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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2章 挑拨

    梁啸在汉羌将士的欢声中归阵,受到了英雄凯旋的应有待遇。虽然两军对垒,骑士们囿于军令,不能围上来表示庆贺,却可以用目光表示自己的仰慕之情,用欢呼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意。

    梁啸举起双手,一手地弓,一手人弓,含笑示意。

    见梁啸夺弓而归,汉羌将士更是热血沸腾,欢声如潮。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徐乐也忍不住笑逐颜开,亲自下马恭迎。“君侯,你真是太神勇了,我军士气大振,人人争先,皆是君侯的功劳。”

    “监军过奖了,匹夫之勇而已。能为大汉扬威,能为陛下效力,也是我的荣幸。”

    “天狼如何?没死吗?”

    “没死,留着他还有用。”

    徐乐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到了乌单落马,也看到了乌单的亲卫赶过来救走乌单,却不清楚梁啸的用意。他在千里眼里看得明白,梁啸当时离乌单只有百步,以他的箭术,应该可以一箭射杀乌单。乌单没死,是运气太好,还是梁啸有意为之,他心里没数。现在听了梁啸这句话,他知道是后者。

    虽然他不明白梁啸为什么要留着乌单,但他相信梁啸必有用意,而且乌单比武失败,又失去了地弓,已经是一头被拔掉獠牙的野兽,威胁大减,也不用担心他。

    乌单被抬回本阵,血流如注,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敢就此睡去。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牙齿,让亲卫将自己扶上马背,这才宣布撤退。为了稳定军心,他让随军巫师就地治疗。

    看着那枝穿透了乌单身体的羽箭,巫师不肯动手。这枝箭不是穿透了肠子就是穿透了肾脏,不拔箭还能撑一阵子,拔了箭,说不定马上就会死。

    “大人……”巫师双手发抖,哀求的看着乌单。乌单死了没关系,可是乌单死了,他也活不成。

    乌单觉得身体一阵发凉。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只是不能让将士们看出来。一旦军心动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看到巫师的眼神,他知道情况严重,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死。

    他一咬牙,命亲卫用短刀割断突出体外的箭头、箭杆,再用布将伤口紧紧的缠起来,避免大量失血。

    亲卫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完成任务。拿着手里的箭头和箭杆,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乌单中的箭是他自己的箭。他看了乌单一想,咽了口唾沫,也把这个发现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单挑,梁啸居然能接住乌单的箭射回来?亲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找了个理由,觉得也许梁啸用的箭和乌单用的箭一样。可是,这个疑问藏在他心里,怎么也排除不掉。

    乌单强撑到大军撤退完毕,一回到中军大帐,他就晕了过去。巫师解开他缠在腰间的布,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束手无策。在亲卫们的催促下,他硬着头皮给乌单拔了箭,上了药,又跳了半夜,为乌单祈福,请求上苍的护佑。

    连续三天,乌单一直没有醒,中军大帐戒备森严,严禁出入,就连各国的首领、国王前来探视都受到严格控制。可是,有一个消息却迅速传播开来:乌单所中的箭是他自己的箭,梁啸接住了他射出的箭,反过来又射中了他。

    这个消息得到了若羌王的证实,梁啸一箭射落了他的大纛,那枝箭与乌单所中的箭截然不同。

    一时间,谣言四起,这场原本就胜负悬殊的对决变得更加离奇,梁啸的箭术被无限拔高,几乎成了神话,慢慢的,箭神成了他的代名词,不再与天狼有关,而曾经让南山诸国敬畏的天狼则不再被人提起,他还躺在中军大帐,却即将被人遗忘。

    楼兰、于阗等几个实力较强的国王开始秘密的聚会,至于他们商议什么,外人不清楚,但是他们诡异的行为引起了很多猜测,联军内部互相猜疑,原本就很薄弱的信任基础面临崩溃。

    ——

    马戎奉命来到了羌人的大营,求见天狼。

    天狼的亲卫非常不安。天狼还没醒,汉人使者来见,如何接待?他们商量了一番,最后请来了若羌王。若羌王虽然实力一般,但一直对天狼比较忠心,最近诸王暗中串联,他也没有参与。

    若羌王赶到中军大帐,接见了马戎。马戎没有见过乌单,但是他听梁啸说过乌单的模样,看到若羌王,他立刻摇摇头。“你不是天狼,我要见天狼,对其他人没兴趣。”

    若羌王一本正经的说道:“天狼大人还在养伤,没时间和你说闲话。你先和我说说,如果有必要,他自然会见你。”

    马戎笑着打量了若羌王片刻。“敢问足下是谁,哪个部落的?”

    若羌王报上身份,马戎再次摇头。“若羌部落太小了,恐怕做不了其他部落的主。如果天狼不肯见我,至少也要派几个有实力的部落首领。如果一点诚意也没有,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马戎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要走。若羌王一听口音不对,连忙拦住。“你究竟想说什么,如果很重要,我会请有实力的国王来和你商量。”

    “还能说什么,说你们投降的事。”马胡摊开双手。“你们远道而来,总不会是来游山玩水。到了这里,迟迟不敢发起进攻,无非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既然如此,除了投降,你们还有什么选择吗?”

    若羌王犹豫了片刻,避开了马戎的眼神。他自己也清楚,倒不是没有实力,而是天狼昏迷不醒,群龙无首,是进攻还是撤退,没有人拿主意。可是,汉人这么大喇喇的让他们投降,是不是太自信了?

    须知虽然连败两阵,可是损失却非常有限。兵力优势尚在,凭什么向你们投降?

    若羌王有心痛斥马戎一顿,将他赶出大帐,可是想想梁啸的恐怖实力,再想想自己的实力,他觉得还是和善一点好。天狼如果死了,梁啸西征,找楼兰的麻烦也许有点困难,收拾若羌却是信手拈来。

    若羌王费劲的咽了口唾沫,犹豫半晌,决定让一步,派人去请楼兰王、于阗王等有实力的首领来商量。

    马戎也不着急,就在帐里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若羌王扯闲话。徐乐听梁啸的建议,派人收集整理羌人各部落的传说、故事,马戎就是负责人,他对南山诸羌的了解可以算得上首屈一指,有的东西连若羌王都未必清楚,他却能说得头头是道。

    若羌王很惊讶,听得津津有味,无形中增添了几分亲近感。等楼兰王、于阗王等人赶到,见若羌王和汉使说得正欢,不禁大感意外,随口问了几句,也颇为惊奇。

    说了一阵闲话之后,马戎话锋一转,提起了正事。

    “我奉梁君侯之命而来,是想为诸位指一条活路。诸位身为王者,想必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牧羊的匹夫,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世事,就算没有与梁君侯见过面,也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诸王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他们当然听说过梁啸的名字,而且他们对中原的汉朝也不陌生,特别是于阗,他们出产的玉料大部分都销往中原。

    “不知梁君侯想为我等指什么活路?”

    “诸位,中原先贤有一句名言:国虽大,好战必亡。战争劳民伤财,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轻举刀兵,否则必受其咎。远的不说,就以诸位眼前的境遇而言,进攻固然是求死,后退也不是万全之策。数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非常惊人,拖的时间长了,你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一个很难说的事。”

    楼兰王还好说,他离得相对比较近,暂时还没有粮草危机。于阗王和扞弥王却是脸色微变,他们都离得比较远,这个问题不能不考虑。

    “就算你们粮草多吧,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主力尽出,谁来保卫你们的王国?万一生变,你们来得及赶回去吗?这可是几千里地啊,就算是最好的马也要走上十天半月,大军行进,没有一个月,你们能赶到家吗?等你们得到消息,再赶回去,至少要两三个月,恐怕王位已经是别人的了。”

    诸王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谁也不想来啊。可是天狼凶狠,他们不能不来。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天狼重伤未醒,他根本没有能力控制诸国,这时候还在这里耗着,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当然,要想活着离开也不能想走就走。他们要走,还得看梁啸答应不答应,如果梁啸派骑兵追击,他们将非常难受。好在梁啸既然派人来了,应该是有心谈判的,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拉上关系。

    于阗王试探道:“那梁君侯的意思呢?”

    马戎笑了。“诸王是担心我们追杀吧?其实大可不必。如果我们有歹意,何必等到现在。我大汉之富庶,绝非你们能够想像,即使是你们最大的国也未必及得上我们一个郡。难道一个家财万贯的富翁会对一个普通人动心思吗?那也太可笑了。”

    “既然大汉如此富庶,那你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和平。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相信。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你们愿意派使者到各个部落去看看,就应该知道我所言不虚。”马戎躬身一拜。“言尽于此,恳请诸王三思而行,某告退。”

    马戎离开之后,诸王也离开了中军大帐,却没有散去,而是先后来到了楼兰王的大帐。他们本来就在商议这件事,马戎的到来迫使他们不能再犹豫,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再拖下去,一旦国内生变,他们有亡国的危险。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集中到一个问题:如何解决天狼?

    天狼受了伤,但是还没有死,他身边还有三四千精锐骑兵。这些骑士并不是天狼的旧部,而是各国的勇士集结而成,于阗、楼兰等实力强大的大国就提供了一半人,随时可以策反这些人。可是天狼天边除了三千多精锐骑士,还有数百忠心耿耿的旧部,如果不解决这些人,他们无法安然撤退。一旦天狼伤好了,必然会对他们进行报复。

    要想悄无声息的解决天狼,并不容易,除非联合那些小国一直动手。

    可是楼兰王等人并不想联合那些小国。这次远征铩羽而归,他们的损失都不小,如果不找点补偿,他们岂肯善罢甘休。这些小国无疑就是他们掳掠的对象。

    就在楼兰王等人想着把小国当肉吃的时候,若羌王、且末王也找到了几个实力相近的部落首领。他们很清楚,天狼不是好人,楼兰王之流同样不是好人。有天狼压制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如今天狼伤重不起,他们说不定会对自己下手。

    身边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他们商量了半天之后,决定兵分两路:先确定天狼还有没有活过来的希望,如果还有机会,那就听天狼的,到时候把楼兰王等人的阴谋向天狼一汇报,天狼肯定勃然大怒,说不定会杀了楼兰王,他们也能分一点好处。如果天狼死定了,那他们就另找靠山。

    比如梁啸。

    他们甚至想好了使者:小宛王。小宛和大宛出自一族,谁都知道梁啸与大宛关系非常好,如果由小宛王去与他接触,应该能事半功倍。

    ——

    中军大帐,巫师疯狂的舞蹈着,十几个神情凶悍的壮汉盯着他,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只要他一停下来,他们就会拔刀砍了他。

    这些壮汉都是乌单的旧部,是乌单最早召集的一批佣兵和马贼。在乌单的带领下,他们过上了以前无法想象的好生活,现在,好生活将离他们而去,他们迫不得已,只能对一向敬畏有加的巫师动了粗。

    如果乌单不能活过来,他们都没什么好结果。就算梁啸肯放过他们,月氏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南山诸国也不会放过他们。

    就在巫师跳得筋疲力竭,口吐白沫的时候,乌单一声长嗥,睁开了眼睛。

    -

    -(未完待续。)

第593章 弩车发威

    乌单醒了,却觉得生不如死。

    他的记忆还保持在三天前,战场上的那一幕深深的刻有他的脑海里。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如今地弓丢了,他还受了重伤,天狼不败的威名从此成为过来,而这三天时间里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他一无所知。

    但是他相信,梁啸绝对不会闲着。

    他找来了亲信,稍一打听,就知道情况危急。汉使来过,楼兰王、于阗王等人这两天聚在一起,绝对没商量什么好事。

    但是,最让他担心的还是梁啸派来的使者,他向诸王挑明了他们的困境,把原本只是潜在的危险挑明了摆在诸王的面前,逼迫着诸王做出决断,使原本就很危险的形势进一步复杂化。

    乌单想了很久,让人找来了若羌王。得知天狼醒了,若羌王欣喜若狂,立刻赶了过来,热情的问候之后,不失时机的汇报了楼兰王等人的行踪。

    乌单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动声色,只是吩咐若羌王上心戒备,并许诺战后一定多分战利品给他。若羌王欢天喜地的去了。乌单随即又找来了各部小王,一一加以笼络,但提醒他们小心楼兰王等实力强劲的部落乘机兼并,软硬兼施,总算暂时稳住了局面。

    一切准备停当,乌单才命人传楼兰王等人入帐。为了不让楼兰王等人看出他伤重的破绽,他特地命巫师给他调了一些药。这些药是从天竺而来,能镇痛提神,巫师在作法的时候也经常喝。

    喝完两大杯混着羊奶的药,乌单的气色明显好转,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楼兰王等人进帐,见了乌单这副模样,暗自心惊,随即又庆幸不已。看这样子,天狼伤势不重,亏得没有行动,否则现在就危险了。

    “这几天,诸位都在忙什么呢?”乌单高座在虎皮椅子上,慢吞吞地说道:“这么紧张,是不是担心我醒不过来了?”

    楼兰王汗如雨下,连忙上前,强笑道:“大人乃天生勇士,怎么会有事,我们也只是尽一份心意,为大人祈福而已。如今大人醒来,我等欢喜不已,哪时还会紧张。”

    “如此说来,我能安然无恙,也是托了诸位的福。”乌单哼了一声:“梁啸有什么动作,我听说他派使者来了,都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那些乱我军心,诅咒大人的废话。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儿,岂能信他。大人战无不胜,小小挫折,怎么能伤大人性命。”

    “多谢诸位信任。不过,我们不远千里来作战,的确不宜耽搁太久。请诸位做好准备,明日再战,必一战而胜,斩梁啸头,除了梁啸的弓之外,所有战利品都分给诸位,我片甲不取。”

    乌单顿了顿,又说道:“别的倒也罢了,汉军的武器装备却是极好,诸位若能夺得一二十副,将来也是大有面子。只可惜汉军人数太少了,总共不足千人,诸位当努力才行。”

    楼兰王等人不敢怠慢,唯唯喏喏,依次向天狼表达了忠心,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他们相视苦笑着摇摇头,擦去额头的冷汗,各自回营。

    ——

    梁啸很快就得到了羌营的变化,他和徐乐以及刚刚回营的马戎说了一下情况,马戎大失所望。

    “乌单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若是再迟两天,说不定诸王就举事了。”

    徐乐笑了起来。“子谨,派你去见诸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乌单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要他死,君侯当时就可以射杀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马戎不解。“君侯希望乌单活着?”

    “他活不活着,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了强悍的武力,他就算活着也是一个行尸走肉。但是,南山诸国中实力强的都在西部,把他们诱到此地不容易,自然要抓住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至少十年之内不敢有反抗的心思。”

    “没错,乌单伤成这样,他们还不敢反抗,可见其人懦弱,非仁义可以感化,必以威严迫之。”徐乐接上话头,感慨不已。“蛮夷就是蛮夷,见识太小,分不清厉害得失。子谨已经把道理讲得这么明白,他们还不明白,只能用武力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见徐乐如此表态,梁啸没有再说什么。他让人请来了巴图及各部落的首领,告诉他们羌营的动静。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羌人,同属一种,要大开杀戒,必须先取得他们的同情,以免留下汉人好杀的坏印象。

    听说楼兰王等人拒绝了汉军谈判的好意,首领们又是遗憾,又是兴奋。遗憾的是终究要打一仗,兴奋的不用担心战败,等着捡便宜就行。反正梁啸说了,取胜之前,他不会退过石碑一步。而之前的战绩也足以说明梁啸有这样的实力。别说天狼已经受了伤,就算他没事,也不是梁啸的对手。

    巴图更是兴奋莫名,胸脯拍得咚咚作响,大声说道:“将军放心,我会率领各部坚守阵地,绝不后退一步。既然他们不远千里赶来送死,我们就成全他们吧。”

    鹰部落的黄若也站了起来。“太子说得没错,这次有将军指挥,我们一定能取得大胜。打完这一仗,我们还来得及赶到楼兰、若羌,今天说不定要在楼兰城里过冬了。哈哈,早就知道楼兰是个大城,总算有机会见识一下了。”

    黄牛部落的首领莫苏想了想,也站了起来,施了一个汉礼。“将军,黄牛部落虽然实力一般,却也愿意跟随将军作战。如果将军有意西征,我愿做将军马前卒。”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请战。

    他们都清楚,南山诸部实力最强的几个大国都在这里,如果梁啸真能重创他们,一举控制南山是完全有可能的,有些小国甚至可能因为损失太大而亡国。这时候表个态,在汉人心里留个好印象,到时候也好多分一点好处。俘虏啊,牛羊啊,都是必须的,如果再能分一块好牧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这些首领们的心思,梁啸心知肚明。他和徐乐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多谢诸位的支持。还是那句话,汉家天子派我等来到西域,就是为了保诸位平安。既然有人不知进退,那我们也只好开开杀戒。明天开战,请诸位固守本阵,看我汉家健儿为诸位冲锋陷阵。”梁啸站了起来,握拳轻击胸口。“只要我汉家儿郎还有一口气在,必不让这些蟊贼祸乱西域。”

    首领们纷纷起立,抚胸施礼。“多谢将军。”

    “多谢汉家天子。”

    “汉家天威,我等心服口服。”

    ——

    时隔数日,乌单再次指挥大军进入阵地。

    形势还和前两次差不多我,巴图率领各部将士固守山谷东端,梁啸率领一千余骑立于山坡之上。区别只有于经过两次摧枯拉朽般的战事之后,羌人对梁啸及其麾下的骑士充满了信心。面对敌人的优势兵力,他们不再动摇,不再慌乱,而是握紧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战斗的开始,等待着再一次目睹梁啸击垮敌人。

    反观谷西的联军,士气多少显得有些悲壮。天狼重伤未复,只能坐镇中军指挥,不能亲临前线。担任前军主将的还是若羌王,但是他的实力却有了明显的增长,天狼从各国抽调了一些精锐交给他指挥,眼下他拥有五千精骑,实力雄厚。

    若羌王坐在马背上,头顶飘扬着新做的大纛,心情复杂。他非常庆幸,坚定地站在了天狼一边,没有参与楼兰王等人的阴谋。现在楼兰王、于阗王、扜弥王都被安排到了中军观战,名为尊宠,实际上是被软禁起来了,他们的部下则交给了若羌王这样的小王指挥。

    这些都是送死的。若羌王暗自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差使也不好干,打赢了还好说,如果打输了,甚至天狼死了,楼兰王绝对饶不了他。

    谁让他是天狼手里的刀呢。

    若羌王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派出一千骑挑战。这一千骑全是楼兰人。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楼兰王被天狼软禁在中军,他们如果不能取胜,就只能战死沙场了。

    楼兰人在一名千人将的率领下,迎着朝阳,向东轻驰而去。

    梁啸也没有多说什么,下令击鼓,谢广隆率领四百骑冲下了山坡。两百汉骑,两百羌骑,分作两路,向楼兰人包抄过去。若羌王曾经与谢广隆对阵过,一千骑被谢广隆两百骑杀得落花流水,知道一千楼兰人肯定不是对手,立刻又派出两千骑支持,务必要打一个开门红。

    两军骑士相距五六百步,逐渐加速,迅速接近。

    梁啸举起手,轻轻一挥。传令兵摇动彩旗,下达了命令,鼓手精神一振,用力敲响了战鼓,原本节奏舒缓的战鼓声突然猛击了两下。

    山坡下,一字排开的五十辆弩车掀去了伪装,一声令下,十辆弩车同时咆哮。

    “呯呯呯!”几乎在同一时间,十个黑点被射了出去,在空中化作十团轻烟,越过谢广隆等人的头顶,扑向冲在最前面的楼兰骑兵。

    弩车部署在山谷中,射程五百步,远远超过了人眼所能关注的距离。楼兰王也许能看到这些大车,但只会把这些大车当成阻挡骑兵冲锋的障碍物,绝对想不到这些大车是致命武器。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十团轻烟汇聚在一起,射入楼兰人的阵中,形成一个以千人将为中心,方圆二十步的打击圈。三百枝铁箭,几乎同一时间射到,瞬间洞穿了无数楼兰人和战马的身体。

    紧接着,第二波打击接踵而至。

    楼兰人以皮甲为主,只有千人将及身边的一些亲卫有铁甲,所有的战马都没有甲胄。面对这些两尺多长的铁箭,他们的防护近似于无。有的铁箭射穿了他们的身体,飚出一道道血箭,有的铁箭离在了他们体内,随着他们的动作,牵扯着他们的内脏。

    楼兰人遭受重创,近百人中箭受伤,摔落马下,受到重点照顾的千人将更是身中十余箭,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当场毙命,更有数十匹战马中箭倒地。

    正在冲锋的楼兰人一点准备也没有,一下子被打懵了,后面的骑士收不住脚步,也来不及转向,眼睁睁的撞了上去,被绊倒在地,又引起来了更多的骚乱。原本还算整齐的冲锋阵型被拦腰截断,只剩下冲在最前面的百十名骑士没受影响,继续向前冲去。

    可惜,他们的幸运也没能维持多久,四百汉羌骑士扑了过来,瞬间将他们吞没。

    汉羌骑士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迅速向乱作一团的楼兰人扑了过去。楼兰人看着汉羌骑士像风一样的卷过来却无计可施。他们的冲锋节奏被打乱,战马不是被绊倒就是失去了速度,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汉羌骑士五十人一排,跃马舞矛,如汹涌的波浪一般,攻势如潮,连续不断。

    一个冲锋过后,楼兰人人仰马翻,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楼兰人还坐在马背上,失魂落魄,心惊胆战。看着狼藉的战场,他们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有的人只当是运气不好,马失前蹄。

    汉羌骑士却没这样的疑惑,类似的战术他们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一点意外也没有。他们拨转马头,再次冲杀过来,将剩下的楼兰人斩杀在阵前。

    赶来增援的两千羌骑大惊失色,齐唰唰的勒住了战马。他们离得比较远,虽然也没看清楚弩箭,却亲眼看到了身穿铁甲,手持长矛的汉军骑士是如何杀戮楼兰人的。四百骑对一千骑,他们却只用了一个冲锋就解决了楼兰人,这样的战斗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他们听说过汉骑的实力,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当他们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震惊。

    他们自认不比楼兰人强,面对如狼似虎的汉骑,他们信心全无,不约而同的勒住了战马,拨转了马头,避开与汉骑的正面交锋。

    -

    -(未完待续。)

第594章 暗算(求推荐,求月票!)

