的爬上了城头,面对严阵以待的车师将士,也很快被砍倒,扔下城去。
苦战半日,徒劳无功。右贤王长叹一声,下令撤退。他本打算越过达坂要害驰援猎骄靡,现在看来这根本不可能。有李当户在,达坂要塞就是攻不破的坚城,而那些射程超远的强弩更是让人闻声色变。
猎骄靡,你自求多福吧,我帮不上你了。
——
猎骄靡急行三日,成功的截住了阿奢那,切断了阿奢那的撤退之路。
面对猎骄靡亲自率领的两万精骑,阿奢那明智的决定撤退。虽然他有一战之力,但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也舍不得重大伤亡,再说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大宛,西行只是一个假象。梁啸有言在先,如果乌孙人拦住他,不让他西行,那就回头,撤向预定的山谷,等待再机。
阿奢那一边派人通知梁啸,一边缓缓撤退,做出一副万般无奈,还想伺机突围的架势。
猎骄靡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两万大军分成三路,相隔不足二十里,不论阿奢那从哪个方向突围,其他两路都能及时赶到。乌孙人虎视眈眈,一心要让月氏人有来无回,死在伊犁河谷。
乌孙人和月氏人可有亡国之恨,猎骄靡的父亲就是死在月氏人的马蹄下。
在乌孙人的围追堵截下,阿奢那东返百余里,再次与梁啸合兵,且战且退,向多罗斯藏身的峡谷缓缓撤去。一路上,他们多次做出突围的姿态,做足了戏。
乌孙人深信不疑。得到梁啸被迫进入峡谷的时候,猎骄靡仰天长叹。
“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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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23章 打赌(求保底月票!)
“天不从人愿啊。”梁啸苦笑着摇摇头。
在他最不愿意与猎骄靡决战的时候,猎骄靡偏偏步步紧逼,非要他和一决胜负。
如果按照预定计划,在伊犁河谷过一个冬天,明年再战,不论是兵力还是将士们的战斗力,都会比两现在好得多,他致胜的把握也要大得多。现在么,所有的希望都在多罗斯那五百希腊甲骑上。如果希腊甲骑能够充分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他还有五六成的取胜把握。如果希腊甲骑哑火,那结果就难说了,即使能胜也是惨胜。
月氏人毕竟不是汉人,他们的忠诚连大宛人都不如。在没有强大武力威慑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反噬,谁也说不准。但阿奢那提出更多的要求,却是必然的事。
他们本来就是利益之交。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大家可以谈谈感情,没有共同利益的时候,谈感情就是与虎谋皮。
“大禄,不是我们好战,实在是不得不战啊。”
阿奢那抚着胡须,神情凝重。“将军也不必担心,猎骄靡坚持不了太久,只要能守住山谷,他便无计可施。用不了几日,他自然退去,除非”阿奢那迟疑了片刻,摇摇头。“他也想在河谷里过冬。”
“那我们还是提醒他一下吧。”梁啸一脸无奈。“如果整个冬天都要与他为邻,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将军准备怎么提醒他?”
“我给他写封信,说说利害。虽然我没有东方朔的如簧巧舌,但基本道理还是说得清的。”
阿奢那大笑,连连颌首。“没错,将军虽然不是能言善辩的说客,却有常人难及的眼光。只要猎骄靡还没昏了头,总能明白将军的一片苦心。”
“但愿如此。”
梁啸随即叫来一个塞人,口授了几句话,大意很简单,无非是告诉猎骄靡,你我不分上下,如今我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你如果强攻必须损失惨重。冬天将至,你还是回赤谷城,我们明年再战吧。赤谷城是你们的根基,如果赤谷城丢了,你们的家人全部成了俘虏,你这个昆莫也就做到头了。
梁啸让塞人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让他去见猎骄靡。
阿奢那一直在一旁听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梁啸耳力惊人,即使隔得好几步远,即使他这口气松得很小心,梁啸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他心跳的变化,梁啸都了如指掌。
在那一刻,梁啸叹了一口气。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如果这七八千骑都是汉军,如果阿奢那是李广或者卫青,何至于如此纠结。
猎骄靡听完了梁啸的口信,不置可否,安排塞人使者吃了一顿饭便打发他回程。
塞人一头雾水,不知道猎骄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惶恐不安的回报梁啸。梁啸问了经过,也没有说什么,赏他了半匹帛,让他下去休息。
梁啸随即请来了阿奢那、煎靡,把猎骄靡的反应转告给他们。听完之后,煎靡眨着两只大眼,搞不清是什么状况,阿奢那却很失望,沉思了很久,摇摇头。
“看来这一战不可避免啊。”
梁啸反问道:“大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难道猎骄靡会真的强攻谷口?这可是得不偿失的决定啊,我们占在地利,步战又是我汉军的强项,猎骄靡如果舍弃骑兵的优势步战,损失必然不小。”他又摇了摇头。“依我看,猎骄靡不过是故弄玄虚,让我们搞不清他的用意罢了。强攻的可能性不大。”
阿奢那原本只是有一点想法,可是听梁啸这么说,反倒来了兴趣。与梁啸合作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梁啸犹豫不决,也第一次相信自己这一次看得比梁啸更准,顿时来了兴趣。
“将军,我们打个赌,如何?”
梁啸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大禄打算赌什么?”
“赌猎骄靡会不会强攻谷口。”阿奢那说道:“我赌他会攻,以百金为注。”
梁啸笑了。“既然大禄有这样的雅兴,那我就奉陪。我知道大禄一直想要一匹上等大宛马,如果我输了,就送大禄一匹,如何?”
阿奢那扬眉大笑。“正合我意。煎靡将军,你有没有兴趣插一脚?你是支持我呢,还是支持梁将军。”
煎靡不假思索。“我支持梁将军。”
阿奢那抚掌大笑。“那好,我又多得一匹大宛马。”
梁啸也笑了。
猎骄靡召集众将议事,将梁啸派使者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众将听完,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梁啸说得有道理。论地利,峡口易守难攻。论长短,汉军显然更擅长步战,乌孙人下马而战,舍长取短,不太合适。论时间,梁啸抢到了足够的补给,无后顾之忧,而乌孙人如果要在河谷里过冬,就要征集更多的牛羊和草料,否则坚持不到明年春天。
何况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一旦大雪封山,赤谷城生变,等他们明年知道消息的时候,就算想回去救援也迟了。
静静地听完众将的意见,猎骄靡只说了一句话:梁啸派使者来劝我撤兵,就是心虚的表现。如果他有必胜的把握,他巴不得我去打呢,又怎么会这么好心,劝我撤退。
机会难得,如果不趁此机会击败他,等到明年,大宛、月氏甚至汉人的援兵到来,我们就更没机会了。峡口固然易守难攻,但是这个峡谷是个死路,只要攻破峡口,梁啸就无路可逃,必然成擒。
至于赤谷城,有什么好担心,梁啸都被我堵在峡谷里了,他的部下又能做些什么?难道郭武比阿留苏还要强,敢强行进攻我的赤谷城?退一万步讲,就算赤谷城生变,只要我们击败了梁啸,这片土地就还是我们的,甚至连大宛都会成为我们的属国。
想想吧,难道大宛的贵山城不比赤谷城更富庶?即使是素叶城,因为有大量汉商的存在,也比赤谷城强上许多倍。
众将听了猎骄靡的解释,如梦初醒,佩服得五体投地。
猎骄靡随即做出安排,派出三千骑去征集牛羊、草料等必须的补给,同时征发河谷中的牧人为兵。梁啸被他堵在了山谷里,他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自由行动了。有了足够的补给,他就能在河谷中过冬。有了更多的兵力,他就有更大的取胜机会。
然后,他亲率大军,逼近峡谷,开始做强攻的准备。
梁啸命人牵来两匹大宛马,亲手送到阿奢那的手中。
阿奢那接过马缰,抚摸着大宛马的鬃毛,爱不释手。月氏也产马,但他们更懂马。大宛马绝对是最好的战马,没有之一。一下能得到两匹上等大宛马,他心里乐开了花。
“大禄,要不我们再赌一赌?”
阿奢那斜睨着梁啸,得意洋洋。“没想到将军也有舍不得的时候,怎么,还想将这两匹马赢回去?”
“是啊。”梁啸坦然说道:“这两匹马可是公主的心爱之物,被我输了,自然不甘心。大禄如果敢再赌一次,我一定能将它们夺回来,说不定还能再赢大禄几百金。”
“几百金?你好大的口气。”阿奢那心动了。“你想赌什么,又以什么为赌注?”
“赌我能守住峡口,而大禄不能。”梁啸笑笑。“赌注嘛,包括明珠在内,我和公主还有五匹上等大宛马,如果我输了,全部送给大禄。大禄如果输了”
阿奢那的眉头扬了起来。他知道上等大宛马难得,即使是大宛王室也不是无限量供应。洛绪丽总共也就七八匹这样的大宛马,四匹成年马是她和梁啸的坐骑,三匹尚未成年的幼马是准备留给她的儿子小汉尼拔的。梁啸拿出所有的大宛马来做赌注,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当然不是因为输了大宛马,而是怕丢了峡口的阵地。
他承认汉人擅长步战,确实要比月氏人强,可是如果说大宛人也比月氏人强,那他就不能接受了。月氏人经过大宛的时候,可以说是百战百胜,从无败绩。月氏人怎么可能不如大宛人。
这关系到月氏人的尊严,必须应战。就算月我人不擅守城,五千人守峡谷也是绰绰有余。如果能借此机会向梁啸学习一些攻守技巧,那更是赚住了。
阿奢那迅速做出决定。“如果我输了,不仅这两匹马如数奉还,我还会再奉上五百金,如何?”
“一言为定。”梁啸举起手。
“一言为定。”阿奢那迎了上去,击掌为誓。“啪啪啪”三声脆响,两人仰天大笑,都觉得自己胜劵在握。
梁啸随即排兵布阵。他满足了阿奢那的要求,由他率领汉军和大宛人先守第一阵,月氏人掠阵,顺便观摩学习梁啸指挥作战。
这片峡谷并不深广,南北长不足二十里,东西宽只有两三里,峡口更是狭窄,只有两百步左右。中间一道河道,两侧是壁立的陡崖,除了盘羊和雪豹,没有任何生物能直接爬上去。
梁啸做了充分准备,命人砍伐冷杉,造了数十架高达十丈的射台,安放在峡口,又命人从山坡上滚下数百块巨石,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峡口。这些巨石大约有一人高,站在后面,稍微伏下身子,就可以当作掩体,站起来,又可以自由的射击、砍杀,如同一座城墙。
梁啸让大宛将士与汉军将士混搭,每两个汉军士卒配一两个大宛士卒,协同作战。这些大宛士卒都接受过老安德鲁的训练,对步战都不陌生,如今有汉军现场指导,更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大宛士卒信心满满的进入阵地,开始训练。
骑兵下马步战,最大的问题就是步法。习惯了骑马的双腿落地多少有些不适应,正常走路还看不出来,需要战斗时,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在这种巨石密布的阵地上自由穿梭,更是一个要求极高的任务。
在汉军将士的指导下,大宛士卒开始练习在石阵中快速行走,前进后退。阿奢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立刻命人照葫芦画瓢,寻找合适地点进行练习。
看到汉军摆下石阵,又看到汉军在阵中演练,乌孙人也想趁机偷师。可是他们无法近距离观摩,只能远远的看着。而峡口外又难以找到合适的大石,要想建起一模一样的训练场简直比登天还难。猎骄靡无奈,只得让人在地上画圈模拟巨石,训练士卒。
好在峡谷外地势开阔,猎骄靡可以让上万的士卒同时开始练习,这倒是峡谷中的梁啸和阿奢那所不具备的优势。
双方数万人,隔着数百步,同时开始了大练兵,为即将开始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十余日后,外出征集补给的乌孙人带着第一批补给和新征的士卒赶到,猎骄靡随即发动了第一波进攻。
号角声响起,一千刚刚被征发的牧人被迫拿起武器,走向乱石阵,而真正的乌孙精锐则停在两百步外观阵,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看到这些甲胄不全、武器简陋的牧人,洛绪丽身边的塞人少年们都沉默了。亚马逊女战士们看了也有些不忍。这些牧人大多是塞人,很可能就是这些少年的家人或族人。
梁啸站在一座射台上,看着那些甲胄不全,神情绝望的牧人士卒,眼角抽了抽。
猎骄靡够狠。不过这不是坏事,他敢这么对待牧人,说明他已经做出了一决胜负的决心,相信自己可以用武力镇压任何人。一旦战事不利,甚至溃败,牧人们将奋起反击。
“想和我比阵地战?”梁啸冷笑一声:“猎骄靡,放马过来。”
战鼓声响起,梁啸挥挥手,叫来塞巴斯,一指正在缓缓逼近的牧人。“塞巴斯,想救你的族人吗?”
塞巴斯用力的点点头。
“那好,你去阵前喊话,就说我知道他们是被迫的,也不想伤害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归降,我就可以让他们进来。如果他们不敢,也可以在阵中装死,只要放下武器,就可以饶他们不死。”
“真的?”塞巴斯喜出望外。
“君子说的一句话,四匹马拉的车都追不上。”梁啸摸摸塞巴斯的头。“去吧。”
塞巴斯“扑通”一声跪倒在梁啸面前,重重的叩了几个头,爬起来,飞奔而去。
未完待续。
第624章 乱石阵
塞巴斯像只小猴子,扯掉头盔,散开头发,在巨石上又蹦又跳,拼命的挥动双手。
正准备进攻的牧人们愣住了,互相看看,放慢了脚步。塞巴斯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了起来。
“别打啦,你们别打啦,将军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保你们不死。快来吧,将军是好人”
塞巴斯穿的是汉式战甲,说的却是塞人土语,一头披散的头发,声音又尖细,分明是一个未成年的塞人孩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牧人们一时搞不清状况。不过,他们听懂了塞巴斯的话,一时犹豫起来。
塞巴斯正说得激动,一个汉军士卒突然跳上巨石,大声喊道:“塞巴斯小心!”一手举起盾牌,一手将塞巴斯拉到身后。
“嗖嗖嗖!”十余枝箭飞至,盾牌上立刻多了几枝箭,汉军士卒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箭,塞巴斯却安然无恙。与此同时,箭楼上的汉军弩手开始还击,几枝羽箭飞驰而去,牧人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刚刚奔驰而来,箭射塞巴斯的几个乌孙骑士中箭落马,摔落尘埃。
塞巴斯抱着汉军的腿,放声大哭。
“没事,皮外伤。”汉军士卒摆摆手,拔下箭,顺手插进箭囊。“我会把这枝箭回敬给乌孙人的。”护着塞巴斯下了巨石,让他赶紧回去。塞巴斯却不肯罢休,背起一面盾牌,再次爬上巨石,将梁啸的命令传达给牧人们。
牧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轻易动弹。他们当然想投降梁啸,可是如果投降了,他们的家人就死定了。猎骄靡敢让他们上阵,又岂能没有控制他们的手段。
塞巴斯喊了半天也没能让牧人们放下武器,倒是又引来了十几枝箭。好在有汉军弩手居高临下的掩护,乌孙箭手遭到了严重的压制,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抛射,塞巴斯又有盾牌在手,没有受伤,只是很伤心,大哭而还。
梁啸安慰了塞巴斯几句,让他退到后阵,随即击鼓,命令石阵中的将士准备战斗。让塞巴斯到阵前喊话,并不是指望塞人们就此罢手,只是向塞人表示他和猎骄靡不一样,将来劝降塞人时更容易一些,顺便给猎骄靡添点堵。
说白了,不过是一点心理干扰而已。他明白,猎骄靡同样也明白,但明白不等于有办法破解,猎骄靡就像吃苍蝇一样,明知恶心也只能咽下去。
梁啸举起千里眼,想看看对面猎骄靡的反应。
猎骄靡什么反应也没有,至少梁啸没有看到。他端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宽大的战旗垂在他的身后,映衬得他有些弱小。可是梁啸知道,这个正当壮年的枭雄一点也不弱,只要给他机会,他能掀翻任何一个对手。
号角声响了起来,牧人们再次加快脚步,挥舞着武器,呐喊着,向乱石阵冲了过来。
战鼓不紧不慢的响着,汉军和大宛人站在石阵中,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牧人战士。一直等到牧人冲进阵中,他们才举起了武器,用河谷中常用的土语低声怒吼。
“降者免死!”
牧人们跑得气喘吁吁,也没细细分析,举刀就砍。迎接他们的是无情的反击,汉军将士手持战刀,在巨石之间进退自如,手起刀落,将进攻的牧人砍倒在地。牧人虽然看到锋利的战刀迎了上来,却不是被巨石挡住退路,就是来不及躲避,悲呼着中刀。
大宛人跟了上去,一边厉喝,一边毫不留情的杀人。
牧人们手忙脚乱,进退失措,很快倒下数十人。后面的人不敢再向前,与汉军士卒保持几步的距离对峙。这时候,他们才听清汉人和大宛人在喊什么,有人向四周看看,见没有乌孙人能注意到他们,便悄悄的扔下武器,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我投降,我投降。”
汉军士卒用手中的刀一指,命令投降的牧人沿着指定的道路通过巨石阵。为表诚意,梁啸事先划定了通道,现在这些通道真的发挥了作用,放下武器的牧人举起双手,矮着身子,沿着通道迅速穿过巨石阵,进入山谷。
有巨石遮挡,乌孙人看不到阵中的情况。而汉人和牧人们虽然语言不通,却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他们大声的呐喊着,仿佛厮杀得非常激烈,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只不过耐心的等待而已。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大部分牧人战士都放下武器,穿过乱石中,在山谷内重新集结。
梁啸再次举起千里眼,观察猎骄靡的反应。他知道这样的把戏骗不过猎骄靡,但是他想看看猎骄靡如何应对。是放弃用牧人用炮灰,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高招?
在梁啸的注视下,一群乌孙人押着数百牧人来到乱石阵前,逼着牧人跪倒在地,一声令下,手起刀落,将这些牧人全部斩首。
眨眼之间,几百颗首级滚落在地,血流如注。
即使有心理准备,梁啸还是吃了一惊。猎骄靡果然够狠,他之前的不作为恐怕就是为这一刻做铺垫的,他就是要找借口杀人立威,好让剩下的牧人看看。接下来,这些牧人就不会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了。
不过,这终究是饮鸩止渴。梁啸暗自冷笑,随即命人将消息通报给那些已经投降的牧人。
听说被当作人质的族人被杀,牧人们顿时放声大哭,咬牙切齿的大骂猎骄靡,有人干脆向看守他们的月氏人请求,要重新拿起武器,和乌孙人拼命。
阿奢那当然不会答应他们,只是好言安慰,让他们稍安勿躁,报仇的机会很快就有。
牧人们痛哭失声,呼天喊地。
在哭喊声中,又一千牧人被逼上了战场。他们拿着武器,踩着族人的鲜血,逼向乱石阵。虽然不愿意为猎骄靡卖命,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们,如果不能取胜,他们的族人就会死得更多。要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杀死对面巨石阵里的汉人、大宛人和月氏人。
号角声再一次响起,真正的战斗开始。牧人们红了血,奋勇向前,冲入巨石阵,大砍大杀。
梁啸命令全力反击,不用顾惜这些牧人的性命。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仁慈。
双方在乱石阵展开了无情的厮杀。牧人虽然拼命,但是他们武器粗陋,步法又不够熟练,不适合逼仄的地形,根本不是汉人和大宛人的对手,接连被砍倒在地。鲜血漫流,染红了巨石,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汉军大占上风。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们让出最前线,让大宛人上前厮杀,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上前支援,控制局面。
在汉军战友保驾护航,大宛人渐渐放下了紧张,与敌人厮杀在一起。他们越战越勇,步法也越来越熟练,在乱石之阵进退自如,如鱼得水,最后几乎不要汉军出手,他们就杀得牧人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数十名汉军弩手站在射台上,密切注视着战场,不时的狙杀那些有威胁的敌人,为阵中的同伴提供远程打击支援。装备了千里眼的滑轮弩就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狙击枪,两百步以内几乎百发百中。
阿奢那也站在高处,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战场,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论步战能力,有谁能超过这些来自大汉的勇士?就算是其他汉军到此,也未必能比这些精挑细选,又经过梁啸严格训练的勇士。想学习步战,这就是最好的机会,阿奢那当然舍不得放过。他不仅自己看,还让部下一起观战。
月氏将领没有千里眼,离得远看不清楚,几个人一商量,干脆放下身段,亲自跑到乱石阵旁,冒着危险,站在高处观看。更有人厚着脸皮,想蹭上射台居高临下的观摩,却被汉军将士毫不留情的踹了下来,最后不得不由阿奢那出面,请梁啸下令准许他们登台。
梁啸扬扬眉。“大禄,我们可是在打赌呢。”
阿奢那慷慨地拍拍胸脯。“将军放心,如果我赢了,一定留两匹大宛马给你。”
梁啸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么有信心赢我?”
