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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02章 练兵

    为鲁象练骑兵,梁啸很用心。

    他从两千多南越骑兵中挑出一千余人,每天黎明即起,先绕着番禺城跑上两圈,活动筋骨。太阳露出地平线,骑士吃早饭,战马补充精料。早饭后,骑士分成两拨,一拨练习射箭,一拨练习控马。

    南越骑士之前就会骑马,但是他们的骑术只是指慢速奔跑。在梁啸看来,这样的骑术远远不能满足骑战的要求,他要教他们更好的骑术,以及骑兵冲锋、配合、迂回等复杂的战术。

    最后的成果还没有看到,大汉使者帮助南越训练骑士的消息却已经传遍全城。南越王赵胡也听到了消息,找了个时间,在严安的陪同下登上番禺外城,观看骑兵训练。

    这时候,骑兵已经经过大半个月的训练,战术初步成型。看到城头的王旗,得知大王在观看,骑士们更是打了鸡血一番,精神抖擞,一丝不苟,迂回,冲锋,骑射,撤退,表演得像模像样。

    赵胡很满意,虽然没说什么,眼角的笑容却非常明显。

    太子赵婴齐全副戎装,站在一旁。“父王觉得如何?”

    “嗯,有点精锐的意思了。”赵胡转身看看严安,浅笑道:“多谢严君,也请向梁君转告我的谢意。待他有空闲的时候,请他来宫里说话。”

    严安很客气地还了一礼。“大王言重了。南越是大汉藩国,南越太平,便是大汉太平。能助大王一臂之力,也是我与梁君侯的荣幸。当然了,这主要是梁君侯的功劳。骑战是他赖以成名的技艺,虽然人数有限,但是这千余骑将是大王最锋利的战刀之一。”

    站在一旁的吕嘉眉头微蹙,不冷不热的说道:“可惜我南越水道纵横,没有横亘万里的草原,也没有日行千里的宝马。不管梁君侯多么用心。这些骑兵终究不能与汉家骑士相提并论,所以嘛……”

    “所以嘛,最好是相安无事,不要发生什么冲突。”严安笑盈盈的抢过话题。“如此一来。吕相就可以尽展才智,辅佐大王,致万世太平。以吕相的才华,将来不仅名垂南疆,还会扬名天下。”

    吕嘉哼了一声:“严君误会了。我听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南人擅舟,北有擅马。对我南越来说也是如此。舟楫才是我南越的强项,这骑士么,训练不训练,其实作用不大。”

    严安眉毛微扬,轻笑两声,既有些客套,又有些不以为然。吕嘉斜睨着他,也笑道:“怎么。严君觉得我说得不对?”

    严安故意沉吟了片刻。“吕相,我如果说,朝廷在舟楫上的优势比骑战上的优势还要明显,你相信么?”

    吕嘉翻了个白眼,“哈哈,哈哈”的干笑了两声,不屑一顾。

    严安收起笑容,拱手道:“大王,安等奉诏来南越已经数月,陛下之意甚明。南越之所以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不肯纳质入朝,并非大王有意怠慢,而是有人坐井观天。不知道厉害。既如此,安多言无益,不如请朝廷下诏,派些水师来南越,助南越清剿海寇,如何?”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吕嘉一眼。“据安所知。将军赵广出海靖寇,似乎不太顺利。”

    通译虽然通晓汉话,却不知道“坐井观天”是什么意思,翻译了一半,就卡住了,只能向严安请教。严安随即将这个寓言讲了一遍,吕嘉听了一半,就知道这个坐井观天的青蛙就是指他,顿时恼了。

    “严君,要看汉家水师,何必费那么多事,番禺城外的港口中就有淮南楼船。”

    严安笑容更加轻蔑。“吕相,你真应该走出番禺,走出南越,看看天下了。这商船和战船能是一回事么?你不会把我大汉水师等同于那些海寇了吧?不过也是,海寇对于南越水师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对手了。”

    吕嘉顿时语塞,微黑的脸有些泛紫。他瞪着严安,几次欲言又止。论口才,他的确不是严安的对手。安排赵广去海边设防的确是他的主意,打的也是防备海寇的旗号。如今赵广一直未回番禺,严安咬定他是打不过海寇,他还真没办法反驳。

    他总不能说赵广不是打海寇,而是防备汉军水师吧。

    虽然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可他们毕竟是读书人,这点脸面还要的。

    当然了,论见识,他也不如严安。严安从家乡临淄去长安,又来到南越,行程万里,可是他呢,他真的没出过南海郡。天下有多大,他真没什么概念。这一点,在他和严安多次交流中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文不及,武不敌,吕嘉被严安、梁啸全面压制,不免有些气急败坏,一怒之下,他冷笑道:“严君这么说,我倒真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大汉水师究竟有多强,和海寇又有什么区别。”

    严安毫不示弱,把目光转向了赵胡,挑衅之义甚明。

    赵胡一时束手无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翻了脸?

