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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7章 心计

    莫苏耶耶沉默了片刻。“将军去过大夏吗?”

    “那年去大月氏的时候,我曾经想去大夏,可惜后来匆忙,没去成。不过,我身边的少年骑士中,有一部分是大夏后裔,他们的祖父辈还曾经为大夏做战。”

    “是亚历山大、帕里斯他们吗?”

    梁啸很诧异,回头看了莫苏耶耶一眼。莫苏耶耶笑出声。“大夏受希腊的影响很多,亚历山大明显是希腊人的名字,帕里斯更是拐走海伦的王子,我岂能不知。你别忘了,我父亲是大夏的大将,我是有机会读书的,这些英雄、美女的浪漫故事,更是我的最爱。”

    梁啸抚额而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倒忘了这事。没错,大夏受希腊影响很大,你对这些的确很熟悉。”

    莫苏耶耶也笑了。过了片刻,她又说道:“将军,你真的是汉人吗?”

    “夫人为何这么说?”

    “你带来的勇士中也有不少汉人,但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拘谨的。嗯……”莫苏耶耶想了想。“将军知道你的部下很受欢迎么?”

    梁啸没有接话。他又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莫苏耶耶的言外之意。他的部下不是各部落的勇士,就是从长安带来的游侠儿,骑马射箭是看家本事,偷香窃玉也是行家里手,没一个是安份守己的家伙。每到一个地方,他们休沐的时候,都会出营猎艳,这一路上不知道撒了多少种子,为各部落的人口增加奉献了多少力量。过来年,应该有不少混血的少男少女来军营认爹。

    对这些事,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情我愿,没有生强迫事件,他就不管。让这些精力充沛、雄性激素旺盛的年轻小子不去偷香,那是违背人性的,总不能让他们像希腊人一样搞基。

    可是对他自己而言,除非必要,他一般不参与这些活动,更不会主动要求哪个国王或者部落领提供侍寢的女子。每天的事务处理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时间,晚上还要练习导引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男女之事。莫苏耶耶说他拘谨,虽不准确,却也近似。

    平时倒也没有注意这些问题,莫苏耶耶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即使是和汉人相比,他也属于比较保守的那一类,对妻妾以外的女人很少染指。即使是身为读书人的东方朔也要比他积极主动。那货可是跑到哪儿就勾搭到哪儿,连猎骄靡的阏氏都没放过,给乌孙昆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长安,可没几个人把这货当读书人看。

    “我事比较多,确实不太喜欢走动。”为免莫苏耶耶尴尬,梁啸解释了两句。“一直未去拜见夫人,还请夫人海涵。”

    “无妨。不过,你既然要去大夏,还是早些熟悉大夏礼节为好。有空的话,带着亚历山大、帕里斯他们来我这儿坐坐。离家数年,常常想念家乡,看到他们,能让我想起家乡,听听乡音。”

    莫苏耶耶说完,拨转马头,带着几个侍女和亲卫,款款而去。

    梁啸耸了耸肩。之前听说莫苏耶耶不愿意依从月氏风俗改嫁给他,现在莫苏耶耶又主动邀请,实在是大出意外。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将目光转向正在训练的骑士。

    左图在交河城呆了几天,想尽办法,也没探听到更多的情报。东方朔不是和李当户一起喝酒,就是和车师太子车夷一起谈佛,根本没兴趣和他说,多少透着一丝耐烦和生份。

    左图越想越不安,再一次堵住了东方朔。东方朔一看到他就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没走?”

    “先生还没有给我一个答复,我怎么能走?”

    “你还要什么答复?”东方朔恼了。“你说你是阏氏派来的,可是你都说了些什么,我怎么看着你是昆莫派来的呢。”

    左图苦笑。“先生何出此言。我是阏氏的心腹,先生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一见到先生,就告诉先生我的来意。”

    “既然如此,那你说说,阏氏都做了哪些准备,她联系了什么人,大概有多少户口,多少战士,以谁为,什么时候能与我商谈?”

    东方朔问了一串问题,左图顿时懵了。他是来试探东方朔的口风的,哪里会想到这么具体的问题。

    “看,我就说你没诚意。就算你是阏氏派来的,恐怕也不是商量正事,而是打探我汉军消息的。我就跟你把话挑明了。西域三十六国,有一国不纳质称臣,我们都不会罢休。先服者赏,后服者诛,乌孙是天山一带最大的王国,你们想做出头鸟,我们就陪你们玩玩。”

    左图冷汗涔涔。他一直想得到东方朔的答复,可是真听到东方朔的答复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很显然,他的来意东方朔一清二楚,所以才不见他,懒得和他说废话。现在东方朔把话挑明了,他得到了答复,又该如何应对?

    东方朔哼了一声,停了停,又缓了语气。“阏氏如果真有心,那就好好劝劝昆莫,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纳质称臣,不过是名义上的事,如果昆莫愿意配合我们,为其他诸国做个榜样,我们岂能不感激。诗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瑶琚。两国永远交好,不动刀兵,岂不美哉?”

    左图连连点头。“如果真如先生所说,那当然再好不过。我一定回报阏氏。”

    “嗯。”东方朔点点头。“对了,听说你以前是汉人,哪个地方的?”

    “雁门。”

    “家里还有亲人吗?”

    “不知道,我三十年前就被掳到匈奴了。这么多年,想必已经没什么人了。”

    “可惜。现在匈奴王庭被赶到阴山以北,雁门已经成为乐土。等两国交好,你也可以回去看一看。不管怎么说,叶落归根,也是人之常情。你总不能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埋骨异乡。”

    左图一声长叹。“回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为奴。”

    东方朔眉头一挑。“那就别回去了。等西域诸国联为一体,互为兄弟,就把这里当故乡。大丈夫志在四方,又何必自限于一乡一土。”

    左图默然,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温暖。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李当户看着左图出门,这才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你这攻心术也太粗糙了。”

    “是否粗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用。”东方朔哈哈大笑。“天狼死了,河西也由我汉军控制,由此东行,一路畅通无阻,你让车夷上路。”

    “这么急?”

    “我不急,长安的天子急啊,不隔三岔五的给他一点甜头,他会没事找事。车师地处要害,如果没有质子在手,谁知道他们又会生出什么歹意。”

    李当户点点头。东方朔从怀里掏出一份文稿,推到李当户面前。“让人把这些文章带到长安,交给翁主。”

    李当户接过文稿,看了看,文稿封住了,上面盖着东方朔的私信。李当户迟疑了一下。“伯鸣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东方朔向后靠了靠,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也知道,那个人瞻前顾忌,担心的东西太多,学问又不怎么样。打仗嘛,奇招迭出。朝争嘛,未免太粗暴,胆子也太小。”

    李当户愣住了,盯着东方朔,欲言又止。东方朔扬起眉,哈哈大笑。“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和他有约定。对了,你知道苏秦和张仪有什么区别吗?”

    李当户大惑不解,不知道东方朔究竟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苏秦和张仪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说客嘛。东方朔见了,摇摇头。“你啊,有时间还是读点,要不然以后怎么做梁伯鸣的左膀右臂。难道看着郭武等人成为一方重将,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李当户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换上一副笑脸。“曼倩,还请多多指教。”

    梁啸迎来了新的客人。

    冬天到了,葱岭河上游,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放牧的蒲犁、依耐等国出了山,来到低处的冬场,听说了梁啸的威名,纷纷派出使者来莎车打探消息。其中依耐王最为隆重,带着夫人,亲自来到了莎车。

    梁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与众人一一见面寒喧。看到依耐王夫妇时,他愣了一下。

    依耐王的夫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梁啸练的是射声技,耳力非常好,眼力却一般,那些外族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多。他平时也不怎么注意看美女,对女人更是近乎脸盲,傻傻的分不清。可是看到依耐王夫人,他有七成的把握肯定,他见过这个年轻的女子。

    可是,他又不好直接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依耐王夫人见状,微微一笑,曲身施礼。“见过将军。”

    听到声音,梁啸更觉得耳熟。他肯定见过这女人,而且不止一次。“你见过我?”

    这时,莫苏耶耶从一旁走了过来,依耐王夫人拉着依耐王上前行礼。莫苏耶耶有意无意的瞟了梁啸一眼,用土语和他们攀谈起来。梁啸一看,终于想起来了。

    依耐王的夫人一个月前还是莫苏耶耶的侍女,他见过她不止一次。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莎车这段时间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铁华离和莫苏耶耶并没有闲着。他虽然不怕他们出什么妖蛾子,可是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实在不好。

    见梁啸眼神不对,铁华离连忙说道:“将军可知道依耐有铁山?”

    “铁山?”梁啸一下子动了心。他实行的精兵路线,精兵需要有大量的资源为后盾,不论是骑士的甲胄、武器,还是弩车需要的大量箭矢,对铁的需求都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弩车,一三十矢的背后是铁资源的大量消耗。寻找铁矿,一直是梁啸安排给马戎和皇甫期的重要任务。

    “没错,依耐很穷,整个部落只有六七百人,但是他们住在铁山附近,武器装备是最好的,周边的部落也轻易不会与他们生冲突,以免无铁可用。将军如果妥善安排他们,将铁山控制在手中,对将来征战大有好处。”

    梁啸似笑非笑。“是吗,夫人将侍女嫁给依耐王,就能帮我控制铁山?”

    铁华离难得的露出得意的笑容。“将军来之前,附近的部落都认我月氏人为,依耐王为了求得我们的保护,多次求婚。夫人只是答应了他的请求而已。夫人说,承蒙将军杀死天狼,为太子报仇,她无以为报,愿意将依耐铁山作为一个谢礼,献与将军。”

    梁啸明白了。他看了莫苏耶耶一眼,点头致谢。莫苏耶耶虽然没有看他,却感觉到了他的致意,微微一笑,引着依耐王夫人入内。“我们到里面说话,让他们说些男人们之间要说的话。”

    依耐王夫人应了,和依耐王说了一声,跟着莫苏耶耶进去了。依耐王人到中年,却娶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非常珍惜,百依百顺。他显然并不清楚这里面的交易,对梁啸大表景仰之意。看得出来,他的新婚夫人没少给他洗脑。

    梁啸顺手推舟,和依耐王寒喧了一阵。他很慷慨的答应了依耐王的要求,等天气稍暖就派人进山,帮他们勘测地形,修建水利,建一个适合生活放牧的牧场,并提供一些粮草给他们过冬。

    依耐王非常感激,拍着胸脯表示,以后铁山的铁优先供应梁将军,并愿意接受汉人进驻依耐,一起采矿炼铁,打靠武器。

    有依耐做示范,其他诸国不甘示弱,纷纷上前与梁啸拉关系,套近乎,说笑之间,几桩协议达成,梁啸又了两百骑士和一大批礼物。

    酒席开始,梁啸坐了座,莫苏耶耶就坐在梁啸的身边,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是夫妻。莫苏耶耶有些不好意思,梁啸主动端起酒杯。“夫人,请。”

    莫苏耶耶也端起了酒杯,和梁啸碰了一下,浅浅的呷了一口。梁啸却罕见的一饮而尽,向莫苏耶耶亮了亮杯底。“多谢夫人。”

    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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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惊弓之鸟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刘陵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正因为心里有她,所以才不提。说不定他一直把希格玛的死当成自己的责任呢。”

    阿尔法点点头。“我们也这么觉得。虽然主人从来不提希格玛,但是他一定还想着希格玛。这次回西域,他一定还会去祭拜希格玛。”

    刘陵叹了一口气。“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懂他。”

    “看不懂他,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一直没说话的梁郁忽然插了一句。“放眼天下,有哪个男子能像阿兄这样对待我们女子?就算是那些自称情种的书生,也做不到如此用心。你们没听说么,司马相如想取一个茂陵女子为妻,写了一封信给他在成都的夫人卓文君。”

    “是么,什么样的信?”

    梁郁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阿尔法看了,莫名其妙。“就这个?”

    “就这个。”

    “这算什么信,哑谜么?”

    刘陵瞟了一眼,嗤了一声:“是哑谜,无亿(意)也。”她停了停,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文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你阿兄虽然不好与人交往,但也很少背后非议谁。司马相如是当世知名赋家,人人仰慕,可是你阿兄提起他却多有不敬之词。我曾经问过他,他说司马相如有才无德,始乱终弃,所以不喜。”

    梁郁也愣住了。“当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些年了,具体什么时候,我想不起来了,但肯定说过。对了,他不喜欢朱买臣,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朱买臣?”梁郁更奇怪了。朱买臣也有始终弃的劣行吗?似乎没听说过。

    刘陵托着腮,眼神闪烁,越想越觉得诡异。“文姬,你阿兄……难道会未卜先知,早就知道司马相如会有易妻的行径?”

    梁郁盯着刘陵,欲言又止。未卜先知这种事听说过,但亲自经历却是第一次,发生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更是想都没想过。几句闲聊,居然聊出这么一个结果,实在大出她的意外。

    可是,一旦开了头,她们都觉得有些不对。发生在梁啸身上的那么多事,似乎都可以由这个看似很不靠谱的理由贯穿起来。

    梁郁和刘陵对视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

    梁啸离开了莎车,赶往疏勒。

    莫苏耶耶同行。铁华离为此特地带了一千骑士同行,以莫苏耶耶的亲卫将自居。对莫苏耶耶拿下梁啸,铁华离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地里叹了不少气。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当初阿留苏能将莫苏耶耶带在身边,多听听她的意见,也许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由此可见,阿留苏命薄,天生不该拥有莫苏耶耶这样的妻子,就和他奋斗了这么多年,坚持在葱岭以东战斗,不肯放弃的领地一样,都是为梁啸准备的。

    想通了这一点,铁华离也放下了最后一丝不甘。人可以不惧怕任何对手,但不能和天意做对。天意注定了梁啸是西域之王,任何人都要给他让道,哪怕是阿留苏也不行。阿留苏死了,天狼也死了,剩下的猎骄靡又能怎样?他迟早也是梁啸的手下败将。

    疏勒的实力不如莎车,之前也一直被月氏人控制在手中。对梁啸和莫苏耶耶的到来,疏勒王自然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低头认命。好在梁啸不像月氏人那么贪婪,他的到来对疏勒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反倒能带来和平。背靠这样一个强悍的靠山,一般的蟊贼是不敢轻易来疏勒生事了。

    梁啸在疏勒住了下来,莫苏耶耶也没有走。他们常常一起出入,很快大多数人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乌孙探子。

    消息很快送回赤谷城,送到了猎骄靡的手中。猎骄靡非常不安。梁啸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从阳关走到了疏勒,走遍了南山诸国,统一阵线已成,接下来就该对付乌孙了吧?在猎骄靡的地图上,梁啸和东方朔像两只巨拳,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左图已经回到赤谷城,东方朔的最后通谍也经由阿瑞堪之口转达到猎骄靡耳中。先服者赏,后服者诛,乌孙无疑是要被诛的那一个。是继续坚持,坐等梁啸攻城,自取其辱,还是趁着没有撕破脸,现在就向汉人服软,这两个念头在猎骄靡的心里挣扎了很久,一直没有定论。

    坚持,没有必胜的把握。服输,又心有不甘。好容易才从匈奴人的控制下挣脱出来,转眼又要向汉人臣服,这绝不是他奋斗半生的目标。

    猎骄靡冥思若想破解之道,却茫然无计。他除了日复一日的巡视防务,加强警戒,不给梁啸留一点偷袭的机会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甚至连防守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对梁啸的了解越多,他越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梁啸会用什么办法攻击赤谷城,因为每一次作战,梁啸仿佛都会使用不同的战术。

    对付这样的一个完全没有套路的对手,让猎骄靡很伤脑筋。在伤脑筋的同时,他又有些莫名的兴奋。遇到这样的对手,如果不和他较量一下,简直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在不安与兴奋中,猎骄靡渡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转眼间,冬去春来。虽然山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可白天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猎骄靡也越来越焦灼。他不停的派出探子,奔波于车师到疏勒之间,打听着每一个和梁啸、东方朔有关的消息。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梁啸和东方朔都失去了踪迹。梁啸还好说,消息说得很准确,他带着一千骑兵西行,进入衍敦谷,应该是去大宛了。而东方朔却像山坡上的积雪一样融化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几次探子回来,只送回一个消息:车师向汉人称臣,车师太子车夷作为质子,已经起程赶往长安。

    紧接着,龟兹又传来消息,龟兹王派出使者前往长安,虽然没有质子,却带着大量的礼物,看起来很像是求亲。

    这两个消息让猎骄靡彻底不淡定了。车师在乌孙之东,既可以从山南向乌孙发起攻击,也可以从山北向乌孙进攻。而龟兹更是近在肘腋,如果龟兹真的与汉人和亲,汉人就可以驻兵龟兹,就近向乌孙进兵。

    要不要先发制人,先清除龟兹,给其他诸国立个榜样,警告他们不要和汉人走得太近?

    猎骄靡犹豫不决。春天不是征战的好时机,龟兹也不是一个小国。在龟兹没有挑起战事的情况下,仅仅因为龟兹人与汉人交好就发动战争,只会让其他诸国觉得乌孙好斗。一旦攻击受阻,说不定会遭到围攻。

    猎骄靡自己难以决断,就招集乌孙众臣一起商议。不料适得其反,乌孙权贵的意见也不一致,有支持先发制人,先干掉龟兹的,有反对无端动武,授人以柄的。最后,有人提出了一个让猎骄靡不安的理由。

    如果梁啸离开疏勒,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主动出击,实际并没有走远,就是附近窥探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猎骄靡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就打消了攻击龟兹的念头。

    宁可错失机会,也不能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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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得道者多助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竟然是汉话。

    梁啸又惊又喜。“你教的?”

    “我教的。”洛绪丽一开口,居然也是一口汉话,还带着一点吴楚口音。

    梁啸更加意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温暖。洛绪丽得花多少心思,才能找到一个能教她这种口音的人?吴楚一带的商人一般都会出海,很少有到西域来做生意的。

    “我的汉话说得怎么样,像不像你家乡的口音?”

    “像,像。”梁啸感慨不已,跳下马,伸手将洛绪丽抱了下来,并肩而行。两匹马撒着欢,自己跑到一边去了。梁啸看看洛绪丽,又看看怀中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取名了吗?”

    “取了,汉名叫梁羽,大宛名叫汉尼拔。”

    梁啸眨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妥。“为什么取这两个名字?”

    “你们汉人有个英勇无畏的将军叫项羽,迦太基有个让罗马人胆寒的将军叫汉尼拔。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像他们一样勇猛无敌。”

    梁啸看了一眼怀中咧着嘴,笑得很天真的孩子。“可是这两个人都未能善终。”

    “想做将军,又怎么能指望善终,那也未免太贪心了。”洛绪丽微微一笑。“夫君,我希望他能横行葱岭以西,马蹄直至地中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能教他吗?”

    梁啸斜睨着洛绪丽,忍不住笑了。“你好大的野心,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啊。”

    “这不能怪我,谁让他继承了你的血脉呢。”洛绪丽咯咯的笑着,抱着梁啸的手臂,将头靠在梁啸的肩上。“我父王非常喜欢这个孩子,想将他留在大宛,将来将王位传给他,你说好不好?”

    梁啸没吭声。他知道昧蔡对大宛王位眼馋已久,如果大宛王要将王位传给这个孙子,昧蔡肯定会有想法。“孩子还太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公主,你的父王有兄弟,你也有兄弟,你父王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只知道每天饮酒作乐。而我的孩子却继承了你的血脉,如果让他为王,大宛也可以成为一个横跨万里的大国,不比大汉差。”

    梁啸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笑了。“你想多了,大汉是刘家的,不是我梁家的。我的儿子姓梁,不仅和大汉没关系,与淮南国都没关系。他能继承的只有我的爵位。”

    洛绪丽眨眨眼睛,又问道:“不可以抢吗?”

    梁啸哑然失笑。洛绪丽的汉话说得再好,她的思维习惯还是大宛人的,与汉人大相径庭。看中了什么就去夺,就去抢,一点也不谦虚。他本想解释几句,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梁啸不说话,洛绪丽吐了吐舌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倒也不能说错,只能说不是最好的选择。”梁啸笑道:“大汉和大宛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用武力争夺从来都不应该是第一选择,兄弟之间应该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杀戮。洛绪丽,如果将来你再有一个孩子,你希望他会和汉尼拔为了王国互相残杀吗?”