    若羌王大惊失色。他已经预料到这将是一场苦战,他能做就是利用兵力优势,不断的发起冲击,一点点的耗尽汉军的实力,以五千、六千甚至一万骑士的性命换取梁啸及其麾下一千骑士的重大损失,然后再发起全力一击。

    可是他没想到双方的差距这么大,一千楼兰骑兵被对方轻易摧毁,剩下的两千骑兵连上前接战的勇气都没有。计划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接下来的战事如何进行?

    若羌王硬起心肠,再次催逼那两千骑兵上前接战,并下达了最后通谍,如果不执行命令,杀无赦。

    这两千骑士一千来自于阗,一千来自莎车,都是有实力的大国。他们当然不怕若羌王,但是他们的国王在天狼身边,如果不执行命令,他们的王必死无疑。

    迫于命令,他们硬着头皮,再一次发起冲锋。

    蹄声隆隆,如同丧钟。

    谢广隆率部轻易地摧毁了楼兰人之后,拨马而回,在弩车之后列阵。郭武则率领四百骑从弩车中间穿过,先迎向右侧的一千于阗骑兵。

    照例,还是正对于阗骑兵的二十具弩车开始射击,十具弩车一个批次,将三百枝弩箭射向于阗人的战旗处,接着又是一批。一旦完成射击,车厢里的射手就迅速上弦,在滑轮组的帮助下,平时需要四五个人才能操作的强弩,一个人就能完成,十几息之内就能进行第二次射击。

    在与郭武等人接触之前,于阗骑兵遭受了五个批次的射击,一千五百枝铁制弩箭倾泻在以将旗为中心,方圆三十步的范围以内。和楼兰人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应付经验的于阗骑兵遭受重创,负责指挥的将领被当场射杀,冲锋阵型的前半部分被完全摧毁,后半部分则被突然倒地的同伴绊住,阵脚大乱,真正能上前接战的只剩下最前面的一两百骑,他们没受弩箭的影响,飞快地迎向郭武等人。

    又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在战场的南侧,一千莎车骑兵遭到了三十具弩车的连续射击。三十具强弩分成三个批次,射出连续不断的箭雨。与北侧的战局不同,这些弩车除了对莎车将领进行远程狙杀之外,还对最前面的骑兵进行了无情的阻击。

    一匹匹战马中箭倒地,一个个骑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得头晕眼花,有人被战马压住,脱身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同伴奔腾而来,又被弩箭射中,扑倒在地。

    数百步的距离成了莎车骑兵的生死线,无数骑士和战马中箭倒地,却始终无法突破汉军箭阵。战马悲嘶,骑士哀嚎,弩车咆哮,交汇在一起。

    梁啸、徐乐举着千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南侧战场,三十辆弩车能不能挡住一千骑士,之前虽然做过试验,实战却是第一次。西域地广人稀,汉人又是外来力量,注定了要走精兵路线。强大甚至有些神秘的军械就成了必不可少的选择,邓国斌设计的这些弩车就是最大的希望。如果能一战成功,那汉军控制西域的征程就会轻松许多。如果不能实现预定目标,那就只能暂时搁置计划,甚至另想他法。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效果还是很理想的,三十辆弩车形成了连续射击,牢牢地控制住了局面,莎车骑兵伤亡惨重,却不能前进一步,只有极少数的骑士死里逃生,闯过了箭阵,有机会接近弩车。不过,他们随即被弩车后的谢广隆等人击杀,无一幸免。

    看到这一面倒的屠杀,梁啸并没有太惊奇的地方。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知道技术的力量有多强大。一旦有革命性的武器出现在战场上,将对旧的作战方式产生颠覆性的影响。这些装备了千里眼的弩车既拥有了远在五百步的射程,又有较高的精准度,再加上滑轮组提供的省力系统,无疑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杀伤性武器。

    这一切都是由邓国斌完成的,虽然里面有他的引导,但具体的技术都是邓国斌一手设计,一手改进的。经过几年的酝酿和积累,技术终于开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此战过后,汉军不仅拥有了一种强大的武器,更会对技术投入更多的心血。

    梁啸转头,看向徐乐。

    仿佛心有灵犀,徐乐也放下了千里眼,长叹一声:“邓国斌是这一战的首功,凭此弩车,足以封侯。”

    “那就请监军上书朝廷,为他请封。”

    “一定。”徐乐感慨不已。“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只有君侯能以少胜多了,这不是运气,而是君侯对这些技巧的重视超过了任何人。马镫,冶铁之术,再加上现在的弩车,有了这些强大的武器,君侯不胜简直没有天理了。”

    梁啸大笑。徐乐能有这样的看法,他觉得比邓国斌设计出弩车更有意义。

    胜负已经分明。于阗骑士在郭武等人的反复冲杀下,溃不成军,一千骑士只剩下两百多人,狼狈逃窜。郭武等人扫荡完于阗骑士,又冲向了莎车骑士。莎车人已经被弩车折磨得死去活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见汉军骑士冲杀过来,他们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也跟着做了逃兵。

    战场上尸体纵横,人和马躺在一起,鲜血溢流。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人死了,马也死了,连哀嚎都已经停息,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弩车停止了发射,弩手们正在紧急检查更换弩弦、滑轮,补充箭矢。短短的时间内,五十架弩车射出了近千枚集束箭,总数达三万枝,成果也令人瞩目,首先发起攻击的三千羌骑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总数不到五百骑逃了回去。

    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微风渐起,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吹到巴图以及他身后的羌人将士鼻中。

    他们离战场近的有五百步,远的达千步,根本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敌人发起了两次冲锋,却没能突破汉军的阵地。他们甚至不知道汉军是怎么做到的,仅凭千骑和五十辆奇怪的大车就挡住了这么多敌人的冲锋,而且是压倒性的胜利?

    拥有千里眼的巴图是了解最多的人,他也从梁啸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梁啸为了这一战做了很多准备。这些车应该就是准备之一。眼看着汉军如此强悍,他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巴图如此,羌人们同样如此。有如此强大的汉军挡在前面,他们还担心什么天狼呢。养精蓄锐,等着反击吧。两万多人的战马、武器和各种用品,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若羌王也在打量战场,他同样看不清战场上的细节,但三千骑士的覆灭让他心惊肉跳。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对手。比起上一次,这次的汉军显得更加凶悍,更加难以应付。

    或者说,根本无法应付。

    他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将那些逃回来的骑士抓回来,仔细询问,也避免他们带来恐慌。他自己的部下有限,大多数骑士都来自于其他部落,互相之间难免有猜忌。一旦军心动摇,他很难控制得住。

    骑士们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很多人也没看清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前面的同伴忽然就倒了,然后队形就乱了,由冲锋迅速变成溃败。机灵一点的注意到了漫天箭雨,甚至有人注意到了这些箭与众不同,虽然不到常用的箭一半长,但是杀伤力却丝毫不差,常常能穿透身体,甚至射穿战马的身体。

    若羌王很快就得到了十几枝铁箭。

    拿着那些两尺多长,明晃晃、沉甸甸的铁箭,若羌王一阵心慌意乱。他知道汉军的弩很强大,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弩才能射出这样的箭,而且据他所知,汉军用的弩虽然射得远,射速却慢,五十具弩很难形成骑士们所说的密集箭雨。

    若羌王不敢大意,立刻派人将铁箭送给天狼,请天狼决定。天狼是神箭手,他身边的箭手也都有一手非常不错的箭术,对汉人也比较熟悉。他也许能猜到汉军用的是什么武器。

    乌单强撑着坐在指挥台上,也看到了阵前形势,脸色铁青。即使不知道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的情况如何,他也知道这一战取胜的希望又渺茫了几分。梁啸准备充足,他却不知道梁啸究竟准备了一些什么杀招,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安。

    看到若羌王送来的铁箭和骑士,仔细询问了一番之后,乌单也想不出梁啸用的是什么武器。他没见过这样的铁箭,更不知道这些铁箭是怎么射出来的。

    乌单沉思了片刻,命令若羌王继续发动攻击。这种特殊的铁箭制作不易,储备再多,总有用完的时候。

    若羌王得到命令,只得再次下令攻击。他调整了战术。既然一千骑、两千骑都无法形成兵力优势,既然天狼要用人命来消耗汉军的箭矢,那就干脆多派一些人。在请示了天狼之后,他一口气派出了五千骑,甚至自己都率领一千骑参与攻击。

    五千骑士出阵,分作五个冲锋阵型,从南到北,几乎挤满了了整个山谷,浩浩荡荡的向东杀去。

    梁啸见状,也下达了作战命令。乌单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些人都不是他的部下,死多少人,乌单根本不会在乎。如果能杀掉他梁啸,估计乌单愿意陪上所有的南山诸国,只要他还能控制得住。

    战斗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开始。

    战旗摇动,汉军开始变阵,每辆弩车在两匹马的牵引下,迅速向后撤退,一口气向后撤了四百多步,离巴图等人只有几十步。这里的山谷更窄,五十辆弩车一字排开,两车之间只剩下十步的距离,变得更加紧密,弩箭射出三百步外,就会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没有盲点的交力网。

    见汉军后撤,羌人们多少有些紧张。刚刚还觉得汉军不可战胜,怎么突然就后撤了?

    巴图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是他相信梁啸不会是就此放弃。他鼓起勇气,大声说道:“看你们那怂样,有什么好担心的。将军说过,不破天狼,绝不过石碑一步,现在汉军离石碑还有二三十步呢,你们就怕了?放心,就算天狼杀过来了,还有我月氏人。等我们月氏勇士都战死了,你们再投降天狼也不迟。”

    见巴图如此自信,羌人们总算稳定了些。

    汉军的弩车后撤五百步,也让若羌王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汉军的防线也不是不可动摇的,这不是向后退了吗?他一边吹号,下令攻击,一边加速了速度。

    战马越跑越快,渐渐汇成一道洪流,气势猛增。

    就离汉军弩车还有七八百步的时候,前面的骑士突然摔倒在地,紧接着,更多的战马发狂,乱蹦乱跳,不仅将马背上的骑士扔了下来,还打乱了冲锋的节奏,刚刚跑起来的骑兵阵势骤然大乱,可是后面的骑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继续加速,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再想停止前进,已经来不及了。

    越来越多的骑士挤了过来,将阵势变得更加拥挤。

    若羌王惊慌失措,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等他被战马掀下马背,落在地上,屁股被一只铁箭戳穿的时候,他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无数铁箭射入泥土之中,只露出小半截,虽然是箭尾冲上,可是不到小指粗的铁箭对奔驰的战马来说却异常危险。一旦马蹄踩中这些铁箭,战马的每一次迈步都将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就算是再驯服,也会疼得发狂。

    若羌王如梦初醒,惊恐地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视线所及之处,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铁箭,有的沾满了血,有的则银光闪闪,寒气逼人。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却没有时间提醒他的部下。一匹发狂的战马蹦跳而来,被铁箭洞穿的马蹄狠狠踹在他的脸上。若羌王只得头眼前闪过一团星星,就失去了知觉。

    五千骑兵,除了最南和最北的两个冲锋阵形没有受到影响之外,中间的三个千人队都遭到了铁箭的暗算。汉军射出的三万枝铁箭有一半射中了人和马,剩下的一半扎进了泥土中,也没有浪费,现在成了骑士们的噩梦。宽三百余步,长两百余步的地面上,铁箭像茅草一般,东一簇,西一簇,像是潜藏的猎手,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三千骑士中招,互相践踏,乱作一团,未战先溃。

    -

    -(未完待续。)

第595章 天狼授首

    两军交战,最怕的是什么?

    乱!

    如果只是几十人械斗,什么情况都在眼前,有什么事喊一嗓子,所有人都能听到。可是两军交战就不同了,少则上千人,多则数万人,混在一起,眼睛能看到的却还是那么多,其他地方的情况就只能靠猜。

    猜,往往会偏离事实,人越多,越是有一种心理放大效应。

    所以,身为将领,如何控制住战场节奏和心理,就成了一门艺术。他必须部署得当,才会让将士们意识不到危险,一往直前。一旦失控,恐慌心理在将士心中滋生,很快就会形成溃败。一旦溃败,就是神仙也控制不住局面。如果能反其道而行之,诱发对方的恐慌心理,不战自溃,那就能创造以少胜多的奇迹。

    这样的人都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比如韩信。

    梁啸不是战神,他没有那样的自信,也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他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离开山坡。只有站在这里,他才可以俯瞰全局,做到心中有数。

    但是,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战前无数次的模拟,无数次的演习。因为准备充分,因为对双方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他才能将战术安排得如此从容不迫,一步步将乌单率领的各国联军诱入陷阱。

    现在,情况基本如他所料,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些。几次战斗,羌人的心理已经极为脆弱,一旦遇到意外情况,恐惧便如期而至,迅速发酵。现在,他只需要再点一把火,就可以彻底摧毁羌人的信心,奠定胜局。

    他举起千里眼,打量着远处的乌单战旗,等待着最后一击的机会。

    乌单没有千里眼,战场在他眼中是模糊的,是混乱的。他看到五千骑的冲锋阵型被打乱,山谷中间的骑兵挤作一团,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下令吹号,询问若羌王,却一直没有回音。

    他甚至找不到若羌王的战旗。

    他非常不安。前后几次战斗都是受挫而归,士气大受打击。加上这一次冲锋,他已经派出八千骑,占总人数的三成以上。如果不胜,必然崩溃。被梁啸射伤,已经让他赖以控制诸国的最重要的支柱轰然倒塌,如果这一战再受挫,他无法再控制这些人,下场毋庸诲言。

    乌单握紧了双拳,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决断,命人端来一大碗掺了药的羊奶,一口气灌了下去,又在腰间缠上厚厚的一层布,然后走下指挥台,跨上战马。

    两百多旧部围了过来,拥着他,冲向前驰而去。

    三千精骑整装待发,看到乌单的那一刻,他们眼中露出了久违的神采。即使乌单曾经被梁啸击败,但他们依然相信乌单可能带着他们冲锋陷阵。那么重的伤都没能把乌单怎么样,梁啸又能奈何呢。

    指挥台上,楼兰王等人互相看看,知道最后一刻到来了。乌单亲自上阵,要么转败为胜,要么战死沙场,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却看到巫师两手发抖,眼神呆滞,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了?”

    巫师只是颤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乌单虽然走了,可是指挥台下还有二十名旧部,他一旦说漏嘴,肯定会立刻死在箭下。

    看着巫师眼中的恐惧,楼兰王等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乌单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在旧部的掩护下,他让人将自己的双腿绑在战马背上。腹部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直起身体,他甚至能感觉到喝下去的羊奶正沿着被射破的肠子流出来,可是他别无选择。

    宁其死在楼兰王等人的刀下,不如死在战场上。

    也许,当时被梁啸一箭射死才是最好的归宿。

    三千精骑冲入战场,看到天狼的战旗迎风飘扬,羌人士气大振,无数羌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呐喊。

    “天狼!天狼!”

    战场上的羌人听到身后的呐喊声,纷纷转过头,当他们看到天狼的战场正在进入战场时,他们也兴奋起来,慌乱的心情被奇迹般地抚平,不少人开始拨转马头,准备跟着天狼一起冲锋。

    天狼所到之处,一片欢呼,战场上形势陡变。

    乌单自己却没有一点欣喜,他选择了山谷的北侧,梁啸就在那里,他要直取梁啸,再和梁啸决一死战。梁啸身边只有两三百骑,他却有三千骑,如果能一鼓作气地击杀梁啸,这一战就可以轻松逆转。

    乌单双手紧紧的握住马鞍边缘,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梁啸,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溢入口中,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激起了冲天的杀意。

    三千骑士渐渐加速,冲向梁啸。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也意识到了天狼的用意,两个神箭手再次对决,并将以真正的战斗一决胜负,激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不仅所有的羌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汉军骑士都充满了期望。

    他们期望着梁啸再一次击败乌单。

    梁啸看到了乌单的战旗,也看到了乌单挺得笔直,甚至有些怪异的身体。他笑了笑,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终于把乌单等来了。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也该死了。

    梁啸举起手,冲着徐乐做了个手势,示意将指挥权交给他。

    徐乐用力地点点头,命人升起战旗,接过指挥权,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刹那间,战鼓声暴起,地动山摇,整个战场都被这阵激烈的战鼓声惊呆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来。战鼓是汉军的指挥系统,真正的汉军就是梁啸身边这些人,战鼓声炸响,肯定有什么大行动。

    在万众瞩目之中,山坡上传来一声声闷响,一个接一个黑点抛上了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砸向山坡下的骑兵。

    乌单率领的精骑正从山坡下经过,为了避免被其他人挡住,他们离山坡比较近,正是这些黑点的射程覆盖以内。见形势不妙,他们一边加速,一边暗自祈祷,希望不要被这些黑点砸中。

    远处被弩车蹂躏过的羌人骑士看到黑点,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这些黑点和弩车射出的集束铁箭太像了,如果梁啸用这些弩车来对付天狼,天狼就算真是长了翅膀的狼,也只有死路一条。

    乌单和他麾下的骑士也吓得半死,可是当他们发现那些黑点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化作一团的时候,他们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那些黑点砸了下来,迅速变大,“哐哐”有声。

    数十名骑士和战马被砸得血肉模糊,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这也就罢了。他们发现,这些黑点原来是一只只木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溅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天狼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些黑色液体,闻着那些刺鼻的味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浑邪部落曾经控制星星峡一带,他见过这些被称脂水的东西,还用这些脂水生过火,知道这些东西一烧起来就很难扑灭,连水都浇不灭。

    梁啸居然准备了这些东西?天狼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越来越多的木桶从山坡上扔了下来,黑色的液体从桶中溢出,流得到处都是,不仅地上有,骑士和战马上的身上了沾了很多。特别是战马,从这些黑色液体中经过之后,马蹄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这些液体不仅粘,而且滑,奔跑中的战马非常容易摔倒,既然不摔倒,随着马蹄的踩踏,马身上也越来越多。

    天狼抬起头,眼神惊恐。

    在他的注视下,数十枝带着火苗的箭射了出来。

    天狼心中一片黑暗。

    片刻之间,火箭射入人群,射在那些黑色的液体上,黑色液体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火光熊熊,黑烟滚滚,冲天而起,又弥漫成一片,遮天蔽日。

    被火烧着骑士发出凄厉的惨叫,手忙脚乱的拍打着火苗,却发现这些火根本无法扑灭,沾到哪里烧到哪里,烧得皮肉嗞嗞作响,痛不可当。

    骑士毕竟还有战甲和战袍,可以稍微挡一下,战马却没这么幸运。火苗一下子就点着了它们的皮毛,特别是马腿和马腹,沾得最多,也烧得最快,烧得最猛。即使再训练有素的战马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它们嘶鸣狂奔,乱蹦乱跳,希望能甩掉这些火,可是能被它们甩掉的只有背上的骑士。

    羌人骑士乱作一团,连胯下的战马都控制不住,连身上的火都扑灭不到,哪里还顾得上冲锋,顾得上梁啸。

    更多的油桶从山坡上抛下,黑色的液体沿着坡势向山谷中间流去,火苗也跟着扑去。很快,半边山谷火光四起,羌人骑士惊恐万丈,避之不及。他们纷纷向山谷南侧涌去,就像一块巨石投入水池,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将他们卷得立足不稳,只能随波逐流。

    乌单没有被火殃及,他和两百多旧部幸免于难。可是他并不因此感到任何的幸运,只有无尽的悲哀。梁啸做了充分的准备,早就等着他的到来,他的孤注一掷不过是梁啸期望的结果。现在,他的精锐被梁啸一把火烧得精光,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情面对梁啸。

    一对一决战,现在的他身负重伤,又如何是梁啸的对手。

    乌单缓缓勒紧了缰绳,战马慢慢减速。他身边的骑士见状,也纷纷呼喝着停住了战马。等战马停住,他们正好来到山坡上。沿着山坡向上,仅仅一百余步,梁啸正俯视着他们,一面大纛在他身后迎风飞舞,猎猎作响。

    梁啸看着坡下的乌单,嘴角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大局已定,天狼——乌单除了死之外,没有其他选择。在他的身后,近万羌人骑士如待宰的羔羊,南山诸国元气大伤,已经没有还手之力。

    以五百骑重回西域,半年平定南山,又是一桩奇功。如果没有乌单的配合,他无法完成的。

    “天狼,还要再战么?”梁啸扬声叫道。

    乌单端坐在战马背上,仰着头,眯着眼,看着意气风发的梁啸,心情平静无比。他一动不动,甚至连鲜血浸透马鞍,他都没有理会。

    到了这个地步,死是必然的结果,他生无可恋。他只是感到遗憾,苦练了几年,拉开了地弓,本想与梁啸一决高下,射杀他,为父亲和弟弟报仇,没想到却连真正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梁啸的嘲笑,他无动于衷。他转身对身边的亲卫说道:“对不起你们,没能带着你们击败梁啸,控制整个西域。”

    亲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乌单为什么突然说这一句。

    “我死之后,你们可以投降梁啸,他是一个真正的高手,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不要后悔,你们尽力了。是我失败了,你们没有败。”

    乌单说完,轻踢战马,缓缓出了人群,在亲卫们的注视下,向山坡上驰去。

    战马喘着粗气,奋足扬蹄,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马背,染红了马腿,染红了土地。乌单抽出了战刀,高高举起,瞪圆双眼,发出最后的怒吼。

    梁啸取下弓,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乌单,一动不动。等乌单走到面前十步,眼看着就要冲到他的面前时,突然伸手取箭。

    搭箭,勾弦,开弓,放箭,一气呵成!