    吕嘉话说出了口,也后悔莫迭。这不是引狼入室么?谁知道到时候汉军水师会来多少人,是几百,还是几千,又或者是几万?他转过身,给自己的亲信示意,让他们赶紧出来说几句,把话圆回来。

    他低估了严安。严安好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岂能轻易放过。不给吕嘉任何反悔的机会,他三言两语就和赵胡说定,约朝廷派水师赶来南越,助南越剿灭海寇。更让吕嘉吐血的是,太子赵婴齐居然帮着严安说话,似乎早就盼着汉军入境似的,一个劲的怂恿赵胡答应。

    迅雷不及掩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吕嘉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他再也顾不上梁啸和骑兵的事了,一心想着怎么补救。如果真让汉军水师入境,对南越将大大不利。只要稍微有点智商,都能猜得到汉军水师绝对不会弱。正如严安所说,商人的楼船都那么强了,水师的战船还能弱吗?

    更可怕的是,如果来的不仅是汉军水师,还有汉军骑兵呢?南越很有可能因此亡国。

    那他吕嘉可就成了南越罪人了。

    然而,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尽管吕嘉讲了很多理由,却被严安紧紧咬住不放,最后只能限定了一个条件:汉军水师不能超过十艘楼船。

    严安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一脸怒意,最后看在太子赵婴齐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

    ——

    晚上,回到驿舍,梁啸听完严安的讲述。赞了一句:“严君果然高明,三寸舌抵得上十万兵,十艘楼船真能进港,别的不敢说,击败赵广所部是十拿九稳。”

    “有这么大的把握?”

    梁啸笑着看了严安一眼。“严君,不是我夸口,若不是来得匆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在豫章造船,我有把握用两艘楼船屠杀赵广部。”

    严安又惊又喜,还有些尴尬。梁啸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南越造船,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好在现在和梁啸混熟了,他打了个哈哈就混过来去了。

    “真有这么大的优势?”

    “多说无益,等卫青带着水师来,打得赵广鼻青眼肿,你就知道了。”梁啸有些惋惜的搓搓手。“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被卫青抢去了,等他来了,我得好好敲诈他一下。”

    严安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梁啸说十艘楼船够用了,他也就放心了。当然了。不够用也没关系,卫青虽然老实,却不是傻子,他不会真的只带十艘楼船的。

    “君侯。我这就给陛下上书,你也和淮南国的商人联系一下,水师到港,恐怕需要他们的支持。”

    “请陛下下诏,钱可以花,但不能花得莫名其妙。”梁啸挑挑眉。“另外。你和陛下说一声,把我这段时间用掉的钱补给我吧。”

    严安大笑。“放心吧,只要南越质子入朝,陛下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

    在帮鲁象训练骑兵的时候,梁啸自己也没有闲着。他用鲁象送的二十匹滇马装备了亚历山大等骑士,让他们熟悉滇马的特性,并维持正常的训练,保持随时可战的实力。

    与此同时,韩说等郎官也不例外,一起参加训练。梁啸还将他们分拨到南越骑兵之中,让他们做随营教官,与南越士卒打成一片。这些郎官大多来自西北六郡,骑术也好,战术也罢,都是从小训练的。有他们手把手的指导,南越骑士的水平提高很快。

    以梁啸为首的汉家郎在南越将士心目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田甲等人和郑严一样,成了梁啸的粉丝,走得比普通将士更近,不知不觉的模仿起梁啸等人的言行举止。

    汉家风尚在不知不觉中浸染了这些南越的将士。

    南越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字,现在使用的文字也和中原使用的有些区别,保留了更多的秦朝小篆,对中原已经开始流行的隶书涉及不多。郑严、田甲等将士更是以文盲居多,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梁啸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让韩说等粗通文墨的郎官教他们读书写字,进一步加强汉文化的攻城掠地。

    这是吕嘉等人没有注意到的阵地。在不知不觉之中,梁啸就挖了吕嘉的墙角。

    一个月转眼即过,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最关心此事的人莫过来于鲁象。他对这千余骑兵寄予了厚望,既希望新练的骑兵能够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又不愿意无端增加损耗。在比武之前,他命令所有的骑士将矛头、箭头仔细包好,战刀也换上刚从作坊里出来,还没开刃的新刀,对参加比试的将士再三叮嘱,既要保护自己,又不能杀红了眼,伤了别人。

    一切准备停当,梁啸和赵婴齐、鲁象并肩走上了观武台。

    鲁象叉着腰,看了一眼台下列阵完毕的骑士,又看看梁啸。“梁君侯,不瞒你说,五十匹好马,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能拿得到。除了我们的赌约之外,太子也想掺一脚。若是儿郎们的表现能让他满意,他要设宴酬谢君侯。”