    洛绪丽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转转眼珠。“我不会再有一个孩子,我会再有很多孩子。”说着,纵身跃起,将梁啸扑倒在地。梁啸连忙将汉尼拢高高举起,叫道:“小心孩子,小心孩子”

    梁啸受到了大宛君臣的热情接待。大宛王日见衰老,政务基本已经交给昧蔡处理。借兵的事,自然也只能和昧蔡商量。在和洛绪丽母子团聚了几天之后,梁啸亲自赶到昧蔡的府中。

    看到梁啸登门,昧蔡亲自出迎,看了一眼梁啸身后仅有荼牛儿一人,他轻笑一声:“你这么放心?”

    梁啸心知肚明,反问道:“到副王这儿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昧蔡摇摇头,拉着梁啸的手臂往里走。“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你的。来,我们说正事。这么急着来大宛,恐怕不是来看公主和儿子这么简单吧?”

    “没错,是为乌孙而来。”

    梁啸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他之前就和昧蔡提过天狼就是乌单的事,昧蔡也清楚这里面的危险,对乌孙非常警惕。经过几天的反复权衡之后,他对梁啸借兵征讨乌孙原则上并不反对,只是提出了一些具体的问题。最突出的问题首先是兵力不足,其实是路途太远。

    “兵力的问题,我打算去月氏、大夏走一遭。至于路途嘛,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翻越葱岭可能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人马勉强走得,辎重太不方便了。”

    “那你打算从山北发起攻击吗?”

    “现在还不好说,东方朔正在天山南北考察战场,找到合适的位置,他会通知我的。”

    昧蔡很意外。“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没有亲自去办,交给了别人?”

    梁啸笑了,意味深长。“我们汉人有一句话,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要想做一番大事,总要有几个能互相扶持,互相信任的知交。东方朔是个奇材,他与别人不同,他到西域来,就是想和我一起做一番事业。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昧蔡若有所思,微微颌首。

    梁啸和昧蔡谈得很顺利,昧蔡答应,暂定由大将煎靡率领一万大军协助梁啸,并提供足够一年使用的粮草和军械。对于总兵力只有五六万人的大宛来说,这一万人相差当王庭可以调用的机动兵力的一半,煎靡又曾经和梁啸并肩作战过,他的部下里还包括老安德鲁等数百希腊老兵,配合梁啸作战肯定没。昧蔡还是有诚意的。

    但是,对于梁啸来说,一万大宛军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更多的援军。即使不是强攻赤谷城,而是和猎骄靡在山外进行野战,他至少也需要三到四万骑。他的骑士再善战,毕竟数量太少了。

    梁啸没有迟疑,迅速赶往监氏城,求见月氏女王。

    东方朔下了车,叉着腰,看着眼前铺满新绿的河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里应该就是猎骄靡的粮仓。”他伸出手,指向远处。“马子谨,给你三个月时间,将这里的地形测绘一遍,做出模型。我要知道每一条可能通行的道路。”

    马戎皱起眉,举起千里眼,四下观望了片刻,摇摇头。“三个月时间太短,恐怕不太够。”

    “不够也要够,现在已经是四月,七八月就必须发起攻击,否则拖到下雪,又要等一年。我们可以等一年,梁君侯借来的大军能等一年吗?只能我们等他,不能他等我们。”

    “可是,如果为了赶进度而派出更多的人进行测绘,被乌孙人发现了,走漏风声,那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东方朔摸着下巴,沉吟良久。“你放心大胆的干,我去赤谷城拖住他们。”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万一被发现了,你也不要抵抗,就让他们把你抓到赤谷城,我会出面和猎骄靡要人。不过,人可以被抓,地图不能被抢,你每绘出一份地图,立刻复制一份,送到达坂城。”他顿了顿,又道:“所有人都一样,不要怕麻烦,以完成任务为第一目的。”

    他拍拍马戎的肩膀。“放心,万一你死了,你儿子也会继承你的爵位。”

    马戎的眼睛顿时亮了。“爵位,我也会有爵位?”

    “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有机会封侯,梁伯鸣来西域干什么,他已经是万户侯了。”

    “那好,先生你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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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借兵

    车师使者车远轻敲车壁,低声说道:“太子,长安到了。”

    车夷拉开车窗,探出头,看了一眼横亘天地之间的长安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啦,这就是长安城?这么高的城墙,有交河城的两倍高?”

    负责迎接的汉朝使者听到了车夷的惊叹声,虽然听不懂,却还是露出了矜持的微笑。他特地放慢了脚步,就是为了让这些蛮夷有机会好好欣赏长安城的壮美。这已经成了同僚们心照不宣的惯例。身为大行寺的官员,他们有义务向四方蛮夷展示大汉强大的力量,让他们生出应有的敬畏之心。

    “差不多。”车远也惊骇不已。“可是比起高来,长安城更大。你看,城墙一直到天边,几乎看不到头,得有十个交河城大。”

    车夷没有吭声,他看着两侧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行匆匆的商旅,暗自心惊。比起长安城的大,长安的人口更让他不安。还没进城,道上看到的人就让他觉得比车师国的人还要多,乌乌泱泱,一眼看不到头。

    “长安城有多少人?”

    车远请来重译。重译笑笑:“你是说城里还是城外?”

    “城里和城外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长安城里以宫殿为主,户口有限。长安城外以百姓为主,户口自然要多一些。”

    车夷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长安城也许不会比交河城大太多。“那长安城里有多少人?”

    “具体数字不太清楚,总在十万左右。”

    “十万?”车夷瞠目结舌,就像挨了一记重拳似的,脑子里嗡嗡直响。车师前后两国加起来不过一万多人,仅是长安城里的人口就有十个车师国?“那长安城外呢?”

    “算上周边诸陵,总人口应该七十万以上。”

    车夷双手合什,默念佛号,决定不再发问。他已经被彻底震傻了。仅是国都就有八十多万人,比西域三十六国加起来还要多,大汉征服西域是举手之劳,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称臣纳贡就称臣纳贡,先服有赏,后服有诛,受赏总比死好。

    重译瞅了车夷一眼,歪了歪嘴,和车远聊了起来。“听说你们太子信佛?”

    车远点点头。

    “佛是什么东西?我听从西域回来的人说,信佛的人不耕地,不织布,吃穿全靠人施舍。你们太子既然信佛,也是如此吗,吃人家施舍的剩饭,穿人家送的旧衣?”

    车远有些不悦。“我家太子是王室贵人,将来还要继承王位,怎么可能吃剩饭,穿旧衣。”

    “我觉得也是。”重译大模大样的点点头。“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成了亡国之道,身为太子,不用心掌管天下,却一心念佛,能干成什么事?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臣服了我大汉,以后就是我大汉的属国,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汉家天子会派兵保护你们的。”

    车远嚅了嚅嘴,又瞅了重译两眼,什么话也没说。他看看四周的汉人,又暗自叹惜。这个重译的话虽然说得有些狂,却也实在。太子崇佛,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参禅悟道,的确不是一个强悍的王者。好在现在臣服大汉,以后有大汉的保护,车师也得以太平。

    在城门口,通过检查,车师一行进入长安城,走在宽阔的大街上,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车师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左顾右盼,新奇不已。

    “看到那个大门了吗?门前站着甲士,立着棨戟的那一个。”重译指着大街对面的冠军侯府,羡慕不已。“那就是冠军侯梁伯鸣的府第,天子赏的,甲第第一区,迎街开门,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冠军侯!”车师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对他们来说,任何人都比不上梁啸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深刻,当年正是梁啸夜袭交河城,车师才被汉人控制,直到向大汉称臣纳贡。

    车夷也盯着对面的大门看了又看。梁啸给他留下的印象还要深刻一些,他险些死在梁啸的刀下。

    “好了,好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看。”重译又说道:“前面右手边就是宫门了,今天先在门外看一眼,便去蛮夷邸休息。待天子有空,自会召见你们。趁这几日有空,还要教你们一些礼仪,要不然,等入了宫,你们肯定会失态的。”

    车师人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右侧。时间不长,他们来到未央宫北门,看到那高耸入云的门阙,精美的雕饰,再看看门前身穿札甲,执戟而立的卫士,他们顿觉气短,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看到这些甲士,他们既有一种熟悉感,又感受到了强大的威慑力。

    梁啸正是率领穿着这种样式札甲的汉军将士征服了车师,征服了西域。

    车夷闭上了眼睛,念佛不止。只有佛祖才能让他远离恐惧,远离战争。

    “陛下,车师太子到长安了。”

    天子抬起头,将目光从一份报纸上收回,看看王恢。“不就是车师太子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乌孙太子。”

    王恢笑了。“陛下,乌孙太子应该也快了。西域虽然寒冷些,但现在也是春天了,冠军侯等人准备了一个冬天,现在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路途遥远,消息送到长安,估计要到初冬。”

    “那至少还要半年时间。”天子沉吟道:“不过,车师位置重要,车师太子入朝,我军就完成了对乌孙的合围,对接下来的战事还是有好处的。”

    “陛下圣明。”

    “善加款待车师太子,务必要让他们体会到我大汉的善意,促使其他诸国臣服我朝,也给梁啸他们减轻一点压力。乌孙不好打啊,人多势众,又有坚城可依,别说是强攻,即使是野战,梁啸也没什么胜算可言。说起来,还是兵力悬殊。”

    “陛下,正是因为兵力悬殊,才需要梁啸这种能出奇制胜的将才,否则,随便派一个将军,统十万之兵,就能征服西域了。”

    “出奇制胜。”天子沉吟片刻,摇摇头。“虽说出奇,却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击败天狼,他已经奇招迭出,这才艰难取胜。要想对付乌孙,绝非小计所能奏效。我是想不出他会用什么办法,你能猜得到吗?”

    王恢笑了。“陛下,臣哪里想得出。臣要有那样的本事,早就请缨西行了,哪会把这样的机会留给他。”

    天子也笑了。“等车师人休息两日,缓过劲来,便领他们入宫。我也想问问李当户这些年在车师都做了些什么,仅凭两三百人就能控制住车师,也算是有功之人。”

    “唯!”王恢应了,又说了几句相关事宜,便请退出殿。

    李广迎面走来,拦住了王恢,将他拉到一边。“车师人入城了?”

    “你消息倒是挺快。怎么,又想问你儿子的消息?”

    “废话,当户一去就是几年,连个家书都没有,我能不关心吗?以前都是听人转述,现在终于有朝夕相处的人来了,我当然要问一问。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召见他们,我能提前见见吗?”

    “你还是安心等两天,陛下很快就会召见。”王恢拍拍李广的手臂,错身而过,匆匆而行。李广哼了一声,神情不悦。“你当然说得轻巧,你儿子不是在身边就是在老家,好好的呆着呢。”

    王恢转身,笑道:“我倒是想让他们也走得远一点,立功封侯,可是他们没那机会啊。”

    李广眉毛微挑,转怒为喜。“那当然,好男儿志在四方嘛。”

    梁啸赶到了监氏城,阿奢那出城相迎。两人见面之后,寒喧了几句,便直奔主题。

    梁啸开门见山,说明天狼就是乌单,他的背后就是乌孙昆莫猎骄靡。如今葱岭以西的三十六国大部分都服了,只有天山附近诸国因为乌孙的存在还在犹豫。

    阿奢那也没有拐弯抹角。“那将军到此,是借兵吗?”

    “是的。”

    “将军为阿留苏报了仇,又扶持巴图,于我月氏有恩。月氏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兵可以借,但是兵力不会太多。我们还要防备南边的大夏,大概只能抽调五千步骑,而且时间不能太长,最好不要超过六个月。超过六个月,我们承担不起辎重给养。”

    梁啸有些失望。月氏是葱岭西的几个大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他原本指望能借到一万到两万兵,现在只有五千,实在太少了。加上大宛的一万人,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实在不够。”

    “这是女王的意思?”

    “是的。”阿奢那迟疑了一会,又说道:“女王年纪大了,精神不怎么好,不愿意大动干戈。这五千步骑还是我和韦苏提力争来的,她原本就不愿意派兵。”

    “她是宁愿我无法对乌孙作战?”

    阿奢那尴尬不已。“打仗,总要死人的嘛,阿留苏已经死了,她可不希望巴图再出什么意外。”

    梁啸明白了。女王既担心巴图上阵会有危险,更不愿意他露怯。如果他对乌孙作战,巴图只能上阵,否则他很难得到月氏权贵的认可。而上阵总会有危险,万一再和阿留苏一样战死,那她的王位传给谁?

    “是我错了。我应该让巴图回来,让女王看看如今的巴图是什么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子,难道去了长安几年,他就不是巴图了?”

    “我们汉人有句话: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巴图在长安数年,总要沾染点我们汉人的勇武之气。”梁啸嘿嘿笑道:“我们可没什么女王,我们的陛下年轻而强悍,身边也聚集了一批勇士,巴图与他们朝夕相处,岂能不受点影响。”

    阿奢那尴尬不已,梁啸这句话说得可有点打脸的意思。不过这也怪不得梁啸,月氏太子被天狼杀了,月氏人装聋作哑,最后还要汉人出头,为阿留苏报仇,现在又担心巴图的安全,不愿意出兵相助,梁啸有点意见也是正常的。

    即使是他也觉得这样很丢脸,月氏人可是曾经纵横草原的强者,什么时候落得如此怯懦?说起来,还是因为女人为王,终究不如男子强悍。如果巴图真像梁啸所说,变成了一个勇士,那月氏也许还有点希望。要不然的话,迟早为人所吞并,就像当初被匈奴人赶离河西一样。

    “将军,你打算什么时候起程,我也好准备行装?”

    梁啸歪歪嘴。“你再安心等一等,我还要去一趟大夏。”

    阿奢那很惊讶。“去大夏干什么,借兵?我月氏和大夏交战多年,双方可是死仇,你若是请来了大夏兵,我们可能很难一起并肩作战。”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梁啸淡淡的说道,重新翻身上马。“我只是受莫苏耶耶夫人之托,给他的父亲送个口信。当然了,如果他挂念女儿,愿意派兵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不会反对。大夏的重骑兵战力不俗,如果能借到千余重骑,也比五千月氏骑兵强。”

    阿奢那的脸上挂不住了,忍不住反唇相讥。“将军,大夏的重骑兵虽然名声在外,可是威风早已不如当年,你恐怕要失望了。”

    “是吗?”梁啸扬扬眉,不置可否。“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是每个人都有韦苏提翕侯那样的用兵能力。大禄,要不我们打个赌?”

    阿奢那没吭声。他听得出来,梁啸很不高兴,有故意挑事的成份。韦苏提固然战力不俗,但梁啸同样是个奇迹。有了他的帮助,大夏重骑兵能不能重现昔日的荣光,谁也说不准。如果梁啸一怒之下帮助大夏人重整旗鼓,那月氏人可就有麻烦了。

    “将军就算要去大夏,也没必要这么急。”阿奢那缓和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重来月氏,怎么也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况且你为阿留苏报仇,又助巴图接掌兵权,女王岂能不向你致谢。将军,且在月氏住上几日,再作计较,如何?”

    梁啸沉吟片刻,打量了阿奢那一会儿,也放缓了口气。“好,就看在大禄的份上,我再留三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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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大夏重甲骑

    阿奢那来到女王面前,将接待梁啸的经过说了一遍。

    女王沉默半晌,轻声叹息。“莫苏耶耶果然不是一个安份的人,她和梁啸勾结在一起,非我月氏之福。”

    阿奢那一动不动,装没听见。迎娶莫苏耶耶是阿留苏自己的主意,从一开始,女王就对莫苏耶耶不满意。阿留苏战死,女王也一度怪罪到莫苏耶耶的头上。如今莫苏耶耶跟了梁啸,让梁啸有机会从大夏借兵,对月氏形成新的威胁,女王自然会不舒服。

    见阿奢那不说话,女王动了一下。“大禄,你的意见呢。”

    “大王,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月氏从河西而来,辗转数千里,为何能在此立足?”

    女王眼神闪动,坐直了身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大王明鉴,我月氏以战立国,能在葱岭以西站稳脚跟,是因为我们善战。如果失去了武力,大宛、大夏诸国还能容我们立足吗?大夏为什么会将莫苏耶耶嫁给阿留苏,是因为阿留苏强悍,他继承王位之位,必然对四境用兵,大夏迫不得已,只能求和。”

    女王沉声喝道:“大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好战了?”

    阿奢那长叹一声:“大王,并非我好战,而是形势所逼,不得不战。我们不战,梁啸要战。他已经娶了大宛公主,如今又得了莫苏耶耶,和阿留苏当初的计划如出一辙。如果我月氏不肯顺从,大宛由北,大夏由南,我月氏还有安宁之日吗?”

    女王大怒。“你的意思是说阿留苏是对的,我错了?”

    阿奢那拜倒在地。“大王,你不担心巴图太子吗?”

    “我的巴图……”女王愣了一下,气势稍缓。“他怎么了?”

    “巴图在长安数年,如今文武双全,早就不是大王以为的膝前小儿,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他随梁啸回西域,与梁啸一起大破天狼,受梁啸重用,镇守阳关。大王不愿意出兵,他也会随梁啸一起讨伐乌孙,到时候如果因为兵力不足,大王后悔可就晚了。”

    女王怒形于色。“你这是威胁我吗?”

    “不敢。”阿奢那摇摇头。“臣只是出于一片忠诚,还请大王三思。”

    女王气喘吁吁,面色煞白。被阿奢那冲撞倒是其次,巴图的安全才是他最担心的。如果巴图真的要随梁啸一起讨伐乌孙,那她就不能坐视了。

    “这样吧,你对梁啸说,我们要商量一下,准备一下,让他先去大夏。如果他能从大夏借到兵,我们再出兵相助。如果不能借到兵,我们也不用理他。至于巴图,我会派人通知他的。这孩子,梁啸都来了,他怎么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那大王不接见梁啸吗?他可是为阿留苏报了仇。”

    “阿留苏的一切都给了他,他还不满足吗?”女王愤愤不平。“我身体不好,你帮我出面接待他吧。”

    阿奢那无奈,只得点头应是。

    三天后,梁啸婉拒了阿奢那的挽留,起程赶往大夏。

    ——

    东方朔再一次来到了赤谷城。

    得知东方朔来了,猎骄靡很吃惊。因为这一次东方朔不是从山南来的,而是从山北来的。一想到东方朔失踪了那么久,如今又突然出现,猎骄靡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见面之后,两人热情的寒喧起来,却绝口不提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猎骄靡设宴款待,照例又中途退席,由阿瑞堪接待东方朔。阿瑞堪没有猎骄靡那么深的城府,早就忍耐不住,猎骄靡一离开,她就说道:“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东方朔不解地看着她。

    “我派左涂去找你,你为什么避而不见?这个冬天,你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你从山北来,你去山北干什么?”

    东方朔笑而不语,自已拿起酒壶,一连喝了几大杯。阿瑞堪气鼓鼓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吧,这个冬天,我一直在列国周旋,劝说他们向我大汉称臣纳贡。虽然辛苦,却总算有些成绩。车师以东诸国都已经派遣使者和质子东行,快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长安,慢的也应该进了河西。”

    阿瑞堪柳眉轻锁。这个消息她已经知道,但是东方朔再说一遍,示威的意思更加清晰。

    “至于我为什么从山北来,原因就更简单了,我在游说山北列国,希望他们也能向我大汉称臣。”

    “那你……成功了吗?”

    “还没有完全成功,但是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答应的。”东方朔想了想,又说道:“快的话,半年左右。慢的话,两年左右。”

    阿瑞堪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不简单吗?如果半年之后,赤谷城被梁啸攻破,这些小国岂有不服之理?万一进展不顺利,两年之后,车师诸国带着我大汉的主力赶到西域,结果自然不言自明。”

    阿瑞堪吃惊不已。“汉军主力会来这里?”

    “你不要紧张,他们来,并不是针对乌孙。说实话,乌孙也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他们只是追击匈奴残敌而已。阿瑞堪,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大汉正在筹划对匈奴人的最后一击。这一战结束之后,匈奴人就连漠北都呆不住了,只能西迁。考虑到大宛也是我大汉的属国,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所以汉军主力会一直追击到此,直到把他们赶到大宛以西,或者……杀个干净。”

    阿瑞堪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捂住了怦怦乱跳的心口。这个消息太震惊了。汉军要对匈奴发动毁灭性的打击,匈奴一旦西迁,乌孙是首当其冲。匈奴人有近百万口,就算是残部,也有二三十万,一旦涌入天山,必然对乌孙产生冲击。

    阿瑞堪盯着东方朔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真假。她和东方朔相处日久,知道东方朔心机深沉,这些话是真是假,恐怕只有东方朔自己知道。他们要想得到确切的消息,没有半年时间根本做不到。而半年之后,也许梁啸先来了。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了吧?”