“那当然,有这么好的阵势,有这么充足的兵力,如果还守不住峡谷,我还有什么脸面与将军并肩作战?将军,你难道不希望我守住峡口,挡住猎骄靡吗?”
“我自己就能挡住,本来也没指望你。”梁啸想想,又点了点头。“也好,谁让我和大禄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呢。你的实力强了,我也更有底气,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阿奢那眉开眼笑。他挥挥手,月氏将领争先恐后的向射台奔去,抢一个最好的位置。
猎骄靡下令,将第二批人质推到阵前斩首。
不管那些牧人是投降了还是战死了,只要他们没能攻破梁啸的阵地,人质就必须死。
在哭喊声中,又有数百牧人被砍下了首级。剩下的牧人噤若寒蝉,两腿打颤,谁也不敢说话。他们被猎骄靡的狠厉镇住了,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号角声再起,他们明知前面是死路一条,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冲上前去。
战死在战场上固然可悲,总比死在猎骄靡的刀下能多活一会儿。
看着又一批牧人冲向乱石阵,猎骄靡看着远处的山岭和射台,一声叹息。
“如果有一只千里眼,那该多好啊。”
赤谷城,东方朔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王宫,梁铭拢着手跟在后面,四人狱卒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如临大敌。
阿瑞堪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东方朔,嘴角略有笑意,却又不甚分明。
东方朔瞅了她一眼,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他专用的椅子,不禁轻叹一声:“阏氏等这一天很久了吗?”
阿瑞堪脸色一僵,眼中随即闪过一丝怒意。“原来你也知道。”
东方朔摇摇头。“我知道,但是我一直觉得,就算是座雪山,我也能把你融化了。没想到你这么恨我,竟是一点也不肯改变。”
阿瑞堪恨声道:“说得好听,你何尝肯为我想一想。我是匈奴公主,乌孙阏氏,却被你当成一个婢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肆意侮辱。现在大势已去,却想用这些话来骗我?”
“哈哈哈”东方朔放声大笑,笑声洪亮,震聋发聩,殿中的乌孙人都皱起了眉头,甚至有人捂住了耳朵。阿瑞堪面色微变,却强忍着,双手紧紧的握着椅子扶手,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东方朔。
“大势已去?”东方朔笑声一收,耸耸肩,眼神讥诮。“梁啸的首级在哪,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他还没死,不过也快了。昆莫已经将他堵在了没有出路的峡谷中,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死在峡谷里。”
“幼稚!”东方朔挥挥衣袖,转身就走。“给我加几件厚的皮子,这个冬天太冷了。你也收拾好行装,明年春天,你差不多就可以起程去长安了。你的母族已经没了,猎骄靡一死,就再也没有人护着你,到长安去,你后半生至少有个着落。我大汉无所不有,不会吝惜你这几口饭。”
阿瑞堪看着东方朔走到门口,欲言又止。
东方朔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阿瑞堪。“就算猎骄靡真的杀了梁啸,你也要做好准备。猎骄靡能忍,能忍的人通常也狠,雄霸西域的乌孙昆莫不会忍受一个没有母族,又与一个汉人交好的阏氏。你多多保重。”
说完,东方朔扬长而去,远远地,还能听到他洪钟般的歌声,歌声欢快,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失落。阿瑞堪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到殿门口,看着东方朔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莫名地叹了一口气,威严像潮水般的散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正如东方朔所说,不管猎骄靡是胜是负,她在乌孙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未完待续。..
第625章 变阵
东方朔回到石室,停住脚步。
梁铭立刻守住了大门,乌孙卫士倒也不奇怪,识相的停在门外。只要东方朔不逃跑,他们绝不主动找事,以免自找麻烦。
东方朔在室中来回踱了两步,强迫自己坐了下来,调整呼吸,像往常一样从容。过了片刻,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脸上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似睡非睡,如老僧入定。
乌孙人不信佛,龟兹、车师却有很多佛寺,东方朔涉猎佛经,也学了一些禅坐的方法,只是一直没当正事做,没想到这会儿用上了。
远处,一个侍女隐在墙角处,远远地看着东方朔,见东方朔进了屋就再也没出来,梁铭虽然守在门口,却也没什么动静,一切正常,这才悄悄的抽身而去,回到阿瑞堪的面前。
阿瑞堪听完侍女的汇报,想了好一会儿,派人再去请东方朔。时间不长,去的人回报,东方朔先生说了,只要御寒的皮褥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阿瑞堪嘴角微挑,眼中多了几分春意。她让人带上酒肉,亲自赶往东方朔的石室。梁铭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见阿瑞堪亲自来了,默默的退到一旁。
阿瑞堪进了屋,让人放好桌案,放下酒肉,又挥手让随从退下。
东方朔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怎么,生我的气了?”阿瑞堪斟了一杯酒,身体倚着案,一手撑着案边,一手端着酒杯,慢慢的晃着。血一般的葡萄酒在夜光杯里**着妖异的光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你又何苦呢。”东方朔睁开了眼睛,斜了阿瑞堪一眼。“我现在是阶下囚,什么美酒也喝不下。”
“是吗?那我只好自已喝了。”阿瑞堪说着,笑盈盈地喝了一口。
“你多喝一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喝,真是说不准的事。”
“我如果去了长安,你会来看我吗?”
“不会。”
东方朔回答得太快了,简直不假思索,阿瑞堪听了,脸色一变,恨声道:“果然是个薄情郎。”
“不是我薄情,是我没时间啊。”东方朔叹了一口气。“西域这么多事,没了我怎么行?梁啸打仗还行,其他事就只能交给我。这么大的地方,仅是赶路就要花掉不少易时间,哪有空去长安看你啊。”
阿瑞堪脸色稍霁,把玩着酒杯,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对梁啸这么有信心?”
东方朔想了想,反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是大宛马快,还是乌孙马快?”
阿瑞堪脸色微变,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你还记得当年梁啸奔袭河西的事吗?”东方朔接着说道:“梁啸善战,但是他从来不蛮干,如果没有把握,他会选择避实击虚。当年右贤王有十万大军,他不是对手,只能避战,所以才有千里奔袭的事。如今猎骄靡只有四万大军,梁啸就算不敌,撤走总是没问题吧?他会被猎骄靡堵在峡谷里?”
阿瑞堪的脸色更加难看。“也许……是猎骄靡设下陷阱,诱他上当。”
“猎骄靡诱梁啸上当?哈!哈哈!哈哈哈!”东方朔夸张地大笑两声,转过头,一副懒得跟你说的模样。
阿瑞堪心中更加没底。她也不相信猎骄靡能用计困住梁啸。一直以来,梁啸就是那种狡猾得让人捉摸不定的对手,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谁也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出现在伊犁河谷就是一件让人大出意外的事。
这样的人,会被猎骄靡困住?
阿瑞堪越想越不安,脸色变幻不停,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她瞅着东方朔,底气严重不足。“照你这么说,就没有人能战胜他?”
“那倒不至于。”东方朔笑道:“如果有十倍以上的兵力,还是有点机会的。当年右贤王能够逼得他不敢正面作战,凭借的不就是兵力优势?如果这次右贤王也能及时赶到,梁啸再善战,也只有撤退。”
“猎骄靡联系了右贤王。”
“可是右贤王没能赶到战场。依我看,要么是右贤王压根儿没打算真的支援猎骄靡,要么就是他被李当户挡住了。从草原上进入河谷,最快的路径就是取道达坂。猎骄靡能想到这一点,梁啸不可能想不到,他应该会安排李当户守住达坂,不让右贤王进入河谷。”
东方朔笑了。“梁啸敢留在河谷不走,应该是知道猎骄靡没有更多的援军,否则他早就跑了。至于退入峡谷,不过是利用地形多加杀伤,先挫挫猎骄靡的士气。等猎骄靡攻坚不成,只能撤退的时候,他就会亮出真正的实力了。哈哈,我估计他在等下雪。下了雪,猎骄靡就是想回赤谷城也难了。”
“啪”的一声,阿瑞堪手中的杯子落地,葡萄酒洒得到处都是。她掩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
东方朔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
朝阳东升,号角声起,乌孙人再次逼近峡口。
激战一日,刚征发来的牧民已经消耗一空,除了第一批的千人投降了梁啸,其他的不是战死在乱石阵中,就是被猎骄靡砍了首级。
现在轮到乌孙人自己上阵了。
猎骄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乱石阵。从战旗来看,乱石阵中的守军不是汉军和大宛人,而是月氏人。
猎骄靡嘴角微挑,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千盾牌手首先上前。他们手里举的不是骑兵用的小圆盾,而是步卒用的大盾。做得很简陋,有的连树皮都没有剥光,就是几根圆木捆在一起,不过胜在面积大,放在地上,和乌孙士卒差不多高。
盾牌手站成两排,小心翼翼的前进。
两百步,一百步,八十步,乌孙人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向前逼近,只是走得更慢。
阿奢那站在射台上,脸色大变。昨天乌孙人进攻了一天,也没派出这么多盾牌手,今天怎么突然变阵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梁啸笑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用盾阵掩护弓箭手,用箭阵掩护步卒进攻,不是很正常的战术吗?”
阿奢那一拍脑袋,如梦初醒。这个道理并不复杂,之前乌孙攻素叶城时,他也见过这样的战术,只是印象不深。再次看到,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说到底,月氏人不熟悉这种战斗方式,他的学习速度显然也不如猎骄靡。猎骄靡已经掌握了,他还蒙在鼓里。
“那怎么办?”
“水来土掩,箭来箭挡。”梁啸举起千里眼,继续观察远处的猎骄靡。隔得太远,他只能看到猎骄靡的身影,却看不到猎骄靡的表情。不过,他估计猎骄靡此刻应该在笑。
突然变阵不就是想打一个措手不及么。这样的战术对汉军来说没什么效果,对月氏人的心理打击还是有一定作用的。阿奢那现在就有点慌。
阿奢那不敢怠慢,一边提醒阵中的将士小心乌孙人的弓箭,一边命令弓箭手上前掩护,然后又向梁啸请求,希望他能提供箭阵支援。
“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梁啸一口答应。
阿奢那松了一口气。
在号角声中,乌孙盾手布下了盾阵,弓箭手随即上前,在大盾后面列阵,随即开始集射。两千名弓箭手拉开了弓,射得遮天蔽日,箭矢如蝗,射得乱石阵中的月氏人抬不起头来。
阵中地势狭窄,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弓箭手,月氏人只能趴在巨石后面,耐心的等待战斗的开始。乌孙人的箭射得越快越密,箭矢射在巨石上,激起一声声脆响,折腾着月氏人的耳膜,也折磨着月氏人的心脏。
不时有月氏人中箭,发出闷哼或惨叫。
月氏箭手虽然上前反击,可是他们没有大盾掩护,人数又不足,被乌孙人全面压制,叫苦不迭。
只有射台上的汉军弩手没受什么大的影响,依然有条不紊的选择目标进行狙击。乌孙人虽然有大盾掩护,可是那些大盾太简陋了,无法掩护周全。弩手们第一次射击,几乎都能达到预期的结果。
只是弩手数量实在太少了,面对乌孙人的绝对优势,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见箭阵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猎骄靡松了一口气,派出步卒上前攻击。
阿奢那心急如焚,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看汉军和大宛人作战的时候,他觉得很轻松,现在轮到自己了,才发现情况很严峻。
在后悔之外,他还有一些侥幸。如果不是亲自上阵,他又怎么能知道差距在哪里呢。现在连大宛人都学会了阵地攻防战,如果月氏人不迎头赶上,以后恐怕连大宛人都对付不了。
“大禄不要紧张,沉住气。”梁啸拍拍阿奢那的肩膀,宽慰道。
阿奢那屏住呼吸,强作镇静的点点头。
乌孙人赶到乱石阵前,弓箭手延伸射击。步卒们怒喝着,冲入阵中。
阿奢那虽然紧张,却还是下令反击。乱石阵中的月氏人鼓起勇气,奋起反击,与乌孙人杀在一起。乌孙人人多势众,又有箭阵掩护,气势上占了上风,杀得月氏人步步后退,短短的时间内就杀入乱石半十余步。
阿奢那看得心惊肉跳,梁啸也有些紧张,可是他还是安慰阿奢那说道:“大禄不用担心,乌孙人这是自寻死路。”
“是吗?”阿奢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你看,他们进了阵,还能站稳吗?”梁啸指指乱石阵中的乌孙人。“他们人数虽多,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只要沉住气,你们一定能击败他们。第一次冲击受阻,他们就没这么兴奋了。”
阿奢那连连点头,不顾危险,将身体探出射台,大声下令,为阵中的将士鼓气。乌孙人看到了他,纷纷举弓射击,但是离得太远,就算勉强射到,箭也没有了力量,射不穿阿奢那手中的盾牌。
在阿奢那的亲自打气下,月氏人稳住了阵脚,全力反击,将一个个乌孙人砍倒在阵中,又渐渐的夺回了阵地。
乌孙人虽然人多,却被乱石挡住,无法进入。他们挤在阵前,成了活靶子,被月氏人射得狼狈不堪。乌孙箭手虽然有大盾掩护,但是被步卒挡住去路,无法上前,只能在远处攻击,作用有限。
见此情景,阿奢那这才松了一口气。
双方激战大半个时辰,乌孙人破阵无门,只得扔下上千具尸体,退了下去。
猎骄靡没有给阿奢那**的机会,立刻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阿奢那叫苦不迭,却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接战。
战斗更加激烈。乱石阵中的尸体来不及清理,不仅乌孙人无落脚之处,就连月氏人也觉得步履维艰。不知道是哪一方先爬上了巨石,很快就有人效仿,双方将士在巨石上展开了厮杀。
虽然杀伤了大量的乌孙人,但月氏人的伤亡也在迅速增加。
看着一个又一个部下倒在,阿奢那急得直搓手。
“大禄,要我援手么?”
“将军,你就快点出手吧。”
“其实吧,我觉得这正是磨炼的好机会。如果连这样的战斗都能顶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的敌人都不会胆怯。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可是真正的勇士只能是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如果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哪怕武艺再好,心理上终究还是缺些火候。”
阿奢那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连连央求。梁啸也没有坚持,下令出击。
战鼓声响起,荼牛儿带着梁家部曲冲了出去。他们直接跳上了巨石,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迅速冲到双方的接触点。
“让开!”荼牛儿一声低喝,抡起盾牌,架住一个乌孙人的战刀,刀光一闪,抹断了他的脖子,救下了一个月氏士卒。没等月氏人松口气,道声谢,他又冲向了另一个乌孙人,手起刀落,将乌孙人砍倒在地。
他们一加入战局,原本胶着的战局立刻出现了变化,月氏人得到了强力支援,士气大振,乌孙人却被这批生力军杀得手忙脚乱,士气大落。没能支持多久,就败下阵去。
月氏人兴奋不已,举刀狂呼。
“汉家勇士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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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26章 临机应变
猎骄靡撇了撇嘴,派出亲卫营,将刚刚败阵的乌孙士卒推到阵前,全部斩首,罪名很清晰:临阵脱逃。
此令一出,两军骇然,乌孙人呆若木鸡,两腿打颤。之前猎骄靡虽然斩杀过牧人,但他们完全没想到猎骄靡会这样对付他们,一时无法接受,却没人敢出言反对。
比乌孙人更惊讶的是梁啸和阿奢那。
梁啸眉头紧蹙,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猎骄靡。猎骄靡是铁了心要攻破谷口,甚至不惜斩杀自己的部下。如此一来,乌孙人必然要强攻石阵。一人拼命,十人难当,己方的伤亡必然会猛增。
对于由大宛人、月氏人组成的联军来说,顺风仗好打,逆风仗难打,一旦外界压力太大,互相之间的猜忌就会放大,谁的伤亡大,谁的伤亡小,都有可能成为分歧。一旦产生分歧,反目成仇就不远了。
而猎骄靡却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他对乌孙人的控制要强大得多。
梁啸转头看看阿奢那,强按心中的不安,笑了笑。“大禄,我们的赌约还要坚持吗?”
看到猎骄靡的狠厉,阿奢那心里打鼓,已经后悔了赌约,听到梁啸这句话,他险些脱口而出,就此机会取消赌约,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梁啸的镇定让他受到了感染,他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无路可退。取消赌约,难道就能减少伤亡?
向猎骄靡投降?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既然不可能,那这个时候示弱,无疑只会让梁啸看轻自己,即使帮他渡过了这个难关,他们之间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
阿奢那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将军心虚了?”
梁啸嘴角微挑。“大禄可要想清楚了,猎骄靡发了狠,接下来这两天可能会比较难熬。熬过去,自然是胜劵在握,熬不过去,却可能一败涂地。”
阿奢那笑笑:“那将军有信心熬过去吗?”
梁啸哼了一声:“大禄可能不知道,闽越那一战可比这凶险多了。闽越人虽然实力一般,可是论阵地攻防能力,还是要比乌孙人强一点。”
阿奢那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梁啸这几年回了长安也没闲着,接连打了几次胜仗,食邑一路猛增至万户。这什么闽越之战具体情况如何,他不清楚,但梁啸升迁得如此之快,自然是取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胜利换来的。
“那就让我亲眼看看将军大展神威吧。”
“如你所愿。不过,我先要安排一下,断了猎骄靡的念想。”
“什么念想?”
梁哪也不说,让人叫来了塞巴斯和之前投降的牧人头领,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道:“猎骄靡要用尸体填平我的阵,可是我相信他不会全用乌孙人的尸体。”
牧人首领听了,立刻明白了梁啸的意思。猎骄靡很可能会征发周边的牧人,让他们做牺牲。这样的事,猎骄靡已经做过一次,再做第二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牧人首领扑倒在地。“将军,你救救我们吧。”
“我救不了你们,只有你们自己才能救自己。”梁啸说道:“你们也看到了猎骄靡是如何对待你们塞人的,如果不奋起反抗,你们迟早会灭族。”
“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一条路出山,通知你们的族人远离战场。”
牧人首领如梦初醒,连连点头。他们大多是附近的牧民,熟悉地形。要找适合大军行走的路很难,几个人、十几个人爬出去,却不是不可能的事。偷偷出山,通知族人远离灭族之祸,就算受点苦也是值的。
牧人首领千恩万谢的去了。梁啸这才重新布阵,征得阿奢那的同意之后,他将大宛人、月氏人混编,以五百人为一队,轮流守阵,又选了两百勇士,和荼牛儿等汉军一起,组成敢死队,一旦战事不利,就派人他们上阵冲杀,支援阵中的将士。
梁啸这边刚刚调整完毕,猎骄靡就又一次发动了攻击。还是一样的战术,盾牌手掩护弓箭手,弓箭手掩护步卒,步卒上前攻击。
这一次,梁啸也吸取了教训,他让弓箭手保持冷静,却安排阵中的士卒抓紧时间,将阵中乌孙人尸体扔出去,在石阵前布成一道尸墙。又命人准备好一些布条,涂上油脂,绑在箭杆上待用。
号角声中,乌孙人开始覆盖射击,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
大宛人和月氏人举着盾牌,躲着乱石之后,耐心地等待着。
弓箭手也藏在石阵中,依靠巨石的掩护,等候反击的时机。
当乌孙步卒开始冲锋,箭阵向后延伸时,弓箭手们点燃了布条,射出一批火箭。他们的目标不是正在冲锋的乌孙步卒,也不是乌孙弓箭手,而是那些散乱在阵前的乌孙士卒尸体。
尸体被点燃,烈焰升腾,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无法呼吸。
看着同伴的尸体被烧得滋滋作响,正在冲锋的乌孙人的脸色大变,有人继续前进,更多的人却选择了暂时后退,队伍分成两截。
抓住机会,梁啸下令阵中的将士主动出击。大宛人、月氏人呼啸而出,扑向那些冲过了尸墙的乌孙人,大砍大杀。乌孙人心慌意乱,阵势大乱,死伤惨重,不少人倒在地上,成了新的尸体。有的人只是受了伤,也被火势殃及,烧得嘶声惨叫,鬼哭狼嚎。
乌孙人闻之色变,更加慌乱。
梁啸随即下令弓箭手射击,将乌孙人的慌乱推向**。
在火与箭的夹攻下,乌孙人的攻击再一次被击退,扔下几百具尸体,仓惶撤退。
猎骄靡气得脸色铁青,不顾众将求情,喝令亲卫营将撤退的步卒抓了起来,押到阵前,全部斩首。
看着那一排倒下的尸体,看着那些滚得到处都是的首级,梁啸笑了。“大禄,要不我们再打一个赌,看猎骄靡能杀多少人?”