    梁啸笑笑,冲着赵婴齐拱了拱手。他知道鲁象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他只教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平时练起来好看,真正上阵搏杀却不顶用。其实鲁象真的想多了,最能明白他用意的反而是吕嘉,只可惜吕嘉和鲁象面和心不和,他们是不可能坐下来交心的。

    他教给这些南越骑士的都是真本事。因为他很清楚,不管这些南越骑士怎么练,南越的骑兵都不可能是中原骑兵的对手。滇马的确是好马,虽然体格有限,但负重、爬山涉水的能力都不弱,否则也不能承担起茶马古道的重任。可是作为战马,滇马绝对不是理想的马匹。

    南越骑士无法对汉军形成威胁,却可以起到一个杠杆的作用。鲁象的实力增强,就有了和吕嘉叫阵的资本,等赵婴齐即位,他甚至有可能压倒吕嘉,在南越内部形成亲汉派,利大于弊。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藏私,他大可以大大方的展示自己在骑战上的造诣,并圈粉无数。

    事实证明,太子赵婴齐就被他成功的俘获了。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主动热情。

    “我可没有将军这么大度。我明说吧,从答应赌约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输。”梁啸笑眯眯的说道:“我是武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要么不赌,要赌,我就必须要赢。”

    “哈哈哈,如此最好。”鲁象大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三人在台上落座,有军吏挥动旗帜,比武开始。

    第一项是骑射,箭靶就立在台前,双方各十名骑士策马从台前经过,每人射十箭,看谁射中的箭多。

    一声令下,双方挑选出的骑士出列,在远处列阵。梁啸这边的骑士以田甲为首。他的身材虽然偏高,但是他和梁啸走得比较近,接受了梁啸的私人指点,不论是骑术还是射艺都有长足的进步,是南越骑士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为了配合他的身材,梁啸还从鲁象送的二十匹滇马中选了一匹体力最好的给他当坐骑。

    战鼓声缓缓响起,田甲踢马出列,举起手中的弓,开始缓缓奔驰。

    战马逐渐加速,跑到箭靶前的时候,已经四蹄腾空,鬃毛飞舞。田甲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拉弓搭箭,一口气连射三箭,正如当初与他们比试时贝塔的做法。

    三箭全中!

    军吏尚未报出成绩,双方骑士们就沸腾了。其实,即使田甲没有三箭全中,仅是他全速奔驰中的急射就已经夺人眼球。未经梁啸训练的普通南越骑士可做不到如此迅速的射击。如今他不仅射得快,而且射得准,岂能不惊艳全场。

    听到军吏报出的成绩,赵婴齐有些失态,长身而起,走到台边,大声问道:“当真?”

    “殿下,千真万确,三箭全中。”军吏将箭垛抬了过来,摆在赵婴齐的面前。“你看,还有一箭离箭心只有一掌,可谓精准之极。”

    赵婴齐大喜。“来人,赏!”

    立刻有人抬过几只大箱子,放在台前,露出里面金光灿灿的织锦。赵婴齐兴高采烈的喝道:“射得好,赏中原来的织锦一匹!”

    田甲大喜过望,连忙来到台前,领了赏,高高举起。

    参加比试的将士们眼睛顿时红了。

    梁啸侧过身子,附在鲁象耳边,轻声笑道:“鲁将军,太子殿下这么一刺激,怕是要出人命。我估计你的亲卫营要大换血了。”

    鲁象喜上眉梢,开怀大笑。

    -

    -(未完待续。)

第503章 蛊惑

    和偏好结阵强攻的步卒不同,骑兵有更强的机动性能,所以更灵活多变,一旦强攻受挫,立刻调整方向,寻找对方的薄弱点。匈奴人如此,以骑战起家的梁啸同样如此。

    吕嘉太过强硬,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所以梁啸立刻和严安调整了攻击方向,以赵婴齐、鲁象为目标。

    事实证明,有时候选择真的比努力更重要。

    严安与吕嘉争论了很久,也没能取得什么真正的进展。梁啸为鲁象练骑兵,仅仅一个月就与赵婴齐、鲁象成了至交。他们也不傻,并非不知道大汉的危险,但对他们来说,吕嘉的威胁显然更真切,掌握一支精锐骑兵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在这种心理下,他们顾不上考虑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汉有多危险。

    梁啸深谙他们的心理。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但凡对历史稍有涉猎的人都不陌生。悲哀的是他本人也是这种心理的受害者之一。天子忌惮他的实力,担心他超出控制,宁可暂停原本计划好的西征,将他闲置到豫章造船,又派他这个年轻一辈中最能打的将领出使南越,与人斗嘴皮子。

    梁啸一时出神,直到兴奋的赵婴齐将他叫醒。

    骑射单人考核已经结束,田甲为首的十名骑士取得了胜利。不管是骑射的技术还是命中率,都领先了对手一个级别。十匹织锦全被他们夺走。赵婴齐命令他们将织锦斜披肩上,绕营一周,以示嘉奖。

    阵战尚未开始,双方将士的战意却已点燃,校场上洋溢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荷尔蒙气味。

    “梁君侯,开始吧?”