    “可以,还是那句话,你能招集多少人,想以什么地方为牧场?”

    阿瑞堪语塞。

    东方朔歪歪嘴,双手一摊。“你的诚意在哪里?”他剔了剔牙,“呸”的一声吐出一团肉丝。“西域适合生存的地方并不多,你拖延一日,机会便少一分,如果半年之内还做不了决定,不如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等梁啸攻下赤谷城,我只能保你一个人。你也知道,打了胜仗的将士总得要点奖赏,要不然谁肯卖命啊。”

    阿瑞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扇了一个大耳光。

    ——

    深夜,阿瑞堪与猎骄靡坐在殿内,相对无语。

    东方朔说过的话,他们已经反复分析了几次,最后得出一个让他们很不愿意相信的结论:不光是梁啸对乌孙虎视眈眈,远在长安的汉朝天子更是已经把乌孙当作了盘中餐。如果不是匈奴的残余力量尚未肃清,他也许现在就会发兵西域。

    猎骄靡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惫。说到底,乌孙也只能在西域称雄,真正遇到强大的对手时,乌孙根本不堪一击。月氏人来了,灭了乌孙一次。匈奴人来了,乌孙只能臣服。如今把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汉人又来了,乌孙能挡得住吗?

    “梁啸去了哪里?”

    “我问了,他不肯说。”阿瑞堪想了想,又说道:“我怀疑他可能去了大宛或者月氏,甚至有可能去了大夏,没有兵,他没法强攻赤谷城。”

    “你觉得他会强攻赤谷城?”

    阿瑞堪点点头。“我觉得他会。”

    “就算大宛、月氏支持他,他也不可能有足够攻击赤谷城的兵力。”

    “如果加上龟兹、尉犁等国呢?”

    猎骄靡的眼角一阵抽搐,脸色有些发青。龟兹、尉犁都是大国,如果梁啸把他们全部集结起来,倒是有可能凑足兵力。特别是龟兹,龟兹大将何塞一直和东方朔交好,最近又在谋求和亲。如果能干掉乌孙,龟兹有可能成为西域第一大国。

    猎骄靡不得不防。

    可是,让他就这样投降,他又不甘心。一兵一卒未见,仅听了东方朔几句空话就投降,那也太儿戏了。万一东方朔是骗人的呢。梁啸要强攻赤谷城,是真是假?大汉天子要出动主力攻击乌孙,是真是假?

    全是东方朔一句话。

    猎骄靡想了半天,最后做了一个决断。“等他兵临城下再说,真要打不过,再投降不迟。就算是梁啸来了,他也不至于不惜伤亡,一定要赶尽杀绝吧。”

    阿瑞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

    梁啸越过大山,进入大夏境内。拿出莫苏耶耶的信物后,大夏士卒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往都城,同时派人护送梁啸前行。很显然,梁啸的威名已经传到大夏,即使他只有百余骑,大夏人也不敢大意,派出一千精骑,以保护为名,行监视之实,生怕梁啸来者不善。

    梁啸非常坦然。在西域这么久,他对西域的大形势已经有所了解。大夏曾经是一个强盛的大国,可现在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被月氏人打得狼狈不堪。这种时候,即使没有莫苏耶耶的关系,大夏人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的,否则汉人和月氏联手,可以轻松灭掉大夏。

    向前走了两日,梁啸遇到了赶来迎接的大夏将军弥兰。弥兰年近五十,身材粗壮,说话时中气十足。一看到梁啸,他就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我女儿有眼光,你比阿留苏强多了。”

    梁啸有些窘。他虽然和莫苏耶耶成了好事,但并没有正式迎娶,弥兰这么说,等于把一件私事公开了。梁啸强自镇静,上前行礼。大夏有希腊遗风,他特意行了一个希腊礼。

    果然,弥兰见了,心情大好。“不愧是文明之邦来的勇士,比那些野蛮人强太多了。”说着,还了礼,又指指亚历山大等人。“我可以看看你麾下的勇士吗?”

    梁啸慨然应诺。“当然可以。如果将军有兴趣,我们不妨较量一次。说实话,我也想看看大夏驰名天下的重甲骑兵。”

    弥兰露出几分尴尬,却还是转身叫出一些骑士,让他们披甲上马,准备比武。梁啸看了一眼,大失所望。不知道是因为穷还是因为气候太热的原因,这些重甲骑兵穿得都比较简陋,所谓的重甲不是破损严重,就是做工粗糙。如果考虑到这些人都是弥兰的近卫骑,是装备最好的重甲骑士,那大夏的骑兵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见梁啸失望,弥兰更加不好意思。

    “就这么多骑兵?”

    “不是全部。”弥兰掩饰道:“我只带来了一百骑,还有四百余骑留在大营里。重甲骑士甲胄太重,不太合适长途行军。如果不是担心野蛮人袭击,我一个也不会带。”

    梁啸会意。重甲骑士成本高昂,不仅甲胄费钱,战马也费钱,即使是正常行军,一个重甲骑士至少也要带两匹战马。如果不打仗,带着他们确实没什么意思。

    “整个大夏现在还有多少这样的重甲骑士?”

    “不多了,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两千人左右。”弥兰轻叹一声:“重甲骑太耗钱,上阵的时候又没什么明显的优势,很多人都不愿意再装备重甲骑,我有五百骑已经算多的了,其他人也就是两三百人。”

    梁啸笑了。“初次见面,我送弥兰一个礼物吧,也许能让你的重甲骑士重现辉煌。”

    弥兰又惊又喜。“什么样的礼物能有如此神力?”

    梁啸摆摆手,亚历山大捧来一副马镫,梁啸接过,双手献与弥兰。弥兰拉在手中,大惑不解。梁啸又给亚历山大使了一个眼色。亚历山大下马,将马缰交到弥兰手中。

    “将军,请派一个骑士上马,试试此物的神力。”

    弥兰将信将疑,却没有让其他骑士上马。他自己翻身跳上战马,亚历山大走过去,帮他调整好马镫系绳的长度,又告诉他骑乘时的要点。弥兰一听就明白了,他轻催战马,奔驰起来。

    -

    -(未完待续。)

第612章 志同道合

    弥兰从年轻起就征战沙场,经验丰富。坐在马背上奔驰了片刻,他就意识到了马镫的意义。

    特别是对以白刃冲击为主的重骑兵来说。

    大夏沿袭希腊骑兵的战斗方式,骑射一直不是重点。希腊人以步兵方阵驰名天下,也以步兵方阵征战四方,对步兵的运用达到了极致,对骑兵却一直不太重视。并不是希腊人不想发展骑兵,而是条件所限。

    希腊多山,马匹来源不多,天生就不具备发展骑兵的基础。等马其顿人控制希腊,骑兵才进入希腊的军事阵列,而且以北部的野蛮人为主。亚历山大建立了伙伴骑兵,这些贵族子弟才有足够的财力购买马匹,装备武器,也有足够的忠诚,可以确保不会像野蛮人一样朝三暮四。

    从那以后,骑兵才成为希腊军的主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希腊骑兵喜欢持矛冲锋,一决胜负,而不是骑**行骚扰。贵族子弟组成的精锐力量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定胜负,谁稀罕做游击啊。

    比起骑射的游牧民族,重骑兵更迫切的需要能在马背上坐稳,一旦从马背上摔下去,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非死即残。而重骑兵的短处也很明显,在与月氏人的轻骑兵对抗时,他们追,追不上,战,也没必胜的把握,常常处于下风,渐渐衰落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有了马镫,情况可能完全不同,至少在正面冲撞的时候,重骑兵的优势可以得以发挥。

    女儿莫苏耶耶说得不错,梁啸是一个传奇般的勇士,他能给大夏带来复兴的机会。一个简单的马镫就解决了重骑兵长久以来的困扰,让人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在马背上,弥兰想了很多,回到梁啸面前时,笑容中的客套成份已经消失,多了几分真诚。

    “果然是一个好礼物。”弥兰跳下马,将马缰扔给亚历山大。“我立刻安排人打造五百副,将所有的重骑兵都装备起来。”

    “那我就提前恭祝将军一展雄风,战无不胜了。”

    “哈哈,但愿如此。”弥兰亲热地拉着梁啸的手臂。“如果你能帮助我的话,我想这一天也许不会太久。”

    “只要将军不嫌弃,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弥兰开心地放声大笑,拉着梁啸上马,并肩则行。两人的年龄虽然差一倍,事实上也有翁婿的身份,可都是战士出身,一见如故。特别是梁啸通晓希腊语,还向莫苏耶耶学过不少礼节,减少了不少交流沟通上的麻烦,也让弥兰倍觉亲切。

    弥兰问起了莫苏耶耶的近况,对女儿远嫁葱岭以东非常惋惜。对他来说,这个女儿等于是被阿留苏抢走的,只不过运气好,阿留苏死了,她得了阿留苏的遗产,现在又嫁给了梁啸这样的少年勇士。

    弥兰越看梁啸越欢喜,两人谈军事,谈地理,谈历史,天南海北,古往今来,无所顾忌。

    从弥兰的讲述中,梁啸也了解到了不少新的情况,特别是有关大夏、月氏以西的塞琉古王朝,甚至还有一些罗马的消息。只不过离得太远,有很多消息都是多年以前的陈年旧事,包括梁啸已经知道的希腊灭亡。更多的消息是与大夏密切相关的,比如塞琉古的安条克七世去年冬天在与帕提亚的战斗中战死,比如大夏人对月氏人的战争连年不利,只能向南发展,准备进入天竺等等。

    “对天竺的战事顺利吗?”

    “不太顺利。”弥兰连连摇头。“路途遥远,而且山路多,丛林密,运输不便。天竺的天气又热又湿,将士们很不适合,他们还有象兵,战马闻到那些大象的味道就会乱阵,就算交战,我们的骑兵也发挥不了优势。那些大象太大了,简直像一座移动的小城堡,我们的长矛也够不着象背上的人,只能刺大象。可是象皮结实,很难刺穿,就算刺穿了,也只伤不着根本。”

    梁啸听着听着,嘴角渐渐露出微笑。这弥兰看似粗豪,实际上该有的心眼儿一点也不少,不等他开口借兵,他就诉起了苦。

    梁啸也不着急。他虽然不像东方朔那样智计百出,却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既然敢来借兵,岂能没有一点准备。既然弥兰要诉苦,那就让先诉个痛快吧,谈判并不是以谁说得多、说得早为佳,倾听也未尝不是一种应对。

    弥兰说了一通,无非是天竺很难打,大夏兵力不足,已经难以为继,归根到底一句话,要借兵,恐怕不太可能,最多也只是象征性的借一点。

    梁啸也不作声,只是听着,不时的应和一两句。直到弥兰不说话,他才说道:“这么说,你们对天竺是进攻,对月氏却是防守,而且防守效果也不怎么理想?”

    “是的,月氏人兵力雄厚,骑兵又多,我们应付不来。进军天竺,也是迫于无奈。”

    “那为什么不和月氏讲和,莫苏耶耶嫁给阿留苏,你们和月氏还交战?”

    弥兰长叹一声:“阿留苏一直在葱岭以东,这里的战事由女王负责。女王似乎不怎么喜欢莫苏耶耶,和亲之后,他们的攻势反倒更猛了。若非如此,大王也不会将我调到这里来作战。”

    梁啸沉吟片刻。“这么说来,征讨天竺就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了。”

    弥兰一时无言以对。他夸大大夏的危机,本是想在梁啸开口借兵之前埋下伏笔,好让他不至于期望太高。可梁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征讨天竺,大夏就只要亡国一条路了?

    面对弥兰的疑问,梁啸不慌不慌。“这么说吧,大夏畏月氏如虎,可是月氏却畏匈奴如虎,而匈奴人又畏我大汉如虎。眼下我大汉国内有些小困难,所以匈奴人还能**一阵子。再过几年,我大汉出兵征讨匈奴,匈奴人无处可逃,唯一的出路就是向西。”

    弥兰迷惑不解。说大夏的事呢,怎么突然扯到大汉和匈奴了。

    梁啸跳下马,在地上画了个草图,把大汉、匈奴以及乌孙、大宛、月氏、大夏的位置一一标注出来。千言万语,不如一图,看到这副示意图,弥兰一下子明白了梁啸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

    “怪不得月氏人如此凶猛,原来也是为了避祸。”

    梁啸有些意外,感慨于弥兰的联想能力。不过,他没有点破,相比于他告诉弥兰的,弥兰自然更相信他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

    “没错,月氏人也是在避祸。”梁啸拍掉手上的尘土。“我觉得你们与其互相残杀,不如讲和,团结起来,一起和匈奴人战斗,这样生存的希望也许更大一些。”

    弥兰摸着虬结的胡须,一声不吭。

    “月氏在北,大夏在南,如果匈奴人杀来,月氏首当其冲。如果能拦住匈奴人,月氏的损失也不小,大夏却可以安然无恙。万一拦不住匈奴人,那月氏恐怕也所剩无几,无法对大夏造成了什么威胁了。”

    弥兰点点头。“话虽如此,月氏人愿意结盟吗?”

    “我想女王会接受的。当初月氏和大宛交战不休,我赶到月氏,也曾经劝得女王与大宛结盟,女王还派了五千骑支援大宛,抗击匈奴人。事实证明,团结起来才有力量。若非如此,匈奴人此刻只怕已经占据大宛了。”

    弥兰打量了梁啸片刻。“如果月氏人不肯结盟呢?”

    “那就先灭了月氏。”梁啸淡淡的说道:“月氏虽强,可是南有大夏,北有大宛,他腹背受敌,又能坚持什么时候?大宛和大夏同源,你们结盟,应该没什么阻碍吧。”

    “除了月氏,的确没什么阻碍。”弥兰想了想。“你这个建议不错,我和大王商量一下,尽快给你答复。”

    “那就拜托将军了。”梁啸笑眯眯的说道:“如果能成功,我保证莫苏耶耶和她的孩子将来会有立足之地,衣食无忧。只要有我吃的,就不会缺了她的。”

    弥兰看看梁啸,哈哈大笑。

    梁啸也笑了。公私两便,弥兰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谈判的技巧千变万化,但归根到底只有一条:威逼利诱。利害,从来都是决定的唯一依据,感情什么的,都要往后让一让。

    ——

    刘陵收到东方朔的文章,反复思考了很久,最后将文稿送到了窦婴的面前。

    窦婴展卷而读,陷入了沉思,眼神中多了几分犹豫,却又有一些火光闪现。

    经过大半年的酝酿,很多问题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但是谁来捅破最后那层纸,又如何捅破,窦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看起来参与辩论的人很多,其实还是以儒生为主,写文章,讲道理,没人能比儒生强。史上留下文章著作的,大多有儒学底子。

    孔子说:言而无文,行之不远。儒生们对圣人的这句教导领会最深。

    窦婴也是儒者,至少曾经是,但是经过那场牢狱之灾后,他已经有所动摇,不再坚定的支持君权至上的大一统理论。但是让他出言反对,他又信心不足。最适合写这个文章的是董仲舒,但董仲舒最近忙于编著通史,一心要续圣人伟业,而且他也不肯自打耳光,所以谁来破局,就成了难题。

    东方朔的文章给了他一个机会。

    论文采,东方朔是当代文赋大家,即使是司马相如也未必能超过他。论见识,在西域游历几年,见识绝对要比这些足迹未出大汉,甚至未出长安的书生强。别的不说,他在文章里引述的希腊、罗马制度就是很多人都不熟悉的,就算是窦婴这样对希腊有所了解的人,理解也没有东方朔深刻。

    很显然,东方朔在见识这方面已经走到了很多人的前面,他写的文章,自然也很多人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要想反驳他,你至少要有和他相当的见识。

    窦婴没有立即给刘陵答复。他将文章抄了几份,私下里送给董仲舒、刘安等人传阅,等了几天,他才带着一份文稿进了宫,求见天子。

    天子看完文稿,也惴惴不安。他一眼就看穿了这篇文章的本质,看似针对张汤滥用刑罚,实际上直指法家的要害:以君主之意为法。换句话说,张汤最大的罪名不是枉法,而是揣摩上意。

    天子通晓儒法,自然知道这个问题直中要害,而且绝无回避之理。更麻烦的事,这篇文章一下子把他推到了一个两难境地。

    如果认可这篇文章的观点,重惩张汤,那以后执法者就不敢像张汤一样揣测上意,按照他的指示判罪,这样一来,天子对法律的支配权就会大大减弱,法律将凌驾于天子之上。

    如果不认可这篇文章的观点,维护张汤,那等于告诉天下人,张汤就是承旨断案。那窦婴会怎么想?梁啸会怎么想?不仅如此,以前所有的案件,比如周亚夫案,都会成为朝廷的罪状,哪怕他们的罪再明白不过,天下人也会认为那只是欲加之罪,天子要他们死,他们就只能死。

    如此一来,谁还会把律法当回事,大家都来奉承上意吧。

    听起来很美,可是细想起来,这却一点也不美。有机会接触到天子的人,会把天子的旨意当成唯一准绳。而那些接触不到天子的人呢?他们会把执法都当成唯一的主宰。换句话说,县令会成为一个县的皇帝,太守会成为一个郡的皇帝,而他则有可能被架空,虚有其表。

    他就是再多的精力,也不可能管理整个天下,如果官吏们都不讲规矩,只问上意,最后究竟是谁的上意呢?

    更何况,就算他乐见其成,他也不可能正式承认这样的制度正是他需要的。

    刹那间,天子对东方朔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东方朔说得委婉一些,他还好有个周旋的余地。现在东方朔无遮无掩的说了出来,让他一点退步也没有。

    “梁啸知道这篇文章吗?”

    “从时间上来看,应该不知道。”

    “东方朔现在究竟算什么,梁啸的门客?”

    窦婴沉默片刻:“梁啸从来不招揽门客,东方朔最多只能算他的朋友。”

    “同道为朋,同志为友。呵呵,果然是志同道合啊。”

    -

    -(未完待续。)

第613章 以柔克刚

    窦婴应声答道:“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一起去西域。”

    天子眉心微蹙。窦婴回答得太快,而且声音有些激亢,明显是有备而来,带着一股气,一股令人不敢轻撄其锋的阳刚之气。

    一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一样轻佻。天子暗自摇头,却也决定不和窦婴正面对抗。这是关系到朝廷百年大计的大事,他可不想在没有充分考虑的情况下和窦婴先吵一架。

    “兹体事大,还是不要急着下结论为好。”

    窦婴追问道:“那这篇文章还能不能发?”

    天子有些急了,反问道:“你说能不能发?”

    “臣以为能发,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天子沉下了脸。“既然你以为能发,又何必来问我?若是我以为不能发,你又如何?”

    窦婴不慌不忙。“若陛下以为能发,那自然再好不过。若陛下以为不能发,臣想听听陛下的意见,看看是否有臣没有想到的理由,以免一时疏忽,误了陛下的大事。”

    天子明白了,窦婴这是找他提前辩论来了。他有些焦躁,来回转了两圈,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说不出口。他当然有他的考虑,但是这些考虑都摆不上台面。他甚至能想得到,他说出一个原因,窦婴就有几个反驳的理由,说不定还会搬出历代先帝做例子,让他无从反对。

    窦婴不是张汤,他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来,他今天来,就是准备战斗的。

    天子突然想起了梁啸。大半年前,梁啸就在这里,决定以死抗争,坚决不入廷尉府。

    “呵呵,我明白了。”天子忽然笑了,笑得咬牙切齿。“与梁啸志同道合的人不仅仅是东方朔,还有你魏其侯,对不对?”