阿奢那哈哈大笑。“将军,我不赌了。他杀得越多越好,省得我们麻烦。”
“嘿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找不到有效的攻击战术,猎骄靡杀再多的人也没用。一群羊仅仅靠发狠就能战胜一群狼?笑话!”
阿奢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猎骄靡比我们还难熬啊。”
“那当然,论步战攻防,他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梁啸嗤之以鼻,一脸的不屑,心里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
右贤王坐在马鞍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几个将领围坐在一旁,有的在发呆,有的在低声闲聊,有的看着正在汇报情况的斥候,一言不发。
斥候来自西边的山口,他发现了一些情况,特地赶来向右贤王报告。
山口的大宛守军离开了要塞,翻越南侧的大山,看样子,应该是赶往乌孙人的伊犁河谷。
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右贤王眼前一亮,所有的将领都心动了。
他们兴冲冲地赶到伊犁河谷,不仅仅是为了支援猎骄靡,击败梁啸这个宿敌,更是为了在伊犁河谷捞一笔。在达坂城被李当户打得鼻青眼肿,让他们非常郁闷,更大失所望。现在机会来了,不管是尾随大宛人进入伊犁河谷,还是攻击山口的要塞,侵入大宛,都能大有收获,弥补达坂城下的损失。
右贤王仔细权衡之后,决定进入伊犁河谷。与猎骄靡联手击败梁啸,解此心腹之患,比到大宛捞一笔更诱人。如果能顺手把猎骄靡也干掉,占据伊犁河谷,那就更好了。
右贤王改变了行军方向,下令全军星夜兼程,赶往伊犁河谷。
——
猎骄靡大发雷霆,指着几个将领的鼻子破口大骂。
今天在阵前,当他要杀人立威的时候,这几个将领出言反对,让他大为恼火。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怜惜士卒,以为我喜欢杀人?”猎骄靡脸色铁青,声色俱厉。“不如此,如何才能攻破梁啸的阵地?不攻破梁啸的阵地,我们能杀死梁啸吗,难道就坐在这里,等他饿死?”
“昆莫,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将领站了出来,苦苦哀求。“并非将士们不努力,实在是梁啸太过狠毒,居然用火烧我阵亡将士的尸体。将士们一时慌乱,也是情有可由,并非怯战。如果不分原由,一律斩首,那我们岂不是败一阵就要死两千人?”
“没错,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败阵,就必须死。只有如此,才能舍生忘死,拼命向前。”猎骄靡切牙道:“一人拼命,十人难当,梁啸兵力不足,最怕拼命。仗打到这个时候,谁更狠,谁就能笑到最后。妇人之仁只会误了大事。”
“昆莫,这可是我乌孙的根基所在啊。如果将士们寒了心,谁还愿意上阵?”
猎骄靡眯起了眼睛,眼神凌厉。这个将领是他的亲信,很少会顶撞他,今天居然犯颜直谏,其他的情绪可想而知。莫非杀戮太过,激起众怒了?
猎骄靡心中涌过一阵不安,却不肯就此让步。这是击杀梁啸的大好机会,绝不能就此放弃。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猎骄靡在虎皮座上坐下,寒声道。
“昆莫,塞人依附梁啸,着实可恶,特别是那些临阵投降的狗奴。不如将他们的族人不分老幼,全部抓来,逼他们上阵厮杀,既惩戒了叛徒,又消耗了梁啸的兵力,岂不更好?”
猎骄靡眨眨眼睛,觉得有理。除了这两个好处之外,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既然灭了他们的族,那就不用留什么口粮了,所有的财产都可以收为已有,可以当作给养,也可以当作将来的奖赏。
“也好,那就休息两日,谁愿意去抓人?”
“我!”几乎同一时间,好几个将领站了出来,自高奋勇地要去执行这个任务。
猎骄靡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眼前这个将领的脸上。有功之人,自然是要赏的,这样的肥缺就是一个奖励。“你提的建议,你去办。”
“多谢昆莫。”将领大喜,躬身领命。
——
“嗖!”一枝铁制弩箭破空而去,带着长长的绳子,飞跃三十余步的峡谷,精准的命中对面山崖上的一株大树。强弩的弩箭射穿了树干,牢牢的架住。
庞硕拉紧绳子,将绳头缠在一块巨石上。
梁啸亲手将救生绳的铁勾挂上铁环上。“塞巴斯,千万不要怕,有这个铁环,就算你失手,也不会掉下去,我们会将你拉回来,听到了吗?”
塞巴斯笑嘻嘻的说道:“将军,我知道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爬了,不会有事的。”
梁啸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知道安全措施其实很保险,塞巴斯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他就是想多关照一句。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他就想到了当年远征车师,想到了希格玛。
塞巴斯熟练的倒挂在绳子上,像只小猴子似的,手脚并用,向对面爬去。
风大了起来,绳索摇摇晃晃,梁啸的心也跟着拎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头。
塞巴斯倒不紧张,休息了片刻,继续向前爬,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对面。他解下腰间的安全绳,又固定好绳头,这才发出信号。
一个塞人上前,迅速将安全绳拉了回来,系在自己腰间,依照塞巴斯的模样,手脚并用,倒挂在绳子上面,向对面爬去。有安全绳保护,又有塞巴斯在那边用力拉,他虽然没有塞巴斯灵活,也很轻松的到达对面。
很快,五十几个塞人全部安全的渡过了峡谷,塞人首领感激的说道:“将军,我走了,你多多保管。”
“路上小心,千万别和乌孙人玩硬的,他们已经疯了,能离他们多远,就离他们多远。”
塞人首领咬咬牙。“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这帮畜生,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梁啸拍拍他的肩膀,目送他越过峡谷。塞人们在对面挥着手,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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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27章 令行禁止
梁啸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将士们大多已经休息,只有当值的士卒还睁大着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梁啸穿过大宛人的营地,顺便检查了大宛人的伤亡情况。煎靡还没睡,听说梁啸回来了,又陪着梁啸走了几个帐篷。
经过几天的战斗,大宛人和汉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情同兄弟。他们一起作战,一起休息,一起练习武艺。汉军将士的骁勇善战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赢得了他们的尊敬。为了活下去,为了学习杀敌本领,不少大宛人都学了几句简单的汉话。
看到梁啸来探营,这些大宛士卒兴奋的爬了起来,用生硬的汉话向梁啸打招呼,行礼。
梁啸则用熟练的大宛语回答。
“伤亡怎么样?”
“还好,到目前为止,战死五百一十五人,受伤八十七人。”
“你指的是重伤,不能再战的吧?”
“可不能这么说。”煎靡摇摇头。“如果情况需要,他们还可以上阵,就算没有武器,用牙齿也能咬死一两个乌孙人,怎么能说不能再战?”
“胡说八道。”梁啸责备道:“勇气自然要有,可是我们不能太苛求,能活下来的,尽量让他们活下来,毕竟是一条命。走,带我去看看。”
“好!”煎靡一口答应。大宛士卒看在眼中,激动不已。
来到伤兵营,一片安静,除了营帐前摇曳的篝火发出的轻响和沉重的呼吸声,只有偶尔一两声**。梁啸吃了一惊,掀开一个帐逢钻了进去。
正蹲在一个伤兵旁的洛绪丽吃了一惊,站了起来,见是梁啸,她笑了,扑了过来,抱着梁啸的脖子。女族长也站了起来,含笑向梁啸施礼。
梁啸长出一口气,摸摸洛绪丽的头。“怎么还没睡?”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洛绪丽笑嘻嘻的说道:“就来看看伤员,帮着做一些杂事。”
梁啸感激不已。怪不得这些伤兵不肯**,原来是不愿意在公主面前丢脸。洛绪丽虽然不懂武艺,对医护知道也懂得不多,可是她只要往这儿一站,就是最好的止痛剂。
梁啸巡视了一番伤兵营。伤兵数量不多,但是他却轻松不起来。伤兵不多,并不代表战事不激烈,相反,正是因为太激烈,所以临阵战死的才会超过受伤的。
石阵挡住了乌孙人进攻的步伐时,也使受伤的士卒无法及时撤退,只能战死在阵中。
到目前为止,战死的人数已经接近两千,月氏人的伤亡占到了七成。如果不是将月氏人与大宛人混编,阿奢那又清楚无路可退的实情,不停的给将士们打气鼓劲,月氏人恐怕已经崩溃了。
梁啸心情很沉重,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能不能看到最后的胜利。随着战事的推进,他越来越认不清猎骄靡了,心里的自信也在一点点的动摇,只不过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表露出来而已。
巡视完了伤兵营,梁啸回到自己的大帐。洛绪丽已经安排人烧好了热水,侍候梁啸洗了个热水澡。泡在热乎乎的水中,享受着大宛公主细心体贴的温存,梁啸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困意如山一样袭来,他坐在浴桶中,酣然入梦。
洛绪丽也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着两个女战士将梁啸从桶里抬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渍,塞进皮褥子里,疲惫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脱去外衣,钻进了褥子,抱着梁啸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
猎骄靡坐在大帐中,对着忽明忽暗的篝火,眼神忧郁,端着酒杯的手在不自觉的发抖,酒液在杯中不停的摇晃,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另一只手摩挲着战刀,一遍又一遍。
几个亲信将领坐在一旁,有的心情沉重,不断的叹息;有的困意绵绵,不住的打着哈欠;还有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的喝酒。气氛压仰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却没有人敢打破这份沉重。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昆莫心情不好,惹恼了他,轻则一顿训斥,重则可能推出去斩首。这两天昆莫杀人杀得手滑,人人自危。即使是平时最得宠的人也不敢轻易发言,以免惹来无妄之灾。
猎骄靡感觉到了这份不安,他强笑了一声:“怎么不喝了?”
“昆莫……”将领们干笑着,神情勉强。
“算了,你们回去睡吧。”猎骄靡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突破梁啸的阵地。想出办法的人,必有重赏。如果谁能斩下梁啸的首级,就是将来的大宛王,原本属于梁啸的一切,都归他所有。”
众人沉默,并没有猎骄靡期望的热情高涨。猎骄靡更加无趣,示意他们退下。众人起身,鱼贯出帐,互相看看,苦笑着,摇摇头,分头回营。
猎骄靡独自一人坐在帐中,脸色越发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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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梁啸睁开了眼睛。他看看四周,见洛绪丽像只小猫,蜷缩在他怀中睡得正香,不禁笑了笑,一种久违的冲动油然而生。
洛绪丽动了一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颤了一下,一丝微笑浮现在嘴角,手悄悄的滑了下去。
“醒了?”
梁啸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按住洛绪丽的手。“别动,天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洛绪丽翻身跨坐在梁啸腰间,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挤挤眼睛。“又不是第一次。”
看着洛绪丽泛起红晕的脸,梁啸突然兴致勃然。他笑了一声,一翻身,将洛绪丽压在身下。洛绪丽惊叫一声,咯咯地笑了起来。两个捧着水盆,正准备侍候梁啸起身的女战士听到声音,不由得相视一笑,转身站在帐门口,兼起了护卫。
小半个时辰之后,梁啸裸着上身走出大帐。清晨的凉风一吹,他的皮肤上泛起一颗颗细栗。他看了一眼女战士手中的水盆,摇摇头。“你们侍候公主吧,我去河里洗。”说完,大步流星的下了山坡,来到河边,直接冲了进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潜出十来步远才冒出水面。
“将军?”岸边传来多罗斯的声音。“这么有雅兴?”
梁啸从水里早出头来,见是多罗斯,很是意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看看战况。”多罗斯翻身下马,来到河边。“你们这儿打得热闹,我心里痒啊,赶来看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上阵?”
“你急什么,兵练好了?”
“早就练好了。”多罗斯甩了甩马鞭,眉飞色舞。“上山下坡,无所不能。就算遇到一万骑,我也一样能击败他们。”
梁啸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训练卓有成效,那是不用说的。训练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能成为绝世高手,却能让他们训练有素,整体实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从古至今,真正的名将无一不重视练兵。王翦破破之前,整整练兵一年。李牧破匈奴之年,练兵十年。这些游牧民族自恃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兵民合一,反而不重视训练,全凭本能战斗。
像甲骑这样的专业兵种,如果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不能做到整齐划一,是不可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的。
“你不信?”
“信不信,不是我嘴上说,而是要看实际行动。”梁啸想了想,从河里上来。“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多罗斯眨眨眼睛,不懂梁啸在说什么。
“待会儿,我和你去看他们演练,我会带一些财物去。如果你赢了,这些财物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你欠我同样数量的东西,如何?”
“赌什么,个人能力还是集团冲击?”
“令行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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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罗斯的驻地离峡口并不远,只有七八里地,确保峡谷外的乌孙人看不到他们,又能在情况紧急时及时救援。梁啸让多罗斯先回去准备,自己找来阿奢那,将阵前的指挥临时交给他,这才带着洛绪丽和亚马逊女战士们来到多罗斯的营地。
多罗斯已经做准备好了,五百甲骑在山坡上列阵,整整齐齐,盔明甲亮,竖起的长矛像树林一般,密密麻麻,的确有一种雄浑的气势。
洛绪丽看了,又惊又喜,就连亚马逊女战士们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梁啸让女族长去安排,自己催马上前,来到多罗斯的面前。他勒住战马,看了一眼多罗斯。多罗斯扬了扬眉,意思是说:你等着看吧,我赢定了。
梁啸微微一笑,拨转马头,马鞭一指远处的亚马逊女战士们。“诸位大夏勇士,你们应该知道她们是谁吧?”
“知道!”甲骑们大笑起来。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亚马逊女战士,那可是希腊文化中的传奇。
“那你们想得到她们和她们手中的宝物吗?”
“想!”甲骑们不约而同的大声叫道。
“那好,待会儿,你们冲过去,谁先赶到她们面前,她们和她们手中的宝物就归谁。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甲骑们热血沸腾,争先恐后的答应,就连战马都有些兴奋起来,不住的喷鼻撅蹄。
梁啸看了一眼多罗斯,扬了扬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多罗斯的脸色有些难看,愤怒地看了梁啸一眼。梁啸说,要看甲骑们训练的情况,不看武艺,不看配合,只看能不能令行禁止,但他没想到梁啸会出这样的赌注。
这么大的诱惑,甲骑们能挡得住?他们还能令行禁止吗?
多罗斯心里没底,迟迟没敢下令。
见多罗斯没动静,梁啸歪了歪嘴。“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宝物没问题,亚马逊女战士可没有,用别的美女代替行吗?”
“没问题。”梁啸摆摆手。
多罗斯咬咬牙,举起了手中的令旗,再次申明军令,要求所有的甲骑听从命令,违者重责。
甲骑们轰然应诺。
传令兵吹响了号角,甲骑松开马缰,开始奔驰。即使是有强烈的诱惑在前,他们依然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并没有全速奔跑。甲骑的冲击力并不是来自于战马的速度,全速奔跑会让战马负担过重,战斗力迅速下降,很难保持足够长的时间。
梁啸点了点头,从甲骑们的冲击速度和队形保持情况来看,多罗斯这段时间的训练的确很有效果。
甲骑冲下山坡,前锋离举着宝物的亚马逊女战士只剩下三百余步,甲骑们有些按捺不住了,谁都想让自己抢到前面,抢到美人和宝物,僧多粥少,自然是先到先得。
队形渐渐散乱,有数十骑冲在了前面。
梁啸扬了扬眉,示意多罗斯可以吹撤退号了。
多罗斯郁闷之极。他已经三令五申,要求这些甲骑服从命令,不要乱了阵型,现在看来,这些家伙被美女和宝物诱惑住了,所有的命令都忘得精光,让他丢了个大脸。
他很不情愿的举起手,下达了命令。
撤退的号角吹起,在山谷间呜呜作响。
正在冲锋的甲骑们听到撤退的号角声,顿时乱成一团。大部分人开始勒紧缰绳,降低马速,准备撤退,而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却不管不顾,继续向前飞奔,向自己看中的亚马逊女战士冲了过去。
面对跳下马,张开双臂迎过来的大夏甲骑,刚刚还笑靥如花的亚马逊女战士突然翻脸,扑上前去,将他们一一擒获。甲骑们身披重甲,本来就不得于步战,面对这些身手灵活的女战士,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打翻在地,捆住了双手。
女战士们跳上战马,牵着被俘的甲骑,来到梁啸和多罗斯的面前。甲骑们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一个个臊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梁啸挑挑眉。“你要不要数一数?”
多罗斯脸色发紫,喝令亲卫营上前,将这些被擒的甲士拿下,又将那些虽然没有被擒,却一样违反了军令的甲士拖过来,一律扒去衣甲,重责二十军棍。
多罗斯输了比赛,又丢了面子,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操起一根棍子,亲自动手,一边打一边骂道:“令行禁止,懂不懂,懂不懂?你们这些狗奴,一个个耳朵里塞了鸟毛不成,听不到老子撤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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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28章 后继有人
梁啸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大夏甲骑是他最后的杀手锏,是反败为胜的最后希望。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甲骑显然还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如果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谁敢将九死一生的斩首任务交给他们。
只要有一个人动摇,整个冲锋队形就可能成为一盘散沙。要想发挥应有的作用,就要像反复锤打铁块进行提纯一样,必须把那些不稳定因素一一去除,才有可能铸就真正的神兵利器。
要想达到这个目标,二十军棍的处罚是不够的,不流血,神兵难成。
不过梁啸没有说,这是多罗斯的部下,不是他的部下,他不能随便提议杀人立威。否则不仅甲骑会对他有意见,多罗斯也会有其他想法。
看多罗斯行完了刑,依然怒气不消,梁啸将他拉到一旁,通报了这两天的交战情况。听说猎骄靡为了激励士气连自己人都杀,多罗斯很是吃惊。
“这么残忍?”
“慈不掌兵。”梁啸笑笑。“还赌吗?”
多罗斯挠挠头。“我再练两天,看看情况。”
“嗯,那你抓紧。”梁啸轻叹一声:“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你没把握,我就只能咬着牙坚守。猎骄靡有可能会继续强攻,也有可能放弃,不管他怎么选,都不是我希望的。”
多罗斯不解。“怎么了?”
“我担心匈奴人会攻击大宛,也担心帕提亚人,甚至月氏人也有可能出尔反尔。没有甲骑助阵,你父亲那边的压力很大。”
多罗斯没吭声,点了点头。梁啸的三个担心里面有两个和大夏有关,和他们父子有关,这让他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我走了,有什么事,你直接来找我。”
“好。”多罗斯用力的点点头。
——
梁啸回到峡口,却意外地发现猎骄靡并没有发动进攻,峡口一片平静,阵中准备厮杀的将士不解,指挥的阿奢那也很不安,见梁啸回来,他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
“将军,你说猎骄靡在搞什么?”
梁啸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猎骄靡会有什么手段。“管他在搞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不进攻,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休整一下,再准备一些手段。”
阿奢那很好奇。“将军还有哪些手段?”
梁啸指指身后的山峰。“这些不都是手段?”