    羽箭飞驰而去,瞬间出现在乌单面前,一箭洞穿了他的咽喉,又飞出十余步远,这才坠地。箭矢深入地面,箭羽嗡嗡作响,血珠被震落,露出洁白的羽毛。

    乌单勒住战马,笔直的坐在马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梁啸,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鲜血从脖子处喷涌而出,将他的前胸后背染得通红。

    梁啸猛踢马腹,明珠长嘶一声,冲出战阵。梁啸举起长戟,轻轻一推,乌单的首级飞起在半空中。梁啸伸出猿臂,接住了乌单的首级,高高举起,凭由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一直流到他的肩膀。他缓缓勒住明珠,面对山坡下的骑士,面对山谷中的战场,厉声长啸。

    “天狼授首——”

    -

    -(未完待续。)

第596章 分红

    激昂的战鼓声再一次响起,即使是在喧嚣的战场上也格外引人注意。

    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羌人士气崩溃,天狼出阵与梁啸交战,如今战鼓声大起,号角声却湮灭无闻,毫无疑问,那是天狼战败了。虽说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之前天狼就被梁啸击败过一次,再击败一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更何况还有这冲天的火光和滚滚黑烟。水火无情,不管有多少大军,一旦遇到水火,所有的优势都有可能一把火烧个精光。

    不少羌人开始逃跑。梁啸杀招迭出,取胜无望,天狼生死不明,再打下去,谁知道梁啸还会有什么厉害招数。火热已经从北边山谷烧到了中间,如果南边再来一把火,他们想逃也难了。

    羌人想逃,却没那么容易逃,数千人挤在一起,人喊马嘶,动弹不得。

    山坡下,乌单的旧部看着缓缓而来的梁啸,呆若木鸡,茫然失措。庞硕拍马出阵,来到他们面前,横刀大喝:“降者免死!”

    骑士们失魂落魄,一个骑士滑下马,单腿跪倒,双手举起自己的弓。

    又一个骑士滑下马,跪地投降。

    片刻之后,两百多骑全部下马,俯首称臣。

    庞硕径直上前,走到阵中,挥起铁刀,一刀砍下了绣有天狼的羊皮大纛。一名羌人骑士上前,用长矛挑着大纛,向巴图等人飞奔而去。另一名羌人骑士从梁啸手中接过来乌单的首级,跟了上去。

    “天狼授首——”两名骑士一前一后,在羌人阵前放声大呼。他们虽然都会说汉话,可是此刻,他们说的却是羌语,为的是让所有的羌人将士都能听得清楚。

    “天狼授首——”

    巴图欣喜若狂。他已经想到了梁啸会取胜,却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天狼刚刚赶到坡下,战斗还没开始,天狼就死了。看起来,天狼辛辛苦苦赶过来不是战斗的,而且是送死的。

    巴图转身面对羌人将士。“还等什么,汉人勇士已经杀死了天狼,我们难道就是懦夫吗?月氏勇士们,随我来——”

    巴图踢马出阵,向山谷南侧的羌人杀去。数十名曾经跟着阿留苏征战四方的勇士也热血沸腾,紧随其后。紧接着,马奇也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带着月氏部的近千骑士开始冲锋。

    见汉军已经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月氏人又冲在前头,黄牛部落的莫苏也按捺不住了。硬骨头不敢啃,落水狗还不敢打?这可是抢战利品的好时候啊,谁落后谁是傻子。

    “黄牛部落的勇士们,跟我来——”莫苏举刀大叫,拍马出阵。

    “杀——”黄牛部落的将士兴高采烈,跟着莫苏冲了出去。

    有了月氏人和黄牛部落做榜样,其他的部落也忍不住了,纷纷出阵,争先恐后的杀了出去。一个个拍马狂奔,举刀大呼,看起来就像是一往无前的勇士。

    见月氏人和羌人出阵,操作弩车的汉军将士立刻开始向纵深射击,为他们开道。

    羌人都挤在一起,这些铁箭几乎都没有浪费,射倒一片。羌人更加慌乱,听到蹄声隆隆,看到战旗飞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要冲杀过来,只知道赶紧逃。如果有人挡在前面,挡住逃生之路,那就砍倒他。

    兵败如山倒,为了逃命,这些羌人开始互相屠杀。

    巴图等人冲到他们阵前,却不直接往里突,而是利用战马的速度,在羌人阵前往来突驰,将一阵阵箭雨射入羌人阵中,造成羌人更大的恐慌,赶着羌人向西逃窜。

    羌人的败退越发不可收拾,无数人拨转马头,开始狂奔。开始还能按照撤退的规矩,避开本阵,向两侧逃跑,后来逃跑的人越来越多,路却越来越窄,也就顾不上了,干脆直冲本阵。

    见此情景,指挥台上的楼兰王等人彻底傻眼了。天狼出阵,不仅没能挽救战局,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溃败。他们想知道天狼在哪里,却无从得知,战场上一片混乱,火光冲天,到哪儿去找天狼的影子。

    楼兰王等人也想跑,可是他们被乌单留下的旧部看着,不能离开指挥台一步。虽然各有亲卫在侧,可是面对这些亡命之徒,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大军本阵被只顾逃命的将士冲动,渐渐涣解,最后也只能随波逐流,加入溃逃的队伍。

    梁啸、徐乐站在山坡上,看着山谷中的混乱场景,相视而笑。到了这一步,就算神仙再世也救不了。大局已定,追杀溃兵的事就交给巴图吧,这也是他立功的好机会。

    “君侯,一战而定,可喜可贺。”

    “监军功不可没。”梁啸如释重负。“若非监军绥抚羌人百姓,安抚民心,若非监军鼎力相助,足食足兵,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徐乐抚须而笑。他和梁啸合作得也很愉快,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受赏几乎是必然的。他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写奏疏报捷了。

    ——

    星星峡,郭文斌坐在一块巨石上,拍打着大腿,面带喜色。虽然几天几夜没能好好休息,头发都粘在了一起,眼睛也充满了血丝,神情却颇为亢奋。

    经过几日奋战,在重创了赶来支援的三千多浑邪旧部之后,他们又将被困在山谷里的几百匈奴骑兵全部杀死。前前后后,恶战十余日,他们以三百汉军、一千羌人的兵力杀死了四千余匈奴人,可谓是大胜。

    弩车是当之无愧的功臣。在弩车集射面前,匈奴人像麦子一样被一批批的割倒,毫无还手之力。当汉羌骑兵上阵追杀的时候,他们通常已经溃不成军。

    邓国斌也很疲惫,但是他没有郭文斌这么兴奋。在验证了战果之后,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别处,靠着石头打盹,开始考虑如何制造更有效率的武器。

    郭文斌没有打扰他,吩咐几个甲士小心看护邓国斌,自己走下山谷。

    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战马、甲胄这些东西全部要收集起来,河西比大漠上要富庶一些,比中原就差远了,日子还要紧着一点过。匈奴人身上的钱财,也一一拾取,连一个普通的小钱也不放过。

    皇甫其带着几个随从,在谷中摆了一个摊子,收购那些值钱的珍宝。积少成多,他也收购了不少东西。见郭文斌走过来,他迎了上去。

    “老伯,怎么样,那些诱饵收回来了没有?”

    “收回了五成左右吧。”皇甫其指指包裹,笑容满面。

    “才五成?”郭文斌皱起眉头。“那些羌人也太贪了吧。”

    “不要计较啦。”皇甫其拦住了郭文斌。“羌人穷,难免贪一点。要让他们拼命,多少也要给点好处。如果没好处,谁给你拼命?我少赚一点没关系,平定了河西,以后赚钱的时候长着呢。”

    郭文斌转怒为喜。“老伯有见识,是做大买卖的人。你放心吧,君侯不会亏待你的。平定了南山,于阗的玉料买卖肯定会给你留一份,那才是真正的大买卖。”

    皇甫其喜不自胜。“那我就等着了。文斌啊,不是我倚老卖老,你父亲做了半辈子生意,最有眼光的就是这一次。你看你,跟着君侯,不仅你父亲把生意做到了长安,你还做了官,眼看着还会封侯。这可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郭文斌大笑。“老伯,你也不用客气。论眼力,你不比我父亲差啊。好了,好了,你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南山的生意,我郭家绝不插手,如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梁啸看着十几个羌人将那块石碑放了回去,这才坐了下来。

    石碑上原来用血画的图已经洗去,刻上了三个汉字,是徐乐手写的篆书:杀破狼。

    乌音的首级被腌制,传视各国,尸体就地掩埋,就埋在他阵亡的山坡上。梁啸还特地为他立了一块碑:箭士天狼埋骨之所,也是徐乐所书。

    在杀破狼的石碑下,梁啸开始接见南山诸王。立碑的时候,这些人都站在下面,亲眼看着石碑被放回原处,裂缝还在,血迹不见,但是这块碑的故事却将永远刻在他们心里。他们记不得也没关系,马戎等人已经将这场战事编成唱歌谣,教儿童们传唱,非常受欢迎。

    首先上来的是楼兰王。

    楼兰王原本有机会逃跑,可惜他被天狼的旧部困在指挥台上,随后被巴图活捉,成了俘虏。他觉得很委屈,可是人在矮檐,不能不低头,此刻也只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地上前拜见。

    梁啸低着头,掸了掸腿上的灰,视而不见。黄若喝了一声:“报上名来。”

    楼兰王无奈,只得报上大名,却依然不肯下跪。

    “楼兰啊,好地方。”梁啸抬起眼皮,眨了楼兰王一眼。“楼兰有人口多少,有兵几何?”

    楼兰王等的就是这句话。南山诸国经常互相征战,有实力才能混下去。梁啸要想控制南山,也要他这样有实力的人配合才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底气和梁啸谈条件。

    “楼兰有一千六七百户,近一万五千人,骑士三千……”

    梁啸打断了楼兰王。“我是说现在。”

    “现……现在?”楼兰王有些尴尬。现在肯定没这么多兵了,若羌王第一个冲锋就葬送了一千楼兰骑士。再加上后面的溃败,还得损失一些。“这个……还不清楚,要等我回去清点一下才知道。”

    “我这儿倒有一个数字,你也许可以参考一下。”梁啸勾了勾手指。马戎走了过来,摊开帐本,找到楼兰那一项。“将军,楼兰国骑士战死一千三百二十一人,被俘四百五十九人。”

    楼兰王一听,冷汗就下来了。这么说,参战的骑士逃出去的只有千余人?楼兰已经从一个大国沦落为一个中等国家。他哆嗦了半天,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实力没有了,尊严也就没有了。不需要其他人帮忙,梁啸一个人就能灭了楼兰,他还有什么资本谈判。

    “给你两条路:一,追随天狼而去;二,向我大汉称臣,遣质入贡,提供精锐骑士两百,供我调遣,并随时听候征调。”

    楼兰王拜倒在地。“愿臣服大汉,愿臣服大汉。”

    “甚好。”梁啸摆摆手,示意人带楼兰王在一旁入座,接着传扜弥王来见。扜弥王见楼兰王坐在一旁,心中稍定。扜弥的实力和楼兰王差不多,楼兰王能受到礼遇,他应该也不会差。

    扜弥王上前拜见,同样只是拱手施礼,不肯下跪。梁啸也不理他,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有人带着一个楼兰骑士来到楼兰王面前。楼兰王解下佩刀,吩咐道:“立刻回国,通知王相,我楼兰已经臣服于大汉,让他立刻和王后商议,派遣质子,挑选贡品,随使者入朝拜见汉家天子。另外,再挑两百精骑,供梁将军差遣,不得有误。”

    骑士愣住了,盯着楼兰王。楼兰王也很伤感,却无可奈何,将刀塞到他手里。“快去,快去,莫要耽搁,我还想回楼兰过冬呢。”

    骑士恍然大悟,抱着刀,飞奔而去。

    扜弥王了瞪着楼兰王。他现在才知道楼兰王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原来已经认怂了啊。遣质入贡,称臣于大汉,还要派出两百精骑听梁啸调遣,这和束手就缚有什么区别?

    梁啸摆摆手,马戎再次念道:“将军,扜弥国骑士战死一千七百五十二人,被俘五百一十六人。”

    扜弥王一听,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膝盖也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他在心里大骂天狼和若羌王,特别是若羌王。如果不是他乱搞,扜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现在好了,元气大伤,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楼兰王、扜弥王屈服,南山诸国无一例外,全都跪倒在梁啸面前。这次大战,随天狼出征的两万骑损失过半,特别是楼兰、扜弥、于阗等大国损失惨重,除了向大汉臣服,他们没有任何选择余地。他们恨天狼入骨,又岂能愿意为天狼陪葬。

    梁啸随即下令,鉴于若羌王阵亡,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命鹰部落迁徙至若羌牧场,接收若羌的所有人众、财物,并监管附近的诸国。

    黄若大喜,上前拜谢。

    -

    -(未完待续。)

第597章 猎骄靡的发现

    东方朔下了车,沿着长长的山路向上走,一边走一边叹气。“得让邓国斌来一趟,装个滑轮,直接把我的车拉到山顶。这要是下了雪,一步一滑的,把我摔着可怎么办。”

    梁铭按着剑,跟着东方朔后面,眼神警惕地四处观望。东方朔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发现 了什么?”

    “乌孙人的警戒加强了。”

    东方朔轻笑一声,充满轻蔑。“猎骄靡被吓破了胆,却不肯服输,加强警戒只会暴露他的软弱。坐拥精骑十万又如何,懦夫就是懦夫,遇到强手,只能躲在自己的壳里,不敢出击。”

    梁铭也笑了。“那是,冠军侯一战定南山,西域各国恐怕都被吓破了胆,猎骄靡有些紧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先生,冠军侯什么时候会来天山?”

    “会来的,不过暂时还得等一等。”东方朔笑道:“所以我还要费点口舌,和猎骄靡周旋一番。”

    两人有说有笑,沿着蜿蜒的山路上行,一路遇到的乌孙士卒都毕恭毕敬的向他们行礼,眼神中全是无法掩饰的敬畏。两人闲庭信步,仿佛回家一般。来迎接的乌孙官吏拱着手跟在后面,仿佛是他们的随从。

    来到城前,猎骄靡带几个随从站在路边,一看到东方朔就小步急行,来到东方朔面前。“东方先生,一路辛苦。”

    “还好,还好。”东方朔搓搓手。“就是有点冷,看这样子,是要下雪了?”

    “应该快了。”猎骄靡露出轻松的笑容。“山里就这样,雪下得早,有时候**月份就下雪了,封山半年,要到来年初夏才会化尽,的确不太方便,比不得中原。”

    “封山半年,虽然寂寞,却也安全。”东方朔笑道:“就算是神,也不会在下雪天行军作战,是?”

    “那是,那是。”猎骄靡笑得更加开心。他知道 东方朔来干什么,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消息,天狼一战而亡,南山诸国被梁啸控制 已经是定局。梁啸会不会提兵北上,他没把握,但是考虑 到季节因素,估计可能性不大。正如东方朔所说,一旦大雪封山,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

    如此说来,他又可以有大半年的时间慢慢考虑 。

    “唉,除了梁啸那个疯子,我还真没见过谁在大雪天行军的。”东方朔摇摇头,示意梁铭将天狼的首级拿下来,递给猎骄靡。“天狼的首级,该看的都看过了,昆莫是最后一个,留着收藏。他夺走了你的地弓,你一定恨他。”

    猎骄靡的脸颊一阵抽搐,手也跟着发起抖来。倒不是因为天狼就是乌单,而是因为东方朔那句看似随意,实则威胁意味十足的警告。

    梁啸是疯子,谁都不会在大雪天行军作战,但是梁啸会。当年他冒着大雪行军,愣是追上乌单,一战将乌单的老本打得精光,乌单本人也因此重伤。现在,乌单的首级就在他面前,汉人显然也知道 他是谁,这其中的意思还不明白吗?

    梁啸会来攻击赤谷城?

    虽然从理性上分析觉得不可能,可是猎骄靡还是不敢大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梁啸又发疯了呢?到时候赤谷城如果一点准备 也没有,说不定就真的被他偷袭成功。

    还得加强戒备,预防万一。猎骄靡心中暗自决定,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

    “先生请,先生请。酒席已经备好,请先生小饮几杯,去去寒气。”

    “好啊,好啊。”东方朔满意 的搓搓手,食指大动。

    进了城,来到王宫,阿瑞堪在几个侍女的陪伴下,站在台阶上迎接。猎骄靡将天狼的首级交给她,特意看了她一眼。“天狼的首级,小心收着。”

    阿瑞堪一怔,泪水盈眶。她抱着木匣,心中酸楚,却不敢放声大哭。东方朔看在眼中,笑笑。“阏氏怎么了?听说天狼原本是匈奴人,莫非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阿瑞堪连忙掩饰道:“只是他盗走了地弓,如今虽然被冠军侯杀了,地弓却回不来了。先生,能不能请你和冠军侯商量一下,将地弓还给我们?”

    “可以啊。”东方朔一口答**g 。“不过,你们留着天弓和地弓有什么用,有人能拉得开吗?”

    猎骄靡和阿瑞堪顿时语塞。

    “如果有人拉得开,那留着也许有点用。西域诸国都崇尚勇士,一个能开地弓的天狼都能征服南山,如果你们有人能开天弓,说不定也能一统西域。可若是没有这样的勇士,留着天弓、地弓就是给自己惹祸。你们没听说过吗,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猎骄靡脸尴尬,和阿瑞堪交换了一个眼神,唯唯喏喏,却不接东方朔的话头。只是热情地邀请东方朔入席。东方朔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要的是不停的敲打猎骄靡,却没指望凭一两句话就让猎骄靡低头。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他早就把猎骄靡搞定了。

    三人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刚才的尴尬就化为无形。猎骄靡原本是想和东方朔好好聊聊,梁啸平定了南山,将来怎么对付他,这件事迟早要谈的。可是他被东方朔那几句话说得心神大乱,底气全无,想和东方朔谈谈条件的心也就淡了。他心情郁闷,又一次中途离席,检查防务去了。

    阿瑞堪也没什么心情,勉强陪着东方朔喝了几杯酒,命侍女们好好招呼东方朔,就想起身告退。

    东方朔摆摆手,示意阿瑞堪留步。阿瑞堪眉头微皱。她刚刚接到了乌单的首级,的确没什么心情和东方朔**。不管怎么说,东方朔和梁啸都是一伙的,和其他人相比,他还是梁啸的门客,更加亲近。

    “天狼就是乌单?”东方朔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阿瑞堪脸大变。

    “好了,别装了,我知道 ,你也知道 ,梁啸知道 ,猎骄靡也知道 。天狼就是乌单,地弓不是他盗走的,而是你们给的。天狼能控制 南山,少不了你们乌孙人的帮助 。”

    阿瑞堪站在那里,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紧紧的,指甲刺进掌心,钻心的疼。她却不敢大意,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瞒过汉人。

    “我知道 乌单是你的弟弟,你现在如果没心情理我,我也能接受。你可以先去哭一会儿,冷静下来再说,反正我要这儿住两天。”

    “你究竟想说什么?”阿瑞堪声音发颤,眼神中露出几分凶狠。

    “杀乌单,是迫不得已。不杀他,南山不平。梁君侯已经将他的身体妥善安葬,并给他立了碑。首级传视诸国,最后一站是乌孙,也是方便将他的首级留给你。你好好安葬他。虽然他最后败了,这份毅力和勇气却值得敬佩。”

    东方朔举起酒杯,既像是敬阿瑞堪,又像是敬乌单。“敬勇士。”

    阿瑞堪忍了半天的泪水“哗”的一下涌了出来。她重新坐了下来,抱着乌单的首级,泣不成声。

    东方朔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吭。直到阿瑞堪哭声渐止,他才说道:“你恨梁啸吗?”