    梁啸点点头。“好!”

    战鼓声响起,分别穿着黑白两色战袍,相隔五六百步的两队骑兵接到命令,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呼喝。开始加速。

    马蹄声渐渐汇成一道连绵不绝、整齐有力的巨响,滚滚而来,听得人热血沸腾。赵婴齐站在栏杆边,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极目远眺,却依然看不清楚,急得满头大汗。梁啸走了过去,将一只千里眼递给他。又指了指一旁瞭望的高台。

    鲁象已经登上了高台,正举着千里眼观察战场。

    赵婴齐会意,来不及致谢,“噔噔噔”的爬了上去,与鲁象挤在一起,通过千里眼观察战场。梁啸没上去,一来上面太挤,站不下,二来他也没什么兴趣。他知道这场胜利是囊中之物,没有什么可看的。

    远处。两军已经相遇,梁啸训练出的白军骑士临阵转向。他们踩着马镫,将身体侧在战马一边,强行控制战马转向,在黑军骑士的阵前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插到了黑军骑士的左侧,然后拉开弓,对准黑军骑士的左翼拉弓急射,又飘然远去。

    且不说急射的结果如何,仅是这个阵前急转弯的战术动作就惊艳无比。事出突然。黑军骑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少人还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以免与对方发生直接冲撞。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军骑士已经射出一阵箭雨。又脱离了射程。

    箭头都是包住的,但白军骑士用的箭头上有白灰,此刻黑军骑士左翼的将士身上多了无数白点,按照约定的规则,他们已经受伤甚至阵亡了。

    黑军骑士大怒,也想紧急转向。追击白军骑士。奈何他们没有那么好的骑术,战马的灵活性也稍逊一筹。临时变向,导致原本还算整齐的战阵出现了混乱。

    奔驰之中,即使是一点点混乱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田甲等人在黑军骑士身后再次转向,绕到了黑军骑士的右侧。当他们发现黑军骑士的阵形有些散乱的时候,他们立刻想到了梁啸的教诲。

    趁你病,要你命。

    田甲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长矛,厉声大喝:“杀——”

    “杀——”近百名白军骑士立刻从大阵中脱离出来,收起弓箭,举起长矛,向黑军骑士追去,准备强行突破。剩下的两百名骑士则继续向前,用密集的箭雨发动攻击,不让黑军骑士有**的机会。

    这时,白军骑士位于黑军骑士的右侧,可以尽情的射击,也可以端着长矛衔尾追击。而黑军骑士则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局面。他们无法射击自己右侧的敌人,也不可能停下来与逼近的敌人短兵相接。要想攻击对方,他们必须在马背上扭转身体,一不小心就会摔下马去。

    一个回合尚未结束,局面已经呈现一边倒。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白军骑士那两个漂亮的战术动作。

    黑军骑士乱作一团,不断有人被箭射中,而右后侧的骑士更是被追到身后的敌人挑中,纷纷乱马。虽然矛头已经用布包裹好,可是落马之后依然有被马踩中的危险,黑军骑士们手忙脚乱,骂声一片。

    白军骑士大笑。因为体格的原因,他们平时没少被这些同伴欺负,如今有机会欺负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他们策马飞奔,冲击得更加凶猛,像一口雪亮的战刀,狠狠地砍在黑军骑士的战阵上。

    黑军被砍得遍体鳞伤,渐渐溃散。

    “好!”赵婴齐拍着栏杆,赞不绝口。“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一招致命。”

    “是啊,黑军被吊着打,没有反击的机会了。”鲁象摇摇头。他虽然知道自己要输,也希望梁啸训练出的骑士更强,但输得这么快,输得这么彻底,他还是觉得很没面子。他举起手,下令两军散开。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再缠斗下去,徒增伤亡。

    铜锣声响起,两军渐渐分开,退回各自本阵。

    安排军吏去双方阵中清点“伤亡”,鲁象陪着赵婴齐下了高台,对着梁啸挑起大拇指。“梁君侯,你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骑术的?”