阿奢那仰起头,还是没太明白。梁啸笑了。月氏人虽然有了城池,阵地攻防的意识还是很薄弱。这也难怪,月氏周边没有强劲的对手,他们仅凭骑兵野战就能取得上风,自然用不着考虑城池攻防,看到可以利用的因素也意识不到。
可是在汉人的眼中,这山谷里能利用的东西太多了。
山坡由上自下,分为几种不同的地形,最上面是覆盖着白雪和寒冰的寒带,除了冰雪就是石头,没什么植被,可以利用的东西不多。往下是灌木丛和矮蒿草组成的高山草甸,再往下就是原始森林,最下面的山谷中则遍布杂树,其中有不少是野果树,结了很多苹果、杏、核桃等野果。
对梁啸来说,那些杂树都是做掩体的现成材料,砍下来往山谷里一扔就能用。而那些高大笔直的冷杉、云杉类树木除了做掩体之外,还可以当作巨矛,补充武器的不足。
交战数日,武器的消耗非常惊人,最明显的就是箭矢和长矛。箭矢还可以捡乌孙人射来的箭补充,长矛却是个问题。乌孙人虽然也装备了马镫,却还是不习惯使用长矛近战,梁啸无法得到长矛补充。
对于阵地攻防来说,长矛比战刀更有用,特别是对步法不那么灵活的月氏人来说,长矛可以让他们远离对手,攻击范围更广,自身的安全也能得到有效的保证。
至于那些野果子,自然是难得的零食,还可以充当一部分口粮。如果能猎到几只野兽,还能吃上野味,省下几只牛羊。
之前投降的那一千塞人俘虏除了帮着放放羊,一直闲着没事,也挺不好意思的,梁啸就派他们上山砍树。将砍下来的树削去一部分枝叶,只留下顶部,看起来就像长矛的红缨。看起来柔嫩,可要是脸上被捅一下,也够人受的。
削下来的枝叶也没有浪费,这些耐寒的树木为了保住水份,叶子上大多有腊或脂,很容易燃烧,既是生火做饭的现成材料,也是纵火烧敌的必备杀器。
梁啸不仅自己动脑筋,还发动所有的将士一起出谋划策,利用眼前的材料。他的部曲大多都接触过城池攻守训练,即使不像邓国斌那么聪明,制做几件攻守战具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大宛人和月氏人,他们没什么主意,却有力气,大家一起动手,忙得热火朝天。
两天时间,梁啸又打造了五十多架射台,分布石阵后方,还准备了近千根巨矛。梁啸将其中三百根安插在阵中,斜指谷外,只等乌孙人来攻,剩下的安放在两侧的山坡上备用。
除此之外,梁啸还打造了十来架抛石机。这些抛石机很简陋,甚至连树皮都没有扒掉,抛石头有些危险,抛点燃的树枝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一切准备停当,梁啸心中大定,只等猎骄靡来攻。
猎骄靡却一直没有来。
——
猎骄靡本来准备等强征的塞人一到就再次发起攻地,用塞人的尸体填平梁啸的阵地,结果三千骑兵派出去几天,却没能带回几个塞人,反倒传来了遇袭的消息。
塞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猎骄靡把他们的勇士当炮灰的事,一看到乌孙人来了,他们不是掉头就跑就是拼命反抗,宁可战死也不肯就缚。乌孙人开始没准备,伤了不少人,顿时火大,穷追猛打,一下子追出去两三百里。
然后,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两百多里以内都没几个牧人,原本应该到冬场过冬的牧人都不见了。
乌孙人这才意识到形势不对,立刻把消息回报给猎骄靡。
猎骄靡也吓了一跳。塞人怎么会知道战场上的事,是自己的部下口风不严,说了出去,还是塞人逃了出去?大营里的塞人已经被杀光了,如果有人逃出去,很可能是投降了梁啸的塞人。
那梁啸会不会也逃出去了?
猎骄靡一时想了很多。一想到梁啸可能已经不在峡谷里,他就觉得的脊梁发凉,立刻想到了梁啸当年千里奔袭河西的事。
他会不会去了赤谷城?山路虽然难走,山里也快下雪了,可是梁啸有雪地行军的能力,他就是这么拿下车师的。
猎骄靡越想越不安。他虽然和梁啸对阵数日,可是他看不到梁啸。事实上,他也不认识梁啸,他只能看到梁啸的战旗,谁知道战旗下那个人是不是梁啸本人。
猎骄靡一时乱了方寸,哪里还有心思进攻。他派出大量斥候,四处打探消息,并派使者赶往赤谷城,提醒阿瑞堪和其他将领小心提防,别被梁啸偷袭得手。
——
梁啸不知道猎骄靡搞什么鬼,心里也有些紧张,但是他知道如何克服这个紧张。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既然搞不清猎骄靡在想什么,那就多花点心思,扎紧篱笆,磨亮钢刀,等着狼来自投罗网。
梁啸召集众将议事,说明了眼前的情况,安排任务。
多罗斯不用说,他只有一个任务,训练甲骑,什么时候练到旗麾所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什么时候算完。当着阿奢那和煎靡的面,梁啸对多罗斯说,你要想凭甲骑建功立业,征战天下,这一关必须过。如果连被我们重创的乌孙人都不能战胜,回大夏之后,你就解甲归田,避位让贤吧。
多罗斯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拍着胸脯保证,再给他半个月时间,一定能做到令行禁止,否则提头来见。
梁啸又守峡口的任务交给了阿奢那。到目前为止,月氏人损失了一千多骑,接近总兵力的三成。阿奢那很肉疼,但是他也看到了部下在步战方面的提升。在乌孙人没有大举进攻的情况下,月氏人完全可以承担正常的警戒任务,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加强训练,总结消化之前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教训。
至于煎靡,梁啸让他负责巡视周围的地形,在敌人可能突破的地方建起要塞。煎靡守山口多年,对防守有一定的经验,再有梁啸从旁协助,从无到有的构建防线,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三名将领,来自三个国家,有着不同的性格,却被梁啸安排得妥妥当当,每个人都非常满意,愉快的接受了任务。
和阿奢那约定好联系的方式,梁啸和煎靡撤往山谷深处。很快,在马戎绘制的地形图的基础上,在梁啸的指点下,煎靡开始构建整个峡谷的防御阵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塞人们已经接受了梁啸的领导。他们也参与了进来,而且干得非常卖力。每天白天上山伐木,晚上就和汉人、大宛人围在一起,吹吹牛,唱唱歌,有的还跟着塞人少年们学学汉话。
如果峡谷外没有乌孙人,这简直神仙般的生活,梁啸甚至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
阿瑞堪匆匆走进了石室,正在翻阅佛经的东方朔一愣,放下佛经,站了起来。“怎么了?”
阿瑞堪脸色有些苍白,胸口起伏不定。她想了想,还是把收到的消息转达给东方朔,只不过没有全说,只是说猎骄靡正在与梁啸对峙,战事僵持不下,猎骄靡让她加强赤谷城的防务。
东方朔眉头微皱,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梁啸不在峡谷里吧?”
阿瑞堪盯着东方朔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他这些内容。如果他知道梁啸有可能正在赶往赤谷城,他会怎么做?
“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东方朔哼了一声:“赤谷城易守难关,更兼山中新降大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选择这个时候在山里行军。能让猎骄靡担心的人除了梁啸,还会是谁?”
“那……梁啸真会来赤谷城吗?”
“不会。”东方朔不假思索的摇摇头。“不过,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把兵权掌握在手中的机会。我想,猎骄靡的命令恐怕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与你共同掌兵的肯定还有其他贵臣将领。不过,赤谷城里只剩下一两万人,如果令出多人,互相牵制,恐怕不利于指挥。”
阿瑞堪眉梢微动,却没有说话。
“梁啸不会来,但是你可以借这个机会掌握实力。等猎骄靡一死,你就不用费那么多手脚了。”
“昆莫会死吗?”
“他没能杀死梁啸,自然会为梁啸所杀。”东方朔自信的笑笑。“能让猎骄靡这么紧张的人只有梁啸,能让梁啸不安的人也只有猎骄靡。他们两人必须死一个,西域才能太平。当然了,猎骄靡死了,西域得到的是长久太平。梁啸死了,西域得到的只是暂时的太平。”
“为什么这么说?”
“梁啸虽然出众,但我大汉能与他并肩的人还有那么几个。如果梁啸死了,天子震怒,会派更多的人马来西域。总之一句话,不平定西域,天子是不会罢休的。”
阿瑞堪将信将疑。“你们大汉还有人能和梁啸一样能干?”
“哈哈,妇人之见。”东方朔摇摇头。“你知道我们大汉有多少人?三千万。浑邪部几十万人都能出一个天狼,乌孙三十万人就能出一个猎骄靡,我大汉三千万人出几个梁啸又有什么稀奇的。”
阿瑞堪眼角不由自主的乱跳。三千万人,这是一百个乌孙的大小,已经无法想象了。
“你听过卫青吗?”
“听说过,好像和梁啸关系不错。”
“嗯,卫青虽然是个奴隶,但是他有天赋,只是为人谨慎,不像梁啸这么张扬。梁啸几次出征,都有卫青相伴。不过,我想说的不是卫青,而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
“霍去病?”阿瑞堪想了想。“是梁啸的那个师弟?”
“没错,霍去病是梁啸的师弟,今年才十岁出头。不过他天赋出众,就连梁啸都自叹不如。如果这次梁啸败在猎骄靡手下,消息传到长安,我估计下次出征,卫青可能是统师,霍去病也会随行。”
东方朔摇摇头,笑道:“说不定啊,和梁啸一样,他要在西域成名了。”
阿瑞堪心惊肉跳,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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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29章 陷阱
“推出去砍了!”多罗斯气急败坏,连声咆哮。
几个亲卫走了上来,将违令的几个骑士摁倒在地,却没有拖下去,神情犹豫,似乎在等待什么。
梁啸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多罗斯,嘴角带挂着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多罗期更觉得丢脸,推开亲卫,拔出战刀,指着一个甲骑喝道:“我的命令,你有没有听懂?”
甲骑低着头。“听懂了。”
“那撤退的号令,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
“战场上违令,该不该杀?”
甲骑犹豫了好一会,嚅嚅说道:“该……该杀!”
“好!算你还有点志气。你放心的去,你的家人,我会照顾的。”多罗斯说完,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甲骑的首级。
众人骇然,脸色大变。
多罗斯寒着脸,一口气砍下了十几颗首级。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勇士,战功卓著,资历也最老,现在却因为训练时不能严格遵照命令而死在多罗斯的刀下,不仅甲骑们吓了一跳,多罗斯自己也心痛不已。可是他也清楚,如果不用狠厉手段,他再练多久都没用,总是差那么最后一口气。
慈不掌兵,必要时只能铁血无情。
多罗斯命人将十几颗首级挑在矛上,巡视一圈,然后下令再次演练。
人还是那些人,阵还是那个阵,但这一次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十几颗血淋淋的首级在前,没有人敢再不当回事。他们控制着战马,沉默的前行,小跑,冲锋,转向,撤退,整齐划一。
多罗斯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梁啸。“如何?”
“如果每次都能像这样,勉强可行。”梁啸点点头。“抓紧时间再练,要把这些教训刻在他们心里,让他们唯命是从。”
“好!”多罗斯咧了咧嘴,神情有些勉强。
梁啸上马,走了两步,又勒住了缰绳,转身看着多罗斯。“你听过木桶原理吗?”
多罗斯茫然的摇摇头。
“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不取决于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
多罗斯眨眨眼睛。梁啸笑笑,轻踢坐骑,在荼牛儿等人的簇拥下,轻驰而去。多罗斯想了片刻,用力握紧拳头,咬了咬牙,转身看向正在山谷中奔驰的骑士。亲卫们看到他的脸色,都觉得后脊梁凉嗖嗖的。
他们有一种预感,多罗斯动了杀心,还会有人因违令而死。
梁啸下了坡,向北走了没多远,便有月氏人追了上来,拦住了梁啸。梁啸有些奇怪,但他并不紧张。他和阿奢那约好的,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他会直接用号角声通知,而不是派人来。
派人说明问题并不严重。
可是听完月氏人的解释,梁啸却觉得问题很严重。他立刻拨转马头,赶回峡口。一到石阵,他就跳下坐骑,奔上射台,取出千里眼,查看峡口外的阵地。
峡口外空荡荡的,一个人也看不到。乌孙人走了。
阿奢那赶了上来,苦笑道:“将军,是不是有些古怪?”
梁啸耸起眉,过了半晌,又慢慢放平。“的确有些古怪。猎骄靡这是去了哪儿,是真走了,还是诱我们出去?”
阿奢那苦笑着摇摇头。“猜不出来。”过了片刻,又说道:“都有可能。”
梁啸想了想,让人叫来十几个精明干练的塞人,让他们出峡打探情况。塞人听了,脱去甲胄,换上牧民的服装,出了峡口,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梁啸也出了石阵,但他没有走远,他在猎骄靡驻营的地方转了半天,他仔细查看乌孙人宿营留下的痕迹,推测着猎骄靡扎营的部署。
“君侯,你在看什么?”亚历山大凑了过来。
梁啸看了他一眼,指指面前的营地旧址。“你能看出猎骄靡扎营时的安排,能看出猎骄靡的中军大帐在哪里吗?”
亚历山大沉默了片刻,回想了一下刚才走过了地方,最后把目光收回眼前。“这里应该就是中军大帐。这附近的草皮都被踩没了,应该是人走动最多的地方。从整个营地来看,这里也是中心点,不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很难直接攻击这个大营。”
梁啸赞赏的点点头。几年的征战,亚历山大的进步最明显。他不仅是每次冲锋陷阵时的绝对主力,而且肯动脑子,善于思考。相比之下,帕里斯就不那么用功,心思也更多的放在猎艳上,就连他最喜欢的射箭都算不上出类拔萃。
“你觉得乌孙人为什么离开?”
亚历山大有些紧张。他搓搓手,想了好一会儿。“我觉得他是看到我们的阵地坚固,自认无法攻破,所以干脆撤离。如果我们出峡野战,就等于主动放弃了峡谷的有利地形。如果我们不出峡,他就可以去攻击塞人,掳掠牛羊,以备过冬。”
梁啸心头一动,觉得亚历山大说得有理。猎骄靡离开这里,也可能是因为塞人闹得比较凶,他率领主力镇压去了。这说明之前安排塞人出峡的决定起作用了,可是塞人一盘散沙,恐怕不是猎骄靡的对手。猎骄靡镇压了塞人之后,不仅得到了辎重补给,又会抓到炮灰,到时候再来攻阵怎么办?
山谷里还有几百塞人,这些塞人现在已经融入队伍,牧羊、砍树,打造武器,什么都干,就剩拿起武器一起战斗了。如果猎骄靡再押上几千塞人炮灰来,他们恐怕又要生变了。
不能坐视不理,不管能不能救下塞人,至少要做出营救的姿态。
梁啸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兵力不足,经过几次战斗,现在总兵力只有五千多骑,就算加上塞人也不足六千。如果再分兵,力量就太薄弱了,一旦遇上猎骄靡的主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不管多么精妙的战术,最后还是要靠实力来实现的。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便能以胜弱强的事,只有故事里才有。
梁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老安德鲁还没到?就算是山路难走,他也该到了。难道他遇到了意外情况,又或者,猎骄靡离开,就是去截他了?
梁啸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怠慢,立刻叫来了煎靡,让他安排人西行打探消息。煎靡听了梁啸的分析,也觉得可能性颇大,立刻安排得力的斥候,一人双马,赶去打探情况。
——
峡口向东三百里,猎骄靡立马一座矮坡之上,看着乌孙人像狼群一般追得塞人狼狈不堪,心思却已经飞回了峡口。
来追杀塞人并不是他的目的,塞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他离开峡口,是因为他看了峡口的阵地之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攻破梁啸的阵地,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主动撤退。
撤退不等于放弃相反,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梁啸追出来,那他就别想再回去了。
因为匈奴右贤王已经率领三万骑进入伊犁河谷,就在峡口外百里。只要梁啸出了峡口,离开了他精心布置的阵地,右贤王就会第一时间截断他的后路,让他无路可逃,只能野战。
就算梁啸再善战,在乌孙和匈奴总共六万骑的夹击下,他也必败无疑。事实上,只要他离开了峡口阵地,即使没有匈奴人助阵,猎骄靡也有足够的信心击败他。
然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梁啸离开峡口的基础上的,所以猎骄靡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的战场上,而是三百里外的峡口。
梁啸会出战吗?
一名骑士从山下飞奔而来,冲到猎骄靡面前,大声说道:“昆莫,还像以前一样吗?”
猎骄靡点点头,拨转马头,向西看去。
骑士飞奔而去,将猎骄靡的命令传到各部。正在追杀塞人的乌孙人纷纷吹响号角,将落败的塞人往西驱赶。塞人被追得魂飞魄散,见乌孙人的围堵露出缺口,也不管方向,立刻突围,向西狂奔而去。
猎骄靡歪了歪嘴,笑而不语。
——
梁啸很快知道了猎骄靡的位置。
仓惶逃命的塞人拜倒在梁啸面前,苦苦哀求梁啸出兵求援。猎骄靡一路东行,对塞人大肆报复,如果梁啸再不施以援手,塞人就要被猎骄靡杀光了。到时候猎骄靡会吃着塞人的牛羊,将塞人赶到梁啸的阵地上,用塞人的尸体填平石阵。
梁啸觉得有理,但是他没有立刻动身,他只是安抚塞人,保证一定会为他们报复雪恨。
他在等老安德鲁的消息。
两三天时间,陆续有近千塞人溃兵逃到峡口,说辞基本一致,猎骄靡正在追杀塞人,塞人处境艰难,希望梁啸出手相助,救塞人一命。就连煎靡都按捺不住,几次想向梁啸请命,要身先士卒,攻击猎骄靡,援救塞人。
可是梁啸拒绝了。
塞人来得越多,他越觉得不对头。猎骄靡有三万多大军,他全力以赴的追杀塞人,能让这么多塞人逃到这里?几十个,上百个,那还情有可由。近千人,是不是太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梁啸仔细询问了所有的塞人,仔细分析之后,越发肯定自己的直觉。
这是一个陷阱:猎骄靡追杀塞人是假,诱他出谷才是真。他这是攻阵没有胜利,转而想以野战取胜。
梁啸耐心地又等了两天,终于知道了答案,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匈奴人就藏在峡口西百余里的一个山谷里,数量不明。从马蹄踩踏地面留下的痕迹和匈奴人的警戒范围来看,人数不少,至少有两万。
更让梁啸揪心的是老安德鲁被匈奴人堵在了山谷里,只不过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匈奴人一时啃不动他们,双方正在僵持。
梁啸一下子明白了猎骄靡的险恶用心。怪不得猎骄靡一退就是三百里,这是要拉开距离,好让匈奴人断他的后路啊。这要是被匈奴人截住了,无法再退回峡谷之中,面对匈奴人和乌孙人十倍兵力的夹击,他哪里还有活路。
必死无疑啊。
梁啸立刻找来煎靡、阿奢那和多罗斯商量,老安德鲁被困,必须要去救,否则老安德鲁他们坚持不了太久。可是救安德鲁,必须面临着乌孙人去而复返,截断后路的危险。
该怎么做?
一听说老安德鲁等人被匈奴人困住,不仅煎靡急了,帕里斯、亚历山大等人都急了。那些希腊步卒中有不少是他们的祖辈、父辈,至少也是族人关系,他们被匈奴人困住,岂能不救。
面对煎靡和帕里斯等人的苦苦哀求,梁啸几乎答应了他们,但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静下心来,反复推演可能的结果。
看起来,率先攻击匈奴人是最合适的。一来匈奴人离得近,二来有老安德鲁等人助阵,可以内外夹击匈奴人,取胜的机率更大。三来猎骄靡离得比较远,他收到消息再赶回来,至少要三天时间,等他赶到,匈奴人已经被击败的可能性极高,梁啸可以从容反击猎骄靡。
可是梁啸反复思考之后,觉得还是先打猎骄靡比较好。
阿奢那等人都很意外,表示无法理解梁啸这么做的原因。面对阿奢那等人的疑问,梁啸说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攻击匈奴人,猎骄靡会不会坐山观虎斗?”
阿奢那、煎靡等人互相看看,摇摇头。“不会,猎骄靡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与匈奴人联手攻击我们。”
“那我们攻击猎骄靡,匈奴人有没有可能坐山观虎斗?”