    阿瑞堪摇摇头。“不恨。虽然我父亲和两个弟弟都死在他手上,浑邪部也毁在他手上,但是我不恨他。他在战场上取胜,而且胜得光明正大,是个真正 的勇士。我的父亲和弟弟能死在他手上,不会被人耻笑。”

    她抬起头,泪水涟涟,却又坚定无比。“我只遗憾自己不通武艺,否则,我会亲自向他挑炸n ,为父亲和弟弟报仇。”

    “我想他会欣然接受。”东方朔再次举起酒杯。“敬勇士。”

    “敬勇士。”阿瑞堪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不怕挑炸n ,但是我们并不好战,我们更愿意结交朋友。”东方朔站了起来,走到阿瑞堪身后,双手轻轻按在阿瑞堪的肩上。“我们同样崇尚勇士,但崇尚勇士的原因却不同。你们的勇士喜欢掠夺弱者,我们的勇士则保护弱者。”

    阿瑞堪低下头。“你是想让我劝猎骄靡向大汉称臣纳贡吗?”

    “不,猎骄靡的生死,我并不关心。他是乌孙的昆莫,他有权自己做出选择。我关心的是你。你失去了父亲和两个弟弟,又失去了母族部落,我不希望你再失去丈夫,甚至还会失去孩子。覆巢之下,可没有几颗蛋能够幸存。”

    阿瑞堪沉默不语。这样的事草原上天天都在发生。一个部落战败,男女老少都会成为奴隶,被杀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浑邪部的现状就是例子。如果乌孙亡国,她这个阏氏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和普通的女奴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就说这些。”东方朔拍拍阿瑞堪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如果觉得猎骄靡比你的父王更厉害,比天狼更厉害,那你就支持他,全力一战。如果觉得他没有这本事,你也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前途。我会在这儿呆两天,尽可能的说服猎骄靡。两天之后,我会离开。”

    阿瑞堪点了点头。“好,我会认真考虑 你的建议。”

    ——

    夜晚,寢宫。

    数十根巨大的牛油烛照得宫殿内纤毫毕现,浓烈的腥味薰得阿瑞堪直皱眉,可是猎骄靡却还是不肯撤下一枝。他站在巨大的牛皮地图前,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

    阿瑞堪坐在厚厚的皮褥子上,衣襟半掩。一个赤身**的女奴跪在她身边,为她捏肩捶背。她看着猎骄靡,眼神失落,还有几分鄙视。

    自从东方朔来了之后,猎骄靡就心神不定,连床事都半途而废,爬起来看赤谷城的防务图,似乎汉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赤谷城外。

    他已经被汉军吓坏了胆。阿瑞堪心中悲哀。他不仅不能和父王相比,不能和弟弟乌单相比,就是连弟弟狐鹿姑都比他强上三分。狐鹿姑毕竟有勇气和梁啸对阵,可是猎骄靡一听到梁啸的名字就阵脚大乱。

    阿瑞堪想了起来,到目前为止,猎骄靡还没有和汉军正面交锋一次。

    这样的人,能战胜梁啸吗?阿瑞堪觉得简直是个笑话。

    不知道 什么时候,猎骄靡转过身来,盘腿坐在阿瑞堪面前。他低着头,盯着阿瑞堪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不配做乌孙之王?”

    阿瑞堪抬起眼皮,迎着猎骄靡的目光。“你觉得呢?”

    猎骄靡无声地笑了,让女奴拿来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阿瑞堪。“我知道 ,你一定觉得我不如你的父王,不如乌单,可是你别忘了,你的父王死了,乌单也死了,可是我还活着。”

    “那不过因为梁啸还没有来,等他来了,你一样会死。”

    “谁都会死,可是我至少不会像你的父王和弟弟那样死。”猎骄靡抬手,示意阿瑞堪稍安勿躁。“你别先急着反驳,我这么说,并不是看不起你的父王和乌单,而是我比他们更清楚汉人的狡诈。我想了很久,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阿瑞堪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人们都说,你父王率领四千精骑追杀梁啸,最后却梁啸十余人斩下了头颅。可是有几个人去当年的战场看过?你去过吗,没有,我去过。”

    “你去过?”

    “是的,我去过。”猎骄靡无声地笑了起来。“你父亲虽然有四千骑,可是最后接战时,他身边只有几十人,比梁啸多不了多少,而且还被梁啸诱上了山。和汉人上山步战,你父王如果不是被气昏了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即使如此,他还是差点杀死梁啸。”

    阿瑞堪端着酒杯,却一口也没有喝。她还是第一次听猎骄靡讲这些事。

    “再说乌单。”猎骄靡灌了一大口酒。“他为什么不在若羌等着梁啸,却不远千里的赶去和梁啸交战?两军作战,却要逞匹夫之勇,与梁啸阵前决斗。他以为他是谁?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带上那么多人,等上那么久,他应该在梁啸刚来的时候,就去与梁啸决斗。”

    “你知道 吗,他们都死得其所,因为他们放气 了自己的优势,落入了梁啸的圈套。”猎骄靡一拍大腿,笑出声来。“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等梁啸来攻城。阿留苏攻过赤谷城,现在我想看看梁啸有什么办法拿下我的赤谷城。他想把我诱出去?嘿嘿,想都别想。东方朔想诈我,没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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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喜相逢

    扜泥城外,若羌水旁,一千五百精骑整装待发。

    若羌新王黄若容光焕发,谈笑风生,汉话虽然说得生硬,却字字清楚。“将军,冬天到了,你可千万要注意。这人要穷急了,什么都敢干。虽说将军无敌 ,却也要防着小人偷袭。西边诸国遭此打击,心里难免会有怨气,将军可不能大意啊。”

    梁啸笑道:“要不这样,我在扜泥住到明年开春再走?”

    黄若脸一僵,随即又笑道:“那好啊,有将军坐镇于此,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敢打我的主意?”

    “好啦,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想在扜泥多住一段时间,帮你镇镇场子。不过西边诸国刚刚受到重创,我必须趁此机会控制 住他们,一旦给他们时间恢复元气,就更难办了。”

    “将军所言甚是。”黄若松了一口气,连连附和,却不敢再挽留。虽说在梁啸的帮助 下,他得到了若羌部落的人口、牛羊,又从楼兰王手里抢来了扜泥城,一跃成为南山诸国的实力大国,但梁啸身边有一千五百余精骑,人吃马嚼,对他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他的若羌国纠合几个部落,总人口不过万余,全部兵力也只有一千。要供养梁啸和这一千五百骑,着实有些勉为其难。三五天还行,时间长了,他也承受不起。

    “不过,我这个大肚客虽然走了,你的任务却不轻。一是诸国入贡的使臣和质子,你要好生接待,千万不要怠慢了,让人以为我们欺负他们。二是来往的商人,你既不能亏待他们,也不能坐视他们欺行霸市,欺压本地百姓。明年开春之后还有玉料商人来往此地,你更要留心些。趁着今年冬天有空,多做些准备 。”

    黄若一一答**g 。梁啸从楼兰王那里抢来扜泥城给他,就是要他担作南山商路的中段据点,这些都是他理应完成的任务。要不然的话,梁啸要他干什么。

    两人说了半晌,已经离城十余里。梁啸拦住了他。“行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回城去。新得的城,好生看护着,千万不要大意。”

    “将军放心。”黄若从亲卫手中接过马缰。“将军,上马。”

    梁啸眉毛一扬,微微一笑,翻身上马,轻踢明珠,向前轻驰而去,骑士们依次跟上。黄若站在路边,拱手肃立。这些骑士不仅是梁啸的杀手锏,更是他的护身符。当鹰部落的旧部经过他的面前,向他欠身施礼时,他笑容满面,暗自得意 不已。

    鹰部落虽然只提供了七十名骑士,但是这些骑士深受梁啸信任,已经全部换上了汉军装备,而且取了汉名。这是梁啸对鹰部落的宠爱,也是对他黄若的器重。

    离开扜泥,梁啸一路西行,先后经过小宛、且末、精绝等小国,一一抚慰。

    这些小国与其说是国,其实就是一个个部落,人口多的不过三四千人,少的只有千余,能够上阵战斗和壮丁不过数百,面对梁啸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除了俯首称臣之外,没有其他选择。对他们来说,天狼也好,梁啸也罢,都比他们强da ,都只能小心侍候,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与梁啸接触之后,这些小国都安心了不少。与天狼比起来,梁啸这个传说中来自汉地中原的魔鬼其实很和善,为了避免让这些小国负担太重,他甚至不愿意多呆一天。兵是要征的,但象征意义更大,多的三五十人,少的只有十几人,绝对让他们承受得起。

    如果梁啸真能兑现承诺,保证南山和平,为他们主持纠纷,他们愿意付出这些代价。

    腊月末,梁啸来到了于阗。

    于阗在沙漠边缘,气候并不算非常寒冷,傍临雪山,有两条河贯穿境内,算得上是好地方,实力也比其他诸国强一些,三千多户,两万多人,原本有兵两千多,但是杀破狼谷一战,于阗损失骑兵一千三百多人,精锐尽毁,连保护自己的安全都成了问题。对梁啸的到来,于阗王的心情也就更加复杂。

    质子和使臣东行之后,梁啸就放回了诸王,于阗王紧赶慢赶,一个月前回到国内。可他还是回来得迟了,得知于阗国精锐尽出,立刻 抓住机会打劫了于阗。等于阗王带着人赶回来,城外已经是一片狼藉,损失一空。

    于阗王后悔莫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收拾残局,又尽可能地收罗了一些粮草,迎接梁啸的到来。

    于阗有两个城池,一个在白玉河东,就叫东城,另一个在白玉河和墨玉河之间,叫西城,是于阗国的首都。于阗王赶到东城迎接梁啸,指着城上的血迹给梁啸看,后悔莫及。

    梁啸抚着墙上的血迹,对于阗王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也仅限于此。那是于阗王自己造的孽,怨不得别人。不过这也给他带来了一个麻烦。于阗损失惨重,他在于阗补充给养的计划落空了。

    他有两个选择:继xu 西行,到莎车再补充。由于阗西行七百余里,就可以到达莎车。莎车之前就是月氏人控制 的地盘,天狼控制 南山的时候,驻守莎车的阿留苏部将铁华离就不肯向天狼低头。天狼曾经率军西征,但铁华离避而不战,实力保存得不错。如果他去莎车,补充给养肯定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选择:就在驻扎,寻找战机,夺回那些辎重给养。

    后一个选择听起来很解气,但是可行性极低。那些部落洗劫了于阗之后,逃入深山,要想找到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拖的时间久了,耗尽了给养,却没找到敌人,那可就骑虎难下了。

    就在梁啸进退两难的时候,东方朔赶到了于阗。这是梁啸离开西域之后,两人相隔四年,又一次重逢,自然格外亲热。

    东方朔向梁啸通报了天山诸国的消息。得知梁啸大破天狼之后,猎骄靡采取了闭关守国的战略,看样子,是准备 将赤谷城打造成铜城铁壁,坐等梁啸攻城。

    梁啸听完就笑了。“这么说,乌孙暂时不会给我们找麻烦了?”

    “他现在就怕你去找他麻烦,哪里还有胆找你的麻烦。”东方朔得意 的哈哈大笑。

    “曼倩三寸不烂之舌,抵得上十万雄兵。”

    “如果真能抵得上十万雄兵,我就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拿下赤谷城。”东方朔笑着摇摇头。“我是虚的,最后搞定他,还要你亲自出马。怎么样,可有什么方略,早点告诉 我,我也好提前准备 。”

    梁啸叹了一口气。“没方略。杀天狼的时候,唯恐杀伤不够,现在我却后悔杀得太多了。于阗无自保之力,被山贼洗劫了,现在连给养都交不出来。我如果想不出办法,马上就要断炊了。”

    “这么严重?”

    “的确很严重。南山诸国加起来,能用的兵不超过五千,就算加上还有月氏人手中的莎车、疏勒,估计也不会过万。要想攻取赤谷城,只有靠神迹了。我想着,明天开春之后,我先去一趟大宛和月氏,看看能不能借到兵。”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还顾不上。当务之急是解决于阗的外患。若不能保证于阗太平,你凭什么在于阗立足?于阗不仅产玉,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必须控制 在我们手中。这是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我是想抓住,可是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我到哪里去找那些山贼?”

    “没有办法,就想办法。”东方朔眼珠滴溜溜乱转。“你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一天?”梁啸将信将疑。

    “嘿嘿,你以为我在西域这些年是干什么的?我知道 你迟早要回来,多少也做了些准备 。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个天狼,猎骄靡蠢蠢欲动,我早就到于阗来了。”

    见东方朔这么自信,梁啸松了一口气。

    ——

    长安城,直城门。

    蹄声得得,一匹快马沿着驰道从远处飞奔而来,老远就举起了手中的小旗,拼命摇晃。城门口的士卒见状,连忙搬开城门口的障碍物,又拉出一匹马。骑士夺到城门前,还没下马,就扔出了一块竹符,同时翻身下马,跳上准备 好的马。

    一个守门士卒递上水,问道:“哪儿来的消息?”

    “西域。”骑士说道,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又将剩下的水全倒在脸上,抹了把脸,才大声笑道:“捷报,冠军侯又立功了。”

    “是吗?”城门口当值的士卒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跟谁打的,杀了多少人?”

    “这次又要益封了?”

    “哈哈,你们别问了,我也只知道 这些。”骑士接过验完的竹符。“你们等着看报纸。”说完,踢马冲进了城,沿着直城门大街向未央宫北宫奔去。

    士卒们感慨不已,一边羡慕的叹息着,一边散去。一个年轻士卒咂着嘴。“唉,要不是我们家那笨女人拦着,我也跟着冠军侯去西域了,说不定也能捞个几百户的食邑,哪里还会在这里看城门啊。”

    另一个中年士卒听了,啐了一口。“呸,你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冠军侯招募勇士的时候你也去了,武艺太差,冠军侯不要你。现在装起高手了。”

    年轻士卒急了。“谁说我武艺太差?是我家笨女人舍不得我离家太久,给我下药,害我拉了三天,我能有力气 吗?你要不服,我们现在比试比试。”

    “比就比,我还怕你了。”中年士卒撸起袖子,就准备 应战。城门都尉走了出来,骂道:“都给我消停点,一帮废物。你们以为我不知道 ,冠军侯招募人的时候,你们一个也不没落,全都去了,也一个都没中,全落选了。你们啊,天生就是看城门的命,就不要吹牛逼了。老老实实的看门,冠军侯凯旋的时候说不定能落下个西域女人,让你们捡点便宜。”

    士卒们哄堂大笑,路过的行人听了,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

    天子匆匆赶到承明殿,立足未稳,便急声道:“捷报在哪里,快拿来我看。”

    吾丘寿王连忙上前,双手将捷报递给天子。天子接过,看了一眼,是徐乐的笔迹。他笑了笑,拉开丝绳,展开帛书,一边走一边阅读起来。

    主父偃匆匆赶来,一看天子的模样,和吾丘寿王交换了一眼神。吾丘寿王比了一个手势,会心而笑。主父偃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又是一个大捷,天子等了几个月的好消息终于来了。

    紧接着,郎中令李广也赶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天子。天子读完奏疏,一眼看到李广,咧开嘴,放声大笑。“李将军,放心,天狼被梁啸一箭射杀,西域太平了。”

    李广长出一口气,握起拳头,轻砸手心。“臣就知道 ,陛下一出手,肯定万无一失。不过梁啸搞什么鬼,等了这么久才干掉天狼?”

    天子瞅了李广一眼,笑而不语。他将捷报交与吾丘寿王,让他读一遍。吾丘寿王接在手中,清了清嗓子,朗声诵读起来。主父偃等人听了,无一不面露喜。李广更是眉飞舞,几乎要拍手叫好。

    他刚才还埋怨梁啸不抓紧时间,等了几个月才动手,现在听了徐乐描绘的整个战事筹备过程,他才知道 梁啸这几个月干了些什么。如果不是研制了弩车,如果不是准备 了脂水,如果不是将那些羌人训练 成真正 的骑士,梁啸怎么可能取得如此大胜。

    李广欢喜不禁,好容易等到吾丘寿王念完,他立刻 抢上去。“恭贺陛下,南山一战而立,天狼授首,从此无人敢触我大汉虎须矣。”

    天子大笑。

    主父偃也上前说道:“恭贺陛下,南山平守,玉石商道复通,朝廷用玉之难可解,长安玉石市价也可以恢复了。这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如今祀与戎俱定,可喜可贺。”

    天子笑得更加欢畅。他点了点头,得意 洋洋的说道:“用人当用其长,梁啸嘛,就应该在战场上。在朝堂上处处别扭,到了战场上却如快刀斩麻。如今南山已定,诸国入贡,的确是件喜事。只可惜现在已经是冬季,乌孙的事只能待明年再说了。南山十国不如乌孙一国,只有征服了乌孙,葱岭以东才算太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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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诤友

    徐乐送来的不仅仅是一份捷报,还有一卷厚厚的文章,里面既有西域南山诸国的地图,也有各部落的习俗异同,甚至还包括一些歌谣传说,应有尽有,比起枚皋出使羌中时带回来的资料还要丰富。∴∴,

    天子披卷揽阅,对南山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对照徐乐提供的地图重新推演这场战事,才意识到这次胜利梁啸有多么不易,而备战数月又是多么的无奈。他的实力太弱,根本支撑不起远征,只能以静制动,等待天狼自投罗网。

    梁啸赖以取胜的其实并不是他训练出的那些精锐,这些精锐骑士当然立了功,但是真正被他们斩杀的羌人其实有限,几次战役加起来也不到一半,真正造成重大伤亡的是弩车和脂水。

    所以,排在功劳簿前面的,除了主将梁啸和监军徐乐之外,就是制造弩车的邓国斌和敦煌太守郭文斌。

    天子放下了手中的文卷,直起身子,双手抚着案边,沉吟良久。一旁的主父偃、吾丘寿王等人敏感地意识到了天子情绪的变化,立刻停止了说笑,一本正经的翻看文案,或者作沉思状。接着,王恢、曹时、卫青等将领也感觉到了,他们不像文人这么能演,只是默默地坐着,等着天子发言。

    殿中安静下来,就连翻动简册的声音都变得那么小心翼翼。

    天子看了众人一眼。“天不早了,诸君先散了,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再议。在西域诸国入贡之前,我们要拿出一个封赏的章程来。”

    “唯!”众人躬身应喏,依次退出。

    吾丘寿王、主父偃留在最后,将案上的文件收拢好,这才准备离开。天子叫住了他们。“对于劳簿上的将士名单,二位有什么看法?”

    主父偃拱手不言,吾丘寿王也有些迟疑。看到功劳簿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会有问题,只是当时天子很兴奋,他们也不好泼冷水。现在,天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除了徐乐之外,功劳簿上的前几人都是梁啸的故旧。如果按照战功论功行赏,这些人将成为西域的关键人物,而梁啸也将借助他们的手控制西域,以后其他人再想介入,就要看梁啸高不高兴了。

    换句话说,西域有可能成为梁啸的西域。如果是别的将领,比如卫青、曹时,那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梁啸。梁啸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一旦做出什么事来,朝廷要想制他都不容易。从西域到长安近的六七千里,远的上万里,送个消息都要走一个多月,大军出征,没有半年根本到不了。

    天子见他们不说话,也觉得有些为难,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去了寢殿。洗漱一番之后,他倚在床上,继续阅读。读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翻身坐起,自失一笑。

    “我真是杞人忧天了。南山诸国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余骑,能不能征服乌孙尚未可知,我却在担心梁啸,真是……”他摇了摇头,自我解嘲。“鹰鹫已远,恶声犹在。梁伯鸣,你给我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可不能怪我啊。”

    天子说着,扔下竹简,倒头便睡,没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梁啸和东方朔坐在火堆旁,吃着烤肉,喝着奶酒,有说有笑。

    “猜猜,天子在想什么?”东方朔笑嘻嘻的说道,眉飞舞。

    梁啸撇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你这人,真没劲。”东方朔伸手捅捅梁啸,像个调皮的孩子。“说说,快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我都猜得到,无非是一会儿担心我尾大不掉,一会儿又觉得乌孙未灭,暂时也不至于养虎为患,不妨先看看再说。”

    东方朔哈哈大笑,伸手一挑大拇指。“看来你还是很清醒的,没被他给骗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你明明可以从豫章乘舟出海,去夷洲过你的逍遥日子。”

    梁啸端着酒杯,想了想。“我不甘心。人能够有多大成就,固然和个人能力有关,也与他背后的力量大小有关。如果有两万汉军在西域,还需要我来吗?我去夷洲,什么时候才能有两万大军?恐怕有生之年都指望不上。”

    东方朔摇摇头。“你不是好战之人,如今又已经万户侯,可以说位极人臣,不缺富贵,这个理由很牵强,恐怕不是真心话。”

    “不是真心话?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翁主。”东方朔想想,又摇摇头。“也不准确。如果只是为了翁主,你大可以带着翁主出海,自立为王。但是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我还真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明知这是一条绝路,还非要往这条路上走。”

    梁啸晃着酒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东方朔太聪明,聪明得近乎妖。可是自己的想法那么前卫,东方朔能理解吗?