    “没错,臣也与梁啸志同道合。”窦婴说完,离席而起,又拜倒在地。“臣更愿与陛下志同道合。陛下为元首,臣等为腹心,梁啸等人为爪牙,天下何事不可为?臣年近六十,不敢奢望再活三十年,可若是苍天垂怜,臣希望能亲眼看到海宴河清,四边平定,我大汉扬威万里,天下一统。”

    天子冷冷地看着窦婴,觉得这些话有些刺耳。以前常说这话的人是梁啸,他觉得很正常,现在窦婴也说,他却有些莫名的厌烦,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一个诱饵,一个诱使他步步就范的诱饵。

    “我也想。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还是要实际一点好。你既然觉得可以发,那就发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说完,天子起身,拂袖而去,再也没有看窦婴一眼。

    窦婴不慌不忙的起身,恭送天子离开,扬声道:“臣遵旨。”

    天子听在耳中,胸中平添一股怒气,就像一块石头堵在胸口,不得不发,却又发不出来。他出了殿,茫然四顾,却不知道去哪里。平时他心烦的时候,要么去椒房殿找陈皇后,要么去找王夫人或其他妃嫔,今天却谁也不想找。陈皇后和窦婴内外相应,肯定会帮着窦婴开脱。王夫人没什么见识,又念着梁啸的情,肯定也会帮着梁啸说话。

    找她们都没用。

    天子想了片刻,突然心中一动,决定直面最强大的对手,去找刘陵。他转身叫来吾丘寿王等人,让他们陪着,出了宫,走了几步路,径直来到冠军侯府,也不让人通报,直接闯上大堂,才命人传刘陵来见。

    得知天子驾临,刘陵却不慌不忙,先派人送上几碟瓜果,一杯美酒,自己梳妆了一番,这才在梁郁的陪同下,不紧不慢地来到堂前,看了桌上纹丝未动的瓜果一眼,未语先笑。

    “陛下心里有事。”

    天子眼珠一转,故作爽朗。“我能有什么事?正是因为闲着没事,这才来找妹妹聊天。”

    “陛下如果没事,又怎么会置如此美酒、美食而不顾?人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忘了吃。”

    天子正欲反驳,刘陵又笑道:“不过还有一种人,越是心情不好,越是能吃能喝,甚至是暴饮暴食。幸好陛下不是,要不然就可惜了。”

    天子带了一肚子怨气而来,本想和刘陵辩论一番,却被刘陵没头没脑的几句玩笑打乱了阵脚,不由自主的跟着刘陵的话题走。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也许我也是那种人,之所以没有吃,正是因为我心情不坏呢。”

    “如果陛下是那种人,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不可能是英明神武,身手矫健的天子,而是一头又肥又蠢的猪了。”刘陵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陛下恐怕不会愿意做那种人的。”

    天子无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被刘陵带到了坑里。他摇摇头,一屁股坐下来,拈起一块瓜,正准备往嘴里扔,又有些迟疑。“我是该吃呢,还是不该吃呢?”

    “当然可以吃,食色性也,只要适度就行。”

    天子翻了个白眼,将瓜扔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妹妹的言辞越来越犀利了,就和梁伯鸣的箭一样,防不胜防啊。”

    “天天闲着没事,几个女人互相斗嘴,练出来了。”刘陵漫不经心的说道:“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做的都是实事,自然没时间来磨炼唇吻。”

    “妹妹是闲得无事?”

    “我一个女人家,闲着也就闲着,倒没什么。”

    天子一听,心中一动,刘陵话里有话。“若你是男子呢?”

    “男子若是我这般处境,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暴饮暴食,然后娶几十房姬妾,生几十上百个孩子;一种是无事生非,就自己找点事做。有上进心的做做学问,没上进心的就打家劫舍。”

    天子想笑,却没笑出声来。

    刘陵说的两种情况都有,中山王刘胜就是前一种,整天没事做就生孩子,现在已经有三十几个儿子。赵王刘彭祖是后一种人,据说在封国里扮强盗玩,打家劫舍。不过,这两种人最多是没了皇家体面,还没什么危险,也算不上什么上进心,真正有上进心的是一心谋朝篡位,想抢他的皇位。

    比如淮南王。

    与宗室的威胁相比,梁啸、窦婴真不算什么。他们最多是想设置一些条条框框保护自己罢了。

    天子嚼着瓜果,若有所思,一时忘了说话。刘陵使了个眼色,梁郁上前行酒。天子端起酒杯,慢慢的饮着,连饮两杯,才注意到行酒之人是个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却面生得很,似乎没有见过。

    “新买的姬妾?”天子歪了歪嘴。这样的事他经常遇到,最常见的是姊姊阳信长公主,每次去她家,总能看到几个新面孔,只要他喜欢,立刻送上车。

    “不是。”刘陵摇摇头。“这是我夫君的义妹,我的小姑,想必天子有所耳闻。”

    天子想了想。“梁郁,家人为江都王刘胥所害的那个?”

    “正是。”刘陵说道:“文姬,你一直想向陛下当面致谢,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梁郁淡淡一笑,放下酒壶,向天子施礼,却不致谢。刘陵见状,不禁皱眉道:“文姬,你这是怎么了,竟在陛下面前失礼。陛下是万乘之尊,可不是你阿兄那般好说话。”

    梁郁还没说话,天子先不乐意了。梁郁生得美还是一方面,更吸引天子的是她的气质。即使是在天子面前,她也淡雅得像一株空谷幽兰,既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又平静从容,完全不像那些女人,一听说他是天子,要么就热情得过份,要么就紧张得手足无措。

    天子一见就喜欢上了,见刘陵责备梁郁,便不由自主的为梁郁开脱,同时也为自己洗清一下。

    “妹妹,我这话说得,好像我是喜欢杀人的暴君似的。”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君前失礼,我责备她两句,反倒错了?”

    “君前是事实,失礼却何从说起?我看她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合礼得很啊。”

    刘陵心中暗笑,天子果然是好色之徒,一看到美人就端了起来,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不肯露出半点凶恶面目。说到底,和普通男子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梁啸沉稳呢。如果天子处在梁啸当初的处境,他能拒绝她的邀请吗?一想到梁啸,刘陵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好吧,既然陛下说没有失礼,那我就不计较她的礼节了。可是陛下诛杀了刘胥,为她报了杀父之仇,她总该对陛下表示几分谢意吧。”

    天子点头。“这倒也是,梁文姬,你倒说说,这是为何?”

    梁郁不慌不忙。“陛下杀刘胥是因为刘胥枉法,陛下遵守法度,秉公论罪,并非为妾身循私枉法,妾身又何必谢陛下报仇之恩。妾身向陛下行礼,是敬陛下能守礼法,不师心自用,当得圣王之名。”

    “圣王?”天子心中畅快,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可不敢当。正如你所说,我只做了我该做的,岂能自称圣王。”

    “陛下,圣人也是人,只不过能自胜而已。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孔子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陛下年未而立,既有如此修为,将来成圣也是意料中的事。”

    刘陵撇撇嘴,不以为然。“从心所欲不逾矩,说则容易行则难,一时容易一世难。圣人五百年一出,岂是虚言?你说陛下是明君,我不反对,说他能成圣君,简直是面谀。”

    “这可不是我说的。”梁郁说了起来。“我不过是听阿兄说过,一时记下了而已。”

    刘陵语噎,露出几分尴尬。

    天子见了,心中得意,不禁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我的确不是圣君,要不然你夫妻不合,我岂不成了有罪之人。妹妹,看来梁伯鸣有些话也没有全对你说啊。”

    刘陵有些恼羞成怒。“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岂能当真。若是他真觉得陛下能成圣君,又怎么可能只对文姬说,却不对我说?”

    “这可说不定呢。”天子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斜睨着刘陵。“就算成不了圣君,我也不能辜负了伯鸣兄妹的这番期盼,总得做一番事业。妹妹,如果你们两人一定要有一个错,我还是希望你错。”

    刘陵眯着眼。“不知陛下说的两人,究竟是哪两人?”

    天子大笑,却不回答,来时的一肚子怨气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

    经过十来天的辩论交锋,梁啸终于说服了大夏君臣,大夏王德米特里接受了弥兰的建议,决定和月久氏讲和,并委托弥兰处理相应事宜。

    弥兰随即整顿兵马,准备随梁啸北上月氏,与月氏女王谈判。他准备带上所有的精锐步骑,总共万人左右,却被梁啸拦住了。

    梁啸说,从大夏边境到月氏王都监氏城有好几百里,到乌孙更有三千多里,轻骑要走一个月,如果带上步卒,三个月都走不到,沿途消耗的粮草数量也很惊人,不管是自己带还是沿途筹集都是一个大问题。如果把所有的精锐都带走,边境空虚,万一月氏人翻脸,偷袭大夏,岂不麻烦。

    梁啸建议精装简行,只带五百重甲骑兵走,步卒留在边境加强戒备。其他的骑兵、步卒都可以从月氏、大宛征集,只有重甲骑兵是其他各国没有的,带上他们就行。

    弥兰正中下怀,一口答应。他也没有亲自去,而是派长子多罗斯与梁啸同行。多罗斯年近三十,正当壮年,指挥重骑兵随父征战已有数年,颇有些自负。不过和梁啸交流之后,他自认不如梁啸精通骑战,便主动请缨,要随梁啸出征,长长见识。

    梁啸带着多罗斯和五百重甲骑兵,一路急行,再次来到监氏城。

    得知梁啸与大夏结盟,并带来了五百重甲骑兵,大夏女王和群臣都很震惊。在现实面前,女王没有勇气与梁啸开战,又不愿意儿子巴图战死沙场,只得命阿奢那和韦苏提各率五千骑兵助战。

    梁啸与韦苏提商定,请他越过葱岭,与铁华离、巴图合兵,威胁乌孙以南,自己则带阿奢那、多罗斯赶往大宛。

    -

    -(未完待续。)

第614章 人心所向

    见梁啸不仅带来了月氏援军,还带来了大夏援军,虽然只有区区五百骑,还是让大宛君臣喜出望外。

    大宛曾经是大夏的附属国,毋寡、昧蔡等年老之人对大夏还有旧情,此刻看到故国之人,他们自然要热情招待。多罗斯和他麾下的重甲骑士得到了最妥善的安排,如果不是担心吃得太好,体重增加太快影响战斗力,他们估计平均要增肥十斤以上。

    趁着这股热乎劲,梁啸向昧蔡提出了一个要求:为大夏重甲骑更换战马。

    大夏延承希腊的军事体制,因循守旧,对骑兵的重视不够。他们在与月氏的战斗中之所以连吃败仗,一方面是因为重甲骑兵不适合月氏人的骑射战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河间地这片牧场,战马的供应吃紧,重甲骑兵的战斗力越来越弱。

    可是大宛有马,大宛不仅有马,而且有着天下最好的战马。五百匹战马虽然不是一个小数字,可是对于大宛来说,最多只是有点肉疼,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更何况提出建议的是梁啸,而要更换战马的人是大夏将士。

    昧蔡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一口答应。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要求:“更换战马可以,其他的恐怕难以承担。”

    梁啸用力拍拍昧蔡的肩膀,挑挑眉。“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越来越小气了。放心吧,我梁啸从来不为人所难。战马的事,你帮我解决,其他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昧蔡被梁啸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掩饰了几句。梁啸也不戳破他,当作真的听了。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昧蔡立刻警惕起来。做副王的时候,他可以无条件的配合梁啸,只要能给他带来好处,大宛损失一点没关系。可是眼看着他要成为大宛王了,大宛的损失可就成了他的损失。“什么事?”

    “我听到一些关于罗马的事,但都是旧消息。我担心罗马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们才知道最新的消息。”

    昧蔡皱着眉头,不太确信。“不会吧,我们和罗马之间还隔着康居和塞琉古呢。”

    “塞琉古的安条克七世去年冬天战死了,安息人强势崛起。如果他们攻战不休,互相消耗,一旦罗马人杀到,他们能不能挡得住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问题。至于康居,他们内部也是诸侯林立,互不服气。如果罗马人杀过来,他们不互相残杀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挡住罗马人?”

    昧蔡有些不安。虽然梁啸说的这些事一点迹象也没有,但是他相信梁啸的眼光。

    “那该怎么办?”

    “多派探子,详细了解罗马的情况,有备无患。”

    昧蔡点点头。“好,我会安排。”

    洛绪丽伏在梁啸胸前,手指从胸口划过,眼波流动。“你和大夏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们更换战马?”

    “我和他们是盟友,重甲骑兵将是我对付猎骄靡的杀手锏,他们的战斗力越高,我取胜的希望越大。”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洛绪丽向上爬了爬,白晳丰腴的身姿展露无遗。“大夏人的重甲骑兵越来越少,这五百骑可能就是弥兰的所有骑兵,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会全部交给你?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恶战,谁也不敢保证这五百骑还能回去多少。”

    “是啊,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高他们的战斗力。我不仅要为他们装备最好的战马,还要为他们装备最好的武器。我已经派人去素叶城通知聂一,让他尽一切可能搜集好铁,为大夏骑兵打造新的甲胄和武器。”

    “好大一笔礼啊。”洛绪丽的眼神不善起来。“你娶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多礼,难道莫苏耶耶比我漂亮?”

    听到莫苏耶耶的名字,梁啸知道逃不过去了。他伸出双臂,将洛绪丽搂在怀里,想了想。“其实严格说起来,我还没有娶你。”

    “什么,你想反悔?”洛绪丽跳了起来,粉面生寒,波涛汹涌。

    “不是后悔,是惭愧。”梁啸起身,将洛绪丽抱了过来。“你知道吗,我娶阿陵的时候,天子是主婚人,长安的权贵有一半以上来祝贺,那气势,嘿,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洛绪丽的眉毛挑了起来,杀气腾腾,小眼神里还透着委屈。

    “她是公主,你也是公主,我总不能委屈了你。”梁啸装作看不到洛绪丽的愤怒,亲了一下洛绪丽的额头。“所以我在想,我应该用什么样的礼节来娶你,才算不亏待你。”

    洛绪丽转怒为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梁啸一本正经。“我骗过你吗?”

    “嘻嘻,那莫苏耶耶是怎么回事?”

    “你想听吗?”

    “想听。”洛绪丽又扑了上来。“我要听关于你的一切。”

    “那好,我就把这几年的事情全部讲给你听。”梁啸将洛绪丽抱**,嘿嘿一笑。“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要先做了,免得待会儿你生气,又不让我碰你。”

    “唉呀”洛绪丽尖叫起来,笑成一团。

    一番**过后,洛绪丽已经香汗淋漓,浑身无力,也没了听故事的心情。她偎依在梁啸臂弯里。“其实你娶谁不娶谁,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你是大英雄,大英雄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呢,亚历山大就有十几个妻子。但是我想为小汉尼拔讨一个承诺,我不希望他像迦太基的汉尼拔一样,没有自己的国,最后还被人出卖。”

    “你放心,我会尽可能地教导他。如果有可能,我会为他建一个国。如果来不及,我让他有本事自己建一个国,怎么样?”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好,我要带着他,和你一起去战斗。”

    梁啸如梦初醒,翻身坐起。“你早就计划好了吧?”

    洛绪丽得意洋洋。“那当然,孙子说的,多算者胜。”

    虽然大宛王毋寡舍不得女儿和外孙离开,可是拗不过洛绪丽,只得答应了。为了保护洛绪丽,他将宫里的亚马逊女战士全部武装起来,让她们充当洛绪丽的卫士。

    昧蔡的动作也很快,迅速调集了五百匹战马交给多罗斯。多罗斯大喜过望。他虽然收了不少礼,但这笔礼绝对是最重的一笔,也是他最想得到的。

    一切准备停当,梁啸重新起程。十余日后,他赶到了素叶城。素叶城守克瑞翁与聂一等汉商出城三十里迎接。就在素叶水旁,克瑞翁设下盛宴,欢迎梁啸一行。

    梁啸最关心的还是大夏骑兵的武器。酒过三巡,他把聂一拉到一侧。

    “君侯,你就放心吧。”没等梁啸问,聂一就明白了,胸脯拍得咚咚响。“布莱恩特虽然好酒好色,可是手艺没话说,最多再等两天,重甲骑的装备就能完成。剩下的,我给君侯备着,随时可以调用。”

    梁啸又惊又喜。“这么快?”

    “那当然。”聂一笑得合不拢嘴。“有君侯在,别说素叶城,整个大宛都和大汉的一个郡差不多。大宛人虽然也擅长做生意,可是论实力,他们哪里是我汉商的对手。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大宛有,我们都能给君侯买到。”

    “辛苦,辛苦。”

    “有钱赚,不辛苦。”聂一瞅瞅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君侯,什么时候向西啊?现在丝绸西行,还要被康居人盘剥一层,如果你能像控制大宛一样控制康居,我们还能赚得更多。君侯,我们都准备好了,足够一万骑用两年的辎重装备,君侯随时可以调用。”

    梁啸哭笑不得,却也明白了为什么聂一的反应这么快,原来他们早就囤好了货。

    “先等我搞定乌孙再说。”

    “那好,我就等君侯的好消息了。”聂一举起杯,和梁啸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五百副崭新的甲胄,五百套长刀、长矛,五百套马具,整整齐齐地摆在多罗斯的面前。

    还有聂一等汉商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脸。

    多罗斯乐疯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大夏已经没落了很久,也就剩一个空架子。即使这五百重甲骑兵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装备算得上精良,可是和眼前这些装备比起来,他们比叫花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梁啸笑道:“我又没有其他的重甲骑兵。”

    “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多罗斯说着,却迫不及待的走上去,抱起一具甲胄,再也不肯松手。看他那架势,谁想和他抢,估计得打一架才行。

    梁啸笑了,给聂一使了个眼色。聂一取身,命人搬来一只大箱子,摆在多罗斯面前。多罗斯连连摇手。“不不不,这些礼物已经让我受之有愧了,我怎么能再接受其他的礼物。”

    聂一也不说话,打开木箱,露出一具甲胄和一副战刀。式样与普通甲胄并无太大的区别,但是装饰华美,头盔上不仅雕刻了精美的纹饰,还镶嵌了不少玉石,战刀的刀鞘更是镶满的宝石,阳光一照,流光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夏没落了,多罗斯依然是贵族,一看到如此奢华的甲胄和武器,所有的矜持全部付之东流。他看看聂一,又看看梁啸,只是傻笑,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多罗斯,穿戴起来,看看合不合身。”

    “好,好。”多罗斯连声答应,就在众人面前解甲,换装。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多罗斯原本也就是个中人,可是穿上这身新甲胄,配上新战刀,顿时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让人不敢仰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赞颂中,多罗斯拜倒在梁啸面前,那些重甲骑士见状,也跟着齐唰唰的拜倒。

    “我,多罗斯,与麾下将士,在此向众神之王宙斯起誓,愿随君侯出生入死,征战万里。君侯将旗所指,我等必一往无前,绝不后退。违誓者,必永受神鹰啄体之苦,不受众神护佑。”

    骑士们也庄严宣誓,一时间声如洪钟,气势惊人。

    聂一等人相视而笑,当初梁啸第一次来素叶城,凭借招募的安德鲁等四十余老战士,第一次在素叶城扬起汉军战旗,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有了这五百重甲骑士,梁啸又得立多大的功劳?

    搞定了乌孙这个最大的对手,汉人可以从长安走到贵山城,说不定还能走得更远,一直走到罗马城。

    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六月底,梁啸赶到山口,与煎靡和老安德鲁合兵一处。

    久别重逢,兴奋、欢喜自在不言中。

    几年时间,老安德鲁已经成为大宛的正式将领,年纪渐长,他不再亲自上阵搏杀,成了煎靡的副将,与煎靡相处和睦。他麾下的老兵有的回了家乡,有的还留在军中,担任教官、后勤一类的工作,算是有一口饭吃。

    看到帕里斯、亚历山大等人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勇士,又听他们讲述随梁啸征战中立下的赫赫战功,老兵们又开心又羡慕。年轻人成长起来,正说明他们老了。英雄迟暮总是一个让人伤感的事。

    希腊人兴奋于家人重逢的同时,梁啸也得到了一个消息,马戎已经勘察了天山北部的一些河谷,确认那里就是乌孙人的粮仓。

    梁啸大喜,连忙问道:“究竟在哪里?”