阿奢那抚着胡须,想了想,一拍大腿。“完全有可能!猎骄靡被我们打得越惨,越需要匈奴人的帮助,到时候匈奴人就可以向猎骄靡讨要好处。如果猎骄靡被我们打死了,或者两败俱伤,匈奴人正好占领这片牧场。匈奴人凶残,到时候很可能翻脸不认人,连乌孙人一起杀。”
“那就是了。”梁啸拍拍手,咧嘴而笑。“那我们就先干掉猎骄靡,然后再和匈奴人一决高下。他想驱狼吞虎,那我们就让他看看究竟谁才是虎。”
“将军,我们兵力有限,要想击败猎骄靡,恐怕损失不会小。”
“这不是还有塞人嘛。”梁啸扬扬眉。“我想,对围攻猎骄靡,塞人应该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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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半渡而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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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说服了阿奢那等人先攻击猎骄靡,却没有简单的出发。
以小搏大,而且兵力悬殊,如果不精心运筹,确保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任务并落实到位,这一仗有九成九的可能会输。
梁啸拿来地图,仔细讲解了自己的战术安排。
“目前猎骄靡离我们大概三百里,如果我们主动赶过去,必成疲兵,猎骄靡以逸待劳,我们必输无疑。要想以弱胜强,就要调动猎骄靡来找我们,而且让他跑得精疲力竭,我们才有机会一击而中。”
梁啸看向多罗斯。“你能抓住这个机会吗?”
多罗斯揪着胡子,转了转眼睛。“如果有机会,我能做到。”
“那你就做好准备。我会想办法将猎骄靡诱到你的面前,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梁啸竖起手掌,狠狠斩下。“一次冲锋,将猎骄靡斩于马下。”
“行!”多罗斯搓搓手,兴奋不已。
梁啸的目光转向阿奢那,笑道:“大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输一阵,做一回逃兵。”
阿奢那笑了。“你说吧,怎么逃,我们月氏人也不是没逃过。只要能赢,当一回逃兵有什么关系。”
“大禄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煎靡,你守峡谷,所有的伤兵、辎重都在这里,你务必要守好,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什么?让我守峡谷?”煎靡愣住了,他等了半天,正准备和梁啸一起出战的,没想到梁啸却要让他留守峡谷。他顿时急了。“将军,我不擅守城,还是换个人吧。”
“换谁?”梁啸笑了。“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谁比你更擅长留守?而且公主会留在峡谷里,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
煎靡咂了咂嘴,没有再争。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他也听得出来,这是梁啸对他的信任。除了他之外,峡谷交给任何人,梁啸都不放心。身为大宛将军,保护公主的安全是他的荣幸,也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好吧。”煎靡点了点头。
梁啸随即叫来了塞人,让他们立刻赶回去,召集各部落,传播一个消息:梁啸将与塞人一起夹击猎骄靡,为塞人报仇雪恨,请各部落有人出人,有马出马,同心协力,共破猎骄靡。
塞人听了,大喜过望,告辞而去。
塞人离开之后,梁啸派出大量精锐斥骑,大肆清剿峡谷东西三十里以内的乌孙、匈奴人,做出一副大举出击的架势。
——
猎骄靡挥了挥,示意将刚刚抓获的塞人俘虏押下去。
对这些塞人所说的消息,他并不怎么相信。他觉得这些塞人上了梁啸的当。梁啸只有五六千人,怎么可能赶来驰援塞人。就算全是骑兵也没有狂奔三百里接战的能力,等到了这里,他们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无法再战,形同送死。
梁啸精通骑兵作战,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常识,所以这肯定是假的。
那梁啸为什么会这么说,仅仅是糊弄塞人吗?
猎骄靡不放心,一面集结人马,准备作战,一面派出大量斥候,赶往峡谷打探消息,看看梁啸究竟有什么动向。
两天后,有斥候回来了。他们没有看到梁啸的影子,甚至无法接受峡谷。离峡谷三十里范围以内都成了禁区,汉人、月氏人组成的斥候到处追杀乌孙人,给他们造成了重大的伤亡。这些斥候骑的都是大宛马,速度快,耐力好,又装备有射程超远的狙击弩,乌孙人常常还没看到敌人就被冷箭射杀了。
猎骄靡紧张不已。追杀斥候往往是行动的前奏。梁啸这是打算出击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向东还是向西。猎骄靡反复推演,还是觉得梁啸向西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是从兵力对比还是从距离来看,向西攻击匈奴人才是梁啸最合理的选择。
就在猎骄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大营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塞人,他们虽然还不敢向乌孙人发起攻击,可是频频的抵近侦察也让乌孙人紧张不已。猎骄靡加强了戒备,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有被这些塞人吸引。相反,他越来越坚信自己是对的,这些塞人不过是梁啸的疑兵,他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匈奴人。
猎骄靡留下五千骑防备塞人,自己率领主力向西移动。他下令所有人提高警惕,人不解甲,马不解鞍,随即准备作战。
一天早上,两个斥候送来了猎骄靡盼望已久的消息。昨天晚上,他们幸运的潜到峡谷附近,看到梁啸悄悄的出了峡口,向西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猎骄靡悬了很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没能轻松多久,又提了起来。他放心,是因为梁啸的战术安排正如他所料,西行攻击匈奴人。紧张也是因为如此。梁啸傍晚出谷,按时间算,应该是凌明时分赶到匈奴人的大营,稍事休息,正好发起攻击。
这是梁啸最擅长的偷袭战术,他当年就是这么击败右贤王的。
猎骄靡非常不安。他不知道右贤王会不会算到梁啸的计划。如果没有算到,梁啸有可能偷袭得手,匈奴人会损失惨重。如果右贤王算到了,那他同样将面临一场激烈的战斗。梁啸的兵力虽然有限,可是战斗力很强,再加上有步卒配合,他甚至有可能击败右贤王,取得最后的胜利。
当年他就是用步骑配合的战术在河西击败匈奴人的。
猎骄靡越想越不安,他一面派斥候通知右贤王小心戒备,一面率领两万大军起程,支援右贤王,抢占峡口,切断梁啸的退路,以免他再次退回峡谷中固守。
虽然认定梁啸攻击匈奴人的可能性更大,但猎骄靡非常谨慎。他通知全军,在离峡口还有五十里的时候就要做好战斗准备,控制行军速度,以免人马疲惫,遇袭时体力不足,无法战斗。
两万余乌孙骑兵向西急行。
——
梁啸举着千里眼,仔细观察着远处正在渡河的乌孙人,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猎骄靡果然谨慎。他虽然赶来了,却没有给他多少机会,行军队列很严谨,几乎没什么破绽可言。这一点,在他观察猎骄靡的营地时就感觉到了,现在再一次亲眼证实。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机会。猎骄靡已经被他调动了,在战略上,他已经抢占了先机。接下来,猎骄靡还能不能一直如此谨慎,那就要看猎骄靡究竟能挡住多少诱惑,给不给多罗斯斩首的机会。
梁啸举起了手,向远处的阿奢那做了一个手势。
千里眼中,阿奢那用力的挥动双手,做出了回应。
梁啸收起千里眼,摘下黑弓,将箭囊挪到合适的位置,轻踢马腹,率先冲出了战阵。
荼牛儿等人紧紧相随,亚历山大等人加快马速,渐渐地抢到了梁啸的前面,形成冲锋阵型。
战鼓声响起,打破了山谷间的宁静,一千多大宛骑兵,一千多塞人骑兵,紧紧跟在梁啸身后,向远处的乌孙人杀去。战马跑得越来越快,马蹄声越来越急,渐渐汇成一道惊雷,滚滚而去。
与此同时,阿奢那也率领三千月氏骑兵,冲出了藏身之处,尾随在梁啸身后,杀向乌孙人。
听到战鼓声和号角声,正在渡河的乌孙人吃了一惊,立刻将消息传到中军,并调整队型,战马加速,向梁啸等人迎了上来。双方迅速接近,战马加速完毕,进入冲杀状态。
梁啸举起了黑弓,射出一枝鸣镝。
鸣镝发出厉啸,飞上天空,宣告战斗开始。
汉军弩手率先发挥,数十枝弩箭离弦而去,飞出两三百步,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乌孙骑士中箭落马,随即被奔腾的战马淹没,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
双方接近,同向而驰。梁啸等人抢占了右侧的有利位置,拉弓射击,将一阵阵的箭雨抛向乌孙人。乌孙人位于左侧,除了能够左右射的箭手,很难发挥出真正的射艺。他们只能全力奔驰,希望冲过箭阵,缠住梁啸,给猎骄靡争取时间,创造击杀梁啸的机会。
梁啸等人箭如雨下,一个又一个乌孙人中箭倒地。在双方接触之前,数百名乌孙人中箭身亡。
双方接触,以亚历山大为首的骑士跃马持矛,杀向乌孙人。
弩手们举起滑轮弩,寻找着有价值的目标,沉着冷静的狙击。
梁啸和火狐等神箭手举起手中的弓,随意射击,将一个个乌孙勇士射杀。
在汉军勇士的掩护下,大宛骑士和塞人心无旁骛,拉开弓箭尽情射击,将一批又一批的箭矢射入乌孙人的阵中。与梁啸等人注重命中率不同,他们根本不瞄准,只求尽可能快的射击,将尽可能多的箭射出去。
乌孙人损失惨重。
他们虽然一直控制着速度,并不是特别疲惫,但毕竟刚刚走了一百多里,体力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而梁啸等人却是以逸待劳,精力充沛,双方在体力上——特别是战马的体力上——有着不小的差距。梁啸选择了有利位置,把乌孙人置于非常别扭的左侧,让乌孙人无法射击,又占了上风。在局部兵力上,梁啸同样拥有优势。
乌孙人的右翼只有三千多骑,面对梁啸和阿奢那率领的五千骑,他们完全处于劣势,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短时间内也看不到任何改善的机会。
乌孙人郁闷之极,只能一次次的吹响求援的号角,请猎骄靡尽快派出主力支援。
听到号角声,猎骄靡也有些焦躁起来。梁啸选择的这个时机让他非常难受。在他正渡河的时候,大军隔河相望,即使有心救援,也无法迅速渡河,只能看着右翼骑兵独自应战。他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可是从双方的气势和位置来看,右翼骑兵损失不会小。如果不能及时救援,他们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梁啸实在太嚣张了,居然想当着他的面吃掉他的右翼,断他的右臂。
猎骄靡一边极力提醒自己冷静,一边下令后翼的骑兵加速渡河,绕到梁啸的右侧,抢占有利地形,并进一步包抄梁啸,别让梁啸跑了。相比于右侧骑兵的损失,猎骄靡更担心梁啸一击即走。这里离峡口只有三十里左右,如果梁啸想走,不惜马力的逃跑,他很难阻止梁啸逃回峡谷。
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要把梁啸诱出峡谷嘛,如果让他逃回去了,岂不是白忙一场。
出于这个目的,猎骄靡的第一反应不是支援右侧骑兵,而是截住梁啸。
可惜,情况还是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梁啸重创了乌孙人的右翼之后,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越跑越快,头也不回的向西去了。乌孙人的右翼固然损失惨重,竭尽全力也无法拖住他们,冲出去的后翼也无法实现截住梁啸的战术目标。他们跟在梁啸后面紧追不舍,却始终无法缩小相互之间的距离。
眼看着就要脱离主力,后翼将领不得不吹号向猎骄靡请示,是继续追,还是就此放弃,任由梁啸离开。
猎骄靡心急如焚,下令继续追击,同时命令中军已经渡河的人马转向,无论如何要拦住梁啸,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号角声呜呜作响,乌孙人来往奔驰,人喊马嘶,一片喧嚣。
见猎骄靡一心想拦住自己,梁啸心中大喜。他一边射击,一边下令加速突围。他可不想被猎骄靡的优势兵力围住。战鼓声响起,大宛人和塞人率先加速,抢在乌孙人合围之前冲了出去,梁啸等人却放慢了马速,落在后面,用精准的箭术阻击乌孙人的追击。
紧接着,阿奢那率领月氏骑兵也冲了过去。
梁啸等人断后,且骑且射。乌孙人被他们高超的箭术射得狼狈不堪,不时有人中箭落马,损失惨重,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猛踢战马,紧追不舍。
双方近万骑在草原上策马奔驰,追逐厮杀,不知不觉的离开了乌孙人的主力。
猎骄靡心急如焚,刚刚渡过河,就带着两千亲卫营追了上去。
即使冒再大的风险,他也要追上梁啸,绝不能让他逃回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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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章 生死
梁啸在马背上转身回望,却不是为了射击,而是寻找猎骄靡的战旗。
他如愿以偿。猎骄靡离他虽远,却清晰可见。
梁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希望猎骄靡能够追上来,却不敢奢望。毕竟谨慎已经成了猎骄靡的标签,如此冒险的追击对别人来说很正常,对猎骄靡来说多少有些反常。
可是猎骄靡真的追上来了,比他预想的还要简单,他设想的那些挑逗的招数还没用,猎骄靡就主动追上来了。由此可见,猎骄靡真的想杀他,所以一逮住机会,明知可能有危险也不愿意放过。
梁啸暗自发笑。有杀手锏的感觉真好啊,猎骄靡肯定想不到还有五百甲骑在等着他。当然了,猎骄靡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包括他率领的两千亲卫营在内,现在有近万的骑兵在追击,在他后面,还有数千骑兵随时可以赶来。
除此之外,还有三万虎视眈眈的匈奴人。
因此,严格说来,猎骄靡冒的风险并不大,即使五百甲骑经过强化训练,能否完成预定任务依然是一个未知数,这一切都要看多罗斯有没有把握战机的本事。
或者说,这要看他梁啸的运气。
梁啸没时间多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前面是什么,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他一边控制着马速,一边不停的回身射击。既不能让乌孙人咬住,又不能让乌孙人绝望,他要像钓鱼一样,把他们诱到多罗斯和大夏甲骑的面前。
乌孙人虽然追得紧,却后劲不足,除了已受重创的右翼残部之外,其他两部分乌孙人始终无法赶上梁啸等人,只能缀着梁啸的马尾巴,最近时相距只有几十步,弓箭可及。
可惜,面对梁啸,在骑射这项技能上,即使是乌孙人中最自信的骑士也失去了自信。
梁啸手中的黑弓射程一百二十步,中速奔驰的大宛马又快又稳,如闲庭信步,让他得以从容射击,命中率高达七八成,几乎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名乌孙人中箭,射得乌孙人都有了心理障碍,一看到梁啸举弓,第一反应就是举起骑盾保护自己,而不是还击。
因为在这个距离,他们根本不可能射中梁啸,射程都达不到,勉强将箭射出去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万般无奈之下,乌孙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包抄上,用人数优势困死梁啸。奈何他们的战马本来就不如大宛马,又连续行军了一百余里,此刻就算是再快马加鞭,也无法追上梁啸。若非猎骄靡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截住梁啸,他们早就勒住战马,放弃追击了。
乌孙人筋疲力尽,叫苦不迭,恨不得和胯下的坐骑一下口吐白沫。
——
右贤王卷着马鞭,轻轻拍打着手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梁啸没有来攻击他,反而去攻击猎骄靡,这大出他的意料。不过,他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个拿下伊犁河谷的机会。
越过大山,进入河谷,右贤王就动心了。在草原上的牧草已经枯黄,秋风渐起,吹得人脸皮干裂的同时,伊犁河谷却还是绿油油的一片,河水清澈,牧草青青,宛如天堂。
右贤王羡慕妒忌恨,这一片上好的牧场居然被猎骄靡这个狗奴控制,匈奴人却分不到一杯羹,实在是岂有此理。浑邪王该杀,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连一点风声也不露,实在太过份了。
如果早点知道猎骄靡手中有这么一片牧场,右部匈奴这些年何至于如此狼狈。
现在,猎骄靡和梁啸咬在一起,猎骄靡有兵力优势,梁啸有过人的实力,不分上下。如果他们两败俱伤,那这份丰美的河谷牧场自然成了他右贤王口中的肥肉,想来损失惨重的猎骄靡不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当然了,猎骄靡不识相更好,顺便将猎骄靡干掉就是。不管怎么说,他反正不打算走了。
“请回报昆莫,我马上就集结人马,请昆莫务必截住梁啸,千万不能让他又逃回峡谷。”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乌孙使者感激涕零,带着右贤王的回报,飞身上马,回报猎骄靡。
右贤王撇了撇嘴,又考虑了片刻,这才召集部下,命令一万精骑向东急行,伺机参战,自己率领主力缓缓东行,留下三千骑监视老安德鲁等大宛步卒。
——
猎骄靡心急如焚,眼看着梁啸就要逃回峡谷,合围却迟迟无法实现。
几百步,平时快马几十息就可以完成的距离,却成了乌孙人无法跨越的天堑。不仅无法缩短,反而有越拉越大的迹像。
猎骄靡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抬头眺望西方的天空。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看到匈奴人。如果匈奴人能及时出现,梁啸就无路可逃了。可是,西方的草原一片死寂,除了青色的牧草和衣带一般的河流,连一匹马都没有。
猎骄靡仰天长叹,抬起头,犹豫了片刻,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号角声响起,万余乌孙人放慢了速度。他们早就不想追了,只是迫于猎骄靡的命令,不敢不从。听到期待已久的号角声,他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几乎与汉军并驾齐驱的右翼骑兵也放慢了脚步,脱离了接触。不过他们损失惨重,三千骑只剩下不到五百骑,而且有不少人受了伤。就算有掉队的,损失也在一半以上。
听到号角声,梁啸也很诧异。眼看着猎骄靡就要进入多罗斯的冲击距离,怎么突然停下了?
梁啸想了想,传令让阿奢那率领月氏人和塞人为他掠阵,他自己拨转马头,向乌孙人冲了过去。
一百多汉军骑士,呼啸而至。
乌孙人又惊又怒。惊的是梁啸不给他们一点**的机会,居然主动杀过来了。怒的是梁啸欺人太盛,百余骑就敢向他们发起冲击。他们虽然累了,却有近万骑,一百倍的兵力优势,追不上你也就罢了,难道还困不住你?
乌孙人立刻吹号请战,同时再次加速,正面迎战梁啸。
猎骄靡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喜悦淹没了。他正为没能截住梁啸感到遗憾,没想到梁啸居然主动杀过来了。他立刻吹起号角,命令冲在前面的两部人马不要急于接战,而是先切断梁啸的后路,争取将他包围。与此同时,他亲自率领亲卫营加速,迎向梁啸。
听到猎骄靡的命令,怒火中烧的乌孙人不得不按捺着自己的火气,和梁啸擦肩而过,冲向梁啸的身后,将梁啸和阿奢那分隔开。
梁啸听到号角声就明白了猎骄靡的意思,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加速,径直冲向猎骄靡。
“斩杀猎骄靡——”梁啸跳上马背,站在马鞍上,举起黑弓,振臂高呼。
“斩将!”庞硕猛踢战马向前冲锋,装上了长刀的刀柄。在他身后,十余名长刀手也开始组装长刀,做好了接战的准备。
“夺旗!”亚历山大等骑士低声怒吼,放下了手中的长矛,在奔跑中行成了冲锋阵型。
一百多骑士,两百多匹战马,卷起了一阵狂飚,带着冲天杀气,义无反顾的冲向猎骄靡和他的亲卫营。
猎骄靡远远地看到这群人,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有明显的兵力优势,可是他意识到,此时此刻,他的优势未必能发挥出来。
急行军一百余里,又不惜马力的追击了三十里,他的战马已经精疲力竭,急需休息。梁啸等人虽然也跑了三十多里,可是他一直没有尽全力,他们的战马还有余力可用。也许发挥不出最好的状态,却比乌孙人有着明显的优势。
失去了速度优势,骑兵的战斗力就大打折扣,兵力优势再明显,如果追不上对手,又有什么意义?