    “我想建功立业,却不想成为韩信、周亚夫。”梁啸慢吞吞地说道:“手握雄兵,战无不胜,最后却被几个力士所擒,或者被狱卒****,我不愿意。”

    东方朔点点头。“所以你宁愿在陛下面前一战,也不愿自诣廷尉?”

    “是的。还有,凭什么他不高兴,我不管有罪没罪都要自诣廷尉,我不高兴,却拿他没办法?”

    东方朔“噗哧”一声笑了,差点喷梁啸一脸酒。他看着梁啸,本想打趣梁啸几句,却发现梁啸一脸严肃,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他收起笑容,想了想。“这就是你反对儒家的原因?”

    “虽不是全部,却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既然开了口,为什么不说个痛快?”东方朔看看四周。“你也忙,我也忙,以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梁啸嘴角轻挑。看来东方朔也憋了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他相信,他在长安的那些事会从不同的角度传到东方朔的耳中,否则他不会连他在天子面前求战的事都知道。

    “儒家务虚不务实,太喜欢道德说教,却很难做到,最后便流于虚妄。”

    东方朔点头同意。“没错,所以出了很多伪君子,迂书生。”

    “儒家守旧,不肯正对事实,即使有所创新,也要从圣贤的只言片语里找根据才安心。可是他们说的圣贤又并非事实,只是出于他们的臆想。”

    “这一点好像和刚才那一点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务虚不务实,他们一心读书,不肯着眼于实际,不管他们有多聪明,都不会研制出弩车这样的利器。守旧,不敢有所创新,董夫子杂合阴阳法墨,独创一家,却不肯承认,非要说是圣人所言,结果漏洞百出,不能自圆其说。”

    东方朔再次笑了起来。他对梁啸与董仲舒之间的恩怨也很清楚。他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有些务虚。如果我能像邓国斌一样用功,弩车也等不到他来文明了。”

    “能让你东方曼倩认错,真是不容易。可是,若非面对我,你肯认错吗?”

    东方朔扬扬眉。“不认,打死也不认,反正也没人能说得过我。”

    “是的,天子的情形就是如此,没人敢说他,也没人说得过他,只能寄希望于他自省。现在他还有勇气自省,再过三五十年,他君临天下,有资格指责他的人都死了,他就算倒行逆施,也没人敢拦他了。到时候别说是周亚夫,就算所有的名将捆在一起,都是他刀俎上的肉。”

    东方朔盯着火堆想了很久。“那真可怕。西谚云:人若无敬畏之心,他就离魔鬼不远了,可不正是说的他。”他又抬起头,盯着梁啸。“如果你成了西域之王,还会这么说吗?”

    梁啸哈哈一笑,摇摇头。“不会,到了那时候,我也许会和现在的天子一样,********想着怎么骗你们,让你们心甘情愿的为我效力,任我宰割。”

    “所以,事同此理,人同此心?”

    “是的,所以圣人才说要常常自省,又说,人有诤友,可以免祸。”梁啸举起酒杯,和东方朔碰了碰。“我不想疯,所以希望你能做我的诤友。天子不想要诤友,我却非要做他的诤友。我就喜欢他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当年孝文帝有张释之做廷尉,号称天下无冤民。我做不了张释之,却可以让张汤这样的文法吏做不成廷尉。”

    东方朔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好,痛快!你虽然读书少,却有君子风范,比那些死读书,却没什么节气的小人儒强多了。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由我来操持,我们一起让他看不惯,却又拿我们没办法。哈哈,有趣,有趣。梁伯鸣,你果然是个妙人。”

    “那好,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该你说了。一天时间到了,你想到怎么解决山贼了吗?”

    “很简单,你跟我进山,洗个澡,事情就解决了。”

    “洗个澡?”

    “没错,你就别问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你跟我走就行了。”

    从于阗国都西城出发,沿墨玉河上行入山,马行一日,便有一个由雪山融水形成的湖泊。群山环抱,碧水蓝天,风景绝佳,不仅山里很多小部落冬天选择在此宿营,就连飞禽走兽都喜欢来此饮水休息,人与动物相处和谐,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

    更令人叫绝的是旁边的山谷中有几眼温泉,泉水汩汩流淌和,即使是寒冬腊月也温热如汤。

    在冰天雪地之间,温泉旁的这一片草地就成了人人向往的牧场。牧民还好说,大家一起用,部落首领就没这么客气了,直接用武力霸占,视为禁脔,不让闲人接近,以家庭为单位的散户牧民敢怒不敢言,只能避让三舍,或者趁部落首领们到来之前先享用一下。

    在于阗王和五百多士卒的陪同下,梁啸、东方朔来到了温泉,占领了这一片牧场,并将附近十余里的山谷全部戒严,不准牧民们随处走动。于阗王还派人到湖泊旁传令,有大汉使者在此,任何人不得骚扰,否则杀无赦。

    将牧民们赶走之后,温泉旁的草地一片春光。于阗王带来了百余美女,每天没什么事,就穿着轻薄的纱衣陪着梁啸、东方朔泡温泉,或者在温泉旁的草地上唱歌跳舞,喝酒吃肉,一派欢乐景象。这样还不够,于阗王派人到处搜捕,但凡有点姿的牧民女眷都被强征来服侍汉人使者,长得漂亮的还穿上纱衣,一起泡温泉。

    没用两天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湖泊周边,有的闻风而逃,有的则好奇不已。有些胆子大的牧民以进献的名义前来观看,有的干脆潜到附近,准备偷点东西。放牧的生活穷苦,偷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耻辱的事,偷不到才是可耻的,偷于阗王和汉人更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事。

    事实证明,于阗王和汉人不仅可以偷,而且值得偷。他们不仅带来了大量的美酒美食,还带来了不少漂亮的衣物,那些女人穿的丝绸衣服更是手感一流,比年轻姑娘的皮肤还要光滑。年轻的牧民姑娘们看到这些精美的织物根本没有一点抵挡能力。一片丝帕就可以换一夜风流,如果能得到一件锦衣,几乎能赢得一个部落的少女投怀送抱。

    人傻钱多,防备松懈,于阗王和汉使的肥羊之名很快就传遍周边部落,也传到了不久前刚刚打劫了于阗国,赚得盆满钵满的几个部落耳中。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闻名遐迩,几乎和神话一般的汉人丝绸。在派人探查了营地,并且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几件带着香气的亵衣后,几个部落首领心动了。这么好的肥羊送到眼前,那就是苍天的恩赐,如果不打劫一下,他们担心下次苍天就不照顾他们了。

    天意不可违。做了一番准备之后,几个部落首领集结起两千人,悄悄赶往温泉,准备再发一次横财

    未完待续。

第600章 温柔杀阵(上)

    温泉旁,篝火摇曳,倩影撩人。

    三十多个妙龄少女身穿锦衣,伴随着欢快的乐曲,扬起双臂,扭动腰肢,急速旋转。眼神灵动如云雀,腰脚灵动如雪豹,裙裾飞舞,如翻飞的云朵,脚尖踢起,撩动每个人的心弦。

    梁啸敞着怀,泡在温泉里,看着这充满欢乐却暗藏杀机的迤逦风光,看着忧忡忡,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于阗王,暗自笑了一声。于阗王此刻的心情肯定不太好,既担心诱击成功,又担心诱击不成功。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悲剧结果。

    区别只在于究竟有多悲剧。

    接连几日失窃,似乎证明东方朔的诱捕计划正一步步接近成功,但是他们总共只带来了五百步骑,即使这里面包括两百汉军,能否击败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恐怕于阗王心里是有疑问的。他亲历了战争,但是他没有亲眼看到汉军的战斗力,事到临头,有所担心也是很正常的。

    梁啸信心十足,这两百汉军中有一百多由荼牛儿、庞硕率领的梁家部曲,以江都游侠儿为主,经过桓远和钟离期的长期训练,不论是步战能力还是箭术,都可圈可点,再加上火狐等五名箭手,战力绝对可靠。剩下的百余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长安游侠儿,还有三十余名从乌单残旧中挑选出来的神箭手。

    这些神箭手也许不如火狐等人,可是比起普通箭手来,他们的整体实力绝对高出一大截。

    在自己挑选的战场,凭借这些人,梁啸有信心阻击十倍于己的精锐,如果是普通的山贼,来个三四千,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他不会对于阗王说,让于阗王紧张紧张是好处。让他亲眼汉军的战斗力,对汉人以后控制于阗会有莫大的帮助。

    杀鸡儆猴,山贼是鸡,于阗王就是那只猴。

    东方朔穿着一条牛鼻裈,赤着上身,一手抱着一个于阗美女,正在嬉水。南山诸国与羌人通婚较多,外貌不像天山诸国那样有明显的胡族特,却保留了皮肤白晳的特点,这两个女子都是于阗王宫里的美女,身材好得没话说,**纤腰,长腿**,在温泉里一泡,衣服都贴在身上,让人挪不开眼睛。

    东方朔左拥右抱,洋洋得意,快活似神仙。而近在咫尺的于阗王却笑容勉强,不愿下水,裹着皮袍,一副随时准备拼命或者逃命的模样。

    一个于阗卫士匆匆赶来,在于阗王耳边嘀咕了几句。于阗王脸大变,赶到温泉边,对梁啸躬身施礼。“将军,山贼来了。”

    “不急。”梁啸松了一口气。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有多少人?”

    “天黑,看不清楚,不过看队伍长短,应该不少于五百。”

    “来了几个部落?”

    “现在还没确定,我估计应该都来了。”

    “那可太好了。”梁啸瞅瞅于阗王。“你很紧张吗?”

    于阗王的脸颊抽了抽,养尊处优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他看看梁啸,梁啸的肩背上伤痕累累,几个贯穿伤特别刺眼。平时看梁啸,虽然严肃,却不凶恶,但是此刻看梁啸,哪怕他笑得很温和,配上这副尊容,总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每一个伤疤都在证明眼前这位年轻的汉人将士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经历过来生死,拥有强大的武力。于阗王可以不怕山贼,却不能不怕梁啸。

    可是,于阗王又不能露怯。他是于阗之王,如果他太怯懦了,以后还怎么统治。

    “放心,有我汉军勇士在,必保大王无恙。”东方朔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于阗王,将他拖进了水中。于阗王猝不及防,喝了几口水,浑身湿透,神情狼狈,尴尬不已。东方朔哈哈大笑。“穿那么干什么?我们对你坦诚相见,你对我们对戒心甚重啊。”

    “不敢,不敢。”于阗王在水里站了起来,提着湿漉漉的衣服,就准备往上爬。

    “来,替大王宽衣。”东方朔招了招手,叫过两个美女,让她们把于阗王的衣服扒了,只剩下一条裤子。于阗王手忙脚乱,只得蹲在水里。他可不像梁啸和东方朔,有一身结实的肌肉,他年纪大了,肌肉松垮垮的,早就没有了炫耀的资本。突然被东方朔扒光了,实在是无地自容。

    梁啸安慰道:“大王放心,望山跑死马,现在又是半夜,等山贼跑到这里,至少半个时辰以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大王就一边泡温泉,一边等着看好戏。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于阗王强笑几声,只得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有卫士来报,一部分山贼已经进入山谷。

    又过了一会儿,卫士来报,山贼越来越多,总数可能超过千人。他们堵住了通往湖边的出口,有一网打尽的意思。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卫士来报,温泉西侧的出口也出现了山贼。

    于阗王面如土。山贼们总数近两千,而且是东西夹击,这是要一网打尽啊。如果让山贼得手,于阗国就算亡国了。如果不是梁啸本人也在这里,于阗王几乎要怀疑是梁啸在借刀杀人,要趁机攻占于阗了。

    梁啸笑着摇摇头。“贼就是贼,除了偷鸡摸狗之外,做不出什么有出息的事。和这样的人交手,简直是对我汉军的污辱。”他站了起来。“曼倩,陪大王小坐,我去去就来。”

    东方朔看了梁啸一眼。“多大一点事,还要你亲自去?找个人去,我们继续喝酒。”

    梁啸想了想,又坐了下来。“说得有理,找郭武和庞硕来。”

    一个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梁啸返身入池,两个于阗少女立刻迎了下来,殷勤备至。于阗王却面大变。这是什么意思,梁啸不亲自出阵,让手下去对付这些山贼?

    “将军?”

    梁啸看出了于阗王的紧张,笑道:“大王毋须担心,我在这里陪着大王,若有危险,愿以身为盾,护卫大王。那些小事,就交他们去办。”

    正说着,郭武和庞硕来到面前。梁啸说道:“庞硕,百步之内,有人近身,杀无赦。”

    庞硕拱手应喏。

    “郭武,这些山贼洗劫成性,好好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听到你的名字就望风而逃。”

    郭武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他明白了梁啸的意思,这是让他镇守于阗啊。于阗是产玉之地,也是南山重镇,能够镇守这里,绝对是梁啸对他的信任。

    “君侯放心,且看我等如何杀贼。”

    “去。”梁啸摆摆手,郭武、庞硕转身就要走,东方朔却叫住了他们。他指指那些正在歌舞的少女。“看清楚了吗?以首级论功,功劳簿上前三十名的,按顺序挑选。”

    郭武和庞硕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喝道:“多谢君侯,多谢先生。”说完,争先恐后的跑了。

    庞硕步子大,他领的梁家部曲也靠得近,梁啸等人先听到了他的咆哮声:“兄弟们,你们不是眼馋这些姑娘吗?机会来了,君侯有令,以首级论功,前三十名的勇士按顺序挑选。咱能让这些好姑娘落入那些畜生的手吗?”

    梁家部曲除了一部分西域佣兵之外,大多是江都游侠儿,偷香窃粉之类的事做得不少,来到西域之后,西域女人也见识了不少,但这些美女出自于阗王宫,却是他们平时难得遇到的。听说有机会得一个,他们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叫道:“不能!我们要保护她们!”

    “没错,我们要把她们全部留下,不以让她们后悔一辈子。”

    “听好了。”庞硕大声叫道:“把你们的真本事拿出来,让姑娘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汉子。”

    “好!”

    “要得!”

    郭武走得慢一些,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庞硕鼓舞士气。等庞硕说完了,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这才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各位兄弟,内外有别,你们负责守护君侯,可不能随便脱离岗位。”

    庞硕一听,浓眉挑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们要想斩首立功,先得问问我们同意不同意。我们如果将敌人都杀得差不多了,你们就算有再好的本事,难道还能以飞剑伤人吗?”

    说完,他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我……靠!”庞硕一拍大腿,傻了眼。“这……这可如何是好?”

    郭武回到自己的阵地,把事情的原委一说,这些卫士们顿时哄堂大笑。虽然这些人来源复杂,有的是梁啸新招募的游侠儿,有的是郭武的旧部,还有一些是刚刚投降的乌单旧部,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同仇敌忾,决定不给庞硕等人捡便宜的机会。

    “让他们看着我们杀敌立功抱美人,却只有流口水的份!”

    “好!让他们连屁都吃不着。”

    成功激励起了士气,郭武立刻排兵布阵。他将善射的箭手安排在两侧的山坡上,将擅长步战的安排在谷中,自己则率领十余骑旧部立马步卒之后,手持长矛,做好冲锋的准备。其他人的战马也立于阵后,至于于阗国的将士,他则将他们安排在自己的身后观战,根本没有派他们上阵的意思。

    一切准备妥当,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伙为数两百余人的山贼出现在郭武等人的面前。看到严阵以待的汉军将士,他们都愣住了。一场偷袭变成了强攻,对他们的心理是一个不小的重创。如果不是看到立阵的汉军将士人数很少,只有区区数十人,他们说不定会掉头就走。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们发起了进攻。

    汉军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只有那些刚刚投降的乌单旧部有些紧张,射了两箭,也随即被喝止。直到山贼们冲到十余步以内,杂乱的箭矢落在汉军步卒的盾牌和甲骨上,郭武才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两侧山坡上的弓箭手都是射艺精湛的高手,十余步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和眼前没什么区别,即使光线不好,他们也能百发百中。箭术好的人和普通的弓箭手有一个明显的不同,他们不是进行覆盖式射击,而是尽可能的挑选更有价值的目标,将每一枝箭的效益都最大化。

    此时此刻,这三十多名箭术一流的射手不约而同的选择那些看起来最凶猛,或者看上去像是头领的人射击,虽然杀伤人数有限,作用却非常明显。

    几息之间,一轮射击过后,几乎每个人都射出了三到四枝箭,总共一百多枝箭几乎全部命中目标,而那些负责指挥或者以个人武力鼓舞士气的勇士更是遭受了猛烈打击,损失过半。

    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下,山贼们阵势大乱,有的继续向前冲,有的则停住脚步,打算后撤,或者寻找对方弓箭手的位置,打算还击。

    趁此良机,列阵的步卒悍然发起反击,他们大吼一声,向前突进。

    山贼们遭到了迎头痛击,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阵势更是混乱不堪。

    郭武立刻抓住了机会,踢马开始冲锋,十余名骑士跟着他,绕过步卒,向山贼冲杀过去。他们已经在这一片山谷呆了几天,对这里的地形一清二楚,甚至提前做了清理,以利于骑兵冲锋。此刻一发动,他们如同下山猛虎,锐不可挡。

    山贼立刻崩溃,呼天抢地,转头就跑。

    郭武不紧不慢,催马小跑,赶着这百余山贼向前跑去。弓箭手们也跨上战马,向郭武靠拢过来,继续用弓箭射击,步卒们也跳上战马,尾随冲锋。

    山贼们心慌意乱,大呼小叫,夺路而逃。

    跟在后面的山贼听到前面的喊杀声,大惑不解。原本的计划是偷袭,至少也是以多欺少的围攻,听到的应该是羌人乘胜追击的号角声,为什么现在听到的却是汉人乘胜追击的战鼓声?

    没等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溃败的山贼前锋冲了过来,惊恐的哭喊声一下子将山贼们的美梦击个粉碎。

    紧接着,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郭武等人杀到,肆意杀戮

    未完待续。

第601章 温柔杀阵(下)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一百骑对阵一千余人,还杀得对方落花流水?这怎么听都有些不真实。

    看着一脸不相信的于阗王,卫士也不自信了,他也觉得这听起来不怎么靠谱。“要不,我再回去问问?”

    “快去,快去!”于阗王连连挥手。

    卫士再次飞奔而去。于阗王在岸上来回转了两圈,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哆嗦,又赶紧回到泉水中。东方朔挑起眉,哈哈大笑。他又看了梁啸一眼,暗暗挑起了大拇指。

    如果不是梁啸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并尽可能的提供高强度的实战训练,郭武不可能创造出这样的战绩。一百精骑和一百骑士的区别在伙食装备上的开销可能相差一倍到两倍,但是他们的战力相差却至少五倍。郭武一百骑的战力,几乎相当于那些羌骑的五百骑,别说是出其不意,就算是硬碰硬也毫无惧色。

    对于西域这样的地方,精兵战略无疑是不多的选择之一。

    任何事,只要偏执到一定程度,都会展现出难以想象的威力,正如梁啸长年累月练习导引术一样。

    东方朔仰起头,看着璀璨的星空,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时间不长,于阗王的卫士再次奔了回来。这一次,他还带来了一个亲眼目睹汉军如何击败敌人的小都侯。这个小都侯绘声绘色的描绘了郭武的战术,最后问道:“大王,我们要参战吗?”

    于阗王回头看看梁啸和东方朔。梁啸摇摇头。“我看不需要了。你们准备不足,仓促上阵,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拖累我军。你们就先看着吧,接下来还有仗要打,到时候你们可以多出一些力。”

    “将军,还有什么计划?”于阗王堆着笑,来到梁啸身边。

    “当然是直捣这些山贼的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取回被他们劫走的财物。今天晚上这一战之后,他们的主力损失殆尽,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你们总不会也觉得困难吧?”

    于阗王如梦初醒,狂喜不已。“将军,如果真能取回那些财物,我一定优先供应将军。没有将军,凭我于阗国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雪耻。”

    梁啸笑笑,并不在意。他抢回来的东西还能由于阗王说三道四?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见梁啸这副表情,于阗王有些讪讪,随即又提议道:“将军,汉军威武,能否请将军留些勇士助我镇国?”

    梁啸抬起眼皮,总算看了于阗王一眼。“大王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不管我们以前有多少误会,既然你现在已经向我大汉称臣纳贡,保护你和你的子民是我汉军应尽的责任。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费此周章,诱杀这些山贼?你放心吧,我会留一些人在此,决不会再让人敢骚扰你。”

    “那可太好了,那可太好了。”于阗王脸上在笑,嘴里却有些发苦。他说的和梁啸说的看起来是一回事,但其实并不是一回事。他请梁啸留人帮助守国,那于阗国还是他说了算。梁啸派人守护于阗国,那于阗国就由梁啸说了算。他这个于阗王以后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做汉人的附庸,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自在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梁啸起身。“东面来敌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西侧的敌人也不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大虎,大虎。”

    庞硕正听着远处的喊杀声暗自郁闷,听得梁啸召唤,连忙赶了过来。

    “你带些人,去把西侧山口的蟊贼清理一下。天色不早了,早点打完,早点睡觉。”

    庞硕大喜,躬身一拜,匆匆去了。他和荼牛儿分工,留下十来人给荼牛儿保护梁啸,带着剩下的八十多人赶往西侧的山坡。这八十多人中包括二十余名梁啸亲自训练出来的弩手,他们用的是邓国斌研制的滑轮弩。因为携带不是很方便,他们只带了四具滑轮弩。

    温泉西五百余步有一个险峻的山谷,宽不足五步,高却有三四十步。两侧的山壁就像一道窄门。近千山贼正躲在这里,等着溃败的于阗王和汉使从这里经过,瓮中捉鳖,拿个正着。

    他们听到了东面的喊杀声,也隐约猜到了战场的情况,但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多少敌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千同伴杀得大败?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很放心,占据有利地形,拥有优势兵力,他们不仅可以自保无虞,还有机会从背后发起攻击,一举逆转战局。

    看到庞硕等人靠近,这些山贼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汉人装备都不错,头盔、甲胄,一样不缺,手里拿的武器也比羌人的好很多。可是他们人数太少了,最多不超过一百,凭这些人发起攻击,似乎不太可能。

    难道他们是来谈判的,或者劝降的?