    煎靡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起来,我也很惭愧。其实那片河谷离我们并不远,翻过前面那座山,再往东走两百多里,就可以发现那片河谷。”

    梁啸顺着煎靡的手指,看向南边天际的山峰,沉思片刻,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他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了,他也知道马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东方朔在打什么主意。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猎骄靡的软肋就在煎靡的眼前,但煎靡却从来没想过去找。如果不猎骄靡这些年一直没有积聚足够的实力,恐怕他早就顺着河谷西行,奔回乌孙故地,并反攻大宛了。

    那片河谷后世有个地名:伊犁河谷。

    还有一个别名:中亚湿岛。 -( )

第615章 无赖面孔

    可以说,这是天山南北最富饶的一块河谷,也是乌孙能够成为天山一带最强大国的根基所在。这片河谷有个特点:开口向西,东侧全是山。由东而来的人沿着山的北麓西行,直抵山口,根本不知道一山之隔就有一片丰饶的绿洲。

    可是从西来,却很容易发现这片河谷。只不过沿着这河谷东行,他们必然会进入乌孙。如果乌孙人不让他们通过,他们就只有重新翻越大山,或者干脆就是死路一条。对于商人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淡忘这片河谷,不愿徒劳无功。

    几百里的路毕竟不是几十里的路。

    人都有惰性,发现了一条路之后,探险的**就会大大削弱,不会再用心去探寻新路,也就可能对近在眼前的路视而不见。如果有人故意隐瞒、阻挠,那就更不想去探个究竟了。他当年西行是这么走的,聂一、郭禹等人也是这么走的,他们来往于这条丝路几十年,同样没有意识到这片河谷的存在。

    梁啸兴奋不已,决定立刻出发。

    煎靡又兴奋又担心。“君侯刚刚到此,不休息几天吗?如果遇到乌孙人,发生战事,会不会遇到危险?”

    梁啸哈哈大笑,伸手一指阿奢那和多罗斯。“你问问他们,是愿意在这儿多休息几天,还是愿意和乌孙人战斗。”

    阿奢那耸耸肩。“煎靡将军,你的热情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不过嘛,这儿的伙食和监氏城、贵山城比起来可差远了,就连素叶城的条件都比这儿好。我想,你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去吃猎骄靡吧。”

    多罗斯说道:“没错,我大夏甲骑刚刚换了装备,正打算实战体验一下,这儿闲着,我怕他们会发胖,到时候骑不得马,哈哈哈……”

    煎靡也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君侯,带上我吧,这几年,我一直等着你回西域,好有个机会与你一起作战。”

    “我怎么会忘记你。”梁啸拍拍煎靡的肩膀。“大宛是我的第二故乡,你就是我的好兄弟。这些年,你帮我照顾老安德鲁他们,我感激不尽。这次攻击乌孙,你也将是我的左膀右臂。”

    煎靡大喜,躬身施礼。

    见梁啸只言片语之间就将以骄傲著称的少壮派将领煎靡说得热血沸腾,洛绪丽兴奋不已,她掐着梁羽的小脸蛋,轻轻地摇着。“我的小汉尼拔啊,你快看看你父亲的威风,长大以后,你要像他一样才行。”

    小梁羽仿佛听懂了,握着粉嘟嘟的小拳头,嗷嗷地叫了起来。

    ——

    梁啸将大宛步卒留给老安德鲁,让他驻守山口,自己则带着大宛、月氏、大夏三国骑兵,总共八千余骑,急速西行。他本可以翻越大山,但是考虑到地形不熟悉,骑兵也不擅长爬山,他选择了迂回前进。

    五天后,梁啸和多罗斯出现在河谷地。

    看着眼前这一片绿油油的山谷,看着如云朵般点缀在草原上的羊群,看着那些一脸惊讶的乌孙人,听着那呜呜报警的号角声,梁啸心情大好。

    乌孙人没有预料到他的到来,东方朔功不可没。

    让这样的人做苏秦太浪费了。苏秦就是一个说客,他哪里有东方朔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能将猎骄靡这样的枭雄玩弄于鼓掌之上,苏秦做不到,只有东方朔能做得到。

    梁啸二话不说,下令月氏人出击。

    阿奢那接到命令,吹响号角,两千月氏骑兵跳上战马,从战阵两侧飞驰而出。经过梁啸身侧的时候,他们踩着马镫站了起来,舞动手中的战刀、长矛,发出兴奋的呼嗬声,与急促的马蹄声混在一起,奏响了冲锋的号角。

    多罗斯有些遗憾。“首战打的是气势,应该用我们大夏重骑。”

    梁啸笑笑。“杀鸡焉用牛刀。大夏重甲骑是杀手锏,我要留着宰猎骄靡这头蠢牛。”

    “那我们可说定了。”多罗斯立刻咬住。“与猎骄靡对阵的时候,可一定要用我大夏甲骑。”

    “没问题。”梁啸瞅瞅多罗斯。“不过,你要保证全身而退。我可不希望看到莫苏耶耶的时候,她恨我害死了她的长兄。你自己可能不清楚,你现在就是一只孔雀,显眼得很啊。”

    “放心,绝对不会。”多罗斯用力拍着胸口。“有了大宛战马,有了这新式武器和甲胄,我觉得甲骑的战力提高了一倍不止。不论遇到多强的对手,我都有信心击败他。”

    “战马和甲胄、武器当然很重要,但意志更重要。毕竟你们不动则已,一动则需要面对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对手。如果没有强大的必胜信念,你们很难发挥自己的战力。”

    多罗斯点点头。“我知道,我会抓紧训练的。”

    梁啸没有再说。他之所以这么啰嗦是有原因的。大夏甲骑曾经辉煌过,但是辉煌属于过来,现在已经没落了。在心理上,他们并不具备优势,别说亚历山大等人,就算是他征发的南山杂胡骑也要比他们强一些。如果不加强训练,用严厉的军纪约束他们,一旦遇到强劲的对手,他们很容易崩溃,那他的投资就全扔水里了。

    说话间,月氏骑兵已经与乌孙人接战。月氏人虽然远道而来,但乌孙人根本没有防备,突然看到这么多敌人,特别是看到月氏人的战旗,还没接战就已经心慌了。

    战斗迅速分出了胜负,月氏人乘胜追击,斩首数百。

    阿奢那很兴奋,提议全速追击。

    梁啸拒绝了,他反而放慢了速度,以一种缓慢而坚决的速度向前推进,每天行程不超过五十里。对于全部配备双马甚至三马的骑兵来说,这简直是龟速。

    可是,梁啸的斥候却派出很远。他让大宛轻骑做斥候,最远的一直到河谷的最东端。

    阿奢那等人不理解。可是两天后,还在河谷一带勘察的马戎接到消息,赶到梁啸的大营,拿出了地图,他们都明白了。

    河谷很长,但是通往乌孙的道路却不远。通往赤谷城的山路出口在河谷中部偏西,也正因为如此,乌孙人才能完全掌握这片河谷,因为河谷的东部是大山,只需要少量的兵力就可以掌控。梁啸从西而来,仅仅两天时间就扼住了猎骄靡的七寸,堵住了他进出河谷的通道。

    梁啸在伊犁河畔的一片草原上立下大营,等待猎骄靡前来交战,然后派出大宛骑兵四处扫荡,清剿河谷内的乌孙残兵,并征发粮草、牛羊备用。面对煎靡率领的大宛骑兵,那些零散的乌孙人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几日功夫,伊犁河谷就落入梁啸之手。

    ——

    猎骄靡背着手,俯视着灿若云霞的赤色山谷,看着坚固的城墙和险峻的山道,又看看身边的东方朔。“东方朔先生,你觉得赤谷城的防务怎么样?”

    东方朔哈哈一笑。“你知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吗?”

    “什么话?”

    “画地为牢。”

    “什么意思?”

    “画地为牢,坐守孤城,看似坚不可摧,其实穷途末路。昆莫,其实你自己也清楚不是梁啸对手,根本不敢面对他,所以一心加强防备,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来修整赤谷城,对不对?”

    猎骄靡笑而不语。东方朔今天的语气与以往不同,正说明他已经没有自信了。细细想来,这段时间真被东方朔吓得不轻。正如东方朔所说,他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在加强赤谷城的防务,几乎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

    “未战先怯,就算赤谷城再坚固十倍,你也挡不住梁啸的。”东方朔笑着摆摆手。“好啦,再过个把月又要封山了,我也要出山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梁啸吗?”

    “先生要走了?”猎骄靡眉毛微挑,带着几分戏谑。“我其实也没什么话要对梁啸说,不过既然先生开了口,那就请先生转告他,我会在赤谷城等他。只要他能击败我,我就向你们汉朝称臣纳贡。”

    “好,我一定带到。”东方朔转身正准备走,一个卫士奔了上来,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东方朔目光一闪,停住了脚步。猎骄靡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卫士走到猎骄靡面前,低声说道:“昆莫,梁啸出现在伊犁河谷。”

    “什么?”猎骄靡的脑子像是被人猛敲了一记,眼前直冒金星。“你再说一遍。”

    “梁啸出现在伊犁河谷。除了他之外,还有大宛人、月氏人,另外……”卫士咽了口唾沫。“还有大夏的骑兵。”

    猎骄靡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空了。他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栏杆上。如果不是栏杆够高,他险些一头翻过去。他把目光转向东方朔,咬牙切齿。

    “你……你们……”

    东方朔早就听得清楚,心中狂喜。梁啸终于回来了,不仅带来了大宛人、月氏人,还带来了大夏人,可见他这一路非常顺利。至于兵力多少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梁啸不会轻易来挑衅猎骄靡。

    更重要的是,梁啸一击命中,戳中了猎骄靡的软肋,也抢到了主动权。猎骄靡一年多的准备落空了,他要么主动出击,与梁啸正面对决,要么困守孤城,坐以待毙。

    等了几个月,终于达成了预先的计划,现在坐等收网了。

    “我们怎么了?”

    猎骄靡暴怒起来。“你们怎么能抢我的粮仓!”

    “什么粮仓?”东方朔一脸懵然。“乌孙国不就是赤谷城吗,难道还有其他的地方?”

    猎骄靡瞪着东方朔,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了。他又不笨,岂能不知东方朔的险恶用心。什么梁啸攻无不克,什么梁啸能雪地行军,都是吓唬人的话,目的就是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赤谷城,无暇顾及其他。

    让他不解的是,汉人怎么会知道伊犁河谷?这片河谷被乌孙人完全控制至少有三十年了,除了乌孙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进入这片河谷。梁啸是怎么知道的?

    对猎骄靡的震惊,东方朔表示理解,但更多的是得意。猎骄靡以为那片河谷很隐蔽,一直藏得好好的,提都不提一句,现在突然被梁啸占据,震惊是情理之中的事。事实上,如果不是梁啸一直强调要情报先行,派人测绘地形,绘制地图,他也不可能找到这片河谷。

    李当户在交河城住了这么久,他本人还从伊犁河谷东缘经过,都没有想过要派人调查那片河谷。距离远是一方面,乌孙人的刻意隐瞒是一方面,意识上的疏忽和懒惰才是根本原因。在这一点上,即使是他,也没有梁啸那样强烈的意识。    东方朔背靠栏杆,面对猎骄靡,晃着腿,轻松自如。

    梁铭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只要猎骄靡有任何不良企图,他就抢先出手,先解决了猎骄靡再说。

    猎骄靡两眼喷火,面色铁青,恨不得把东方朔推下去摔死。可是他又不敢。他的七寸被梁啸扼住,在击败梁啸之前,对东方朔下手只会激怒梁啸。而看到梁铭的戒备,他也没什么把握。

    猎骄靡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生,那片河谷是我乌孙的牧场,你们不能就这样进来。”

    “他已经来了,你能怎么样?”

    猎骄靡一口气噎住。他瞪着东方朔,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东方朔给他的印象就是能说会道,巧舌如簧,所以他也准备了一堆道理,万万没想到东方朔却换了一副无赖面孔。

    我就占了,你能怎么样?

    见猎骄靡哑口无言,东方朔笑了,上前搂着猎骄靡的肩膀,亲热的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么,你派人求和,把他骗到赤谷城来,然后咔嚓一刀,把他干掉。要么,你带领大军出谷,与他决一死战。他从那么远来,兵力应该有限。乌孙少了不能少,至少有五万大军吧,你还怕他?”

    猎骄靡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刚才一听梁啸的名字就慌了,却忘了问一声他有多少人马。

    我真是被梁啸吓破了胆啊。猎骄靡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

    -( )

第616章 塞人少年

    伊犁河谷是乌孙的根基,失去这片丰饶的河谷,乌孙虽不至于立刻灭亡,却也等于被割去了一块最肥的肉。如果不夺回来,乌孙将渐渐衰落,失血而死,到时候就算梁啸不来攻打,乌孙也会沦落为一个小国。

    指望梁啸自己走是不太现实的,东方朔都露出了无赖本色,谈判自然也就成了一句屁话。更何况乌孙人也不相信什么谈判,他们更愿意相信武力。

    猎骄靡把情况通报给乌孙群臣,乌孙人立刻炸了锅,除了一小部分人表示悲观之外,绝大多数人都要求与梁啸一战,趁他立足未稳,先下手为强,并提议先杀了东方朔这个混蛋,砍下他的脑袋祭旗。

    猎骄靡没那么莽撞。他虽然也急于夺回河谷,但是他不同意杀东方朔,他只是将东方朔软禁起来,不再让他自由活动。与此同时,他下令调集大军准备作战,并派人紧急赶往河谷打探消息。

    在宣战之前,他要搞清楚梁啸究竟有多少人。

    东方朔很坦然,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让我住舒服点。

    猎骄靡答应了他。在胜负未分之前,他也不愿意和东方朔撕破脸皮。如果战败,他还要靠东方朔说情,即使战胜了梁啸,他也希望和东方朔继续做朋友。不管怎么说,东方朔的才学和计谋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东方朔欺骗了他,他却依然敬佩东方朔。

    安排完了一切,猎骄靡来到东方朔的房间。东方朔正在喝酒,看到猎骄靡进屋,他热情的招呼道:“昆莫,快来,快来。一个人喝酒真没意思,要有人陪着才有趣。”

    猎骄靡哭笑不得。“你还有心情喝酒?也许再过几天,我就会杀了你。”

    “不会的。”东方朔胸有成竹。“不管胜负,你都不会杀我。否则的话,你应该现在就杀了我。”

    “为什么?”猎骄靡说着,还是坐在东方朔对面,端起了酒杯。

    “像我这么有才的人,你到哪儿找第二个去?”东方朔咧嘴乐了。“难道你不想让我做你的国相?”

    猎骄靡歪了歪嘴,笑而不语,过了片刻。“那么……你会答应吗?”

    “如果你能击败梁啸,我就答应。不过,我觉得你一点机会也没有,所以想了也是白想。”

    “为什么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你自己也说过,梁啸远道而来,兵力有限,而且不能久战……”猎骄靡说了一半,又觉得无趣。梁啸都占领伊犁河谷了,还有什么不能久战的。他还来得真是时候啊,正是收获的季节,如今牛羊都肥了,马也壮了,耕种的土地也该收获了,他正好赶到。

    猎骄靡想起来了,东方朔春天来的时候,还特意跟他提过梁啸在于阗等地推广的汉人耕种方法。他为此还派人去取经,然后在伊犁河谷试验。现在看来,东方朔根本就是给他下套,让他多种粮食,好让梁啸来收获。

    一想到这些耕种经验,猎骄靡心里又是一紧。天山以南平静得太紧了,他几乎忘了于阗、扜弥、精绝等国已经联成一片,实力大增,而铁华离等月氏人也在莎车、疏勒一带虎视眈眈。

    猎骄靡的后背涌出一层冷汗,粘乎乎的,非常难受。

    梁啸、东方朔一个用刀,一个用嘴,在天山南北布下了天罗地网,把乌孙人堵在了山里。

    猎骄靡看着东方朔,嘴里发苦,没有一点喝酒的*。

    “是不是觉得一点指望也没有?”东方朔眉开眼笑。“其实这就和下棋一样,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胜负已定,你再挣扎也没用。依我看,趁着实力还没有受损,趁早投降才是明智之举,也算帮我一个忙。等你被梁啸击败,这个功劳就不全是我的啦,至少要分他一大半。”

    猎骄靡嘴角抽摔了片刻,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不会再上你当了。你越是说得信心满满,越说明你没把握。况且我乌孙立国不容易,绝不可能不战而降。”

    “那好吧,我言尽于此,你也尽力而为。要战嘛,就得全力以赴。机会可就一次,梁啸盯上你很久了,他如果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和天狼一样吧,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会给你立什么碑。”

    猎骄靡心中不安,脸上却强作镇定,也不接东方朔的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东方朔胜劵在握,谈笑风生。

    ——

    伊犁河谷可能是西域最美的地方,而七八月则是伊犁河谷最美的季节。绿草如茵,深绿、浅绿,有的斑驳相接,有的浑然难辨,一直沿伸到山坡上,与墨绿的树林连成一片。牛羊和马儿在草地上自由的游荡,牧人们摇着鞭子,吟唱着自已的歌谣。

    梁啸抱着儿子,和洛绪丽并肩而行,几个亚马逊女战士骑着马,远远的跟着,看似松散,实则警惕十足。毕竟几天前,这里还是乌孙人的领地,乌孙人的零星反击一直没有停止。

    不过,梁啸显然很从容,他和洛绪丽信马由缰,轻声谈笑,根本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河谷间河流纵横,虽然是秋季,雪山融水却使得河流的水量依然充沛,深的地方能没过头顶,浅的地方却刚刚没过马蹄。一黑一白两匹大宛马踢出一串串水花,给宁静的草原带来了一丝喧闹。

    “真美,比贵山城还要美。”洛绪丽张开双臂,笑靥如花。

    “那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可以吗?”洛绪丽惊喜不已。

    “当然可以。”梁啸环顾四周,仿佛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了。”

    “怪不得你要严明军纪,不准他们骚扰牧民,原来你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我们的家。”

    “那当然。”梁啸笑了。“整个西域都找不出比这里更好的牧场。有了这片牧场,乌孙才能成为强国。现在我们抢了这片牧场,他就什么也不是了。洛绪丽,别回大宛了,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洛绪丽眼珠一转。“我可以留在这里不回大宛,你能留在这里不回大汉吗?”

    梁啸的笑容渐渐淡了,不由轻叹一声。他已经听马戎说了,东方朔写了一篇文章,让人带回了长安。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考虑到东方朔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禀性,恐怕不会是报平安的家书。

    “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长安,现在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呢。”

    “怎么了,你们的皇帝又想害你?”洛绪丽歪着脑袋,吐了吐舌头。“那就别回去了,把陵公主也带到这儿来。你放心,我不会和她吵架的。我是主人,她是客人嘛,我们大宛人最好客了。”

    梁啸瞅了洛绪丽一眼,笑而不语。

    “站住!”一名亚马逊女战士突然厉声喝道,纵马从梁啸身边冲过,马蹄溅起的水花都溅到了梁啸的脸上。梁啸抬头一看,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牧羊少年骑着一匹小马,手里拿着小弓,正策马而来,看到亚马逊女战士冲上来,不禁吃了一惊,连忙勒住了坐骑。

    梁啸耳中响起一串声音,突然转身,抬手就是一箭。

    一只背上长有棕黑色斑点的斑猫应声中箭,一头载倒在地。

    “你……”牧羊少年惊叫道:“你是大汉来的箭神侯吗?”

    “箭神侯?”梁啸很诧异,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绰号?“我是大汉来的梁啸,不过我是冠军侯,不是什么箭神侯。”

    “没错,没错,就是你。”牧羊少年又惊又喜,纵马又想冲过来,却被女战士拦住。他愣了片刻,恍然大悟,翻身下马,又扔了小弓,手忙脚乱的解开袍子,脱掉靴子,以示自己没有武器。

    梁啸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他在这里的名声不太好,牧民们都不敢接近他,这个牧人少年倒是难得的例外。他摆摆手,示意亚马逊女战士放行。牧人少年奔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马缰,仰着脸。

    “箭神侯,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教你射箭?”

    “我当然知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大汉来的箭神,不管是天上的鹰,水里的鱼,草原上的狼,都逃不过你的箭,就连我们部落里最好的箭手都不及你的一半,成为你的侍卫,是他们最大的梦想。”

    “是吗,那你呢?”

    “我想跟你学射箭,以后跟着你打仗。”

    “哈哈哈……”梁啸大笑,弯腰摸摸少年的头。“那好,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我原本叫塞巴斯,现在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汉名,叫随梁。箭神,我想跟着你,你收下我吧。”

    梁啸哭笑不得。这什么破名字,知道的是跟随我梁啸,不知道是还以为跟着老娘呢。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指了指远处的小马。“我给你三枝箭,你出去跑一圈,如果能射中一只斑猫,我就收你。”

    “好!”塞巴斯大喜,随即又苦了脸。“不好。”

    “为何?”

    “斑猫抓老鼠,是草原的保护神,我阿妈不让我射斑猫。箭神,我射一只老鼠行不行?”