    “是将士们刻苦训练所致。”梁啸谦虚了几句。“身体壮大的人力强,身体瘦小些的人灵活,这也是老天公平的安排。大家都是骑的一样的战马,骑士轻了,战马就更灵活。两方面结合。白军骑士才有可能施展这样的战术,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赵婴齐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三人谈得投机,气氛和谐而热烈。小半个时辰后。统计结果出来了,白军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而伤亡却可以忽略不计,这是一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

    鲁象再一次被震撼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决定再战一场。

    梁啸欣然同意。

    再战的结果更加悬殊。白军骑士再次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因为上一战带来的信心,他们更加大胆,更加果断,而黑军骑士明显气势受挫。他们想模仿白军骑士的战术,但有心无力,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再一次被白军骑士抓住了破绽,遭致惨败。

    鲁象多少有些沮丧。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梁啸拍拍手,如释重负。“鲁将军。这一千精锐骑士还给你,你想怎么用都可以。是做大王出行的依仗,还是做出奇制胜的杀手锏,都由你说了算,不关我的事。”

    鲁象眼神微闪,若有所思。他什么也没说,命人牵过准备好的五十匹滇马。

    “君侯,这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好马。”鲁象上前,抚着一匹白马的鬃毛,有些不舍。“这些马不是纯种的滇马。而是和滇池神马交配所生的好马,能日行五百里。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收集了不到百匹,如今送与君侯。希望君侯能善待它们。”

    梁啸连连拱手致谢,又送了鲁象一只千里眼、两口战刀,以示礼尚往来之义。

    鲁象喜不自胜。

    梁啸又送了赵婴齐同样的礼物,赵婴齐也非常高兴,请梁啸回城赴宴,并命田甲等十名骑士相随。梁啸自然没什么意见。赵婴齐陪着梁啸回城。同时派人去请严安。

    半路上,赵婴齐用一种看起来很随意的语气问道:“君侯,这些骑士能上战场了吗?”

    “当然可以。这些骑士本来就是鲁将军挑选出来的精锐,我训练他们,并非全盘改变,只是因势利导,做了一些调整而已,当然可以上阵,而且我相信,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以起到以一当十的作用。”

    赵婴齐松了一口气,转身看看鲁象。鲁象摇摇头,似乎有些犹豫。

    梁啸看在眼中,却不说破。“我们汉人有句话,练兵如养鹰,不能太养尊处优,如果长时间不上战场历练,再强的精锐也会变成废物。等到了要用他们的时候,再想练就迟了。真正的战士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打过仗,见过血,经历过生死,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赵婴齐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梁啸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姓赵,又是真定人,那你对赵括了解吗?”

    赵婴齐点点头。“当然知道,据说我赵家先祖也是出自马服君。”

    “这位赵括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熟读兵书,却未能在战场上历练,所以一战败北,沦为笑话。其实细细想来,这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他父亲马服君的错。长平之战,他与秦国战神白起对阵,也算打得有声有色。如果在此之前,他能像白起一样身经百战,那长平之战孰胜孰负还真难说呢。”

    赵婴齐的眼中有厉芒闪过,就像一道闪电,突然照亮了他的眼睛。正如他所说,赵家自称出自马服君,对赵括自然不陌生。可是赵括一向是被当作反面典型的,像梁啸这样为他惋惜的说法,赵婴齐第一次听到。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如果不上战场历练,如何能成为真正的名将,如何能将兵权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身为太子,他不得不比别人想得多一些。如今军中诸将不是功臣子弟,就是宗室诸王,已经有尾大不掉之意。他以后要想坐稳这明为南越王,实为南越帝的位置,必须把军权抓在手中。

    现在就应该多历练。

    赵婴齐动了心,抓住机会,将鲁象叫到一旁,提出派一部分骑兵去前线参战的打算。鲁象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他不想在梁啸面前表露出来。如今赵婴齐提起,他也只能点头赞同。

    赞同归赞同,如何实施,却大有文章。他统领的是王城禁卫军,主要职责中固然有征伐四方,但保卫王城才是最主要的。要动用禁卫军,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至少还要南越王赵胡点头。

    赵婴齐虽然心急,却也知道鲁象说得有理。他只得按捺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与梁啸推杯换盏,借机讨教用兵之法,特别是骑兵战术。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咨询梁啸对闽越战局的意见。

    梁啸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至少在赵婴齐看来是如此。

    分析了闽越的形势之后,梁啸特地提到了一句。闽越多山多林,气候潮湿,其实对中原来的骑兵来说并不是理想的作战地点。中原战马大多来自西北地区,适应平坦的地形,干燥的气候,速度快,冲击力强。可是闽越的地理形势限制,这些优势都发挥不出来。

    相反,身材相对矮小、负重能力强而又擅长走山路的滇马却非常适合这样的环境。滇马的速度虽然不如北方战马,可是比起只有步卒和水师的闽越人来说却有明显的优势。如果有数百精锐骑兵加入战场,可以给闽越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甚至可以取得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梁啸拿出了自己当年与闽越人作战的经历做例子。当时他只有区区二十余骑,就能把闽越人搞得焦头烂额。如今鲁象麾下有两千骑兵,能够取得的战果肯定更大。