    就在山贼们揣测着庞硕等人来意的时候,庞硕已经走到山崖前,他没有带盾,只是将长刀组装了起来。身后跟着十名重甲步卒,人人左手钩镶,右手长刀。而那四名弩手则在甲士的掩护下,悄悄地举起了手中的滑轮弩。

    滑轮弩有两大优势,一是利用滑轮组省力,可以让一个人拉开十石弩。一是装备有千里眼,能在五百步外进行瞄准。两百步以内,他们几乎可以将射击中心误差控制在三步以内。如果使用单箭,他们可以轻松狙杀对方将领。

    两具弩一组,用集束铁箭,对把守山崖的山贼展开了覆盖式打击。

    黑暗中,集束铁箭化作一群飞蝗,射向防护简陋的山贼。

    惨叫声四起,山贼们纷纷中箭,倒地哀嚎。他们大多穿着皮甲,甚至有人连皮甲都没有,穿铁甲的更是寥寥无几,面对两百步外的滑轮弩射出的集束铁箭,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防护能力,铁箭无一例外的深入他们的身体,甚至直接洞穿,又射中其他人。

    四具滑轮弩连续射击,以山贼们摇动的火把为指引,以山贼们的惊叫为目标,所到之处,惨叫声响成一片。山贼们被射得晕头转向。黑夜之中,他们看不清究竟,只听到一阵怪啸,便有一群人倒下,多则十数人,少则数十,简直就像瘟疫一般不可阻挡。

    恐惧比铁箭更伤人,山贼们被吓坏了,不知道汉人用了什么样的巫术。他们想起了不久前刚听到的故事,几百汉人轻而易举的击败了两万多联军,还斩杀了箭术超群的天狼,他们用的就是这种巫术?

    几乎在一瞬间,山贼就乱了阵脚,根本顾不上防守,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祈祷。对于这种极其厉害却又看不见的敌人,他们除了祈祷,就只有逃跑。

    庞硕轻松突破山贼们的第一道防线,挥起铁刀,将迎上来的一个羌人拦腰斩断,回手一刀,又将另一个斜肩斩杀。鲜血飚射,洒了其他羌人一脸,也将他们从一人惊悚带到另一个惊悚。

    比起那些杀人无形的弩箭,庞硕和他手中的铁刀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他大步迈进,铁刀飞舞,面前无一合之将,避之者死,当之者死。

    十名重甲步卒迅速跟进。

    他们并不急着斩杀对手,保持着一种不疾不徐的节奏,将冲杀在最前面的羌人一一斩杀,无一漏网。他们的赶尽杀绝吓坏了羌人,羌人很快由反击转为撤退,被杀得步步后退。

    弩手们迅速占据高地,居高临下,连续射击。

    羌人虽然人多势众,却受限于狭窄的地形,发挥不出兵力优势,远处的羌人看着同伴被杀,鞭长莫及,而汉军的弩箭却往往能从数百步外飞去,精准的射击让羌人们防不胜防。他们甚至还没看清弩箭是从哪个方向射来就被射中,像中邪似的仆地不起。

    但凡那些叫嚷得比较凶,或者表现得比较勇敢的羌人都先后被击杀,身中数枝铁箭,鲜血汩汩,很快一命呜呼。

    杀敌于三四百步之外,防备无从谈起,羌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恐慌迅速蔓延,进一步削弱了他们的抵抗。庞硕等人加快了攻击的速度,一步步的挤压着羌人山贼的生存空间。

    夜色深沉,虽然有火把照明,大部分羌人还是看不清战场的状况,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他们只知道己方不断有人被杀死,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一片接着一片,让人心慌意乱。

    终于,他们承受不住这种心理打击,崩溃了,放弃了抵抗,四散奔逃。

    庞硕一边追杀,一边下令击鼓,向梁啸通报战况。

    梁啸最先听到了得胜的战鼓声,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看着于阗王坐立不安,他看着于阗王一会儿关心东侧的战况,一会又担心西侧的战况,一会儿又独自发呆,偶尔偷偷地看他一眼。

    梁啸将身体浸入温泉中,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身畔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可是他却泡在泉水中,享受着平静和从容。

    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惜,这样的享受终究是短暂的,解决了给养问题,他就要离开于阗,寻找过冬的地方。趁着这个冬天,他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对付乌孙昆莫猎骄靡。

    猎骄靡决定学乌龟,躲在赤谷城不出来,虽说显得有些懦弱,与他天生豪杰的名声不符,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绝对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梁啸没有去过赤谷城,但是他听李当户说过赤谷城的情况,也听东方朔多次描述过赤谷城的险要。要想强攻赤谷城,别说他只有两万兵,就算有十万、二十万也做不到。一旦对诸国盘剥过度,必然会引起诸国的反弹,到时候他会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能看猎骄靡的眼色。

    梁啸挪到东方朔身边,用汉语低声说道:“曼倩,怎么才能搞定猎骄靡?”

    东方朔笑道:“不急,还有半年时间呢,我们可以慢慢想。赤谷城只是一座城。能不能守住城,不仅要看城,还要看人。你先歇一歇,引弓跃如,看我纵横开阖,做一回苏秦。”

    梁啸一口答应。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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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神话

    郭武、庞硕各以一百步骑,分别击败两路山贼,当着于阗人的面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于阗人心服口服,上自于阗王,下至普通士卒,对汉军的战斗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于阗王原本还对东方朔自说自话地将他宫里的美女赏赐给汉军将士而恼火,现在却连一个字的反对都没有。

    首先是不敢,其次是不愿。听梁啸的意思,郭武将坐镇于阗,于阗国的安全以后就靠郭武和他麾下的将士,他岂敢得罪郭武。美女固然难得,可如果没有安全,再漂亮的美女也是为别人准备的。

    至于那些美女,对这个安排倒是没什么反对,反而心有窃喜。美女爱英雄,于阗人也不例外。与其留在于阗王宫里以声娱人,将来衰出宫,不如趁此机会嫁一个汉人勇士,虽说物质条件相对来说会差一点,可谁又能保证宫里的生活可以长久呢。

    就在将士们等着计功排名,美女们精心修饰,等着被选的时候,郭武向梁啸提出了一个建议:连夜审问俘虏,确定山贼的宿营地,准备连续作战。

    梁啸答应了,将这件事交给郭武负责,并请于阗王配合。

    于阗王松了一口气,梁啸总算给他留了点脸面,没让他尊严扫地。他非常积极的调兵遣将,与郭武通力合作,用半夜时间审问俘虏。佣兵们对此轻车熟路,连哄带吓,迅速从俘虏的嘴中得到了需要的情报。

    黎明时分,郭武走进了梁啸的大帐,递上一份行军路线草图。

    梁啸看了一眼,将草图放在一旁。“一夜未睡,将士们的体力够么?”

    “将军,于阗人一直没有参战,体力没有问题。我军士气正旺,正宜一鼓作气,穷追猛打,不给山贼们**的机会。将军一直以来对我们严加要求,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梁啸满意地点点头。“好好打,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喏。”郭武大喜。梁啸不出战,自然不会偷懒,而是要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躬身一拜。“多谢将军。”

    “这是你应得的。”

    郭武再拜,转身出帐。

    郭武等人一路急行,精神抖擞,步履矫健,丝毫看不出他们刚刚一夜未眠,还经历了一场恶战。

    随行的于阗将士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他们仅仅是半夜没睡好,就觉得精神不振,而汉军将士一夜未睡,却比他们还精神。

    享受着于阗将士敬畏的目光,汉军将士士气更加旺盛。他们当然也觉得累,可对他们来说,为了更大的胜利,这点累是值得的。长达半年的艰苦训练,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局面。

    他们从属于梁啸的近卫营,一般很少直接参加战斗,但一旦需要他们参战,必然是一场苦战,要想取得胜利,不仅需要他们的武艺,更需要他们的勇气和坚韧,所以梁啸一直强调训练,甚至不时进行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长途拉练,就是为了磨炼他们的意志和忍耐能力。

    一夜没睡,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严重问题。很多时候,这不过训练刚刚开始,更艰难的日子还在后面。

    三十多里山路,郭武等人黎明出发,夜幕降临时刚刚赶到。

    他们来得很快,甚至比那些被击退的山贼还要快。宿营地一片祥和,以妇孺老弱为主的牧民已经喂饱了牲口,钻进了帐篷,准备睡觉。

    郭武等人轻松的包围了整个营地,将所有人从帐篷里拽出来,驱赶到一旁的空地上。

    一万多人裹着破烂的皮袄,站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敌人。这个宿营地已经深入雪山,人迹罕至,没有本地人带路,外人很难找到这里。既然敌人来了,那出去抢劫的男人们肯定是凶多吉少。

    老人们唉声叹气,女人们心情悲伤,孩子们眼神惊恐,无助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郭武勒住马缰,扫视了一圈,叫过于阗将领哈耶。“把于阗人挑出来。”

    哈耶应了,转身安排了几个人,骑着马,冲进俘虏群中,用于阗语大声喊道:“于阗人出来,于阗人出来,大王派我们和汉军勇士来救你们了。”

    人群中激起一层波澜,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聚集到哈耶面前。哈耶一一清点,让他们说于阗话。用了小半个时辰,哈耶挑出了三千多于阗人,其中有八百多尚未成年的半大少年,剩下的都是女人。他们提供了一个情况,还有五百多于阗战士被监禁在深山里做苦力。

    郭武立刻让哈耶安排了一些人,跟着向导去解救那些于阗战士,又让于阗俘虏中的女人看守俘虏,为将士们杀羊做饭,让少年们执行警戒,喂饮战马。于阗人重获自由,非常兴奋,对郭武的命令百依百顺,殷勤备至。

    很快,水开了,羊肉熟了,将士们大快朵颐,饱餐一顿,和甲休息。战马就站在帐篷旁,吃着马料。

    半夜时分,哈耶回来了,带回四百多于阗战士。这些战士被折磨得不轻,现在有机会报仇,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饱餐一顿之后,主动拿起武器,要求参加战斗。

    郭武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却强制他们休息。警戒任务已经交给了少年,他们应该加紧时间恢复体力,等待黎明后的战斗。山路那么难走,那些被击败的山贼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已经丢了,不会冒险在夜里赶路,战斗会在黎明后开始。

    郭武经验丰富,事情的发展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次日黎明,阳光照进营地之后,溃败的山贼才陆续返回营地。等待他们的是于阗人的怒火,特别是那些遭受了残酷折磨的战士,一看到那些山贼就狂呼杀进,怎么叫也叫不住。

    好在山贼也没什么阵势可言,看到郭武的战旗,看到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汉军骑士,他们已经乱了阵脚。有的人想逃跑,有的人则放不下家人,只求一战。

    战斗陆陆续续的展开,不断有山贼返回,加入战斗。郭武有条不紊,牢牢控制着战斗的节奏。他让哈耶统领于阗将士主战,辅以于阗俘俘虏中的战士和女人,自己则以精骑伺机出击,打乱山贼们的部署,粉碎他们的反击。

    在郭武的指挥下,汉阗将士通力合作,战斗一日,先后斩杀山贼三百余人。

    山贼们崩溃了。他们偷袭不成,反被汉军打得落花流水,本想回到营地喘口气,养养伤,没想到老巢却被人端了。如今他们成了丧家之犬,无处可归,妻子儿女都成了别人的俘虏,包括从于阗劫来的财物在内的所有财产也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战,不是对手。逃,深山里面很难找到吃的,随时都可能冻饿而死。除了投降,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山贼们决定投降,但是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向汉军投降,不向于阗人投降。击败他们的是汉军,不是于阗人。

    哈耶觉得很没面子,却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

    郭武在山里又呆了一天,收降了两百多山贼,再加上他们的家属,总共八千三百余人,带上他们所有的财产,用了两天的时间走出了大山,回到了湖畔。

    梁啸非常满意,于阗王也很高兴。不管怎么说,夺回了被劫走的财物,他面临的困难总算有所缓解。

    事情解决,梁啸兑现了承诺,将那三十余名于阗美女奖励给了当晚立功的将士。郭武、庞硕每人两名,剩下的二十八名将士按功劳簿上瓜分,郭武的部下斩首数目较多,得到了十七名美女,庞硕的部下得到了十一名。

    梁啸让这些于阗美女穿上锦衣,跨上战马,陪伴在她们的主人身边,如影随行。

    一时间,以郭武、庞硕为首的三十名勇士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汉军的帐篷前,时不时的就会响起热情火辣的歌声。如果不是那些于阗美女不论是姿还是歌舞都是出类拔萃的,估计帐篷角都被热情的少女们撕烂了。

    两天后,梁啸等人回到于阗国都西城。在这里,他们受到了更热烈的欢迎,于阗王已经提前送出消息,包括王后在内的所有于阗权贵全部出城相迎,墨玉河畔人潮涌动,比墨玉河里的水还要热情。

    郭武和哈耶作为汉阗两国的将士代表,走在最前面,梁啸由于阗王、东方朔陪着,走在中间,数千人的俘虏和近千辆大车装载的战利品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浩浩荡荡的俘虏队伍让人震惊,整个于阗国不过两万人,而这些俘虏就接近万人,着实不算少。

    一时间,汉军无敌的神话不胫而走。

    东方朔进一步推波助澜,他写了一篇描绘战斗经过的新曲,又让马戎译成各地的俗语,配上音乐,教人传唱。又找来皇甫其,让他安排随行的商人学唱。商人旅途寂寞,唱歌跳舞都是解闷的必备技能,让他们学唱,能将这些歌谣尽快的传播到四方。

    在东方朔的安排下,皇甫其带着一支商队赶往莎车、疏勒。

    在等待铁华离来见的时候,梁啸也没有闲着。他和东方朔、马戎等人一起,走遍了于阗国周边。

    在仔细勘察了地形之后,梁啸命人召集精绝、渠勒、扜弥诸王到于阗开会。在会上,他提出一个要求:改造于阗、精绝诸国的水利系统,将周边大小数国的水源打通,联成一片,组建一个更大的联盟,由他们来共同供养镇守在此的汉军。

    于阗诸王不解,梁啸随即让马戎做进一步的解说。

    马戎首先挂出了一张图,一张东至精绝,西至于阗的地图,这上面标注了几条重要的河流以及绿洲的位置。从图上可以看出,几条河最后都消失在沙漠中,其中流经于阗境遇的墨玉河、白玉河合流成于阗河,在夏季时可以一直穿过大漠,汇入葱岭河。

    大部分的水都消失在沙漠中,白白的蒸发掉了。

    沙漠中当然有人,但是人非常少,绝大部分的人口聚集在南山下的绿洲地,水越多,绿洲的面积越大,能供养的人口就越多。如果将流入沙漠的水利用起来,据初步估计,绿洲的面积可以扩大一倍,几个绿洲国可以联成一片,总人口可以达到十万。

    十万人口,对南山诸国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国,无人可比。即使是大漠以北的天山诸国,也只有乌孙的人口超过十万,第二大国龟兹的人口只有七万余。

    于阗王、扜弥王怦然心动。

    他们是这一片地区中两个最强的国家,也是杀破狼谷战役受损最严重的两个国家,要想保住既有地步,只能依赖汉军的保护。一旦这几个国家结成一片,汉军又驻扎在这里,他们就是汉军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汉人能给的好处,他们当然也会优先得利。

    几乎没费多少口舌,梁啸的建议就获得了通过。诸王决定利用冬天无事,召集部众,由汉人指导进行水利改造,将几条流向沙漠的大河改道,并借此机会重新规划田亩,充分利用每一滴水。

    梁啸将这件事交给了郭武和马戎负责。郭武将是这里的守将,他需要借此机会与诸国将士熟悉。马戎精通测绘,由他来主持水利改造再好不过。

    一切有条不紊的展开,一场改天换地的大生产运动在汉人的指挥下如火如荼的展开。

    莎车城。

    铁华离带着几个亲卫,站在市场一角,看着那个拨弄着琵琶,唱着动人歌谣的少女,眼神阴冷。

    这个少女唱的是一首新曲,名叫《汉家英雄来西域》,讲述以梁啸为首的汉人勇士大破山贼的故事。故事很长,全部唱一遍要吃一顿酒席的时间,但故事很曲折动人,观众们都很喜欢听,一传十,十传百,两三天的功夫,整个莎车城都知道了这个新曲,不少人专程赶来听。

    等铁华离听到消息,赶来查看的时候,汉家英雄的无敌战绩已经人人皆知。

    铁华离很生气,却又很无奈。他知道自己输了一招,被梁啸抢了先。

    在一个亲卫的引领下,皇甫其快步走到铁华离的面前,拱拱手,笑盈盈的说道:“都尉相招,不知有何指教。”

    铁华离强笑了两声:“请先生来,是想打听一下梁将军的行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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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铁华离俯首

    铁华离早就知道梁啸大破天狼的战绩,也知道梁啸西行已经到了于阗。按理说,他应该主动派人去了解情况,并亲自出城相迎。

    可是他一直没动。

    铁华离是月氏人,但他是阿留苏的部下,对巴图印象并不好。他觉得巴图太软弱,撑不起月氏国。如果由他继任王位,月氏迟早会变成汉人的附庸。

    他想凭借手中的三千步骑为阿留苏保存一点力量。阿留苏死了,但是他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在莎车。他想和梁啸谈判,让阿留苏的儿子继承他的实力。

    既然想谈判,就不能弱了气势。他没有主动去迎梁啸,就是要告诉梁啸,他和梁啸是平等的。有了这个身份之后,谈判才有可能。

    可是梁啸迟迟没有来,甚至没有派使者来,他觉察到了梁啸的不快,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如果梁啸不愿意谈判,有意动武,他可没什么胜算。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是因为铁华离对梁啸好战的禀性一清二楚。当年梁啸带着四百骑翻越葱岭,出现在莎车城外的时候,就很嚣张地要和铁华离一决高下。

    如今他坐拥南山诸国,大军近万,他要是不高兴了,灭他铁华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意识到自己的算盘可能会落空,铁华离依然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他整军备战,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一定要探一探梁啸的底线。他相信,大战之后,又是冬天,梁啸不太可能立刻挑起战事。

    可是他没想到,梁啸没有派使者来,却派来了一支商队和一首歌谣。这首歌谣一经传唱开来,汉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立刻传遍四方,就连他麾下的将士都有些不安起来。

    他愿意为阿留苏的儿子争地盘,可是他麾下的将士未必愿意冒险,特别是和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作战。阿留苏死了,死在天狼的箭下,而天狼又被梁啸杀了,谁是强者一目了然。他们膺服阿留苏,就是因为阿留苏很强,现在梁啸更强,他们为什么不依附梁啸?

    连月氏太子巴图都依附汉人了。

    铁华离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不得不主动联系皇甫其。

    皇甫其摇摇头。“这是军机大事,我哪能知道。将军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又是多少人来,我一概不知道。我是来做生意的。”

    铁华离眯起眼睛,盯着皇甫其,沉吟不语。他当然不相信皇甫其真不知道梁啸的行踪,但是他听出了皇甫其的言外之意。梁啸在准备一次军事行动,多少人,什么时候,说不准,但肯定不是普通的出行。

    他是要攻击莎车吗?

    铁华离换了一个话题。“那歌谣里唱的故事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有些夸张,但总的来说相去不远。”

    “看来梁将军的实力又变强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不算什么,两千山贼而已。天狼两万大军都被梁将军杀得落花流水,那才叫真正的胜利呢。对了,都尉和天狼交过手,应该知道他的手段吧?”

    铁华离黑红的脸有些发烫。他当然和天狼交过手,天狼固然没能占领莎车城,他也被天狼欺负得不轻,几乎只有逃跑的份,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事实上,不仅是他,阿留苏战死之后,葱岭东的月氏人就患上了恐狼症,他没向阿留苏投降,还控制着莎车,已经算难能可贵了。

    只是和梁啸的战绩一比,他无地自容,质疑梁啸战绩的话听起来也就多了几分酸意。

    “天狼有地弓在手,依然不是梁将军的对手吗?”

    皇甫其笑了。“地弓是强,可是天狼不够强啊,他根本发挥不出地弓的真正威力,哪里是梁将军的对手。两军阵前,他被梁将军追得像只兔子,受了重创。”皇甫其瞅了铁华离一眼,话里有话。“都尉应该多出来走走,这样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闻啦。听故事,当然要到集市上来,难道等梁将军亲自讲给你听?”