    梁啸看看刚刚被自己一箭射死的斑猫,不禁有些汗颜。他点点头。“好,你射老鼠也行,不过这难度更大,你自己要小心。”

    “没问题。”塞巴斯大喜,捡起自己的小弓,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洛绪丽一直在看着,见塞巴斯走远了,才说道:“如果他射中了老鼠,你真的收他?”

    “为什么不收?”梁啸看着远处的塞巴斯,反问道:“如果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用三枝箭射中一只老鼠,这孩子就有射箭的天赋,我找都找不到呢。”他摸摸儿子小梁羽的脑袋。“培养出来,将来做我儿子的伙伴,陪他一起征战天下,多好。”

    洛绪丽笑了,连连点头。梁啸越想越开心,心中萌发了一个计划。即使塞巴斯没能射到老鼠,他也要收拢一批少年,借此来与这里的牧民改善一下关系。既然把这里当成了家,就要好好的经营一下,不能总是箭拔弩张,如临大敌。

    梁啸来得突然,乌孙人几乎没有防备,正在河谷中放牧的牧民几乎无一漏网,全部被梁啸控制住。

    梁啸命人将青壮集中看守,其他人照常生活。如果有人想反抗,被关押的亲人就会被斩首。如果他们听话,每隔几天,梁啸会允许他们探视一次,送些衣物。

    乌孙人开始很紧张,但是过了几天,他们就平静下来。梁啸除了征收必要的军备物资之外,军纪控制得极严,不准任何人骚扰这些牧民。他只有八千多人,又自带了足够的战马,真正需要这些牧民提供的其实就是人马的饮食,其他的需要非常有限,甚至比要交给猎骄靡的数量还要少一些。

    这片河谷地归乌孙人控制,但实际上并不全是乌孙人,有不少人是塞种。他们对乌孙的感情也有限,猎骄靡除了征兵、盘剥他们之外,对他们也没什么利益可言。如今梁啸来了,他们不过是换了一个剥削者,没什么区别。

    比较起来,梁啸比猎骄靡还略显仁慈一些。

    当然也有死忠猎骄靡的,不过这些人一旦露出马脚,就被清除了。不论是汉人还是南山羌人,或者大宛人、月氏人、大夏人,都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千里迢迢来打仗,要的就是爽快,被梁啸的军纪约束那是没办法,有人撞到刀上来,岂有不收拾的道理。

    仅仅几天时间,又有数百乌孙人被杀,他们的家人、牲畜都成了战利品。伊犁河谷虽然算不上血流成河,血腥味也的确很重。

    梁啸知道这些事,但是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宁杀错,不放过,他可不希望在与猎骄靡交战的时候背后出现敌人。另一方面,他也需要让这些牧人知道月氏人、大夏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将来更容易接受汉人的统治。这么好的河谷地,他可不愿意轻易的交给别人,必须控制在汉人手中。

    如今杀也杀得差不多了,该怀柔了,借着塞巴斯拜师的机会,收拢一批塞人少年做侍卫,既可以拉近与塞人的关系,又多了一批人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

    -( )

第617章 引而不发

    达坂城,李当户接过信使递过来的木片,看了一眼上面的刻画,露出些许诧异。∮,

    信使很紧张,他是塞人,梁啸来到伊犁河谷之后,他投降了梁啸。因为表现好,又熟悉地形,得到了送信的任务。梁啸说,这封信送到位,李都尉会有赏。如果出了差错,会死人。

    死什么人?当然是他的家人。所以此刻看到李当户的这种表情,他非常不安。

    李当户笑了,摆摆手,有人拿过一匹素帛来,递给信使。“这是都尉赏你的。”

    信使如释重负,紧紧地抱着素帛,乐得合不拢嘴。汉人的丝帛精美,但是他们这些普通的牧民用不起,也买不到,能得到这样的赏赐,比赏他一笔钱还好。

    李当户转身进了屋,站在地图前看了半晌,这才缓缓点头。

    梁啸给他的消息很简单,只是一个符号。这是符号代表什么,只有他和梁啸两个人明白,但是和他最初的设想不同。梁啸找到了乌孙人的粮仓,并且占据了这片粮仓,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但梁啸却没有要求他尽快赶去支援,而是要求他扼守达坂城,留神天山以北的匈奴人。

    匈奴人?草原上的匈奴人当然要防,可是匈奴人在接连遭受汉军主力重创之后,就算能集结起来,驰援乌孙,又能有什么人马。相比之下,难道不是驰援梁啸,合力击杀猎骄靡更重要吗?

    李当户不太理解梁啸的用意,但是他接受了命令。梁啸既然把他留在车师,他就守好车师。梁啸让他防备匈奴人,他就不让匈奴人穿过他的驻地。

    李当户随即调整了部署,加强达坂城、车师城的防务,并派出斥候深入山北的大漠,留意匈奴人的一举一动。并将梁啸的命令及时传达给在蒲类的李舒昀和敦煌的郭文斌,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随时发起攻击,牵制匈奴人。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出,从敦煌到达坂城,天山南北的各部落都开始集结,大战一触即发。

    ——

    猎骄靡伏在一块巨岩后面,俯视着远处的山谷,心里像是被刀割一般痛不可当。

    这一片丰饶的河谷是他最重要的牧场,如今却被汉人施诡计夺了去。如果不能及时夺回来,他势必渐渐衰弱,实力大减,最后任人宰割。

    他集结了四万大军,却迟迟没有出击。虽然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侦察,他已经肯定梁啸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一万人,却还是有些不安。他反复回忆梁啸以往的战绩,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虽然他想不到真正的危险在哪儿。

    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得到一只千里眼。据说汉军将领都有这种神器,能让他看到很远的地方。他多方搜求,但一无所获。此刻,他只能用肉眼观察山谷中的情况,总觉得像隔了一重浓厚,看得不够清楚。

    他是乌孙昆莫,不可能抵近观察,这种危险性极高的任务只能由斥候完成。而听斥候报告终究不如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况来得真切。面对梁啸这个对手,猎骄靡希望看得越真切越好,他想发现更多的细节来验证自己的判断,但结果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几乎逼疯了斥候,也几乎逼疯了自己。

    猎骄靡极力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正在奔驰的一群人。这些人不多,也就是百十人左右,正在一条浅浅的河流旁练习骑射。猎骄靡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隔着这么远,他看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些骑兵的战术很稚嫩,和他预计中的精锐有相当远的距离。

    有马蹄声响起,一个斥候跑了回来。“昆莫,那是一群孩子。”

    “孩子?”猎骄靡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增加新的疑惑。“什么样的孩子?”

    “塞人,全是塞人少年,大的十岁左右,小的只有五六岁,刚刚会骑马。”

    猎骄靡心头一紧。塞人是伊犁河谷的主要成份,这么多塞人少年在这里习射,恐怕不是为了集结起来与梁啸作战,更可能是为了梁啸而战斗。否则他们不肯如此大摇大摆在的梁啸军营附近训练。

    猎骄靡当然不会担心百十个孩子,但是他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塞人少年集结起来训练,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塞人已经整体性的投降梁啸,他们不再支持依附乌孙,转而依附了更强大的汉人。换句话说,梁啸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如果不及时反击,将他驱逐出去,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恐怕这片河谷就彻底是梁啸的了。

    猎骄靡越焦躁,恨不得立刻发起攻击,却又一次犹豫了。

    “看到大宛人、大夏人和月氏人的军营了吗?”

    “看到了。”斥候咽了口唾沫。“不过他们的游骑很多,看得很紧,无法接近。”

    “你把他们大营的位置画给我看。”

    斥候应了,在猎骄靡面前画了一个草原。猎骄靡盯着草图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具体哪儿不对劲。他再次抬起头,看向远处,突然间恍然大悟。

    大夏人的军营和梁啸的中军大营靠得非常近,与大宛人、月氏人的军营相比,大夏人的军营看起来不小,但位置明显居中,甚至比梁啸的中军大营还要居中,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梁啸不是这只四国联军的指挥者,大夏人才是。

    大夏人为什么会这样重要的地位?

    ——

    伊犁河北,离中军大营大约六十里的地方,险峻的峡谷之中,有一处地势稍缓的山坡。

    梁啸和多罗斯驻马山坡之上,举着千里眼,看着大夏重甲骑一次次的列阵冲锋。有时候是列成一字横阵,有时候又排成矢形冲锋阵型,有时候是顺坡而下,有时候又逆势而上。

    “差不多了,可以一战。”梁啸放下千里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真的?”多罗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终于结束了,再练下去,我怕这些骑士都练傻了。你没看到吗,一个个像死了父母似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梁啸白了多罗斯一眼。“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你要的是这个结果?”

    “没错,既然要把他们当作杀器来用,就必须先把他们锤炼成真正的杀器,等到上阵,不管面前是一百人还是一万人,他们都可以无动于衷,人少了不窃喜,人多也不害怕,听到鼓声就前进,听到金锣就后退,唯命是从,无所畏惧,才是真正的杀器。”

    多罗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可不是新兵,他已经统领重甲骑数年,论作战经验,不比梁啸少。在他看来,梁啸太紧张了,根本没必要。只要大宛人、月氏人能够缠住乌孙人,不让他们逃脱,大夏甲骑一出,胜负立判。

    多罗斯嘴上不说,心里做好了准备,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一个骑士策马冲上了山坡,来到梁啸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他说的是汉话,多罗斯勉强能听懂几个词,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骑士一走,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梁啸笑笑。“斥候发现了猎骄靡。”

    “猎骄靡?”多罗斯的眼睛立刻圆了。“有多少人,要不要立刻回去?”

    “回去干什么?”梁啸啼笑皆非。“你觉得甲骑赶了六十里路之后,还能接战?”

    多罗斯大失所望。“哦,那岂不是便宜了阿奢那和煎靡。”

    “不会,猎骄靡只是来看我们的虚实,他的主力还藏在山谷里。”

    “那不是更好嘛,抓住猎骄靡,就不用打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梁啸笑笑,没有再解释。他现在相信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莫苏耶耶很精明,多罗斯却是一个心思很粗疏的人,他只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将领,不适合动脑子。

    且不说猎骄靡会不会给他狙击的机会,就算有,暗杀猎骄靡一个人有什么用,乌孙人很快就能选一个他的儿子继位,说不定反而因此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他要的是在堂堂正正的击败猎骄靡,重创乌孙主力,同时折服月氏人、大夏人之心,让他们看看在他的指挥下,他们可以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

    “你就在这片山谷里训练,直到我把猎骄靡引到这儿来。”梁啸拨转马头,轻驰而去。

    “那你什么时候把他引来?”

    “不知道。你耐心的等,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多罗斯愣了片刻,摘下华丽的头盔,茫然的抓了抓头发。“明年?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

    赤谷城,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几个舞女和着乐声飞快的旋转,裙裾飞起,露出丝绸制成的裤腿。

    东方朔坐在他那张特制的大椅子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和着节拍,拍打着扶手,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眉飞色舞,轻松愉悦,颇有乐不思归的意思。

    阿瑞堪带着两个侍女出现在门口。东方朔看到她,立刻招手道:“快来,快来,你看她们跳得多好看。这才是龟兹的舞蹈啊,我在龟兹时常看的。”

    “想回龟兹了?”阿瑞堪款步而来。

    “回龟兹?”东方朔一怔。“为什么?”

    “既然不想回龟兹,为什么点名要看龟兹的舞蹈。”

    东方朔忍俊不禁。“这一点关系也没有。龟兹有好的舞蹈,有美酒,却没有如此美丽的雪山,如此美丽的人。舞女和美酒可以招之即来,雪山却不能听我指挥,你这个阏氏也不可能随我去龟兹,我就只好把龟兹的舞女和美酒带来了。”

    阿瑞堪白了东方朔一眼,在东方朔身边坐下。“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战事?”

    “有什么好担心的,猎骄靡哪里是梁啸的对手,我等着听他的死讯就行了。”东方朔呷了一口酒,又笑道:“不过,看这样子,我今年未必能如愿了。”

    阿瑞堪心头一紧。“你说什么?”

    “我是说,猎骄靡被吓破了胆,也许不会出兵与梁啸交手。”

    “不可能,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怎么可能半途而返。再过几个月,大雪封山,一等又是一年,昆莫岂能让梁啸安心占据河谷,从容经营。”

    “是的,连你都知道的道理,猎骄靡不可能不知道。”东方朔翘起了腿,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拍打着大腿。“可是这一战关系重大,他又被梁啸吓破了胆,要他下决心与梁啸决战,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许就是想拖一拖,等下了雪,名正言顺的撤兵回来,又可以再拖半年。”

    阿瑞堪看着东方朔,几次欲言又止。猎骄靡已经走了大半个月,每天都会派人送消息回来,却一直没有与梁啸接战的意思。她也有些怀疑猎骄靡是胆怯,却不愿意相信。在她看来,猎骄靡可能会很谨慎,却不会胆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鹰神喂大的英雄。

    可是,东方朔的话让她非常不安。她盯着东方朔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真假来。

    东方朔瞟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仿佛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

    阿瑞堪心虚地避开了东方朔的眼神,转头看向远处的雪山。再过一个多月,山里又要下雪了。如果猎骄靡半个月内还不发动攻击,他也许就真的只能像东方朔说的那样,撤回山中,再熬半年。虽然被夺走了河谷牧场,赤谷城倒还不至于一下子就陷入绝境,再拖个一年半载的问题不大。

    可是如此一来,猎骄靡明年还有出师的勇气吗?

    阿瑞堪表示怀疑。

    也许,我应该刺激一下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鼓起勇气,与梁啸决一胜负?阿瑞堪犹豫不决,眼神游移。东方朔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脸上却不露丝毫破绽。

    “说不定啊,猎骄靡现在还有一种想法,梁啸现在的兵都是借来的,不可能停留太久,冬天一到,自然各归本国。可是他忘了一件事,大宛、大夏都和梁啸有姻亲,月氏人不例外,莫苏耶耶可曾经是阿留苏的夫人。梁啸娶了莫苏耶耶,左挟月氏,右挟大夏,背后还靠着大宛,他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阿瑞堪越发不安,连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起身就走。

    -(未完待续。)( )

第618章 开战

    梁啸举起千里眼,对着远处的山峦看了又看。△,

    斥候说,在那里发现了不少马蹄印和人的脚印,应该是有为数不少的人曾经藏匿在那里,从遗落的一些物品来看,不是普通的斥候,而是有身份的权贵人士,甚至有可能是猎骄靡本人。

    梁啸对此将信将疑。他相信猎骄靡有可能亲临战场,抵近侦察,但这毕竟只是可能,谁也不能保证,斥候客观上可能出错,主观上也有可能添油加醋,把一分可能说成七成,五分说成十分。

    毕竟都是人,总有出错的可能。

    不过,是不是猎骄靡本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有大军在山谷里驻扎是事实,就算没有抵近侦察,猎骄靡也在附近,大战一触即发,他做好战斗的准备就行了。至于猎骄靡是不是亲自侦察,没什么区别。

    他下令加强警戒和侦察,同时安排阿奢那和煎靡继续训练,只是降低了强度,不再练得那么狠。命令一下,除了知道这么做的目的的将领之外,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梁啸练得太狠了,即使不说安逸惯了的大宛人,就连一直在战斗的月氏人都有些吃不消。月氏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战时为兵,平时为民,没有安生的时候,吃苦耐劳就成了他们的特征。可即使如此,梁啸密集的训练还是让他们苦不堪言。

    当兵要训练,这是不用说的,可是梁啸的训练强度之高,即使是这些月氏人也没见过。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怨言。如果不是碍于梁啸的赫赫威名,阿奢那、煎靡又对他言计听从,说不定早有有人闹事了。

    经过几个多月的折磨,梁啸突然降低了训练强度,月氏人、大宛人顿时觉得轻松多了,就连训练的时候心情都不一样了,一个个愉快无比,欢声笑语不断。

    对将士们的心态,梁啸很满意,阿奢那和煎靡也很满意。他们都看得出,经过梁啸的折磨,这些骑士的战斗技能和心理素质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从他们身上可以闻到铁血精锐的那么一点味道。

    虽然梁啸部下的骑士对此不予评论,甚至不屑评论。

    “君侯,猎骄靡会来交战吗?”阿奢那踢踢战马,靠得梁啸更近一些。

    “不好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

    “君侯难道一点想法也没有?”

    “想法当然有,但是不能臆断。”梁啸挽住马缰。“依我看,战与不战,都有两可之间。战有战的理由,不战有不战的理由。可能他自己现在也拿不定主意。否则的话,他早就杀出来了,又何必猫在山谷里。”

    阿奢那哈哈一笑。“其实依我看,战的理由有很多,不战的理由只有一个。”

    “什么理由?”

    “他怕了君侯。”阿奢那抚着颌下的胡须,扭头看向远处的天山。“若非君侯,别说八千骑,就算是两万骑,猎骄靡也不可能忍到现在。哪怕是我对乌孙的情况不太清楚,也清楚这片牧场对乌孙有多重要。如果是我月氏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是拼全族之力,也要夺回去。”

    梁啸笑笑,没有吭声。阿奢那说的只是一般情况,猎骄靡显然要比他冷静得多,也更能忍耐。这一战关乎乌孙存亡,猎骄靡岂能不谨慎,在牧场被夺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克制,这才是猎骄靡超出其他人的地方。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致战,这是战争准则。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总是容易出问题,猎骄靡身兼主和将的身份,他如果不保持冷静,乌孙又怎么可能有机会雄霸西域,最近还要汉朝连用两个公主和亲以笼络。

    征服乌孙,才能真正控制西域。堂堂正正的击败猎骄靡,才能真正征服乌孙。

    “你呢,你希望他来还是不来?”

    “我?”阿奢那愣了一下,转转眼珠。“我希望他不来。”

    梁啸无声而笑。“为什么,你不想早点回到监氏城吗?”

    “如果多等一年半载,能让我带着一只真正的精锐骑兵回监氏城,我愿意等。”阿奢那看看四周,放低了声音。“君侯,女王虽然软弱,却足够智慧,能将不同的人团结在一起。新王登基,能不能还有这样的气度,实在很难说。我虽然不敢奢望像昧蔡副王一样权倾天下,却也不想任人宰割。”

    梁啸眨眨眼睛。“大禄身居高权,德高望重,谁敢宰割你。巴图继位,他还得倚重大禄才能稳住局面。当然了,我希望大禄一如既往的发挥作用。毕竟合作了这么久,我还欠大禄一份人情。”

    阿奢那哈哈大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有了梁啸这句话,他在月氏的权势就有了保障,说不定还能进一步的扩张。当然了,即使没有梁啸的支持,只要有这五千精骑在手,也没人敢轻易动他。

    说到底,还是实力最重要啊。

    两人在只言片语间结成了同盟,阿奢那心情大好,聊得更开心了。月氏内部矛盾丛丛,不仅主战派和主和派互相对立,在如何瓜分利益上同样你争我夺。阿奢那身为大禄,对此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考虑到月氏可能爆发内战,他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精锐力量,他也不会不辞劳苦,再次随梁啸远征。

    梁啸也很高兴。他早就知道月氏内部有分歧,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至于阿奢那要拉他做盟友。如此一来,除了巴图、莫苏耶耶之外,他在月氏又有了第三个利益伙伴。这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他岂有不笑纳之理。

    两人各取所需,正说得热闹,有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

    “将军,乌孙人出谷了。”

    梁啸微怔,转头看看阿奢那,阿奢那正好也看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梁啸说道:“天不遂人愿。”

    阿奢那点点头。“天上云彩朵朵,不知道哪朵会下雨。这一次,我们等不到果子熟啦。”

    梁啸大笑,拨转马头,发出准备迎战的命令。传令兵拍马狂奔,交命令传送到各部。阿奢那拨了拨腰间的战刀,挺直了腰杆。“君侯,我先去了。”

    梁啸握紧拳头,轻击胸甲。“努力!”