    赵婴齐这次是真的心动了。他好容易挨到宴会结束,送走梁啸,立刻拉着鲁象商议。鲁象听了,也非常感兴趣,不过他比赵婴齐要沉稳得多。他提出,南越现在是有骑兵,可是没有精通骑兵战术的将领,要想立功,最好把这位冠军侯带上,以他从旁协助,可以将骑兵的优势最大化,并将风险控制到最低。

    赵婴齐一口答应。

    他们随即入宫,求见赵胡,提出由太子赵婴齐率领五百骑兵赶往前线助阵的请求,并请汉使冠军侯梁啸同行,辅助军事。

    赵胡答应了,命人请吕嘉入宫商议。吕嘉虽然不情愿,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对。从内心里,他也不愿意与梁啸较量,让梁啸去前线,他求之不得。如果赵婴齐和梁啸死在战场上,那当然就更好了。

    于是,吕嘉答应了。

    赵婴齐随即亲自赶往驿舍,请梁啸同行。

    -

    -(未完待续。)

第504章 雨季

    大末城外。

    卫青披着蓑衣,站在一个小山坡上,举着千里眼,反复打量着远处的大末城。

    大末城是个小城,方圆不过五里,却是横亘在卫青面前的一块顽石。他率领一万步卒赶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却依然徘徊在城外,寸步难进。倒不是大末城有多难攻,而是一直在下雨,大末城外积了齐膝深的水,步行嫌深,乘舟又嫌浅,卫青只能望城兴叹。

    雨水沿着斗笠滴了下来,卫青觉得身上湿漉漉的,战袍都粘在身上,手上的皮肤也被泡得发白起皱,战靴早就被水浸透了,一动就哗哗作响。

    卫青放下千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招呼了一声:“回吧。”

    倚树而立的卫陶应了一声,招呼亲卫们回营。亲卫们一声不吭,默默地往回走。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气让他们心情很郁闷,连说笑的兴趣都没有。山路又湿又滑,不仅没法骑马,连步行都要小心。

    征武就在山脚下,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和征侧聊着天。听到上面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缩了缩脖子。忽然,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再次抬头细看。

    山坡上的几棵大树顶部,出现了异常摇动,几个人影若隐若现。

    “不好!”征武大吃一惊,立刻起身,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同时厉声大喝:“有刺客,有刺客!”一边喊着,一边向山坡上奔去。“仲卿,小心——”

    征侧等人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纷纷拔出武器,跟着征武向上追去。

    虽然和征武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卫青等人还是对他的口音不怎么习惯。情急之下,征武说的又是土语,卫青更听不清。不过。看到征武等人拔出武器冲过来,他们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然而,他们提防的是山下,却没看到头顶。

    一个人影在浓密的树冠中一跃而下。如灵巧的猿猴。半空中,机簧轻响,两枝只有两尺长的弩箭飞射而出,直奔卫青。卫青身后的一个卫士看到了头顶的人影,吓出一身冷汗。飞身跃起,撞向卫青。

    “呯!”卫青被撞得脚步不稳,一跤扑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两枝弩箭几乎不分先后射到,一枝射在地上,一枝射在卫士的右臂上。卫士痛得怒吼一声,左手用力将弩箭拔出,顺手扎向刚刚落地的刺客,右手拔出了战刀,挥刀横斩。

    刺客落地未稳。为了躲箭,身子踉跄了一步,被战刀砍中。他身上没有战甲,腰间被战刀劈中,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泉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痛得尖叫一声,纵身扑了上来,用弓弦勒住了卫士的脖子,用力一拉。

    卫士的脖子被弓弦割破,鲜血喷溅而出。倒在地上。

    卫青被一棵大树拦住,眼睁睁地看着卫士被刺客用弓弦割断了脖子,却来不及叫喊。更多的刺客从树上跳了下来,从四面浓密的树丛中、竹林中钻了出来。他们大多身材矮小。却非常灵活,即使是在湿滑泥泞的山坡上也跑得又快又稳,有的干脆四肢着地,像动物一样的奔跑。凶狠的神情,加上脸上、身上的纹身,嘴里咿咿哇哇的叫喊。让人不寒而栗。

    卫陶又惊又怒。他是亲卫将,周围出现刺客,就是他的失责。卫青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就是自杀也不足以赎罪。他连滚带爬,冲向卫青,半途中飞身跃起,将一个举起弩,正准备射击卫青的刺客撞倒,顾不上起身,一刀捅进了刺客的肚子。

    刺客发出瘆人的尖叫,用弓勒住卫陶的脖子,张开嘴,一口咬住卫陶的耳朵,用力撕扯。

    卫陶痛得大叫,双手握刀,横向用力,将刺客的肚子拉开。刺客倒在地上,热气腾腾的肠子流了一地,血水横流。

    片刻间,双方就搅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刺客胜在身手灵活,能在湿滑的斜坡上奔跑,利用地形缠斗,不时的抽空射箭。卫陶等人胜在身高体壮,身上的甲胄坚实,手中的武器锋利,又敢于拼命,为了救卫青奋不顾身,以命搏命。一时间,倒是不分胜负。