    铁华离无言以对,更有些心惊肉跳。

    在冥思苦想了两天之后,铁华离带着三百亲卫骑离开了莎车,主动赶往于阗拜见梁啸。两天后,他赶到了于阗城外。

    墨玉河旁,一大群人正在劳作,横贯墨玉河挖了一条东西方向的渠,却堵上了向北的河道。工程量不小,人员众多,一眼看去,至少有一千多人正在忙碌,其中不乏女人和孩子。工地上热火朝天,不时响起号子声和歌声。

    铁华离大惑不解,勒住战马,派亲卫前去打听。

    时间不长,亲卫回来了,告诉铁华离一个消息:这些人在改造墨玉河,事实上,不仅是墨玉河,附近的几条河都在改造。改造完成之后,从精绝到于阗,将形成一个东西长达四百里的超大绿洲,可以供养近十万人。于阗、扜弥、渠勒、戎卢、精绝等大小十余国将联成一片,组成一个联盟,由汉人统一指挥。

    铁华离大惊失色。

    人口十万,绝对是南山第一大国,即使是将范围拓展到天山一带,也只有乌孙有这样的实力,天山第二大国龟兹的人口也只有七八万。就算十万是虚数,未必能成真,仅于阗、扜弥几个国家现有的人口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更何况还有汉人从中调度。

    梁啸这是做战前准备,要一举吞并莎车?

    铁华离越想越害怕,一阵阵心惊肉跳。梁啸派皇甫其带商队到莎车示威,却丝毫没有讲他在于阗做的事,这分明是暗藏杀机啊。如果他不相信那些歌谣,打算顽抗到底,那开春之后,等待他的将是梁啸毫不留情的迎头痛击。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点侥幸的心理,看到这一幕,这点侥幸的心里已经被彻底摧毁。

    铁华离想了半天,是入于阗西城,来到梁啸入驻的宫殿。在殿门前,铁华离下了马,步行入见,一看到梁啸的影子就双手抱拳,急行几步,深施一礼。

    “月氏莎车都尉铁华离,迎接将军来迟,请将军恕罪。”

    梁啸起身相迎,热情如春风。“都尉远道而来,怎么不派个人来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迎你。”

    “不敢,不敢。”铁华离嘴里发苦。他进城的时候要接受检查,梁啸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来,这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将军,这一路走来,听到不少汉军勇士的事迹,我真是感慨不已。将军击杀了天狼,为故太子报了仇,我本该带着故太子的遗孀和幼子,只是路途遥远,天气又寒冷,所以……”

    “哈哈,没事,没事。”梁啸哈哈大笑,打断了铁华离的请罪。“我和阿留苏太子交好,互相欣赏,他不幸遇难,我为他报仇也是份内的事。至于他的遗孀和幼子,那也等于是我的嫂嫂和侄儿,又何必如此拘礼。等我去了莎车,再见他们不迟。”

    铁华离松了一口气。“将军什么时候可以起程?莎车、疏勒的勇士可是盼着见将军呢。”

    “就这两日吧。”梁啸停了片刻。“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梁啸铺开地图。“我打算在疏勒立镇,派兵驻守,统筹莎车、疏勒一带的防务。你在莎车多年,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都很熟悉,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铁华离的眼角一阵阵抽动。“将军准备在疏勒立镇?”

    “是的。”梁啸说道:“南山诸国,我打算立四镇:疏勒、于阗、楼兰,龙勒。”

    “那将军准备在疏勒留多少人马?”

    “不能太多,太多了负担太重,会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我选择在疏勒立镇,就是因为疏勒向西,可以直接与大宛交通。其实莎车也是一个不错的地点,可是莎车扼守着通往监氏城的山口,我想还是留在你们月氏人的手中比较好,以免女王会有不必要的担心。”

    铁华离的心脏怦怦乱跳。梁啸要在疏勒立镇,隔着葱岭与大宛交通,扼守要道。于阗同样有汉人驻守,莎车就是腹背受敌。如果再算上女王安排在葱岭以西的守住,他已经三面受敌,插翅难飞。

    可是,他又拦不住梁啸,如果不自量力的与梁啸作对,他只有死路一条,最后连莎车都保不住。

    “将军思虑深远,英勇无敌。若能在疏勒立镇,派兵驻守,也是四方之福。太子后人能得到将军的保护,也是他的福份。我想太子在天上也会祝福将军的。”

    梁啸满意地笑了。“能得到都尉的支持,我非常高兴。”

    ——

    东方朔和梁啸在西域外告别,东方朔将再次穿越大漠,赶往温宿、姑墨,展开他的合纵连横之策,对乌孙进行围堵,梁啸则随铁华离赶往莎车、疏勒。他将在疏勒停留数月,等到明年开春,穿过衍敦谷和鸟飞谷,赶往大宛。

    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动用一切外交力量和武力手段,迫使乌孙臣服。

    乌孙是葱岭以东最大的国家,如果乌孙不肯低头,汉人在西域的统治不会牢固。就眼前的情况来说,只要猎骄靡表示出任何对汉人不欢迎的态度,梁啸就会遭受重大困难——西域诸国为了生存,不可能不顾忌猎骄靡的情绪。

    好在猎骄靡被梁啸的战绩唬住了,猫在山里不肯出来。他在等梁啸主动进攻的同时,也给梁啸留出了宝贵的时间,让他有时间从容部署。

    猎骄靡在庆幸冬天的到来,梁啸同样也在利用冬天不利征战的客观条件。

    三天后,梁啸到达莎车,包括莎车王在内的贵人们全部出城百里相迎,阿留苏的夫人和两个幼子也在其中。皇甫其也来了,他顺利完成了任务,自然要向梁啸汇报一下工作,然后就要赶回于阗去了。

    汇报完正事,皇甫其并没有退下,反而像拉家常似的问了一句:“将军,你知道月氏人的风俗吗?”

    “略有所知,和匈奴人差不多嘛。”

    “那将军知道,待会儿阿留苏的夫人来见你,会有什么样的请求吗?”

    梁啸微怔,随即意识到了皇甫其的意思。他笑了一声:“这个……不合适吧?我有妻妾。”

    “将军有妻妾,自然看不上这等蛮夷女子。可月氏风俗就是如此。你为阿留苏报了仇,阿留苏的一切财产都应该归你,包括他的妻儿和奴隶。如果你不接受,这就是违背了他们的风俗,会让他们不安。事实上,他们也需要依附将军这样的强者,才能继续生存下去。莎车、疏勒都是铁华离控制的区域,将军若不受,铁华离就会趁虚而入,恐怕对将军不利。”

    梁啸想了想。“多谢老丈提醒。不过我并不打算按照他们的这个风俗来。正相反,我打算以汉人的习俗来处理这件事。你放心吧,我会妥善处置的。”

    “既然将军心中有数,那我就放心了。”皇甫其躬身而退。

    几乎在同时,铁华离拜倒在阿留苏的遗孀莫苏耶耶的面前。莫苏耶耶二十出头,肤色微黑,眉心点着一颗朱砂痕。四年前,她嫁给阿留苏,次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莫若顿,随后不久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小阿留苏,阿留苏怕她随军太累,特地将她留在莎车,没想到这却是永别。

    莫苏耶耶抱着遗腹子小阿留苏,三岁大的莫若顿依偎在她身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铁华离。

    “夫人,如果有了梁啸的支持,别说守住莎车、疏勒,就算是争月氏王,也是有机会的。请夫人从大局出发,忍辱负重,依我月氏风俗,改嫁梁啸。”

    莫苏耶耶垂下眼睑。“一定要这么做吗?阿留苏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月氏太子,我如果依从月氏风俗,改嫁于他,岂不是连整个月氏国都要归他?”

    铁华离苦笑道:“夫人若是不从,那整个月氏国就要变成巴图的了。巴图软弱无能,早就依附了梁啸。他若成了月氏王,月氏国还是梁啸的,却与小阿留苏兄弟无关,也与夫人无关。夫人,葱岭以东,都是太子带着我们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征服的,难道就这样拱手送给巴图?”

    莫苏耶耶沉默不语。

    铁华离见了,暗自叹息。“夫人,我知道你对太子情深,看不上其他人。不过我敢向夫人保证,梁啸年轻有为,勇冠天下,是与太子一样的英雄人物。夫人改嫁给他,必不会辱没了夫人。我担心的却是他与巴图早有默契,不肯接受夫人。”

    -

    -(未完待续。)

第604章 混血美人

    “我们汉人没有这样的风俗。网”面对吞吞吐吐的铁华离,梁啸一口拒绝。不管莫苏耶耶是不是像铁华离说的那样美艳绝伦,他都没有兴趣将她收入房中。他不是圣人,但也不至于见个女人就流口水。

    当然,即使他没有好到这个程度,如果为了方便接收阿留苏的实力,他也不反对依照月氏人的风俗将莫苏耶耶收下,顺便帮阿留苏养大两个儿子。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管刘陵还是洛绪丽,也不至于打翻了醋坛子,非要和他争什么。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男人有几个姬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他不愿意接受莫苏耶耶,正是出于稳定西域的目的。在他看来,巴图才是最容易控制的月氏王,他委任巴图担任阳关都尉,控制南山的东线诸部落,进展得非常顺利,巴图对他言听计从,他又何必节外生枝,引起巴图的不安。

    阿留苏不是什么温顺的人,铁华离外表粗豪,实际上也是一个有城府的老狐狸,他怎么会上铁华离的当。就现在的形势而言,他还需要娶莫苏耶耶才能稳住葱岭的局势?

    真是笑话。

    “将军,可是现在在西域啊。”铁华离大感意外,以为梁啸只是客气,继续“劝道”。

    “西域不等于月氏。据我所知,有不少部落就没有这样的风俗。”梁啸轻声笑道:“好了,都尉的担心我明白,无非是怕我对阿留苏的幼子不利。你大可放心,我会视这两个孩子如己出,抚养他们成人。不仅是他们,西域所有人,只要愿意臣服我大汉,我都愿意将天子的恩泽转达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铁华离皱眉不语,他搞不清梁啸所言是真是假。他想了想,又试探了几句,退了下去。

    梁啸只是象征性地点头致意,并没有起身相送。对铁华离这样的对手来说,保持一种有限度的傲慢是有必要的。铁华离尚未离开大门,他就命人传上其他的访客,故意表示一种对铁华离的不冷不热。

    铁华离站在大门口,看着匆匆进入正堂的客人,感到一阵阵不安。他想了想,再次找到了莫苏耶耶。

    听说梁啸拒绝了铁华离的建议,莫苏耶耶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心。照这个情况分析,铁华离的担心很可能会成为现实。如果梁啸真和巴图有了默契,要将阿留苏的势力连根拔起,那她和两个孩子的处境就危险了。

    “那我该怎么办?”

    “夫人也许应该亲自见一见梁啸。”铁华离道:“身为太子遗孀,夫人也应该当面向梁啸表示谢意,毕竟是他帮太子报了仇。”

    莫苏耶耶明白了铁华离的意思,脸上泛起羞红,却没有拒绝。她也想亲眼看看梁啸究竟是何等人物。

    见莫苏耶耶不说话,铁华离起身退去,安排莫苏耶耶和梁啸见面。

    一连几天,梁啸都没有给铁华离机会,他在皇甫其的陪同下参观了莎车国的市场。莎车国以城为国,莎车城既是莎车国的国都,也是莎车国的国名由来。由于地处于阗以西,所以以经营玉器为主的汉商和羌中道的商人一般不到这里来,这里的商人以经营皮货、牲畜为主,还有一部分是来自葱岭以西的宝石。

    梁啸在市场上看到了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地商人,也看到了中原很少见的新奇货物,其中就包括一些乌兹铁块。他这才想起乌兹铁产自天竺境内,这里则是通往天竺的必经之路。

    梁啸买下了乌兹铁块,然后借助翻译和肤微黑的天竺商人聊起天来。没想到这个天竺商人对大汉并不陌生,说得头头是道,他还告诉梁啸,莎车的市场上就有来自大汉的商品在卖。不过现在生意不太好做了,汉人来得越来越多,转运的货物价格下降,利润浅薄,除了存货之外,很少有人再长途贩运。

    在天竺商人的带领下,梁啸找到了那些据说来自大汉的商品,一种叫邛杖的竹杖,还有一种叫夏布的麻织物。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梁啸立刻明白了这些东西来自于何处。

    “这些东西来自蜀地。”

    “蜀地?”皇甫其很意外。“蜀地有道路通往天竺?”

    梁啸笑笑。皇甫其一直在西域做生意,对西域比较了解,对国内反而不太清楚。当然了,这个时代的人对蜀地以及西南的了解也有限,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联络大月氏反击匈奴不成,这才转而想取道蜀地。现在河西已经被汉人控制,当然没有必要再绕这样的路。

    可是,如果能从蜀地取道天竺,却是沟通希腊、罗马的捷径,比起6路转运,海路显然更有优势。即使是和从江都、会籍出的海道相比,这条商道也有快捷的优势。

    也许可以忽悠天子派人开西南,免得他无事生非,一天到晚瞎琢磨。

    “当然有,只要有利可图,人的动力是很大的。就像你们一样,在我汉军控制河西之前,你们也不是克服了重重阻阻,来到西域做生意?”

    皇甫其笑了。“将军,我们是商人,商人逐利是天性。不过,像将军这样不歧视我们商人的贵人却不多,能遇到将军,也是我们的福份。”

    “有什么歧视不歧视的,我本来也是逐利之人。”梁啸想了想,将邛杖和夏季交给皇甫其。“老伯,你将这两件东西带回去,再买一些天竺特有的珍宝带回去,献给朝廷,一定能获利不少。”

    “既然可以获利,将军何不亲自献与陛下?”

    “我又不缺那点钱。”梁啸看了一眼远处,突然眼睛一亮。“还有,天竺歌舞也别有特,与我中原迥异。你可以以一批歌舞伎回去,路上可以消遣,回去之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皇甫其大笑。“哈哈哈……将军幸亏是从军了,要是你也做商人,我们可就没钱赚了。”

    梁啸也笑了,他走向旁边的一个专门经营歌舞伎的店铺,打量了一般,直接走向一个蒙着面纱却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女子什么价?”

    那女子听不懂汉话,却有些害怕,转身就想躲避。荼牛儿一见,上前一步,拦住了她,沉声喝道:“瞎了眼的东西,看见我家将军不行礼,还装什么装。”

    “将军?”女子愣了一下,抬眼凝视着梁啸,拦住了准备冲过来的几个壮汉。“汉人将军?”

    梁啸也听不懂她的话,也没太当回事。他只是觉得她身材的确不错,有一种在歌舞伎身上难得看到的气质,这才多看了两眼。这时,店主人听到争吵声,连忙走了过来。

    “她什么价?”

    店主人愣了一下。“她?她不是我们店里的,她也是来买货的。”

    梁啸一怔,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搞错了。他连忙向那女人陪罪,表示歉意。女人很大度,接受了道歉,却没有离去。“足下是汉人将军梁啸吗?”

    这一次,她说是的月氏语,梁啸勉强能听懂,皇甫其则一下子认了出来。“你是……莫苏耶耶夫人?”

    “是的,我是莫苏耶耶。”莫苏耶耶向梁啸行了一礼。“能否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梁啸也很意外,着意打量了莫苏耶耶两眼。他前天刚刚拒绝了铁华离,今天就在集市上遇到了莫苏耶耶,这未免太巧了。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

    莫苏耶耶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和店主人说了两句天竺语,店主人听说眼前这位是汉人将军梁啸,又惊又喜,连忙将他们请入一间干净整洁的雅室,又殷勤地献上了干果和酒水,这才退了出去。

    荼牛儿立刻带人把周围警戒起来。不用梁啸吩咐,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莫苏耶耶再次向梁啸施礼。“多谢将军为亡夫报仇,小女子尚未向将军当面致谢,实在失礼。”

    梁啸摆摆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夫人这是来购物,还是来见我?”

    莫苏耶耶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将军误会了。这家店主人是我的族人,我心情不好时,常来见他,听听乡音,排遣排遣。”

    “原来如此,那恕我冒犯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想去求见将军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在这里偶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里是我熟悉的环境,我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其实夫人不用紧张,我也不吃人的。”梁啸笑笑。“那些歌谣嘛,的确有些夸张,夫人不必太当真。”

    莫苏耶耶也笑了两声,着实多看了梁啸两眼。在此之前,她的确对梁啸颇为害怕,对她来说,梁啸就像一头猛兽,随时都可能将她和两个孩子吞掉,现在见了面,却现梁啸其实很随和,甚至比她的丈夫阿留苏还要容易接近,一点不像歌谣唱的那样凶狠好杀。

    “将军比歌谣里唱得还好。”莫苏耶耶话一出口,立刻觉得不妥,连忙闭上嘴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见气氛尴尬,梁啸换了个话题。“夫人是天竺人?”

    “是的,我家本在巴巴山以南,后来大夏人来了,我们就往南退,退过了天竺河。后来外祖父依恋故土,就又回到了大夏,为了安全,将我母亲嫁给了大夏的弥兰,也就是我父亲。”

    “这么说,你母亲是天竺人,你父亲是大夏人?”

    “是的。”莫苏耶耶迟疑了片刻,解下面纱,露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却又美艳绝伦的脸。和梁啸印象中的天竺人有些相似,但又略微有些区别。

    “夫人果然是个美人。”梁啸欠欠身,笑道:“阿留苏果然是英雄,也只有他这样的绝世英雄,才有资格能娶夫人这样的美人为妻。”

    莫苏耶耶脸微红,却没有再前拉上面纱。她叹了一口气。“与将军相比,他哪里敢称绝世英雄。如今他战死沙场,丢下我和两个孩子,无依无靠。”

    梁啸垂下了眼皮,沉吟不语。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实质非常果断,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得知他的身份,她没有就此退去,反而邀他闲谈时,恐怕就已经做出了决断。此刻图穷匕现,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

    这倒是有些棘手。他原本对莫苏耶耶一点兴趣也没有,大可一口拒绝。可是听说她是大夏王重将的女儿,反倒不能太过简便,以免伤了莫苏耶耶的面子。大夏与月氏之间有什么恩怨,他并不关心,但是他清楚,葱岭以西的月氏人实力很强,还在大宛之上,处理不当,会留下隐患。

    见梁啸不说话,莫苏耶耶离座而起,拜倒在梁啸面前。“请将军看在阿留苏曾与将军并肩作战的份上,施恩于我母子,让我能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为阿留苏留一点血脉。”

    梁啸想了想,伸手虚扶。“夫人起来,不必如此客气。我与阿留苏情同兄弟,你是他的夫人,就是我的嫂嫂,他的孩子也就是我的侄儿,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保护他们。”

    莫苏耶耶将信将疑。“将军……”

    “我们汉人说话算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梁啸说道:“快快请起,我还有些话想与夫人说。你总跪着,我还怎么说?”

    莫苏耶耶只好起身还座。

    “阿留苏曾经是月氏太子,不幸陨身战阵,的确是件不幸的事。如今巴图成了太子,如何安置阿留苏的儿子,可能还要根据月氏人的习俗来处理这件事。我想,阿留苏的儿子也是月氏王族,女王总不会一点情份也不顾,就算做不成太子,做个小王或者城主,总应该没有问题。”

    莫苏耶耶轻抚胸口,长出一口气。有了梁啸这句话,至少她和两个孩子的性命是能保住了,说不定还能如愿以偿的占据莎车。

    “西域小国众多,各有习俗不同,我初来乍到,也不能肆意而行。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人情总是有的,我愿意向女王进言,请她妥善安排。夫人请放心,开春之后,我就会翻越葱岭,到时候一定给将夫人的请求传达给女王。”

    “那就多谢将军了。”

    梁啸还礼,又问道:“夫人,铁华离……可靠吗?”

    莫苏耶耶不假思索。“铁华离都尉对阿留苏忠心耿耿,绝对可靠。”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请夫人转告铁华离,他可以继续留在莎车城,直到你的儿子……他叫什么?”

    “莫若顿。”

    “直到莫若顿成年为止。”

    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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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纵横

    东方朔走得很慢,从于阗到姑墨,他走了将近一个月。小说。f

    等他到达姑墨的时候,关于郭武等人大破山贼的歌谣已经广为传唱,妇孺皆知。冬天没什么事,人们都喜欢聚在一起唱唱歌,跳跳舞,听听故事,最适合传播这些消息。

    得知东方朔回来了,姑墨王亲自出城相迎,态度比以前更加恭敬。他原本就不如东方朔高大,一旦弯下腰,更像侏儒一般。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挺直腰杆,就像背了一座大山似的抬不起头。

    东方朔谈笑风生,和来迎接他的姑墨权贵一一打招呼。他本来就是个好热闹,不拘小节的人,来往姑墨多次,和这些人也多有交往。只是以前他多少有客居的意思,这次却有了几分主人的味道。

    酒席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酒过三巡,有人有意无意的问起了于阗战事,言语之间难免有质疑歌谣中所唱言过其实,在为梁啸扬名的意思。

    东方朔毫不介意。“诸位,言语就像风,总有不实之处。那些歌谣岂能当真,你们当故事听听就完了。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会有机会亲眼看到梁将军威武的。”

    姑墨王一听,心中一紧。“东方朔先生的意思是说,梁将军会来天山?”