    “努力!”阿奢那一踢战马,轻声呼喝,带着卫士飞驰而去。

    一时间,河谷间骏马奔驰,战鼓声和号角声此起彼伏,欢乐祥和的气氛一扫而空。正在训练的骑士们也有些紧张,纷纷策马归队列阵,人喊马嘶,混成一片。

    塞巴斯等塞人少年也立刻集结,聚集在梁啸的身后。初临战阵,他们既兴奋又不安。

    梁啸举起手,轻轻的挥了挥,示意缓缓撤回大营。塞人少年们见梁啸镇定自若,也渐渐去了不安之心,井然有序的撤回大营。

    梁啸留在最后,举起手里的千里眼,打量着远处的乌孙人。

    乌孙人像出闸的泥石流,缓缓流淌,出了峡谷之外,并不一泄千里,放马狂奔,而是慢慢展开。

    梁啸歪了歪嘴,暗自皱眉。猎骄靡虽然出了谷,谨慎却不减反增,这是准备防守反击啊。这可不是他期望的状态。他不怕猎骄靡愤怒得不顾一切,也不怕猎骄靡谨慎得像只乌龟,但是他不想看到猎骄靡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不管多妙的计策,都需要对方的配合。如果对方不中计,什么计策都是空。如果猎骄靡不犯错,他就无机可乘,最后会变成一场硬碰硬的决战,即使取胜也是一场惨胜。

    远处的号角声响起,两支骑兵从左右两侧驰出,向梁啸包抄过来。

    猎骄靡勒着马缰,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身影,心跳不自觉地在加速。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和梁啸离得最近的一次。第一次交手,他一点胜算也没有。虽然身边有精骑四万,梁啸却不足一万,可他还是心里没底。

    出谷接战,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原本想再等一段时间,再看看梁啸的动静,再等等匈奴人的消息。可是匈奴人迟迟没有来,却等来了阿瑞堪的信。

    阿瑞堪说,因为他的拖延,赤谷城里人心惶惶,不少人被梁啸吓破了胆,对他失去了信心。如果还找不到战机,不如撤回赤谷城,先稳住赤谷城的情况再说。

    阿瑞堪说得很模糊,但是猎骄靡却听出了潜台词。如果再不接战,恐怕首先对他失去信心的就是阿瑞堪。浑邪部已经灭亡,阿瑞堪只有他可以依靠。如果对他也失去了信心,阿瑞堪极有可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东方朔身上。

    一旦东方朔出谷,回到龟兹,乌孙势必腹背受敌。而阏氏投敌,对乌孙人的士气打击无疑是致命的。为了稳住阿瑞堪,让她不至于绝望,猎骄靡只能出谷一战,在匈奴援兵还没有看到影子的情况下。

    即使出了谷,猎骄靡也不敢大意,并没有下令全线出击,而是先占据谷口阵地,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然后才派出两千骑兵左右包抄,看远处的梁啸如何应对。

    他如果逃,不败的威名就要打个折扣。

    他如果战,那就只能以身边的百余骑接战,兵力对比将是十倍以上。一旦被缠住,乌孙人有足够的优势,甚至有临阵斩杀梁啸的可能。

    胜利来得似乎太容易了些,容易得猎骄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盯着远处的梁啸,生怕自己一眨眼,梁啸就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空。

    两千骑兵渐渐加速,形成冲锋阵形,向梁啸两翼包抄过来。马蹄声渐渐汇成一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黄的牧草被马蹄踩碎,踢起,飞散,清流的河水被马蹄搅浑,哗哗作响。

    梁啸驻马不动,只是举起手,轻轻地摇了摇。

    远处,阿奢那举起了战刀,下达了战斗的命令,刚刚由训练状态切换到战斗模式的月氏骑兵在奔跑中列阵,一千骑兵加快速度,冲出战阵,迎向梁啸左侧的一千乌孙骑兵。

    在更远处,煎靡也下达了战斗的命令,一千骑兵跳上战马,冲向梁啸右侧的乌孙人。煎靡本人却勒兵原处,远远的打量着战场形式。

    四千骑兵迅速接近,而身在中心的梁啸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塑像,他身边的骑士也很放松,甚至都没有列阵的意思,依然信马由缰,浑若无事。

    马蹄声更急,双方都加快了速度,准备迎接第一次冲撞。

    乌孙骑兵拉开了手中的弓,搭上了箭,准备射击。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奔驰而来的月氏人,还有梁啸。按照目前的路线,与月氏人接触时,他们与梁啸的距离不足百步,完全有机会射到他。

    就在乌孙人屏住呼吸,拉开弓,等着松弦的时候,月氏骑兵后发先至,抢先切入阵地,阻断了乌孙人的冲锋路线。就在乌孙人准备强行冲撞的时候,月氏人射出了一阵整齐的箭雨。

    数百枝羽箭射向乌孙人的前锋,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顿时被射成了刺猬,纷纷扑倒在地,冲锋的阵势之为一滞,后面的骑兵来不及转向,只能眼睁睁地冲了过去,被同伴绊倒在地。

    这个突发情况让乌孙人目瞪口呆。

    虽然都是骑射,但是月氏人集中打击乌孙人前锋的战术无疑杀伤力更强。要造成这样的影响,月氏人不仅需要默契的配合,还要置其他乌孙人的攻击于不顾。前锋以外的乌孙人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他们将射出更多的箭矢,月氏人受到的损失将比乌孙人还要大。

    乌孙人松开了弦,射出了手中的箭,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情景。月氏人中了不少箭,却没几个人落马。他们反而跑得更快,一边跑一边连续射击,射出一蓬蓬的箭雨。

    他们像一柄弯刀,割过乌孙人的前锋,将一个个乌孙人射杀在阵前。

    乌孙人就像一道撞在一块大坝上的激流,激起冲天的浪花和翻滚的白沫,却始终无法越过大坝,冲向近在咫尺的梁啸-( )

第619章 撤退

    战场上最怕遇到意外,特别是无法理解的意外。

    意外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无法理解的意外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进而引发恐慌,一旦出现慌乱,崩溃的概率就会成倍的提高。

    猎骄靡屏住了呼吸,盯着远处的战场,眼睛眨也不眨。

    他的视线被月氏人挡住,看不到乌孙人的身影,也看不到乌孙人始终无法突破月氏人的原因。他只看到乌孙骑兵就像被月氏人裹了进去,后面的人还要继续向前冲,前面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甚至可以算得上诡异。

    而左侧的情况同样不对劲。

    大宛骑兵离得太远,一千乌孙骑兵接近梁啸的时候,他们离梁啸至少还有五百步。乌孙骑兵面前没有任何障碍,径直冲向了梁啸,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准备射击。

    他们遇到的问题只有一个:梁啸在他们的右前方,要射中梁啸,他们必须在马背上向右扭转身体,处于一个很不舒服的射击姿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纷纷选择了抵近射击以提高命中率。

    可是,他们的打算也落空了,离梁啸还有两百步,梁啸等人就抢占先机,开始射击。他们虽然也有射击角度的问题,可是船小好调头,他们很容易地就调整了方向,置乌孙骑兵于自己的左前方,拉弓射击,一枝枝利箭呼啸而出,扑向乌孙人。

    梁啸身边虽然只有百余骑,可这百余骑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骑士,随便一个人挑出来都是射艺精良的射手,更别说火狐等神箭手。在他们的阻击下,乌孙人的冲锋生生被阻断,战马中箭的曲指可数,马背上的骑士却被射得像风中残荷,接连毙命。

    他们以超高的精准度弥补了数量的劣势,同样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乌孙人纷纷中箭倒地,前扑后继,惨叫声不绝于耳,遇到的阻力丝毫不亚于另一侧的同伴。

    梁啸等人全力射击的同时,庞硕等人下马,十几名亲卫身穿重甲,手持长刀在前面列阵,二十名端着滑轮手弩的弩手站在他们身后,瞄着越来越近的乌孙人,手指搭在弩机上,随时准备射击。

    那些侥幸逃过梁啸等人狙击的乌孙人没把这二三十个人的小阵放在眼里,他们红了眼,怒不可遏,快马加鞭地向梁啸冲去。步卒的小阵他们见多了,这几个人就想挡住成千骑兵的冲击?简直是笑话。

    数十骑乌孙骑兵冲到庞硕等人跟前,踩着马镫,臀部虚坐在马鞍上,高高举起手中的战刀,只等一刀将庞硕劈成两半,一泄心中的愤怒。

    对汉军神箭手的愤怒。

    奈何天不从人愿,眼看着就要冲到庞硕面前,一枝弩箭呼啸而至,瞬间洞穿了两个骑兵的胸膛,所有的愤怒和力气一起,转眼间就流失一空,骑士摔落马下,随即被纷乱的马蹄踩得血肉模糊。

    弩分两种:单发的狙击用弩,群发的集射弩。集射弩装填慢,但杀伤面积大,适合近距离无差别杀伤。狙击用弩装填快,射速也快,适合中远距离精准狙杀。

    百步之内,即使是铁甲也能射穿,更何况乌孙人的皮甲。

    眼看着庞硕等人近在眼前,乌孙人还是付出了十几条性命,才有和他们直接接触,近身格斗的机会。

    战刀挟着怒火劈了下去,但结果却并非他们想象。

    庞硕上前一步,抡起铁刀,由下至上,反撩而起。锋利的铁刀割开了马腹,切开了马鞍,切断了骑士的大腿,最后砍下了骑士挥刀的右臂。

    战马惨嘶,侧行两步,鲜血从巨大的伤口中泉涌而出,热腾腾的内脏接着挤了出来,肠子被它自己踩住,拉成两截,战马痛不可当,长嘶着倒地。

    骑士落马,他先看着自己的大腿突然飞起,接着又看到自己的右臂飞起,然后看着庞硕手中的长刀划了半个圈,将另一个同伴斩为两断,鲜血挥洒成一片血幕。在他落地之前,他看到庞硕又斩杀了一人,四尺长的刀刃像撕开一层最轻薄的丝绸,撕开了那个同伴的身体。

    “轰隆”一声,骑士落地,眼前一片血红。

    铁刀上下翻飞,如风车一般,人马俱碎,当者披靡。乌孙人纵马而来,气势惊人,却像撞上了巨石,摔得粉身碎骨。片刻功夫,庞硕等人面前就堆起了半人高的残肢断臂,亡人死马,鲜血飞溅,碎肉满地。

    庞硕等人浑身上下溅满了血,被血腥味刺激,兴发如狂,连声咆哮,如杀神下凡。

    乌孙骑兵被他们的气势所慑,不约而同的拨转马头,绕过庞硕等人,冲向梁啸的右侧。

    “盾!”荼牛儿一声大喝,举起手中的大盾,护住了梁啸。

    “杀!”亚历山大等人在盾后立阵,齐声厉吼。

    在大盾长矛的后面,看着激战正酣的庞硕等人,梁啸长出了一口气。

    乌兹铁名不虚传,不管乌兹铁打造成的长刀和传说中的陌刀是不是一样,但威力却不差分毫。这种大杀器是费钱,却绝对是物有所值啊。可惜现在只有十人,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重甲,只能在弓弩手的支援下挡挡乌孙轻骑。如果有一千人,他几乎可以挑战任何一个对手。

    回头让聂壹等人再收集一些乌兹铁。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种乌兹铁就应该用在长刀这样的杀器上。

    梁啸心情大定,更加从容,他举起了手中的黑弓,连射数箭,“嗖嗖嗖嗖!”数声箭响,几名乌孙骑兵应声落马。那些企图冲过来强攻的则被刀盾手

    猎骄靡也在观战,心情却大不相同。

    如果说右翼骑兵的情况未明,还有逆转的可能,那左翼的骑兵就不仅诡异,而且令人绝望了。

    千骑冲击百余人的小阵,而且对方的骑兵未起动,居然也会遭受重创?这种情况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虽然骑兵们很快就变换了战术,拨转马头,从梁啸等人左侧冲过,可是之前那段短暂的接战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梁啸既没有逃,也没有主动上前,他就站在原地,凭借百十亲卫就将千余乌孙骑兵打得主动避让。比起月氏人的战术,他更加强悍,更加无所畏惧。

    遇到这样的对手,就算有几倍的兵力,又有谁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猎骄靡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乌孙骑兵绕过庞硕,急切之间,他们无法再次转向,只能从梁啸的身边飞驰而过。等冲过梁啸,他们发现自己依然没有机会转身,因为大宛骑兵迎面冲了过来。为了保证冲击力,他们只得舍弃了梁啸,再次加速,与大宛骑兵接战。

    四千余骑在草原上冲杀,月氏人像一道大坝,牢牢的挡住了乌孙人的冲击,又像一柄弯刀,从乌孙人的阵势上削下一层又一层的皮肉。梁啸则像一块千年顽石,硬是逼得乌孙人改向,受挫之后再与大宛骑兵交手。原本还算流畅的攻击受阻,不用大宛人攻击,乌孙人自己先乱了阵脚。

    而月氏人和大宛人则杀得痛快淋漓。这几个月来,他们被梁啸的赏赐诱惑,被亚历山大等人的羞辱所逼迫,半推半就的接受了近乎残酷的训练,如今战力大涨,遇到乌孙人这样的对手,势如破竹,杀得心情澎湃,士气高涨,对梁啸的怨言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滔滔仰慕。

    阿奢那、煎靡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旁观者清,他们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仅从正在接战的骑士来看,他们的部下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斐然,就算不是脱胎换骨,也有了精锐的雏形。

    梁君侯的精兵策略果然不凡,简直有点石成金之妙。阿奢那和煎靡相隔数百步,却有了共同的认识。与此同时,他们身边的骑士也都跃跃欲试,恨不得上阵一展身手,检验一下训练成果。

    联军士气如虹,号角声响成一片。

    乌孙人面色如土,气势被完全压制。

    猎骄靡紧紧勒着缰绳,一动不动。此刻,乌孙骑兵已经冲过了梁啸身边,与大宛骑兵搅在一起。经过一场短暂的接战,梁啸几乎没有移动位置,甚至没有下马,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手里多了一张弓,身边多了无数尸体。

    猎骄靡知道那是什么弓,也知道绝大多数尸体是谁的,但是他此刻没心思考虑这些,他在权衡一个决定:是一鼓作气,派上更多的人接战,还是就此撤退,避免更大的伤亡。

    归根到底取决于一个问题:如果压上全部的兵力,能不能战胜梁啸?如果能,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一决生死。如果不能,那他就必须壮士断腕,立刻撤退。

    猎骄靡扫视整个战场,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命令一万骑兵两路出击,五千对付月氏人,五千对付大宛人,同时命令一万骑兵准备,一旦出现战机,立刻上前包围梁啸,就地击杀。

    洛绪丽立马山坡之上,遥视远处的战场,双手紧紧的勒着缰绳,却抑制不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梁啸率领八千月氏人和大宛人,正在与乌孙人对决。她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乌孙人,她只知道乌孙人的兵力远远超过梁啸,也许三万,也许四万,也许更多。

    转眼之间,平静祥和的草原成了鲜血横流的战场,喊杀声震天,数万人生死相搏。

    她是公主,见过战士,却没经历过真正的战场。这一幕让她非常震惊。

    亚马逊女战士的族长策马奔了过来。“公主,将军有令,命你撤过伊犁河,向西北撤退。”

    “撤退?”洛绪丽更加不安。“我们战败了吗?”

    女族长看了她一眼,笑道:“公主,我们没有战败,我们只是按照将军之前的计划撤退。”

    洛绪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梁啸的确这么安排过。她面红耳赤,连声答应,立刻带着塞人少年和辎重营的将士向西北方向撤退。这片河谷地势平坦,河道弯曲如网,河面很宽,却不怎么深,骑着马就能涉水而过,要担心的只是沼泽。

    在女族长率领的亚马逊女战士的保护下,洛绪丽顺利撤过了伊犁河。她驻马岸边,回首南望。

    战场上,月氏人已经撤退到了河边,正在渡河。

    被月氏人挡住,洛绪丽看不到梁啸的身影,心中不安。女族长紧紧拽住洛绪丽的马缰,劝道:“公主,将军早就安排好了,月氏人又撤退得不慌不忙,可见一切都在将军的计划之中,没什么好担心的。”

    洛绪丽听了,默默点头。

    “公主请继续北行,我去准备出战了。”

    “怎么,你也要参加战斗?”

    “当然,我们也是战士啊。”女族长理所当然。“我们还是将军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洛绪丽目瞪口呆。梁啸还有这样的安排?她可一点都不知道。她不敢怠慢,立刻向北,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山坡,她策马上了山坡,继续眺望战场。

    月氏人撤退伊犁河,阿奢那看了一眼河边的亚马逊女战士,有些不解。这些女战士是大宛王安排给洛绪丽公主做卫士的,这时候战局紧张,她们不去保护洛绪丽公主,在河边干什么?

    他来不及多想,指挥麾下骑士赶往预定战场。

    不久,大宛人也撤下来了,煎靡一撤过伊犁河,就冲向洛绪丽所在的山坡,在山坡下列阵。

    “将军怎么样?”

    煎靡一指远处。“将军在殿后,射杀了很多乌孙人,马上就能过来了。”

    洛绪丽顺着煎靡的手指向远处看去,见梁啸等人骑着马,且战且退。梁啸和他身边的骑士不时的返身接战。他们冲向哪里,哪里的乌孙人就会散开,然后又从别的方向包围过来,就像一群牛虻转着野牛,驱赶不去,而且越围越多。

    梁啸很快退到了河边,策马渡河,马蹄踢起浪花,搅混了河水。

    乌孙人又追了过来,梁啸再次返身作战,乌孙人故技重施,又向两侧散开,策马渡河,准备包抄。

    这一次,他们没能如愿。

    未完待续。..

第620章 对峙

    草原上有很多沼泽。

    看起来河水浅浅,牧草青青,提起裤脚就能过的地方,却很可能藏着能够吞噬人的陷阱,不管是人是马,一旦落入就休想离开,如果没有人援救,就只能慢慢地陷入绝望。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而一向重视地理的梁啸更不会忘记这一点。在他来之前,马戎就已经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他来之后,更是对选定的战场内所有的沼泽进行要点标注,并要求所有的将士熟记在心,以免误入,白白损失了性命。

    乌孙人应该也知道,只是看着梁啸在前,他们追得忘形,一时忘了沼泽这回事,等一些骑士纵马踏入松软的沼泽地,再也跑不起来的时候,他们才重新想起沼泽的危险,纷纷拨转马头,停止追击。

    即使如此,还有百余骑已经落入陷阱,不敢动弹,只能大声求救。

    梁啸轻松冲出了乌孙人的包围,回马驻地,命令弩手狙击那些企图将同伴拖出沼泽地的乌孙人。

    配备了千里眼的强弩射程三百步左右,远远超过乌孙人手中的弓。他们站在乌孙人的射程之外,从容不迫的射击,将一个接一个的乌孙骑兵射倒。在接连损失了数十人之后,乌孙人不敢再冒险救人,只能站在安全距离以外,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渐渐被沼泽吞没。

    乌孙骑兵最后的惨叫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让人不寒而栗。

    猎骄靡赶到现场,看着两百多步的梁啸等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在梁啸选定的战场上接战,遇到这样的事是正常的,没遇到才不正常。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遗憾。

    梁啸撤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一万骑兵刚刚开始加速,还没与月氏人、大宛人接战,梁啸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月氏人、大宛人一听到命令,立刻抛开乌孙人,迅速撤离。被打懵的乌孙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撤出了战场。等增援的乌孙骑兵赶到,才知道对手已经离开。他们能做的只有将消息通知猎骄靡,请求下一步行动。

    等猎骄靡做出继续追击的决定,大宛人、月氏人已经撤过伊犁河,只剩下殿后的梁啸。乌孙人想围住梁啸,可是他们力不从心。不论是战马还是战力,梁啸等人都超过乌孙骑士一筹,尽管近万乌孙骑兵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还是没能及时困住梁啸,最后让梁啸从容地撤出战场,又把他们诱入了沼泽。

    虽然取得了场面上的优势,可是猎骄靡却还是一种被梁啸戏耍的感觉。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手,两万骑兵上阵,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代价,不仅没能击败只有七八千骑的梁啸,还被他羞辱了。如今梁啸扼守住这条狭窄的通道,让坐拥数万骑的他无可奈何。

    猎骄靡压制住下令强攻的冲动,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河对面的广阔草地上,大宛人、月氏人已经在重新列阵,河边倒是没什么兵力,只有两百多人,看起来像是准备接应的卫队。可是猎骄靡并不这么认为,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所有的细节,但是梁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多的战术安排,如果说没有事先准备,打死他也不相信。

    猎骄靡下令停止前进。

    见乌孙人没有继续追击,梁啸拨转马头,从容涉水过河。亚马逊女战士们接上他,拥着他,一起向山坡走去。梁啸下了马,让人给明珠疗伤。虽然占据了主动,但毕竟是被优势敌人围住,受伤在所难免。明珠中了五箭,好在没有伤到要害。梁啸本人也中了两箭,有铁甲护体,也只是皮外伤。可是看起来挺吓人,血流得满袖子都是。

    洛绪丽非常担心,声音都变了。梁啸哈哈一笑,解下甲胄,命人包扎。亲眼看到伤口,确认没有伤到骨头,洛绪丽才放了心,亲自替梁啸包好伤口,再也不肯离开半步。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受点伤算什么。”梁啸不以为然。“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身上更严重的伤,这次怎么这么紧张。”

    洛绪丽撅着嘴。“我以前没看过这么多血嘛。”

    梁啸扯起衣服,盖住伤口。看到伤痕固然惊心,但血淋淋的伤口更有震撼力。洛绪丽终究是权贵出身,何尝看到这种场面。没上过战场的人只知道战场的热血、浪漫,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战场有多么惨烈。

    梁啸举起千里眼,打量着河对岸的乌孙人,有些遗憾。虽然取得了一些战果,但猎骄靡的谨慎及时止血,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结果。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还得多琢磨琢磨。

    “塞巴斯。”

    塞巴斯连忙按着刀,飞快的跑了过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通常你们这边什么时候会下雪?”