    形势紧急,卫青也顾不上身份,背靠大树,双脚站定,拔出梁啸送他的战刀,左劈右砍,先后将两个冲到面前的刺客砍倒在地。

    征武带人赶了上来。他们有着不输刺客的灵活,迅速扭转了局面。刺客首领见状,不敢怠慢,呼吸一声,消失在密林中。山林间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汉军将士和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卫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心悸不已。短短数十息的战斗,至少有十名亲卫战死,被杀死的刺客却只有三人。

    卫青还刀入鞘,抹去脸上的雨水。“这是什么人?”

    征武蹲下身子,将一个趴在地上的刺客翻了过来。刺客脸上也纹了黑色的花纹,看起来像一只鸟。征武皱了皱眉,伸手扒开刺客的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这是余善豢养的默士。”

    “墨士?”卫青不解。“墨家的?”

    “不是墨家的墨,是沉默的默。这些人都被割掉了舌头,以确保不会泄露秘密,同时也有让别人保持沉默的意思。”征武顿了顿,眉头紧锁。“我一直以为余善只是说说,没想到他真的有这样的刺客。看来他是真的急了,一心要置你我于死地,连这样的人都派出来了。”

    卫青听了,也有些心惊,一时无语。

    回到大营,卫青找来张次公和公孙敖,通报了刺客的事。张次公、公孙敖听了,也吓得面无人色。虽然卫青毫发无损的站在他们面前,可他们还是吓得不轻。如果卫青有什么意外,他们的前程可就全毁了。

    “仲卿,这闽越真是麻烦。”张次公咒骂道:“地图上看起来只有一天路程的地方,走起来三五天都到不了,到处是山林,到处是河水,还动不动就下雨。没法打啊。仲卿,我们撤退吧。”

    “撤退?”卫青瞅了张次公一眼,冷笑不语。

    公孙敖一手在膝盖上轻拍,一手揪着粗短的胡须。眼神闪烁。“仲卿,这仗打得太莫名其妙了。这哪里打仗啊,这简直是钻树林啊。你看我们在山里钻了这么久,打了几仗,见过多少敌人?天天下雨。皮都烂了,粮食也霉了,将士们生病的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不用打,我们就败了。”

    “可不是么。”张次公大骂道:“都是严安那个书生,胡说八道什么嘛。黄河决口,没说撤兵救灾,还要强取南越。现在好,别说南越了,小小的闽越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卫青摆摆手。“别说了。这事怪不得严安,要怪也只能怪我们。严安是临淄人,他又没来过闽越,哪里知道雨季是怎么回事。再熬两天吧,等雨季过去了,就好多了。”

    “那粮食怎么办?”

    “粮食……”卫青也有些头疼。他作为前锋,已经深入闽越腹地。韩安国率领主力驻扎在会稽,双方看起来隔得不远,只有一百多里,可是山路难行。又经常下雨,常有山洪爆发,要把粮食运到这里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退到运输方便的地方。可是他不敢撤,他知道天子在等胜利的消息,特别是他胜利的消息。如果不战而走,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卫青弯着腰,沉默不语。他觉得很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累。

    卫陶快步走了进来。在门口的帐门柱上刮去脚上的泥,又摇摇头,甩掉脸上的水珠。“将军,御史大夫有书来。”

    卫青抬起头,卫陶走了过来,将军报递给卫青。卫青拆开一看,不禁眉头一跳,露出喜色。

    “这可太好了。”

    “怎么了?”公孙敖、张次公齐声问道。

    卫青喜形于色。“朝廷派了淮南水师来,要从海路攻击闽越治城,我们不需要在山林里受苦了。”

    “淮南水师?”公孙敖和张次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楼船?!”

    “没错,是楼船。”卫青想了想,又有些遗憾。“可惜,伯鸣在豫章还没能造出船来,如今只能用淮南的楼船凑数了。眼下虽然来了,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用。时有飓风,即使是楼船也保不得安全。”

    张次公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

    梁啸和赵婴齐一起,带着五百骑兵赶到绥安。

    绥安是个小城,离海边不远。梁啸对这一带的地形不太熟悉,他熟悉的汉代资料上几乎没有提到过这个小城。不光是绥安,对南越、闽越境内的很多地名,秦汉史书上都了解得不多。

    梁啸估计,这一带应该是已经进入后世的福建省,在厦门和汕头之间,具体在哪个位置,他就不清楚了。汉代和后世的海岸线差距很大,特别是入海口的地方。

    这一路走的海边的冲积平原,如果不是要带着武器,行色匆匆,这应该是一趟不错的旅行。时常有台风过境,必须找地方躲避,赶路的时间和休息的时间差不多。赶到绥安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