猎骄靡心中忐忑,可是面对奔腾而来的梁啸,他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号角声响起,猎骄靡拔刀怒吼。“杀死梁啸,赏万落——”
游牧民族以落为单位,一落就是一户,万落当于汉人的万户侯,而且更实惠。整个乌孙也不过来五六万落。为了鼓舞士气,斩杀梁啸,猎骄靡一下子就扔出这样的重赏,立刻刺激得无数乌孙人红了眼,嗷嗷的叫着,向梁啸扑了过去。
梁啸不知道猎骄靡说了些什么,但是他感受到了乌孙人的杀气。他拉弓搭箭,瞄准百步之外的乌孙人,开弓放箭。
一箭接着一箭,弦如急雨,箭似流星。
弩手们也端起了弩,瞄准甲胄鲜明的乌孙将领,扣动了弩机。
火狐等射手也拉开了弓,发挥出最强的箭术,连续射击。
片刻之间,数十只利箭飞驰而去,一个又一个乌孙人中箭,不少人落马,随即被奔腾的战马踩倒,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乌孙人也拉开了弓箭,将一批箭射向梁啸等人。他们的箭术虽然有所不如,但胜在人多势众,梁啸等人也纷纷中箭,不仅冲在最前面的亚历山大等人身中数箭,就连队伍中的梁啸都中了两箭。箭头射穿了甲片,割破了皮肉,鲜血涌出,立刻染湿了战袍。
可是梁啸却没时间理会这些,他连续拉弓,一口气射出十几枝箭,直到将箭囊射空。
片刻之间,至少有十名乌孙勇士倒在了他的箭下。
“轰!”亚历山大等人手持长矛,杀入乌孙人的阵势。
奔驰的战马将乌孙人撞倒,锋利的长矛刺透了乌孙人的战甲。冲锋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可是杀气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加高涨。双方将士挥动手中的武器,展开了惨烈的近身肉搏。
“转!转!”梁啸从荼牛儿手中接过一只箭囊,背在背上,一边射击,一连大喝。
“转!转!”亚历山大等人齐声应喝,猛踢战马,冲破乌孙人的阻挠,竭力保持速度,以猎骄靡为中心,开始顺时针旋转。这是在近身格斗,无法快速冲锋时的战术,围绕着一个目标做顺时针或逆时针旋转,既可以保持一定的机动,又能对敌人造成心理上的威慑。
与此同时,庞硕等人跳下战马,挥舞着长刀,向猎骄靡扑了过去。
马蹄飞舞,踢起一层层混杂了牧草和鲜血的泥土。
长矛如林,挑杀一个个被重赏刺激得发狂的乌孙人。
长刀翻飞,将一个个乌孙骑士斩于马下,不断地向猎骄靡挺进。
“杀!”庞硕咆哮,长刀一劈而下,斩杀一个乌孙骑士。一个乌孙骑士纵马奔至,挥舞战刀,一刀劈下,正在庞硕的肩甲。弯刀在战甲上划出一溜火星,割断了系甲的丝绦,甲叶散开。没等乌孙人高兴,长刀横扫,一刀斩下了他的半边肩膀,又顺势砍下了马头。
“杀!”庞硕顺手扯下了肩甲,扔向冲来的一名乌孙骑士。乌孙骑士下意识的闪避,庞硕趁机扑了过去,高高跃起,一刀劈下。
乌孙骑士连人带马被劈为两半,轰然倒地,血流满地。
庞硕被鲜血刺激得面目狰狞,连声咆哮,状如疯虎。
十余名长刀手齐声怒吼,如墙而进,当者披靡。
猎骄靡一边控制着战马,一边注视着战场。他已经成功的围住了梁啸,却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梁啸等百余骑正围着他绕圈奔驰,将他和他的部下分割开来,他身边只有百余骑,而这百余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就在他的注视下,接连十余人被手持长刀的庞硕等人斩杀。
与其说是他围住了梁啸,不如说是梁啸围住了他。
现在就看谁能先得手,是他的部下先杀死梁啸,还是这些长刀手先杀死他。
不经意之间,他们就直面对手,生死对决。
猎骄靡再一次看向西方的天空。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援兵的影子。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右贤王的用意,也明白了梁啸这么做的原因,不禁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同时也对梁啸的胆气敬佩不已。
换了他,他敢做这样的选择吗,置三万匈奴精骑在侧于不顾,向数倍于已的对手发起攻击?
面对梁啸,面对号呼直进的汉人骑士,猎骄靡血液深处的野性爆发,他举刀长啸。
“梁啸,来吧,你我决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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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杀手锏
回答猎骄靡的是数枝厉啸的羽箭。
梁啸返身杀来,并不是为了一举击杀猎骄靡。当然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会放过。他很清楚,不管他身边的这些勇士武艺多么精湛,实力有多少强劲,在十倍以上的敌人面前,恋战都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一旦被对方缠住,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目的是激怒猎骄靡,让他继续追,然后由多罗斯率领的大夏甲骑来收拾他。
猎骄靡要和他拼命,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寻声射出几枝箭,连战果都来不及看,大声喝道:“走走走!”
正在杀进的庞硕等人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手,拽过战马,掉头就跑。
已经完成了两圈,速度有所下降的骑士们也立刻改变了战术,再次直线加速,向乌孙人最薄弱的位置冲去,撕开乌孙人尚未坚实的包围圈,扬长而去。
梁啸率领神箭手断后,接连射杀数十人,生生的阻住了乌孙的追击,掩护着其他的骑士飘然远去。他们放马狂奔,与乌孙人脱离了接触之后,不知道是谁领头,扯着嗓子吼起了豪迈的战歌,其他人纷纷应和,笑成一团。
猎骄靡气得咬牙切齿,用力拔出肩头的长箭,看着箭头上的血肉,怒火攻心。
梁啸狠狠地羞辱了他。仅用百余骑冲击了他的中军,斩杀了百余人,又全身而退。他一心想抓住梁啸,击败梁啸,可是梁啸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他依然没能抓住,反而被梁啸射了一箭,险些一命呜呼。
梁啸的箭射在他的肩上,更是射在他的脸上。
“追!”猎骄靡怒不可遏,猛踢战马,向梁啸追去。
梁啸一边回头射击,一边注视着猎骄靡的战旗,见猎骄靡追了上来,心中大喜。他收起弓,举起千里眼,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向河谷的北侧奔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战马的体力消耗不小,速度明显下降。好在乌孙人也没时间休整,速度也快不起来,双方一前一后,继续向西奔去。比起之前,这次双方的距离更近,几乎是搅杀在一起,难分敌我。不管是梁啸还是猎骄靡,都搞不清整个局面是什么,只知道一个逃,一个追。
片刻之间,梁啸接近峡口。眼看梁啸就要脱身,猎骄靡再也按捺不住,下令全军追击,务必要将梁啸挡在峡谷外。在命令的催迫下,乌孙人猛抽战马,从不同方向冲过来,冲向峡口,打算堵住梁啸后路。
近万乌孙人在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往来奔驰,眼中除了梁啸等人,已经注意不到任何其他问题。
梁啸见状,下令击鼓,发出了甲骑出击的命令。
多罗斯端坐在马背上,听到战鼓声,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用千里眼最后一次确认了猎骄靡的模样,小心的收好,放下面甲,手中战刀一指。
“斩杀猎骄靡!”
“斩杀猎骄靡!”五百甲骑沉声喝道。有面甲遮挡,他们的声音显得有些闷,杀气却无法掩护。
多罗斯一马当先,冲出了藏身之地。五百甲骑鱼贯而出,在加速的同时围绕在多罗斯的身边,形成一个箭头状的三角冲锋阵型。他们不带弓箭,只有长矛和弯刀,有的人还带了一些战锤、战斧等重武器。他们身披重甲,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披了胸甲,奔驰速度有限,阵势却非常严整,战马与战马之间只有一臂距离,对于骑兵冲锋来说,这样的间隙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五百甲骑,再加五百匹备用战马,就像一个黑色的箭头,直奔猎骄靡而去。
蹄声隆隆,势如雷霆。
最先倒霉的右翼的乌孙骑兵,看着这奇形怪状的骑士,乌孙人愣住了,不知道这些缓缓而来骑士是敌是友。当他们发现甲骑逼近,而且没有减速的意图,立刻包抄上去,展开攻击。他们射出了手中的箭,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反应,甚至连举盾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当然不知道,甲骑根本不带盾。
箭射在甲骑的身上,丁丁当当响成一片,却没有任何效果。这些比普通盔甲要厚一半的铁甲经过来特殊处理,要害部位都有加厚的甲片保护,除非抵近射击,普通的箭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一点已经经过多次试验,甲骑骑士们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对乌孙人射来的箭选择了无视,一心一意的奔着猎骄靡而去。
看到甲骑沉默的逼近,感受到那股沉默的杀气,大部分乌孙人明智的选择了避让,少部分乌孙人自恃武勇,迎了上去,打算用手中的长矛、弯刀攻击甲骑。他们如愿以偿的接近了甲骑,但随即就后悔了。
但凡眼睛不瞎,看到甲骑身上的甲胄,也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更重要的是,甲骑之间的空隙太小,挤就能将他们挤死。
他们想拨转马头逃跑,然而这也是奢望。甲骑的速度虽然不快,最多只能算中速,若是在平时,乌孙人可以很轻松的甩开他们。可是今天情况特殊,乌孙人被梁啸钓着跑了几十里,马力耗尽,已经跑不动了,即使甲骑没有全速奔跑也能轻松的撵上他们。
长矛一闪,甲骑骑士轻松的将乌孙人捅了个透心凉,又抖动长矛,将乌孙人甩落,继续向前奔去。
片刻之间,数十名乌孙人被甲骑杀死。当甲骑从他们身上碾过,他们已经被马蹄踩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看不出一点人形。
牛刀小试,大夏甲骑更加自信,他们目不斜视,昂首挺胸,不像是参战,倒像是参加阅兵,盯住猎骄靡的方向,径直杀了过去。
乌孙人大惊失色,纷纷识相的避让。大夏甲骑如虎入羊群,无人敢轻搦其锋。
一时间,报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正在试图包抄梁啸的乌孙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情况,以至于报警声如此急促。
猎骄靡也不知道,他看向号角声响起的方向,却没看到危险究竟是什么。在他的视野中,乌孙人的战旗纷纷向两侧移动,一个沉闷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在纷杂的战场上并不起眼,却让人心生寒意。
猎骄靡勒住了缰绳,示意亲卫骑向自己靠拢,准备战斗。
终于,眼前的乌孙人全部散开,五百大夏甲骑出现在猎骄靡的眼前。
在那一瞬间,猎骄靡倒吸一口冷气。即使隔着几百步,他还看不清这些骑士的装备究竟是什么样,但是从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上,他知道这将一个极其强劲的对手。
虽然人数看起来并不多。
猎骄靡如梦初醒,他知道了梁啸的用心。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梁啸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了大夏人,甚至不惜以身为饵,亲自冲锋陷阵,只为给大夏人创造这次机会。
以他的对敌经验,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甲骑的优劣。他更清楚,此刻的乌孙骑兵已经人马皆疲,没有一战之力,遇到这样的生力军,必然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猎骄靡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撤退。
号角声响起,乌孙人都懵了。这个转变来得太突然,除了那些亲眼看到甲骑的乌孙人,其他人都不明白猎骄靡为什么会这么做。好容易追上梁啸,合围在即,为什么要撤退?
多罗斯也听到了号角声,知道猎骄靡想跑。他很想加快速度追上去,可是战前梁啸的吩咐及时的制止了他。他发出命令,让甲骑们保持速度,咬住猎骄靡,不准随便加速,以免空耗马力。
乌孙人在狐疑中开始撤退,并迅速演化成一场溃败。
梁啸听到号角声,看到依然不骄不躁,稳步前进的大夏甲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大夏甲骑虽然还没有斩杀猎骄靡,却已经完美的体现了杀手锏的作用,乌孙人崩溃了,除非老天爷拉偏架,猎骄靡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举起手,冲着阿奢那挥了挥。乌孙人已经是一团散沙,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机会,月氏人可以出击了。这种顺风仗再不会打,月氏人活该亡国。
阿奢那兴奋不已,高高的扬起手,正准备下令出击,却见数骑从西奔驰而来,骑士躬着背,几乎伏在马背上,战马四蹄腾空,骑士却依然奋力扬鞭,猛抽战马,似乎要榨出战马的最后一丝潜力,让它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阿奢那愣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任他的经验,这个消息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难道是匈奴人杀来了?阿奢那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催动战马,向梁啸奔了过来。看到阿奢那奔来,梁啸也愣了一下,转头一看,看到狂奔的骑士,心里顿时一紧,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似的,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坏了,肯定是右贤王到了。难道猎骄靡真的命不该绝,右贤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刹那间,梁啸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握着马鞭的手指发麻,一阵凉意直冲脑门。
片刻之后,梁啸吐出一口气,眉毛渐渐扬起,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他斜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阿奢那,歪了歪嘴,露出一丝不屑的浅笑。
骑士奔到梁啸面前,用力勒住了战马。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腾空虚踢,厉声长嘶,后蹄着地,向前跑了两步,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骑士很敏捷,及时的跳下马,向前奔了两步,来到梁啸的马前。
“将军”
梁啸摆了摆手。“不要急,慢慢说。”又对荼牛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拿过一壶水,递给骑士。骑士接过,咕咚咕咚灌了两口。他喝得很急,一大半水洒在了胸甲上。
阿奢那奔了过来,看到骑士的脸色,心里更加不安。
“是不是匈奴人来了?”梁啸摇着马鞭,云淡风轻。
骑士愣住了,仰着脸,一脸惊讶的看着梁啸。“将军,你是不是会卜卦啊,怎么……”
阿奢那也愣住了。看这骑士的神情,梁啸应该是说中了,匈奴人的确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梁啸这副神情,他心里的紧张莫名的淡了几分。
梁啸哼了一声:“就这么点事,还要卜卦?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得出来。”他转头看向阿奢那,见阿奢那神情古怪,笑了。“大禄,你说说看,匈奴人来了,奇怪不奇怪?”
阿奢那干笑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心情。“将军,匈奴人来了不奇怪,可是现在来,的确有些不是时候啊。”
梁啸摇着马鞭,轻笑一声:“大禄何出此言?”
“将军,我们刚刚击败猎骄靡,正是扩大战果的时候,匈奴人来了,猎骄靡岂不是白捡了一条命。如果再有半天时间,容我们好好追杀一番,猎骄靡肯定元气大伤啊。”
“元气大伤哪里够,我要他的命。”梁啸哈哈一笑。“大禄,刚才委屈你了,让你跟着我做诱饵,被乌孙人追了几十里。现在给你一个雪耻的机会,你有没有兴趣?”
阿奢那愣住了,盯着梁啸看了半晌。梁啸也笑盈盈地看着他,神色轻松,看不出一点应有的紧张。阿奢那糊涂了,咂了咂嘴。“将军,我去追猎骄靡,那匈奴人……”
“匈奴人交给我。”梁啸摆摆手,打断了阿奢那。“我与右贤王对阵两次,两次都让他跑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大禄,你不要和我争,这个功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的。”
“将军,你现在只有千余人,要面对的可不是猎骄靡,而是匈奴人。”
“匈奴人?”梁啸仰天大笑。“大禄是不是觉得匈奴人与乌孙人更强?这倒也是,对你们月氏人来说,乌孙人是手下败将,匈奴人却是劲敌。可是,对我们汉人来说,不管是乌孙人还是匈奴人,都不堪一击。大禄,我们上次的赌约无疾而终,再赌一次如何?”
阿奢那看着梁啸,眉毛慢慢扬起,一丝笑意从嘴角绽放。“将军,怎么赌?”
“很简单,我拦住右贤王一天,你拿下猎骄靡的首级。”
阿奢那沉吟片刻,举起手掌。梁啸踢马上前,与阿奢那击掌三次。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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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空城计
阿奢那拱拱手,带着月氏人、塞人追杀乌孙溃兵去了。
以他的阅历,他当然不会相信梁啸真像他表现的那么信心满满,也不可能因此相信梁啸必胜,但看到梁啸在这样的不利局面面前能够谈笑风生,他愿意陪梁啸赌一把。
何况梁啸将最困难的任务留给了他自己,却让他去追击乌孙人,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不能就此放qi 重创猎骄靡的大好机会,躲回峡谷。
让匈奴人和乌孙人会师,情况会更糟。
综合权衡之下,阿奢那与梁啸打了个赌,并且第一次诚心诚意的希望梁啸能赢。
看着阿奢那远去,梁啸脸上的笑容迅速散去,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心,下达命令,让所有的将士立刻 换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整理装备,特别是补充箭矢,又给黑弓换了一条弦,受伤的战士赶着受伤的战马回到峡谷,调换精力充沛的战士和战马。
小半个时辰后,五十几名亚马逊女战士在女族长的率领下,赶着一百多匹大宛战马来到了梁啸面前。洛绪丽的坐骑,那匹通体雪白的大宛马赫然在列。
看到这一切,梁啸什么也没说。庞硕等人也让开了位置,女族长一马当先,来到梁啸的身侧,微微欠身,向梁啸施礼。
梁啸还礼,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看到这些亚马逊女战士,他仿佛又回到了初到西域时的情景。那时候,洛绪丽安排了四名亚马逊女战士做他的侍婢,这四人随着他出生入死,希格玛最后还冻死在雪山中。
“阿尔卡帕就长眠在那座山里。”梁啸转过来,悲伤的目光看向东方的雪山。“等打完这一仗,我带你们去看她。如果我战死了,请公主……”
“如果将军战死,我们一起去陪阿尔卡帕。”女族长微微一笑。“她从此不会孤单。”
梁啸点了点头。“好,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去陪她。走,我们去会会匈奴人。”
“喏!”亚马逊女战士豪气干云,齐声娇喝。
“走!”荼牛儿等大汉少年看到这一群英姿勃发的女战士也兴奋起来,谁也不肯示弱,一个比一个声音响。“会会匈奴人!”
梁啸带着这百余骑,纵马轻驰,他们大声说笑,有人纵声歌唱,歌唱嘹亮,在草原上回荡。
峡谷之中,洛绪丽站在射台之上,看着梁啸一行渐行渐远,伸手掐了掐汉尼拔的小脸。“我的汉尼拔啊,好好看 看你父亲的英姿。将来等你长大了,你一定要像你的父亲一样英勇无畏,勇往直前。”
煎靡站在一旁,扼腕叹息。“我的运气真是不好,这么好的机会,却只能守在山谷里。”
洛绪丽咯咯笑道:“战斗还没有结束,真正 的决战尚未开始,你又何必叹息。煎靡将军,你会有展示勇气的机会的。”
煎靡扬扬眉。“当真?”
“当然。”洛绪丽也扬扬眉。“我大宛人才是将军最信得过的人,他怎么会忘了你呢。”
煎靡连连点头,哈哈大笑。
——
梁啸一行向前走了几里地,就遇到了匈奴人的前锋一万骑。
看到对方的战旗,梁啸勒住了战马,匈奴人也放慢了脚步,缓缓列阵。一万骑在统兵的匈奴小王两侧分开,气势惊人。相比之下,只有一百余骑的梁啸显然势单力薄。
可是,梁啸自己并没有这么觉得,至少脸上看不出来。他身边的男女战士也没什么紧张的气氛,他们一边说笑,一边互相追逐,不时爆发 出一阵阵大笑。
刚刚经历 了一场恶战,原本都有些疲惫,可是亚马逊女战士的到来冲淡了这一切,不论是来自大汉的游侠儿,还是很早就跟着梁啸的佣兵,都挺起了胸膛大声说笑,显得满不在乎。亚马逊女战士和他们也很熟,平时就没少开玩笑,此刻身处战场,更是豪放不羁,不时的反击,甚至追得游侠儿们到处跑。
梁啸很满意 。他叫过荼牛儿,嘱咐了几句,让他上前通话。
荼牛儿领命,轻踢战马,冲出了战阵,直奔匈奴小王的战旗而去。
看到一骑驰来,匈奴小王难兜有些意外 。他勒住战马,盯着远处的梁啸看了又看。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梁啸的面目,但是他能看到梁啸身边互相追逐的骑士,不由得一阵阵不安。
梁啸的表现太诡异,他真是的来交战的吗,怎么看着这么像诱饵?