    “那可早着呢。现在才七月份,不到十一月,几乎不会下雪。”

    “那山里呢?”梁啸一指远处的天山。

    “那可就早多了。山里冷,八月底就可能下雪了。”

    梁啸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山里下雪的时间就是猎骄靡的时间底限,猎骄靡此刻应该比他更着急。既然速胜不可能,就沉下心来,和猎骄靡拼拼耐心。

    梁啸坐在山坡上,反复推敲战术。

    猎骄靡派出百余斥候,沿河而行,探查沼泽的位置,寻找通道。

    梁啸也派出弩手,跟踪乌孙骑兵,一有机会就进行远程狙击,不让他们安心探索。弩手用的都是滑轮单兵狙击弩,射程超过乌孙人手中的骑弓两倍以上,可以在乌孙人的射程外从容射击。面对这种射程超远,精度也丝毫不差的狙击弩,乌孙人苦不堪言,毫无反制手段。在损失了数十人之后,他们只能放弃了探查。

    看到乌孙人狼狈撤退,弩手们放声大笑,策马奔驰,尽情的表达着对乌孙人的蔑视。乌孙人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得回报猎骄靡。

    猎骄靡并不着急。他只是仔细的询问斥候探查的情况,然后在地图上一一标明。凡是梁啸重点防护的地方,他一一在地图上做了标记,然后派出更多的斥候,向更远的地方探查。

    河谷中的沼泽是会移动的,既然梁啸不让他探查,他就通过梁啸的反应来猜测沼泽的范围,寻找通道。

    双方隔河对峙,除了零星的战斗之外,再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夜幕降临,双方各自扎营。伊犁河两岸竖起了一顶顶帐篷,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除了负责警戒的将士,大部分都围着篝火喝酒吃肉,消去一天的疲惫,准备休息。

    梁啸请来了阿奢那和煎靡,分析白天的战况。因为战场在河对岸,他们无法统计斩首数量,只能得到已方的损失。根据初步统计,大宛、月氏各损失两三百人,估计乌孙人的损失应该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结果令人非常满意,至少阿奢那和煎靡都非常满意。

    煎靡汇报完了战况,有些不理解,又追问道:“将军,为什么不一决胜负?我看乌孙人的实力很一般,我们完全可以战而胜之。”

    “你这么觉得?”

    “难道将军不这么认为?”煎靡又拉上了阿奢那。“大禄,你觉得呢?”

    阿奢那呷了一口奶酒。“我也有些不太理解。从今天接战的情况来看,乌孙人的实力的确一般,我们有机会取胜。不过,我相信将军一定有将军的计划,只是我们没有理解而已。”

    “将军,你给我们说说吧。”煎靡央求道。

    梁啸点点头,用小刀割下一片烤得焦黄的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他其实不太愿意给阿奢那讲这些战术安排。月氏不同于大宛,甚至不同于大夏,一旦月氏强大起来,他们随时有可能反目成仇。阿奢那熟谙政治,如果在军事上再进步,有可能成为劲敌。

    “这片河谷是个好地方,不仅适合养马,连羊肉都与众不同。”梁啸又割了一片肉,递给煎靡。“你也尝尝。”

    煎靡接过羊肉,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梁啸,希望听到更直白的解释。

    梁啸无奈,只得开启启蒙模式,为煎靡答疑解惑,顺便让阿奢那占点便宜。别看月氏人也是游牧民族,曾经一度雄霸河西,打是乌孙灭亡,大夏无语。可是论战术素养,这些全靠自己领悟的游牧民族哪能和中原人相提并论。

    “今天能够取胜,固然和将士们的英勇分不开,却也是我们有心算无心的结果。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预先做了很多演练,而乌孙人却对我们的准备一无所知。仓促之下,他们自然要吃亏。”

    阿奢那微微颌首,煎靡却连连点头。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做针对性的训练,否则今天不会这么顺利。几个战术衔接得行云流水,非常自然,几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我们全是精锐,而且是真正的精锐,但猎骄靡派的人却不是,他们只是普通的骑兵。他的精锐卫队还没有动,因为我们没给他机会。一旦我们被缠住,他看到战机,出动精锐力量,我们承受的压力将会迅速增加,甚至有可能崩溃。”

    “没错,见好就收,既能检验一下训练的成果,又能让将士们增添一些信心,下次再遇到乌孙人,就不会这么紧张,可以打得更加从容。”阿奢那立刻领悟了梁啸的用意。“今天打得还是有些紧。”

    “大禄果然眼光毒辣。”梁啸赞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煎靡一眼,提醒他像阿奢那学习,多动动脑子。要想做一名真正的将领,光靠勇敢是不够的。“猎骄靡有四五万人,他损失一两千人没问题,可是我们如果损失了这么多人,可能就会伤了元气,士气会受到重大挫伤。”

    梁啸顿了顿。“既然交战,损失在所难免,可是这种不必要的牺牲能免则免。我希望尽可能的将每一个战士都安全的带回去。”

    “将军的仁心,果然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阿奢那立刻表示支持。他当然希望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这些士卒可都是他的本钱,少一个都是割他的肉。如果能在梁啸的指挥下战胜乌孙人,经受住了考验,这些人将成为真正的精锐,是他在月氏的最大保障。

    “你们回去之后,要多与将士们交流,看看我们的战术安排有哪些适合,又有哪些还有改进的余地。任何一点有益的改进都不能忽视,胜利往往就是由这些不起眼的改进积累而成。”

    “将军放心,我们会这么做的。”

    梁啸又吩咐了一番,最后对煎靡说道:“原本想速胜,现在看来,猎骄靡非常谨慎,可能未必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你送信回要塞,让老安德鲁带三千步卒赶过来。”

    “喏。”煎靡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阿奢那看了梁啸一眼,沉吟片刻。“将军准备将战事拖到冬天,逼猎骄靡主动撤退?”

    “有备无患而已。当然了,如果能这么做,我求之不得。大禄,你有问题吗?”

    阿奢那笑了。“我能有什么问题,我正希望将军能多训练一段时间呢。不过,如果在河谷过冬,这粮草辎重的筹集可就要抓紧了。乌孙人可就在对面,他们不会手软的。”

    梁啸摇摇头。“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如果和乌孙人一样,这些牧人何必抛弃猎骄靡,依附我们?”

    “将军的意思是”

    “这种夺人衣食的恶事,就让乌孙人去干吧,我们等着黑吃黑。”梁啸咧着嘴笑了。“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到时候就算是抢一半烧一半,也够我们过冬了。可是猎骄靡”

    阿奢那愣了片刻,哈哈大笑。他一拍大腿,挑起大拇指。“将军,你这一招黑吃黑用得好,如果到时候还有多余的,再送一点给那些塞人,他们还能不把将军当成神一样供奉?”

    煎靡也反应过来,他挠着脑袋,嘿嘿傻笑。“这就叫借花献佛吧?”

    未完待续。..

第621章 奇袭(求月票!)

    梁啸蹲在一株冷杉下,举起千里眼,紧紧的盯着远处的乌孙骑兵。

    双方对峙数日,都没找到制胜的办法。乌孙人探测沼泽的位置受阻,迟迟没有进展,反倒丢了百十条人命,不敢草率进攻。梁啸也受限于兵力不足,不能发动反击,更不能在猎骄靡屯兵河边的时候贸然涉水渡河,以免被猎骄靡抓住战机。

    眼看着速胜无望,双方都开始为长期对峙做准备,至少表现得如此。

    猎骄靡派出一万骑兵,前往东部牧场收集补给。伊犁河谷由东向西,分别是高山牧场、草甸牧场和河谷牧场。夏天时,大部分牧民都在高山牧场或者草甸牧场,冬天将至,他们会下降到河谷牧场。牛羊正肥,这时原本又是乌孙人的领地,征集起来并不麻烦,更何况还有杀气腾腾的一万骑兵。

    通常来说,征集补给不需要这么多人,三五千骑足矣。猎骄靡如此谨慎,都是因为梁啸在侧,三五千骑未必是梁啸对手,所以干脆派了一万人。就算梁啸全军出动,要想击败这一万骑,总要费点心思。

    事实证明,猎骄靡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接连两批人马外出都平安归来,不仅带来了大批牛羊、草料,还重新控制了那些塞人部落,征发了三千多骑。征集补给是一个肥差,正经任务之外给自己捞点好处是理所当然的,当确认安全无虞的时候,最后一次任务就变得非常抢手。

    这一万乌孙骑兵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心满意足的带着战利品回大营。他们很放松,心情舒畅,有些人甚至在马背上打起了盹,昏昏欲睡。

    牧民的妻女可能未必漂亮,却都很剽悍,要征服她们,即使是这些乌孙勇士也要费不少力气。

    煎靡凑了过来。“将军,这次能打了吗?”

    梁啸收起千里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打。”

    “为什么?”

    “这些乌孙人很放松,明显不如前两批人警惕。你看他们,都快从马上掉下来了。虽然有一万人,可是我们有把握速战速胜,打了就跑。”

    “没错,还记得袭击的要求吗?”

    “知道,打蛇打七寸。”

    “还有呢?”

    “不缠斗,不恋战,一击就走,保持安全距离。”

    “很好。”梁啸满意的拍拍煎靡的肩膀。“我先去,你接应。”

    煎靡咧着大嘴乐了。“好,将军小心。”

    梁啸扬扬手,走下山坡,飞身上马。明珠受伤,虽然不影响战斗,梁啸还是换了一匹栗色大宛马。这匹马没有明珠神骏,却也是上等大宛马。

    有洛绪丽公主为后盾,梁啸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宛战马资源,不仅他拥有四匹上等大宛马,他身边的亲卫也至少拥有一匹大宛马作为战马。

    大宛马有饲养成本高昂的缺陷,但不可否认,作为战马而言,这种四肢修长,体格健壮,力量和速度皆称一流的马匹是最佳选择,即使是伊犁河谷中放养的马匹也无法匹敌。在历史上,汉武帝先得到伊犁马,惊为天马,后来得到大宛马,立刻把天马的名头让给了大宛马,双方的差距可见一斑。

    当梁啸等人冲出峡谷,大宛马迈开四蹄,像风儿一样掠向乌孙人的时候,那种感觉简直太好了。人如虎,马如龙,呼啸而至,如神兵天降。

    没等乌孙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梁啸等人已经逼近两百步内,他们控制住马速,举起弓,开始射击。

    一枝枝利箭破空而至,射得乌孙人纷纷落马,更加慌乱。

    亚历山大等人加快速度,战马全速奔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乌孙人面前,长矛如林,精准的刺中了乌孙人的面门、肚子和胸甲,一声声惨叫响起,一个个乌孙人被杀死。

    片刻之间,他们侵入乌孙人的队列,挺进数十步。

    在亚历山大等人的掩护下,梁啸等射手任意射击,但凡射程以内有价值的目标都得到了应有的待遇,眨眼之间,近三分之一的中下级军官中箭,甚至连报警的号角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命呜呼。

    “走走走!”梁啸一边连续射击,一边大声呼喝,提醒所有人不要恋战,迅速撤退。

    亚历山大等人迅速拨转马头,脱离战阵。梁啸等射手殿后掩护,且骑且射。大宛马跑得又快又稳,又有马镫借力,他们可以轻松的扭过身子射击,阻击那些追上来的乌孙人。乌孙人接连中箭,不敢再追,只得放弃,眼睁睁的看着梁啸等人离开。

    乌孙人目瞪口呆,乱作一团,梁啸等人的袭击太快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战斗已经结束,两百多人被杀死,鲜血淋漓,死不瞑目。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梁啸等人并没有走远,他们放慢了速度,保持两三百步的距离,与乌孙人一起前进。看那样子分明是意犹未尽,随时准备再来一次。

    乌孙人怒了,号角声响起,两千骑兵离开队伍,追向梁啸。

    见乌孙骑兵追来,梁啸等人加快了速度,与乌孙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断的利用回身射进行杀伤。乌孙人虽然人多势众,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竭尽全力,追了几里路,也没能拉近距离,反倒被射杀近百人,士气严重受挫。

    就在乌孙人追得力竭,人马皆疲的时候,煎靡率领大宛骑兵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如猛虎下山,直扑乌孙人。

    乌孙人傻眼了。他们已经被梁啸拖得精疲力尽,正想停下来喘口气,哪里还有力气迎敌。面对人数占了优势,人马体力充沛,士气旺盛的大宛骑兵,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煎靡一击而中。三千大宛骑兵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势如破竹的冲过乌孙人的阵势,将乌孙人杀得七零八落,损失过半。他们冲出数百步远,又拨转马头,转了个圈,再次冲杀回来。

    看到大宛骑兵出现,统兵的乌孙将领知道不妙,立刻吹响号角,亲自率领五千骑上前接应。五千骑兵大声呼喝着,催策战马,冲出队列,杀向大宛人。

    追击的乌孙骑兵离本阵的直线距离有四五里,看起来并不远,却超出了战马全速奔驰的承受距离。乌孙人如果让战马全速奔跑,跑到跟前时,战马体力消耗过大,会非常吃亏,所以他们明明看到大宛人就在前面不远,却不敢猛追,只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以备接战时还有余力可用。

    但大宛人却不这么想,他们马不停蹄,全速奔驰,再次冲击乌孙人的阵地,透阵而过。

    经过大宛人的两次冲击,两千乌孙骑兵损失惨重,只有三百余人还坐在马背上,惊魂未定,即使幸运的没有受伤,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失去了战斗力。

    等五千乌孙骑兵赶到,煎靡已经完成了预定任务,放缓了脚步,在三四百步外游荡观望,看乌孙人如何应对,并借此机会让战马调整体力,以备再战。

    乌孙人进退两难。他们是来救援同伴的,同伴已经被大宛人摧残得生不如死,一片凄凉。想报仇,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想撤退,他们又不甘心,更怕被大宛人追着屁股打。骑兵作战最怕被人追击,特别是速度比自己快的追击。

    乌孙人有伊犁马,面对其他部落时,战马的优势让他们处于主动的地位,可是遇到大宛人时,战马的优势丧失殆尽,步步被动,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战斗节奏,只能跟着大宛人的步子走。

    趁着乌孙主力被煎靡牵制住,休息完毕的梁啸毫不犹豫的向那些保护辎重的乌孙人发动了进攻。乌孙人虽然还有近两千人,可是他们要护着牛羊粮草,面对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的梁啸等人,他们疲于应付,陷于全面挨打的窘迫局势。梁啸如入无人之境,接连得手,斩杀数百人。

    乌孙主将见形势不妙,只得分出两千人支援,阻击梁啸。

    见乌孙人变阵,煎靡立刻发动了进攻,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煎靡率领亲卫营,猛打猛冲,直扑乌孙人的将旗。

    虽然双方兵力相近,可是战斗并不均衡。煎靡率领的大宛骑兵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又经过了梁啸一个多月强化训练,不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处于最佳状态。乌孙人却是普通骑兵,接连战败,士气低落,将领又在战与不战之间犹豫不决,面对大宛人的全力攻击,迅速崩溃。

    大宛人纵马奔驰,尽情杀戮。

    乌孙人四散奔逃,溃不成军。统军主将被煎靡追出十几里阵,一刀枭首。

    梁啸下令立即打扫战场,带着阵亡将士的尸体和战利品,返回大营。在马戎前期的精心测绘,有塞人做向导,他如鱼得水,安步当归。

    当梁啸、煎靡带着大量的牛羊、辎重安然返回大营时,留守大营的月氏人羡慕不已。不过阿奢那也只是羡慕而已,他自己清楚,梁啸和煎靡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和他们的战马优势分不开。没有大宛马的先天优势,换成月氏人上阵,形势就要颠倒了,占主动的将是乌孙人,绝不会是月氏人。

    猎骄靡接到溃兵的报告,又惊又怒。

    梁啸居然离开了大营,袭击了他派出去征集补给的人马,已经不是胆子够大,而是对他的无比蔑视。须知如此一来,河对面只剩下月氏人和大夏人,兵力最多只有五千,一旦他发动攻击,有极大可能端了梁啸的大营。

    梁啸利用他的谨慎,狠狠的戏耍了他。

    让他生气的还不仅于此。梁啸劫走了这一批补给,就有了长期对峙的资本。他兵力少,需要的补给也少,而他却还需要再派人去征集补给。

    如果再被梁啸打劫猎骄靡不敢想。

    猎骄靡心生退意。他有些不想打了,不敢打了。面对梁啸这样的对手,他压力很大,而且毫无胜算。他觉得自己步步受制,每一步都落在梁啸后面。

    猎骄靡召集众将议事,刚露出撤兵的意思,就遭到了众将的一致反对。

    反对撤兵的理由很多,但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现在梁啸只有八千人都不能取胜,等明年更多的大宛人、月氏人赶到,乌孙人凭什么取胜?梁啸还有援兵,乌孙人却已经没有援兵,只能靠自己。如果昆莫现在就丧失了信心,那以后更没有机会。

    猎骄靡哑口无言,只得把撤退的建议咽回了肚子里,寻求取胜之道。

    等了数日,见猎骄靡还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逼得更紧,梁啸暗自叹息。

    决战不可避免,必须抛弃任何不现实的奢望,做好苦战的准备。

    即使有技术优势,即使有大夏甲骑做杀手锏,梁啸依然不敢有任何大意。四倍左右的兵力悬殊,让猎骄靡有更强的承受力。只要稍不停留,猎骄靡就能凭借兵力优势困死他。

    一力降十会。

    梁啸请来阿奢那和煎靡商议对策,把目前的形势仔细解说一遍,最后说道:“算算时日,半个月之内必决胜负。煎靡,老安德鲁能及时赶到吗?”

    煎靡摇摇头。“这个真说不准,这条路以前没走过,究竟要多久,我也说不准。山里不比草原,可以按里程估算,不会相去太远。山里的路,没有亲自走过的人都不敢说,几十人和几千人也完全不同。”

    梁啸有些挠头,却也知道煎靡说的是实情,望山跑死马,如果再发生点意外,山路被堵,彻底无法通过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说来,步卒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就目前的兵力进行部署。”梁啸沉吟片刻。“我不得不提醒二位,因为兵力的缘故,我们就算是胜了,可能也是惨胜,损失至少在一半以上,将士们有没有信心,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可能要二位多做些工作。重赏也好,严惩也罢,总不能半途而废。”

    阿奢那沉默不语。他理解梁啸的意思。煎靡不怕损失大,他的人马不是他自己的,又有洛绪丽公主在此,只要能取胜,哪怕折损再高,他也是功臣,加官进爵是必然的事。可他不一样,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如果真如梁啸所说,折损超过一半,他会大伤元气,而月氏女王能给他的补偿有限,他肯定是要吃亏。

    可是他又不能就此退缩。梁啸需要他支持的时候,他如果撂了挑子,以前的努力结交就全白做功了,以后也别想得到梁啸的支持。这个损失同样难以承受。

    阿奢那反复思索,最后说道:“将军,如果要战,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战术?”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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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强,则大汉强!
这是一个侠气纵横,意气风发的时代。
胯下千里马,掌中宝雕弓,匹马踏匈奴,三箭定天山。
功名自当马上取,大汉雄风万里扬。
大汉箭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箭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箭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