    “天山这么好的地方,他当然会来。”东方朔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大王尽可放心。我汉人到此,绝非贪图你们的财物、人口,只是希望能弥合诸国之间的矛盾,让你们和平共处。你看于阗、扜弥诸国,现在不是挺好嘛,大家通力合作,改造河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人口五六万的大国。他们付出了什么呢?供养数百汉军而已。”

    姑墨王大吃一惊。“于阗、扜弥诸国会成为一个大国?”

    “大王别紧张,只是一个联盟而已。”东方朔放声大笑,连声安抚姑墨君臣。“你们也知道的,我中原朝廷对玉的需求量很大,于阗是产玉之国,我们当然要多费点心思,不希望那里有什么事。梁将军将郭校尉留在了于阗,着他看护南山商路,以免为山贼马匪所害,并无其他用意。”

    姑墨王松了一口气,却依然不能放心。

    汉人也许没什么歹意,可是于阗王他们有没有歹意,谁能保证?西域诸国都是如此,一旦实力强大,必然会向外扩张征服。以前于阗、扜弥实力不足,两国加起来勉强能和姑墨相提并论,没什么优势可言,当然不至于远涉大漠。现在情况有变,他们的人口可能两倍于姑墨,那就很难说了。

    如果汉人再在背后耍点诡计,南山诸国发兵征战,正当于阗河下游的姑墨国很可能首当其冲。

    姑墨王暗自决定,一定要派人越过沙漠,搞清楚南山诸国的情况,看看是不是真如东方朔所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提前做准备了。

    东方朔在姑墨住了两天,起程赶往龟兹。

    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龟兹城,这里离达坂城与赤谷城的距离相当,往来都很方便,更重要的是龟兹城有足够的实力,是天山诸国中除了乌孙之外的第一大国,龟兹大将何塞与汉人关系良好,有他支持和保护,东方朔才能在天山一带如此自由。

    回到龟兹城,东方朔第一时间拜会了何塞。

    何塞也很关心南山的情况,他也听到了那些歌谣。虽说与梁啸相知,梁啸还送过他一口宝刀,但他也对梁啸的战绩表示怀疑。一百破一千还勉强可以接受,这一千破两万是不是太夸张了,而且对手还是赫赫有名的天狼。

    东方朔笑笑。“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没错,全是真的。当然了,成功绝对来之不易,背后有很多的谋划和准备,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大将不是外人,我可以对你说一说。”

    东方朔将梁啸几次战事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对何塞说了,除了弩车的制法之外,他事无巨细,一一对何塞说明。何塞也是掌兵多年的将军,听了这些细节之后,不免拍案赞叹。

    “梁将军果然是用兵如神。当年在达坂城外,他就让李都尉迂回赤谷城,绕到达坂城背后发起攻击,一举拿下达坂要塞。如今他再回西域,不仅骁勇依旧,而且谋略又高了一筹,可喜可贺啊。天狼貌似强大,可是他远征阳关,却是一个错得不能再错的败招。”

    “将军一语中的。”东方朔笑道:“和你有一样看法的人不少,猎骄靡应该就是一个。”

    何塞心中一动。“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也对,也不对。”东方朔说道:“我们汉人的兵法大家有句话,兵形如水。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哪有一定之规?天狼因盲动而自取灭亡,难道他不动就可以逃过一劫?当年车师人躲在达坂城不出来,不一样被梁伯鸣攻破了要塞?”

    何塞若有所思。

    “再者,现在梁伯鸣坐拥南山诸国,实力已非初来西域可比。如果你们还觉得坐守坚城就能平安无事,等他兵临城下,再后果岂不是迟了?”

    何塞眉头一跳,露出几分惧。他这才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情况已经变了,如果他还按照以前的情况来揣测梁啸可能的行动,等梁啸带着大军赶到,他肯定要吃大亏。

    “那……梁将军能够强攻赤谷城?”

    “是不是要强攻赤谷城,现在还不好说,但是逼乌孙臣服却是必然的事。当年梁伯鸣来西域,本想带着诸国质子回京,被匈奴人挡住了去路,中途而返,如今我汉军已经击败了匈奴人,占据了河西,他岂能再半途而废?大将,我跟你说句实话,西域三十六国,只要有一国不服,梁伯鸣都不会离开。”

    何塞沉默不语。东方朔这句话的威胁意味很浓,让他很不舒服。但是他也清楚,梁啸再回西域,形势已经变了,恐怕不由得他不服。南山诸国一战平定,梁啸移师天山也必然的事。区别只在于他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龟兹面临的压力显然要大于乌孙。龟兹没有赤谷城那样的险城,也没有乌孙那样强大的实力,一旦梁啸兵临城下,龟兹有可能再次遭受屠城的悲剧。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和梁伯鸣都把你当朋友,也把龟兹当盟友,不希望兵戎相见。我们要的是友谊,不是战斗。所以,我希望你能劝说龟兹王,与我大汉结盟。”

    何塞眼珠一转。“既是盟友,我龟兹向大汉送质,那大汉会送质子来龟兹吗?”

    “质子不可能,公主倒有可能。”

    何塞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说……和亲?”

    东方朔笑了,点点头。“但是,西域最多只有一个国家能够和亲,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要看你们自己。”

    何塞大喜过望。如果真能和大汉和亲,那肯定是一件大赚特赚的事啊。大汉和匈奴人和亲,每年都要送一批财物。就算龟兹没有匈奴强大,大汉不会每年都送,可有一个公主在龟兹,对龟兹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细细想来,能和龟兹争这个机会的只有乌孙。东方朔提出这个建议,当然是希望联合龟兹攻打乌孙。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乌孙和大汉和亲了,那龟兹能有什么好处?有了汉人的支持,乌孙还不是想欺负龟兹一下就欺负一下。

    何塞一口答应,他会向龟兹王说明利害关系,尽可能争取与大汉结盟。

    猎骄靡坐在宫中,手指轻轻叩击着大腿,听刚刚赶回来的探子回报消息。

    他虽然决定以静制动,等梁啸来攻城,但是他并没不打算死等。他派出大量的探子打探消息,只有和汉人有关的消息,他都要知道。

    西域广大,靠人行马走,速度太慢,很多消息都有很长的时间延迟,口耳相传,消息会变形,最后有多少可信成份,实际上也是一个说不准的事。猎骄靡对此保持足够的警惕,也为此伤透了脑筋。

    不过,最近传回来的这个消息却让他非常不安。

    东方朔从于阗回来了,受到了姑墨王的热情招待。但是他在姑墨没有呆多久,很快就匆匆赶往龟兹。在猎骄靡看来,这个看似正常的举动却非常不正常。

    以往东方朔经过姑墨的时候都会来赤谷城看看,看看他,看看他的阏氏阿瑞堪。这次却过姑墨而不入赤谷城,实在有些诡异。

    他为什么不来赤谷城?为什么急着回龟兹?

    一连串的问题填满了猎骄靡的脑海,让他头晕脑胀,疑神疑鬼。

    一串清脆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阿瑞堪出现在门口。她看了一眼猎骄靡,抬手示意侍女们在外面等候,自己放轻了脚步,走到猎骄靡身边。

    “有什么消息吗?”

    猎骄靡点点头,示意探子们下去。他搓着手,想了很久。“东方朔从于阗回来了,在姑墨留了两天,已经回了龟兹。听说姑墨王对他非常热情。这段时间,姑墨多了一首非常受欢迎的新曲,是关于梁啸的,他在于阗又打了一个胜仗,以两百人击杀了几伙实力不弱的山贼,俘虏人口近万。”

    阿瑞堪眉头微挑。

    “还有,听说汉人要在于阗驻兵,于阗、扜弥等国要组成一个联盟。汉人在帮他们修整水利,完成之后,他们可以供养更多的人。也许用不了几年,就能有十万人口。”

    阿瑞堪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这大话说得……简直没边了,把天下人都当傻子吗?”

    “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

    “当初乌单率兵东征的时候,我也不信。就算梁啸再善战,他的实力那么弱,又怎么可能战胜乌单的两万大军呢。结果呢,乌单死了,两万大军崩溃了,南山一战而定。”

    阿瑞堪的脸阴了下来,挺身而起。“你还在责备乌单?他已经死了,已经战死沙场了。你不要总拿一个已经战死的人做对手。”

    猎骄靡诧异的看着阿瑞堪。“你这是怎么了?”

    阿瑞堪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地坐了下来。“没什么,想到乌单,我就难过。”

    猎骄靡摸着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难过,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如果不能击败梁啸,我们很快就要和乌单见面了。到了那时候,你总不能告诉他和你的父王,你一直伤心,却没有为他们报仇。”

    阿瑞堪瞥了猎骄靡一眼。“你有计划了?”

    “我有计划,但是我不知道汉人有什么计划。我觉得汉人在策划一个阴谋,可是我却想不出来会是什么阴谋。唉,汉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简直是防不胜防啊。东方朔突然不来赤谷城,让我非常不安。”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派人去请他来就是了。”

    “不然,请他来,意思就太明显了。”猎骄靡抬起头,盯着阿瑞堪。“你派人去一趟。”

    “我?”

    “是的,你派人去一趟,就说你打算接受他的建议,看看他有什么安排。”

    阿瑞堪有些慌乱起来。“我……他的建议?”

    “他没有建议你选一个人,重建浑邪部吗?”

    阿瑞堪脸煞白,霍然站起。猎骄靡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我没有监视你,不过这也不难猜。你没了母族的支持,心里不安,东方朔想离间你我,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你觉得没有了乌孙,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阿瑞堪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神中却露出了几分恐惧。她一直以为这件事瞒得很好,没想到猎骄靡一清二楚。猎骄靡说他没有人监视她,可是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猎骄靡的话。

    猎骄靡轻声笑了起来,打了一个响指。一个仆从走了进来,跪倒施礼。猎骄靡站了起来,缓步向外走去。在仆人面前,他停了下来。“把你打听到的事都告诉阏氏,让她知道东方朔是什么样的人。”说完,看了阿瑞堪一眼,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阿瑞堪掩着怦怦乱跳的心口,胸中涌过一阵强烈的不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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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虚张声势

    交河城,离车师王宫不远的驿馆门外,大汉都尉李当户的官舍前,乌孙使者左涂默默地坐在马车上,忍受着路人的目光,一言不发。f。f

    左涂是阿瑞堪从浑邪部落带来的奴隶,原本是个汉人,年幼时被掳到匈奴,辗转被卖到浑邪部,成了阿瑞堪的玩伴,陪着阿瑞堪一起长大。他通晓汉话和匈奴语,后来来到乌孙,又学会了乌孙语,粗通文字,是阿瑞堪信得过的心腹,这才派他为使者,前往龟兹与东方朔联络。

    左涂接到命令,不敢怠慢,日夜兼程,先到了温宿、姑墨。在走访了一圈之后,左涂确认了猎骄靡所言不虚,两国百姓都在传诵汉人将士的威名,而两国权贵也对汉人都敬畏有加,虽说还没到臣服的地步,但言语之间都露出不愿与汉人为敌的意思,对乌孙的使者,他们在热情接待的同时也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

    左涂不顾旅途劳顿,赶往龟兹。到达龟兹之后,他第一时间赶往东方朔常住的驿馆,却被告知东方朔不在龟兹,他半个月前就向东去了。左涂再三追问,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只说是日常巡视,其他细节一概不知。

    左涂心中越发不安,又赶到何塞的府上求见。他知道何塞是龟兹大将,与东方朔关系非常好。在门外等了半天之后,何塞府中的仆人告诉他,何塞公务繁忙,没时间接见他。至于东方朔的去向,何塞倒是很大度,告诉左涂说,东方朔向东去了,要去交河城和李当户会晤,至于干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左涂听了言外之意,又花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听到一点消息:龟兹王正在考虑向大汉臣服,并有意与大汉和亲。

    左涂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情况紧急,如果龟兹真的与大汉和亲,其他小国肯定也会追随汉人,至少会保持中立,到时候就只有乌孙一国与汉军做对了。如此一来,不仅猎骄靡处境危险,连阿瑞堪的小算盘都有可能落空。

    不用说,东方朔不顾天气寒冷,四处奔波,肯定是在与诸国谈判,争取他们的支持了。

    左涂快马加鞭,向东追赶,终于在交河城赶上了东方朔。他立刻求见东方朔,东方朔却没有见他,推说有事要忙,请他过两天再来。左涂哪里肯听,就在门外等着,坚持要见东方朔。

    东方朔显然是个大忙人,左涂在门外等候的这半天时间内,东方朔一直没闲着,访客络绎不绝,往往是前面的还没走,后面的又来了。左涂看在眼里,更加心惊。

    终于,夜幕降临之后,一个甲士出来,引着左涂从侧门走了进去。东方朔和李当户坐在堂上,正在饮酒,看到左涂,东方朔指了一下空位。“坐,先吃点东西再说。”

    左涂又累又饿,不过听到这一句,他还是非常高兴,说了句“多谢先生”,自己卷起袖子,先喝了两杯酒,又割下几块肉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东方朔笑了,将自己面前的肉推到左涂面前,看着左涂大快朵颐。等左涂差不多干掉半只羊腿,一大壶酒,拍着肚子打饱嗝,这才说道:“什么事这么急,让你这么不顾一切的要见我,也不知道避避嫌。”

    左涂佯作不解。“我来求见先生,何需避嫌”

    东方朔和李当户交换了一个眼神,岔开了话题。“你赶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见东方朔顾左右而言他,左涂心中更加笃定有问题。他立刻按照事先的计划,笑道:“我奉公主之命,赶来拜见先生,要商量的自然是大事。”

    “是阿瑞堪命你来的”东方朔微微点头,松了一口气。“她做出决定了”

    “是的,她愿意与先生合作。本想等先生去赤谷城的时候再说,没想到先生迟迟不至,只好派我来了。”

    “哦,最近事情比较多,再说山里下了雪,也不太方便,想着等明年春天,雪化之后,再去拜见的。”

    “可是先生却不见清闲,反而倒是忙得很。我一直追到这里,才算追上先生。”

    东方朔瞅了左涂一眼,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像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我没去赤谷城,原因刚才已经说过了,并无虚言。来这里却是公务,无可推卸。对了,你一路走来,听到梁将军的消息没有”

    “梁将军有什么消息”

    “他去了莎车,也可能在疏勒。如果那边事情处理得顺利,他也许去来龟兹与我会合。”

    左涂心里咯噔一下。梁啸要来龟兹莎车、疏勒的事情处理得顺利又是什么意思,是军事准备完成吗他真要大冬天的强攻赤谷城

    虽然理性告诉他这不太可能,可左涂还是不放心。梁啸打过很多看起来不可能的仗,大雪天行军的事也做过,夜袭乌单,奇袭车师,都是在冬天行军。

    “你怎么了”见左涂面变幻,东方朔心中暗笑。他故意说得吞吞吐吐,就是要让左涂生疑,让他自己去猜。越是不肯定,他越是紧张。等他回报阿瑞堪和猎骄靡的时候,造成的恐慌更强烈。

    左涂心宁不神,欲言又止。

    李当户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东方朔只言片语就耍得左涂团团转,暗自叹息。梁啸安排东方朔留在西域实在是太对了,他仅凭一张嘴,就将乌孙猎骄靡困住了,动弹不得,为梁啸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左涂反复试探,始终没能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只得怏怏而去。

    送走左涂,忍了很久的李当户终于笑出声来。“曼倩,你这欲擒故纵之策,可把乌孙人吓得不轻啊。”

    “这毕竟是虚的。”东方朔收起笑容。“李君侯,你在车师驻守了这么久,对山北的情况了解多少你也清楚,赤谷城险固,强攻很难得手,我们必须另寻他策。”

    李当户连连点头。他曾经经过赤谷城,知道要想接近赤谷城有多攻,强攻根本是不现实的事。

    “我觉得,你应该往山北走一遭,看看那里的情况。”李当户慢悠悠的说道:“我们虽然在西域多年,但是控制范围有限,特别是山北,一直很少涉足。要想攻乌孙,无非南北两个方向,南边不行,就从北面下手。就我看到的赤谷城而言,虽然南北的河谷都不小,可是要供养数万人,恐怕不太可能。”

    东方朔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要从山外取食”

    “我觉得应该是,只是我们不太清楚罢了。”

    “好”东方朔一拍大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君侯,你也要早做准备,如果真要对乌孙开战,你是肯定要参战的。”

    “我早就准备好了。被天狼压制得不能动弹,这口恶气憋得难受,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曼倩,明年春天就打”

    “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打,最的还要看梁伯鸣能不能找到致胜之策。毕竟最后还要靠武力说话,猎骄靡也算是个枭雄,不太可能被吓住。”

    “那你还忙什么”

    东方朔白了李当户一眼。“这就是你和梁伯鸣的区别。如果是他,肯定不会这么问。”

    李当户大笑。“我不是他,否则又何必等他,我早就把天狼干掉了。”

    莎车城外,梁啸勒着战马,看着一匹匹战马从眼前奔驰而过,微微颌首。

    保留到最后的月氏精锐果然不同凡响,这些骑士经过几天训练,就已经初步掌握了汉骑的战术,只要坚持练习,很快就可以成为和汉骑一样骑射近战皆能的精锐。

    有莫苏耶耶首肯,梁啸从莎车守军中征调了三百骑。这是有史以来从一国征调骑士最多的一次。南山诸国大多实力有限,梁啸每次征调一百骑就已经算多了。

    “原本对将军的战绩还有些猜疑,看到这些勇士,我是真的信了。”莫苏耶耶骑在一匹白马上,轻声叹息。她戴了一个笠帽,笠帽边罩着黑纱,既可以挡风沙,又能遮挡其他人的目光,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铁华离听了,暗自得意。虽说梁啸一直不肯依从月氏风俗接受莫苏耶耶,但是两人相处得很和睦,让人很难相信他们一点好感也没有,说不定已经成了好事也说不准。不管怎么说,梁啸已经宣布了对莫若顿和小阿留苏的庇护,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夫人过奖了。”梁啸微微欠身,从容平静。“我们汉人先贤说过,教民七年,可以战。训练必不可少,哪怕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牧民,和真正的战士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那真正的战士又是什么样的”

    “真正的战士见利不乱,临危不惧,赴汤蹈火,唯命是从。”

    “如果有这样的勇士三千,可以横行西域。”铁华离赞了一声,又:“虽然月氏、匈奴都自称善战,却从来没有人能有这样的见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遇到训练有素的汉军,岂能不败。”

    梁啸哈哈大笑。“都尉,我这也是没办法。西域耕地太少,供养不起太多的战士,我也只有尽可能的加强训练,以精兵取胜。不过,这只是真正的战士与普通战士不同的一点,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最重要的一点又是什么”

    “真正的战士以保卫为己任,普通的战士则不然,他们是为利益而战,为了利益,他们甚至可能转而伤害需要他们保护的人,那就与盗贼无异了。”梁啸瞥了铁华离一眼。“当然了,人都要生活,兵力太多,供养不足,也是逼良为盗的原因之一。”

    铁华离眉毛耸动,沉默不语。

    比起精兵战略,这种战士以保护为己任的思想更加新颖,至少他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从来不以抢劫为耻,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去抢,有利可图的时候也去抢,对他们来说甚至是天经地义的。正因为如此,他们随时准备抢别人,也要防着别人随时可能来抢他们,拥有更多的兵力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以前以为天经地义,他也没有怀疑过合理性,现在听梁啸一说,他一下子意识到他们实际上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根本没有任何安全可言。不管他们拥有多少户口,拥有多少人马,都挣扎在生死边缘,不是被强敌击败,就是因为贫穷而饿死。甚至一场雪灾,都有可能将一个强大的部落推入死亡的深渊。

    “将军,下一步你做准备去哪里”

    “我要去疏勒。”梁啸说道:“疏勒王的使者已经来了,我想去疏勒看看。那里来往大宛的商人比较多,也许能打听到一点大宛的消息。说起来,我已经离开大宛五年了。”

    莫苏耶耶没有说话。她听说过大宛公主洛绪丽的事,梁啸的坐骑还是洛绪丽送的,洛绪丽还为梁啸生了一个儿子,两人的感情毋庸置疑,梁啸急着去打听洛绪丽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铁华离冷眼旁观,心中颇为得意。嘿嘿,孤男寡女,青春年少,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美女,我就不相信你们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转头看了看。“将军,我想亲自试试你的训练方法,可以吗”

    梁啸一口答应。“当然可以,都尉请便。”

    “那好,我去试试,偷学几招,以后也好训练我的部下,保一方平安。”铁华离踢马向前,看了一眼梁啸,又看了一眼莫苏耶耶。“夫人的安全,就请将军多费心了。”

    梁啸这才明白铁华离的意思,窘迫地应了一声。莫苏耶耶没吭声,但气氛却有些尴尬。铁华离装作没看见,带着亲卫,策马而去,留下梁啸和莫苏耶耶相对无语。

    过了好久,莫苏耶耶说道:“将军明年会去大夏吗如果有机会,还请为我给父母捎个信,报个平安。”

    梁啸点头答应。“一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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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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胯下千里马,掌中宝雕弓,匹马踏匈奴,三箭定天山。
功名自当马上取,大汉雄风万里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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