难兜有这样的想法并非怯懦。身为右部匈奴的小王,右贤王信赖的将领之一,他有与梁啸对阵的经验。不论是远征大宛,还是河南之战,他都是亲历者,对梁啸的战法并不陌生。
可以说,梁啸的名字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每一个匈奴人的心里,凡是对此掉以轻心的人,不是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就是即将死在战场上。对于任何一个匈奴将领来说,梁啸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对手。
难兜能活到现在,自有他的长处,勇猛之外的谨慎就是他不多的优点之一。
难兜权衡之间,荼牛儿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端坐在马背上,张开双臂,手里除了缰绳,没有一件武器。他笑容满面,虽然脸上还有血迹,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凶恶。
“你是谁?”难兜大声说道,同时不动声的摇了摇马鞭,示意身边的卫士不必上前拦截。对方不过是一个人,没必要太紧张,免得让汉人笑话。
“大汉冠军侯座前勇士,荼牛儿。”荼牛儿勒住座骑,大声说道:“敢问足下,右贤王又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到?”
难兜不认识什么荼牛儿,但是他对荼牛儿只问右贤王,却不问他是谁感到非常不满。我虽然不像右贤王一样声名显赫,却毕竟是统领万骑的匈奴小王,难道都不值得你问候一声?
“右贤王就在我身后,很快就到。”难兜沉下脸。“你们只有这么一点人马,又何必问右贤王。”
荼牛儿看了难兜一眼,又抬起头,看了看难兜身后的战旗,笑了。“你如果手痒,我们也可以先陪你玩玩。等右贤王来了,再与他大战也不迟,反正我们的主力正在追杀猎骄靡,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
难兜更加生气。听你这意思,要仅凭这百余人与我作战?这也太小瞧人了,我这儿可是一万骑,就算实力再弱,一百倍的兵力也足以击杀你了?
难兜很想下令发起冲锋,先将这个口气太大的汉人小子拿下,再一举击杀梁啸。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荼牛儿刚才说的那句话让他很惊讶。
“你们在追杀猎骄靡,猎骄靡战败了?”
“是啊,就在你们来之前不久的事。听说你们匈奴人来了,还以为是右贤王,我们连饭都没时间吃就迎上来了。没想到……”
荼牛儿咂了咂嘴,听起来有些遗憾。可是这话落在难兜的耳朵里,却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轻蔑。以为是右贤王,所以迎上来了,结果不是。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知道 不是右贤王,你连这一百多人都没兴趣来?
难兜越想越恼火,恨不得立刻 下令冲锋,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梁啸击败了猎骄靡,可信不可信?
他的主力正在追杀猎骄靡,是不是真的如此?
如果他在说谎,比如他的主力就埋伏在身后呢。他与猎骄靡对峙的峡口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要想退回去,容易得很,同样,他的主力要是埋伏在峡口里,等匈奴人追击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将匈奴人拦腰截断,威胁同样不可小视。
他可是刚刚走了百十里路赶到这里,而梁啸却是以逸待劳,如果交战,梁啸有体力上的优势。
难兜一时难以决断,他不相信荼牛儿的话,他需要 更确切的消息,在此之前贸然发起攻击是不理智的。
“猎骄靡人在哪里?”
“在逃跑。”荼牛儿摇摇头。“乌孙人太弱了,两三万人,一打就跑,真没劲。你们匈奴人虽然也不怎么样,可是和乌孙人比,还是要强一点的。”
难兜差点气笑了。你这是夸我们,还是在损我们啊?不过反过来想想,荼牛儿说的话也是事实。匈奴人的确要比乌孙人强,可是在汉人面前,匈奴人却没有骄傲的资本,特别是在这位冠军侯面前。几次交手,匈奴人都没占到任何便宜。
如此说来,猎骄靡败给梁啸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相反是大概率的事。连匈奴人都不是梁啸的对手,猎骄靡又算什么东西。
难兜迅速评价着汉人、匈奴人、乌孙人的实力对比,越想越没信心。他叫过两个亲卫,耳语了几句,吩咐他们一个去通知右贤王,一个去安排斥候打探战场形势。与此同时,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荼牛儿闲扯。
荼牛儿也不着急,梁啸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难兜越是心里没底,他的任务越容易完成。
远处,梁啸暗自松了一口气。感谢右贤王,派了这么一个还有点脑子的将领来。空城计这种事只有针对这种有一点脑子的将领才有效,如果是那种一点就炸的莽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上来再说,那他就只有掉头逃命了。
见匈奴人没有出击的迹像,梁啸表现得更加轻松。他跳下马,在草原上散起了步,一副等右贤王前来叙旧的架势,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天快黑,天快黑,天黑了,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就更好演了。
见梁啸下马,佣兵、游侠儿们也纷纷散开,自由活动,有人下了马,来回踱步,有人到河边洗马,甚至有人坐在草地上,扯开甲胄,捉起了虱子,不像是打仗,倒像是郊游。
远远地看到梁啸等人如此轻松,难兜更不敢大意。在他看来,除非梁啸脑子坏了,否则这绝对是一个陷阱,一个诱饵。别看他们现在这么轻松,等他冲过去,可能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情形了。
虽然难兜有足够的理性来压制自己发起攻击的冲动,但他还是不死心。反复权衡之后,他决定派出一千骑试试梁啸等人的底气,看看他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号角声响起,旌旗摇动,一千匈奴骑兵从右翼冲出,奔向梁啸等人。
荼牛儿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这些骑兵看起来人数不少,但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来看,算不上什么精锐。对于梁啸等人来说,这一千骑形成不了什么真正 的威胁。
见荼牛儿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轻蔑,难兜心中不安,顾不上和荼牛儿说话,盯着战场,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听到号角声,正在散步的梁啸看了一眼,翻身上马,举起了黑弓,轻踢坐骑,开始小跑。
火狐等箭手、弩手一直在梁啸身边,见此情景,二话不说,立刻 跳上马背,摘弓举弩,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亚马逊女战士们也催动战马,紧紧跟了上来,在梁啸两侧聚拢。
散在四处的骑士们听到号角声,也纷纷上马,拿起武器,迅速向梁啸靠拢。他们策马奔驰,在短短的几百步距离内就由松散的阵形转变成冲锋阵形,时机掌握得刚刚好,阵势成形之际,就是梁啸射出宣告发起攻击的鸣镝之时。
“嗖!”一枝鸣镝破空而去,飞跃百步,一箭命中一名匈奴骑士的胸甲,从前胸射入,从后背射出。匈奴骑士翻身落马,只来得及发出两声惨叫就被奔驰的战马踩中,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弩手、神箭手们密集射击,集中在匈奴人的左前方。数十枝箭同时射至,十来名匈奴骑士首当其冲,纷纷中箭。匈奴人的冲锋阵型受阻,气势微滞,趁着这个机会,亚历山大等人杀到,一马当先,冲向匈奴人阵中。
“杀!”亚历山大手持矛落,将一名匈奴骑士挑落马下。
“杀!”庞硕单手挥舞长刀,一刀将一个匈奴骑士的手臂斩断。
梁啸举起黑弓,对着将旗下面发白的千夫长,微微一笑,连射四箭。
几名弩手同时扣动弩机。
相隔百步,人马混杂,千夫长看到了梁啸,却不知道 自己已经成了梁啸的目标,等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数枝利箭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至少有三枝箭同时射中他的面门。
千夫长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翻身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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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尸体
在梁啸身边的所有骑士中,论训练 之精,实力之强,既不是大宛人,也不是大夏甲骑,而是庞硕、亚历山大等人为首的亲卫骑。
从跟着梁啸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是真正 的职业军人,平时除了训练 之外,没有任何事值得关心。他们接受过桓远和钟离期的训练 ,平时也从不放松,只要有时间,每天至少要训练 一个时辰以保持状态。
至于他们个人有针对性的练习,并不计算在内。
可以说,他们不仅是这个时代真正 的职业军人,而且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战士。相比之下,即使以战斗为天职的亚马逊女战士也未必能超过他们。在如何训练 出成绩这一点上,没有人比梁啸的认识更深。
相对而言,梁啸在他们身上投入的资金也非常惊人。盔甲、武器、战马、平时的衣食,哪样不要花钱?长安有钱的将领很多,但舍得在部曲身上这么花钱的,梁啸独此一家,也因此练就了睥睨天下的精锐。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人从加入梁啸的亲卫营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梁啸,没有离开过战场。他们熟悉梁啸的战术,熟悉梁啸的一举一动,甚至不用梁啸说话,只要梁啸一举手一投足,他们就知道 梁啸要干什么。
他们俨然已经成了梁啸身体的一部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当上百训练 有素的勇士共进退、同生死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挡住他们的全力一击。双方刚接触,梁啸和火狐等箭手、弩手就展现了这种配合的强大 威力,在第一时间射杀了对方的将领。
千夫长落马,匈奴人大惊失,乱作一团。
没给他们任何缓冲的时间,梁啸等人杀入阵中。庞硕挥舞长刀,左劈右砍,连杀数人,一马当先的冲到匈奴人的将旗前,手起刀落,一刀将匈奴人的将旗连同举旗的匈奴勇士一起斩为两段。
“哗啦啦”一阵响,匈奴人的战旗倾倒,一个长刀手拍马赶上,扯下战旗,挑在刀尖,扬长而去。
一个冲锋,斩将,夺旗!
双方一触即分,梁啸等人像一柄巨剑,毫不留情的斩断了匈奴的阵型,留下数十具尸体和满地的鲜血。他们一冲出匈奴的阵抛,立刻 拨转马头,又向惊魂落魄的匈奴人追了过来,射出一阵箭雨。
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相对而驰,双方都可以很方便的射击,匈奴人的射程略逊一筹,人数却占优势。现在梁啸等人迅速转身,绕到了匈奴人的右侧,匈奴人顿时陷入了被追击的困境,人数优势再也发挥不出来,反而成了劣势。他们要想射中梁啸,就必须掉过来,可是数百人的队伍可没那么容易掉头,更何况梁啸等人贴身尾追,也不可能让他们掉头。
转眼之间,匈奴人就陷入了全面被动。他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加快速度逃跑,甩掉梁啸等人。返身接战,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不管哪个选择都不是好选择。
返身接战的匈奴人很快就意识到,论近身格斗,他们根本不是这些手持长矛、长刀,身穿铁甲的汉军骑士对手,手中的弯刀还没举起来,对方的长矛就捅到了胸口。就算运气好,砍中了对方,也无法给对方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
至于逃跑,匈奴人最擅长的逃跑,此时此刻也显得那么力不从心。他们的战马没有大宛马快,他们的弓箭射程没有对方远,更要命的是不管他们怎么扭转身体,也很难找到一个舒服的射击姿势。
梁啸等人就像附骨之蛆,牢牢的占据了匈奴人的右后方射击死角,
双方在草原上奔驰追击,匈奴人一个接一个地中箭落马,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等匈奴人好容易转过马头,奔了回来的时候,一千骑只剩下一半左右,其他人已经落马,有的还在战场上仓惶逃窜,有的则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梁啸等人一直追到匈奴人阵前三百余步,才缓缓勒住战马,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懒散的模样,慢腾腾的往回走。不时有人弯腰捡起一根长矛,或是一囊箭,挂在自己的马背上。
匈奴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百余骑对阵一千骑,以一当十,也能胜得这么轻松?
难兜的额头全是冷汗。他有一种感觉,即使没有援兵,梁啸也有足够的实力和他对阵,即使不能取胜,梁啸也可以从容而退,他根本不可能抓住梁啸。
如果梁啸的手下都如此强悍,那猎骄靡要想战胜他简直是做梦,即使是手握三万精骑的右贤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有一万骑的他更没什么取胜的希望。亏得刚才没有冲动,否则他现在可能和那个千夫长一样,回不来了。
难兜下令全军戒备,不准随意出击。
听到匈奴人的号角声,梁啸长出一口气。他再次回到山坡上,下马休息。
天暗了下来,难兜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惊人的消息:在梁啸身后不到十里的地方,大片的河谷之间,到处都是尸体,乌孙人的尸体,一眼看不到头。乌孙人已经被梁啸击败,正在向东撤tui ,月氏人、大宛人和塞人组成的联军正在追击。
难兜不敢再有任何不切实际 的奢望,他决定等右贤王赶到再说。
——
右贤王在难兜身后七十余里。
他带着牛羊和辎重,行军速度有限,但他从心底里也没打算迅速赶到战场。在他看来,梁啸和猎骄靡势均力敌,没有两三天时间很难分出结果。两三天之后,不管谁赢了,他正好赶到战场捡果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梁啸仅用一天时间就击败了猎骄靡,而且大获全胜。
听到难兜派人送来的消息,右贤王的第一反应是难兜怯战,在胡说八道。这并不稀奇,匈奴将领中怕汉人,特别是怕梁啸的人不在少数,在作战不利时,夸大对手的实力来掩盖自己的无能是一种最常见的手段,包括右贤王本人都很擅长这一套。
最让右贤王不解的是猎骄靡与梁啸交战的地点。不是说好向东撤出两三百里,好让匈奴人截击梁啸的后路么,猎骄靡的脑袋被马踢了,居然又赶回来了?
右贤王不放心,派使者赶往难兜的大营,询问具体的情况。使者派出去了,他自己也越想越不安,下令全军戒备,特别是辎重营要小心。兵马未到,牛羊先行,上次河南之战,匈奴人最后撤兵就是因为梁啸袭击了他们的辎重大营。
时隔数年,右贤王不想重蹈覆辙。
——
梁啸立马河畔,放下了手里的千里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本想趁夜偷袭,但是看了一圈之后,他还是放qi 了。统兵的匈奴将领够谨慎,大营守得很坚实,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机会。强行突袭,只会自取其辱,万一中了埋伏,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荼牛儿和亚马逊女战士塞娅全副武装,紧紧地跟在后面,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夜朦胧,与匈奴人相隔不到五百步,已经接近匈奴人的警戒圈,战斗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们身负重任,不敢有丝毫大意。
梁啸相对比较轻松。他有过人的耳力,在夜的掩护下如鱼得水,如果有匈奴人接近,在射程之外他就能够察觉,先发制人。
“走,回去。”梁啸抬头,看看天。
“喏。”荼牛儿应了一声,拨转马头。他走了两步,忽然拉了拉梁啸的手臂,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刀环。“伯鸣,河中间。”
梁啸向河中央看去,只见河水中央浮着一个黑影,依稀像个人,随波**。他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取下弓,搭上一枝箭。塞娅也转过身,举起盾牌,护住梁啸和荼牛儿的身后。
梁啸凝神看了片刻,见黑影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向远处看了看,突然恍然大悟。
“是尸体,上游漂过来的尸体。”
荼牛儿也发现 了。河中央,一个接一个的黑影,越来越多,向西缓缓移动。
不知不觉的,单独的尸体连成了一片,遮住了大半个河面,有的被冲到了岸边,被水草缠住,上下起伏,却无法离开。有的互相碰撞着,却没有一点声音。
梁啸后背一阵阵发冷,这么多尸体,无声无息,随波逐流,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而这惨状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不管是乌孙人还是大宛人、塞人、月氏人,都是因为他发起的战争而死。
梁啸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荼牛儿发现 他不对劲,连叫了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了?”荼牛儿压低声音问道。
“哦,没什么。”梁啸拨转马头,向宿营地轻驰而去。荼牛和塞娅也连忙跟上,离开了匈奴人的警戒圈后,他们放马奔驰,一路回到宿营地。
“谁?谁?”有警戒的士卒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厉声喝问,手里端着一具弩,锋利的弩箭箭头闪着寒光,宛若繁星。
“我!”梁啸举起手中的弓,晃了晃。
“原来是君侯回来了。”那士卒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准备 回藏身之处。
梁啸勒住了战马。“你先回去休息,告诉 亚历山大,我回来了。”
士卒愣了一下,却没多问,转身走了。梁啸下了马,找到那士卒挖好的单兵坑,躺了进去。荼牛儿大惑不解。“伯鸣,你怎么了?”
“你们先回去,我要想些事情。”
“什么事不能回去想,非要在这儿想?”荼牛儿有些着急。梁啸这么做很危险,一旦发生意外 ,仅凭他和塞娅两个人护不了梁啸周全。
“回去人太多,我静不下心来。”梁啸笑笑。“你们也离远一点,至少五十步以外,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呼吸的声音。”
见梁啸坚持,荼牛儿也没办法,只好让塞娅回去多叫几个人来,至少几个方向都要有人才行。他离梁啸十余步,找了一个地方躺下,仰面看着天,似睡非睡。跟着梁啸这么久,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休息方式。只要有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就能睁开眼睛,投入战斗。
梁啸双手抱头,看着夜空里闪烁的寒星,听着身侧哗哗流淌的河水,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尸体。
——
第二天上午,使者赶回来了,不仅确认了难兜之前送来的消息,还有了新的消息。他亲眼看到了梁啸的战旗,还得到了一枝铁箭。右贤王之前见过这种铁箭,在达坂城时,类似的铁箭射杀了多名匈奴将领,给匈奴人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看着铁箭,右贤王意识到难兜没有说谎,他真的在和梁啸对阵,而且已经输了一阵。一千人出击,结果被只有百余骑的梁啸杀得落花流水,伤亡惨重。
右贤王百思不得其解:猎骄靡为什么改变之前的作战计划,主动找梁啸决战,他们交手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战斗的过程又是如何,梁啸的损失大不大?
一切都是谜。
就在右贤王冥思苦想,试图找到梁啸破绽的时候,有人来报,河里看到了尸体,大量的尸体。
右贤王吃了一惊,连忙出帐,来到河边。
果然,河里全是尸体,一具挨着一具,重重叠叠,一眼看不到头,整个河面都被遮住了。
右贤王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即使他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无数,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什么时候发现 的?”
“今天早上取水的时候。”一个士卒牵着马,脸发白,看起来像河里泡了很久的尸体爬上了岸似的。“我来喂马,看到河里有尸体,就想找到干净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尸体越来越多,整条河都是。”
“是什么人?”
“几乎都是乌孙人。”
“乌孙人?”右贤王心头一动,抬头远眺。伊犁河的上游也是如此,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大致估计一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让人拉上几具甲胄相对精良的尸体,仔细检查,很快又找到了一枝铁箭。
汉人特有的铁制弩箭,这些人应该就是难兜所说的被梁啸等人击败的乌孙人,猎骄靡的亲卫骑。
右贤王想了想,忽然如梦初醒,不禁跺足大骂。
“难兜这个蠢货,被梁啸吓破了胆,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来人,传我的命令,命令难兜立刻 发起攻击,困住梁啸。亲卫营,随我出发,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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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脱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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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举着千里眼,一动不动。
荼牛儿等人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一个个默不作声,神情凝重。
从昨天晚上开始,梁啸就没怎么说话。他一直在思考,要不然就是登上四周的高处察看敌情。这一次,他看的时间特别长,就像石化了一般,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作为梁啸最亲密的伙伴,荼牛儿感觉到了梁啸的不安。曾几何时,与冯疾对阵的时候,荼牛儿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那时候梁啸射艺尚未大成,实力不足,多少有些怯意。来到西域,特别是夺取黑弓之后,梁啸百战百胜,已经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荼牛儿静静地站在梁啸身边,挽着马缰,不说话,却竖起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梁啸放下千里眼,抬头看了看天。“我们挡住匈奴人一天了吧?”
荼牛儿也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阳,又低头看看影子。“应该还差一个时辰。”
“那……”梁啸犹豫了片刻。“就再等等,不能输给月氏人。”
荼牛儿看看四周,低声道:“有危险?”
梁啸回头看了荼牛儿一眼,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河水中顺手漂流的尸体。“那是个破绽,希望匈奴人没有注意到。如果注意到了,我们很可能会被包围。”
荼牛儿看着尸体,想了又想,还是不太明白。“这些乌孙人的尸体能是什么破绽?”
梁啸咧嘴笑了,却没有笑声,反而多了几分苦涩。他现在心情七上八下,总有一种危险逼近,大祸临头的感觉,却不敢表露出来。他希望匈奴人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匈奴人注意到的可能性非常大。
都说匈奴人是狼,而狼是一种天性警惕的动物,这里的环境与草原相似,与他们熟悉的环境很相似,他们多年在草原上培养出来的本能应该不会受什么影响。相比之下,倒是他对草原骑战还停留在理性分析上,没有真正融入血液之中,直觉不够敏感。
如果这次出问题,这可能就是一个拐点。
梁啸很想掉头就走,趁着匈奴人还没有做出反应,立刻回到峡谷中。峡谷中准备充足,还有足够的牛羊、辎重,足以支撑到明年开春。可是他如果现在走了,匈奴人会长驱直入,阿奢那和多罗斯就危险了。恶战之后,他们无法抵挡匈奴人的攻击,很可能会遭受重创。
没有了阿奢那和多罗斯,他独木难支,支撑不了太久。
没有月氏人和大夏人的支持,他无法在西域立足。
所以虽然很紧张,趁着匈奴人还没有动作逃之夭夭的念头一阵强似一阵,他还是像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他生怕自己一动就控制不住逃跑的冲动,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只是举着千里眼,密切注视着匈奴人的一举一动。
太阳仿佛在天上定住了,半天也没挪一下。
虽然温度不算高,可是梁啸的后背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浸透了战袍。
——
难兜盯着传令的骑士看了又看:“当真?”
“千真万确。”骑士用力的点头,头上的汗珠被甩落,滴下脚下的泥土中,瞬间不见。他奉右贤王的命令,一人三马,狂奔至此,为的就是及时传递右贤王的命令,确保难兜不会延误战机。
难兜转了转眼睛,开始派人到各营传达命令。他没有击鼓聚将,统一发布命令,而是将命令传到各营,让各营将领分别行动,谁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且本能的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久,三千精骑出营,远远的绕了一个圈,避开梁啸的视线范围,向东去了。这三千骑将绕到梁啸的背后,截断梁啸退路,不让他有机会退回峡谷。
在这三千骑迂回的同时,难兜亲自赶到营前,远远的眺望山坡上的梁啸。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
如果右贤王的分析是对的,梁啸真的只有百余骑,并没有伏兵,或者伏兵的数量有限,那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能凭优势兵力困住梁啸,建一奇功。
可如果右贤王的分析是错的,梁啸的主力就伏在身后,等他上钩,那这三千骑兵可就是小羊羔扔给饿狼群,连骨头渣都剩下不。梁啸得手之后,甚至有可能对他发起攻击。既然猎骄靡都不是梁啸的对手,他的损失也将非常惨重。
难兜越想越不安,他下令营中所有的骑兵做好战斗的准备,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数十骑斥候被派了出去,在大营的各个方向保持警戒。
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后方的斥候传来消息,右贤王的主力正在赶来,离他不到十里,难兜才松了一口气,下令全军出击。
六七千骑冲出大营,分成三个纵队,左右两翼迂回包抄,难兜自领中军,扑向远处的梁啸。
——
梁啸放下千里眼,看了看地上的影子,暗自叹了一口气。
“阿奢那,我超额完成任务了,希望你也能完成了任务。只要你能斩杀猎骄靡,我愿意输你十匹上等大宛马。如果不能,那就有麻烦大了。”
他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后,轻踢坐骑。“走!”
骑士们纷纷上马,拨转马头,向东急驰而去。他们已经看到了从两翼包抄的匈奴人,可是他们并不紧张。他们骑的都是大宛马,不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不是匈奴人的战马能比的。在所有的战马中,匈奴马也就是比中原马好一些,和乌孙马都没法比,更不能和大宛马比了。
凭借大宛马的实力,他们可以轻轻松松的甩掉匈奴人,让他们在后面捡马屎。
梁啸一边奔驰,一边回头观察。在匈奴人三路大军全部出击之后,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难兜要么是还留了预备队,要么是还有其他安排,这三路大军只有六七千人,与万人相去太远。
梁啸想了想,叫过女族长,让她安排几个身手灵活,为人机敏的女骑士先走,赶往峡口。如果有匈奴人挡道,能冲就冲回去向公主和煎靡通报消息,不能冲就立刻赶回来,不要恋战。
女族长应了,点了五个女战士,让她们先行一步。女战士听了命令,一人三马,飞驰而去。
梁啸等人保持着速度,不紧不慢的引着匈奴人向东奔驰。
——
看到梁啸撤退,难兜就知道右贤王的猜测是对的,梁啸就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什么伏兵。他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还死了几百人。如果昨天一鼓作气,哪里会等到现在。
难兜很后悔,恨不得立刻抓住梁啸,却不敢下令全速追击。骑兵交战时,不到万不得己,不会全速奔驰,特别是在双方相隔较远的情况下。全速奔驰之后,战马体力迅速消耗,等到接战时哪里还有足够的体力做动作,没有体力,任何战术都无法实现。
难兜接连下达几个命令,让所有的将士保持速度,不要被梁啸带着失控。梁啸骑的是大宛马,匈奴马跟不上大宛马,如果强行比速度,最后会被梁啸活活拖垮。反正梁啸就算快一点也没用,前面还有三千骑在等着他呢。
在难兜的控制下,匈奴人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奔驰,渐渐拉开了距离,看着梁啸等人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暂时甩脱了匈奴人,梁啸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不安。难兜谨慎,没给他一点偷袭的机会,固然让人沮丧,但如此谨慎的人突然全力出击,更让人不安。他有一种感觉,没看到的那几千匈奴人可能不是被难兜留作了预备役,而是另有安排。
比如迂回到了他的身后。
梁啸抬起头,向西侧的天空看过。六七千匈奴人在他身后奔驰,卷起的尘土遮蔽了天空,让他看不清远处的雪山。可是,他却分明感觉到有更多的匈奴人正在靠近,而且离战场不远。
以难兜的性格,怎么可能不留预备队,除非他已经有了预备队。
右贤王来了。他发现了河中的尸体,也看破了他的虚实,所以赶来了。
梁啸无奈地摇摇头,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愚蠢上果然是靠不住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能做的改变只是派人尽快通知煎靡和阿奢那等人,却不可能立刻撤退。
梁啸一边奔驰,一边叫过荼牛儿,让他安排几个人向东,想办法绕过匈奴人的堵截,通知阿奢那和多罗斯,让他们做好接战的准备。
几名骑士迅速加速,离开大队。梁啸将剩下的人召集到身边,大声说道:“休息了一天,感觉怎么样?”
一个游侠儿大声笑道:“其他还好,就是手有点痒。君侯,我们要跑到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和匈奴人再战一场啊?”
“别急,我们身后跟着上万的匈奴人,有你们杀的。”梁啸朗声大笑。“不过在交战之前,我们得先遛遛他们,让他们看看大宛马究竟有多好。等把他们拖得两腿发软,再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好!”庞硕一拍大腿,大叫道:“肥的拖瘦了,瘦的拖死了,到时候杀个痛快。”
另一个游侠儿拍马赶了上来,笑道:“都拖死了,还杀什么?”
“又不是全部拖死了,你着什么急。”庞硕翻了个白眼。“几万匈奴人,拖死一半,还有好几千,不够你杀的?”
游侠儿抚着胸口,夸张地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全拖死了多没意思啊。”
众人放声大笑,气氛轻松,不仅看不到一点被人追击的慌乱,反倒有几分胜劵在握的从容和临战的亢奋,看得女战士们眼睛发亮,直冒小星星。游侠儿们见了,更是意气风发,大声说笑,以示不把匈奴人放在眼里。
梁啸看了,心中也是大定。不管这些部下是真的自信满满还是无知者无畏,从容总比慌乱好。人一旦乱了阵脚,就容易犯错,而他现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犯错。
一旦犯错,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梁啸一边策马奔驰,一边紧张的思索着对策。伊犁河谷的地形在他脑海里展开,乌孙人,匈奴人,月氏人,大夏人,大宛人,全部活了起来,跃马扬戈,往来冲杀。
向前奔出二十来里,派去峡口打探的三个女战士回来了。她们看到了匈奴人,大概有三千人左右,就在梁啸等人的正前方。两个女战士徒步翻越山岭,去向公主汇报,剩下的人回来向梁啸报告。
梁啸非常满意。这些女战士虽然是第一次上阵,却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她们的应对非常得当。
梁啸随即下令调整前进方向,越过伊犁河,向河谷南侧奔去。
匈奴人一心防止梁啸返回峡谷,将重兵安排在了河谷北侧,河谷南侧只有一些监视的斥候,看到梁啸等人奔驰而来,这些斥候根本不敢上前拦截,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梁啸等人扬长而去。等难兜知道这些消息,梁啸已经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难兜气急败坏,一面安排人继续追赶,一面派人报告右贤王,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右贤王奔驰了一百多里赶来,却没能截住梁啸,气得破口大骂。他命令难兜攻打峡口,自己亲率主力,继续向东追赶,准备汇合猎骄靡,击杀梁啸。
难兜很沮丧,却无话可说。他白白浪费了一个围剿梁啸的大好机会,怨不得别人。他自认谨慎,可是在匈奴人看来,他这不是谨慎,而是胆怯。胆小鬼是没人尊重的,右贤王骂他一顿还算轻的,没直接杀了他就算给他面子。
难兜重整旗鼓,来到峡口查看地形。看完之后,他就下令在猎骄靡曾经扎营的地方立营,准备守着峡口,不让谷里的人出来。至于主动攻击,他是不想了,看看那石阵就知道,攻击这样的阵地,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右贤王回来。
如果他能杀了梁啸,也就没必要攻击了。如果没能杀了梁啸,攻破了阵地又有什么用?
难兜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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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困境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
右贤王看出了梁啸的虚实,一口气赶了上百里路,一心想抓住梁啸,没想到还是被梁啸跑了。梁啸没有跑回峡谷,难兜事先安排的堵截人马失去了意义,眼睁睁的看着梁啸向东去了。
右贤王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是继续追,还是先守着峡口,等梁啸和猎骄靡杀得两败俱伤再说?
继续追,对右贤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长距离行军,对将士和战马的要求都很高,匈奴人以牛羊为食,后勤辎重包括大量的牛羊。如果追击梁啸,他和辎重营之间就会拉开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可能会给梁啸留下机会。
如果不追,万一梁啸击杀了猎骄靡,吞并了乌孙人之后,实力就此壮大,很可能养虎为患。
反复权衡之后,右贤王决定再追。
即使如此,他也为追击的速度而头疼不已。梁啸人少马壮,跑得飞快,他跟不上,只能远远的缀着,靠大量斥候的来回奔跑传递消息,这是个让人非常煎熬的事。什么时候梁啸往某个峡谷里一钻,他再想找到他,可就难了。
右贤王咬牙坚持,一方面为可能抓住梁啸而兴奋不已,一方面又为可能被梁啸反噬而紧张万分,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快要断了。
梁啸同样很紧张。他要甩掉右贤王很轻松,就算不找个山谷躲起来,仅凭战马的速度差,他也能让右贤王连马屁股都看不着。问题是他也不敢放开跑,跑得太快了,和阿奢那和多罗斯汇合,又能如何?
以双方的兵力比,就算阿奢那和多罗斯能干掉猎骄靡,重创乌孙人,他们自己损失也不会小。连口气都不喘,又和匈奴人拼命?简直是找死。万一他们没能干掉猎骄靡,双方胶着,这时候把匈奴人带过去,更是一场灾难。
他只能保持速度,必要的时候还要反击一下,尽可能延缓匈奴人的步伐。可是他又不能反击得太猛,伤亡大小倒是个小问题,他怕右贤王看出破绽,分兵支援猎骄靡。
麻杆打狼两头怕,但归根到底,梁啸的担心更大。右贤王虽然显得被动,但实力在握,有恃无恐。双方一前一后,一天功夫,追出去一百多里。看到夕阳落山的那一刻,相隔十余里的梁啸和右贤王异口同声的松了一口气。
对梁啸来说,这又多了一个夜晚的缓冲时间,让他在等待阿奢那、多罗斯消息的同时谋划一下怎么对付右贤王。
他不知道右贤王是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看破他的虚实,但冲着右贤王这穷追不舍的架势,他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右贤王毕竟是右贤王,虽然现在实力大不如前,但他毕竟还是草原上的枭雄,这见识还是有的。对付这样的一个人并不比对付猎骄靡轻松。
如果阿奢那搞不定猎骄靡,右贤王和猎骄靡会师,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结果,梁啸就有些头大,可他又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几乎是大概率的结果。从峡谷算起,他已经向东跑了六十多里,一路看到了大量的乌孙人尸体,却没看到阿奢那等人的影子,说明战斗还没有结束。
希腊甲骑利于攻坚,不利于追击,距离越远,威力越小。阿奢那和多罗斯追出这么远都没能锁定胜利,情况恐怕不妙。追得越远,胜率越低,战局对他们越不利。
对梁啸来说,这当然不是一个他希望看到的结果。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面对。
梁啸坐在篝火前,一边嚼着一块鼠肉,一边想着心思。被匈奴人断了后路,没能及时退回峡谷,人马的吃饭成了问题。战马还能用牧草勉强充饥,人就只能靠打猎了。好在这些骑士都是骑射高手,伊犁河谷地方广阔,野物甚多,倒是饿不着他们。
梁啸第一次吃老鼠肉。味道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鲜美,但老鼠的形象还是让他觉得难以下咽。只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不是穷讲究的时候,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往下咽。
其他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特别是火狐那些佣兵和亚历山大这些从小在草原上放羊的希腊少年。他们吃得很开心,甚至有人感慨好些年没吃到这样的美味了,让梁啸颇有些哭笑不得。
远处传来马蹄声,梁啸第一个听到,随即向远处看去。
两匹战马飞驰而来,其中一个是梁啸的部曲崔六,之前派去和阿奢那、多罗斯联系的信使之一。另一个却是月氏人,阿奢那身边的亲卫,名字好像叫维克多。梁啸见过他多次,看到他来,心里不免有些打鼓。阿奢那那边的形势可能不太好,否则不会这么慎重。
梁啸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要露出慌乱。将是一军之胆,他就是这支人马的灵魂,他如果有什么动摇,对士气的影响会造成致命打击。
维克多赶到梁啸面前,先瞅了一眼梁啸的脸色。见梁啸神色平静,暗自松了一口气,抚胸施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大禄身边近卫维克多,见过将军。”
“坐。”梁啸指了指对面,示意维克多坐下,又递了一串肉过去。“累了吧,先吃点东西。”
“多谢将军。”维克多接过肉,几口就啃得干净。他抹了抹嘴,又说道:“将军”
“等等,让我先猜猜。”梁啸强忍着骂娘的冲动,笑道:“大禄离这里不到百里,对吧?嗯,在白谷。他的大营是不是扎在一个瀑布的旁边?”
维克多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他盯着梁啸,就像在看鬼神,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梁啸暗自苦笑,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平静如初。
“猎骄靡被你们堵在谷里出不来,你们也进不去,对不对?”
“对对对!”维克多头点得像拨浪鼓,眼睛都直了。他还没开口,梁啸就说出了阿奢那的位置,并且猜到了战局,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制订好的计划?
梁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知道阿奢那的位置并不难,从信使来回的时间可以大致推测出来,这个范围内最有可能成为战场的就是白谷。即使两天都没能分出胜负,那肯定是对峙了。如果他是猎骄靡,处在那个环境,他也会选择白谷作为战场,而阿奢那出于安全和取水方便,也会选择瀑布作为宿营地。
能够做出这样的推测,和他对这片河谷的地形熟悉分不开,但是他不会将原因告诉维克多。此时此刻,他需要装神弄鬼以鼓舞士气。
果然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阿奢那不仅没能杀死猎骄靡,反而被猎骄靡诱去攻坚了。这货的大禄之位是陪女王睡觉换来的吗?既然没能搞定猎骄靡,那就赶紧撤吧,怎么还对峙上了。你有足够的粮草吗,你有进攻用的器械吗,你比猎骄靡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吗,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那大禄让你来,是想问我怎么办?”
“是的。”维克多难掩崇拜之情。“大禄困住了猎骄靡,本来就想请将军前去助阵。听说匈奴人来了,大禄更想知道将军的安排,好配合将军行动。”
梁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特别是双方的伤亡。敌众我寡,一旦出现重大伤亡就很难有挽回余地了。听了那么多坏消息,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一点好消息。
“伤亡?哪有什么伤亡!一直追着乌孙人杀呢,除了自己从马上掉上来的,几乎没有受伤的。”维克多挠了挠头。“不过,后来猎骄靡躲到山上,我们吃了点小亏,死了几十个人。不过大禄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收兵,准备困死猎骄靡。”
梁啸松了一口气,决定把对阿奢那的腹诽收回来。
“大夏人呢?”
“他们啊。”维克多露出几分羡慕妒忌恨。“他们就更没事了。有重甲护体,刀砍不动,箭射不穿,除了自己马失前蹄的,一个都不少。”
“他们人呢?”
“就在前面不远。”崔六插嘴说道:“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他们了。多罗斯将军本来想和我们一起来,我怕他们累着,就让他们先找地方住下,等待命令。”
“嗯,很好。”梁啸赞赏的点点头。重甲骑落了单,多罗斯心里慌可以理解,但是他要跑过来和他会合就不理智了,崔六擅自主张的决定非常明智。“多罗斯说在什么地方了吗?”
“前面的野狼峡。”崔六被梁啸夸了一句,有些得意。“他一时没想起来,我跟着将军看过地图,记得这里有个野狼峡易守难攻,就让他们去那里了。将军放心吧,有一千多塞人跟着他,他肯定能找到野狼峡,不会迷路的。”
梁啸无语。这些家伙不能夸,一夸就翘尾巴。
梁啸想了想,对崔六和维克多说道:“你们俩可能还得辛苦一趟。”
“将军,你说。”
“维克多,你赶回大营,对大禄说,困住猎骄靡就行,不要发动进攻。做好撤退的准备,我一到,你们就解围离开。”
“好!”维克多一点疑问也没有,点头答应,又自已动手,抓了几只烤得半熟的老鼠,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嘴一抹就走。
“小六,你也别闲着,立刻去野狼谷找多罗斯,让他明天一早就动身,去和大禄会合。”
“还向东?”崔六有些诧异。
“没错,继续向东。”梁啸一边想一边说。“甲骑速度慢,让他们先走。不是有塞人跟着他们吗?让多罗斯安排几个塞人回去,尽可能通知更多的塞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向东撤退。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我们要让匈奴人除了水和草,什么也得不到。”
“坚壁清野啊。”崔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梁啸叫住了崔六。“你塞语说得怎么样?”
“还行,骗个妹子没问题。”崔六笑嘻嘻的说道。一旁的部曲都笑了起来。他们大部分人都和崔六一样,不是什么安份守己的人。到了大宛,勾引大宛姑娘,到了月氏,勾引月氏女人,到了伊犁河谷,也没少钻塞人的帐篷。
“那好,你就作为我的使者,去和塞人联络,解释我的战术安排。”
崔六大喜,连忙躬身应喏。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一下子砸得他有些晕。这件事办成了,他肯定要升职,说不定能授个都尉的官职,正式走上仕途。
梁啸对眼红不已的部曲们说道:“你们也不要眼红,什么时候能像崔六一样做个有心人,熟记地形,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怎么做,我也让你们单飞。”
众人大喜,一时情绪高涨。
崔六和维克多饱餐一顿,随即换了几匹战马,匆匆又走了。
梁啸再次沉思。他想了想,又叫了几个平时表现不错的亲卫来,把眼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说道:“考考你们,如果你们是这场战事的将领,你们会怎么对付乌孙人和匈奴人?”
亲卫们互相看看,你推我,我推你,说笑了一阵,很快就有人主动站了出来。“将军,我觉得应该这么办,我们向东退。东面高,西面低,越往东走,我们拥有的地形优势越好,到时候顺势而下,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话音未落,另一个亲卫站了起来。“你胡扯吧,要论适合冲锋的地形,何必向东,这里就可以。先杀匈奴人,再杀乌孙人,难道不比让他们汇合之后再杀好?”
被打断的亲卫急了。“我这不是按照将军的计划,先拖匈奴人一段时间吗?这才拖了一天,还没把匈奴人拖残,当然要再向东走上几百里了。”
“且,你少拿将军做盾牌。将军是说要拖匈奴人一段时间,可何尝说过要再走几百里?我们没有足够的辎重,再走几百里,匈奴人还没垮,我们就先垮了。”
“我们没有辎重,可是塞人有啊。你耳朵里塞了鸟毛,没听到将军和崔六说要联合塞人?”
看着亲卫们你一言,我一语,一点也不谦虚,真把自己当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梁啸既觉得好笑,又感慨不已。这些游侠少年,真是意气风发,无所畏惧啊。
不过,谁敢说他们说得没有道理呢?在这些看似信口开河的分析中,谁敢说不会得出真正可行的方案。
众志成城。
未完待续(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