    累虽然累了些,但好消息还是有的。一是雨季过来了,接下来将是长达半年的干季,不仅台风不多见,就连雨都比较少,正是作战的好时候。二是梁啸再次见识了滇马的优点,能负重,能爬山,除了速度有限之外,其他的都不错。

    梁啸见到了秦王赵光。

    赵光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面色微黑。他和其他的南越人一样梳着椎髻,穿着短打,手背上还纹了一只张开双翅的三足鸟。据赵婴齐说,赵光的母亲是南越人,所以他的血管里有南越人的血统,相貌也多少有些越人的影子。

    看到赵婴齐,赵光没有太多的表示,显得很淡定,梁啸甚至觉得他有些做作。作为前线将领,太子殿下突然大驾光临,他的反应未免太漠然了,在矜持之外还有一份刻意的疏远。梁啸相信吕嘉肯定派人通知过他,说不定在他眼里,他和赵婴齐已经是死人了。太子是尊贵,可是死太子就没什么威胁了。

    相比之下,赵光看梁啸的眼神还算正常。梁啸一进门,他就主动站了起来,躬身施礼。

    “赵光见过梁君侯。”

    梁啸轻笑一声:“秦王太客气了。我虽然来自长安,却不过是一个侯爵,你却是王,按理说,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赵光尴尬的笑笑。“君侯说笑了。什么王啊,不过是为了让蛮夷们听话些的权宜之计罢了,君侯莫当真。等朝廷恩威普施岭南,我们估计都要改称侯的。既然都是侯,自然以食邑多者为尊。”

    梁啸打了个哈哈。一问一答之中杀机重重。赵家对朝廷称王,在岭南却以帝自许,所以赵光才能封秦王。而赵光的回答同样软中带硬,暗示赵婴齐朝廷一旦控制南越,赵家将不复荣光,提醒他不要和梁啸走得太近。

    这一路走来,赵婴齐已经被梁啸洗脑洗过无数遍,对赵光的嘲讽视若罔闻,无动于衷。

    “王叔,你想必已经接到了吕嘉的消息,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赵婴齐咧嘴一笑,同样诚意欠奉。“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只有五百骑,一千匹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不过是助王叔一臂之力罢了。王叔统兵在外大半年了,太妃想念得很啦。”

    赵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是的,我也想早点回番禺。你们来得太好了,击败闽越,直取东治的重任,就靠太子殿下和君侯了。大王和吕相可在番禺翘首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呢。”

    梁啸摆摆手,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这种没什么营养的互相讽刺。“秦王殿下,我们是武人,这种斗嘴皮子的事还是交给吕相和严安去做吧。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明,还请殿下介绍一下情况。”

    赵光瞟了梁啸一眼,摆摆手。有军吏捧过来几张图。图是用由四块木板拼成的,上面用墨线画着一些圈,又用红线画了一些长线,应该是指山和水。不过画得很简略,除了看个大概之外,应该没什么实际意义。

    梁啸皱皱眉。“这就是殿下用的行军图?”

    赵光懒洋洋地点点头,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没错,南越都是些蛮夷,绘图这些事,他们不太擅长,能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君侯莫嫌弃,将就着用吧。”

    -

    -(未完待续。)

第505章 双喜

    赵婴齐怒形于色,长身而起,便欲发作。

    赵光斜睨着他,眼神轻蔑。他身边的卫士却齐唰唰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大有只要赵光一声令下,就将赵婴齐和梁啸斩杀于帐中的意思。赵婴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客,胆气弱了三分,脸憋得通红,

    梁啸适时的拦住了赵婴齐。让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没关系,真要打起来,那就不是他的目的了,特别是赵光还控制着近两万主力的时候。他们再骁勇,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闽越的将领是谁?有多少人马?”

    赵光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闽越的将领叫景昭,据说是个汉人。人马嘛,不太清楚,应该有两三万。”

    梁啸没有再问。他知道景昭。景昭可不是什么汉人,景是楚国大姓,景昭是故楚后人,之前追随刘驹,曾经在会稽作战。景昭的次子景平还是他的挂名师弟。闽越的情况和南越不同,整个闽越的兵力加起来不到十万。以景昭的身份,余善再信任他,也不可能给他两三万人。

    赵光根本就是懒得回答他们的问题,随意敷衍。

    梁啸给赵婴齐递了一个眼色。赵婴齐明白了,起身拱拱手,扬长而去。梁啸也跟着起身,走到帐门口,他又停住了。赵光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君侯还有什么高见?”

    梁啸轻笑一声:“殿下,你可能不太清楚,景昭曾经是吴太子刘驹的部下,还是我的手下败将。”说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赵光愣了半晌,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梁啸曾经在会稽作战过,不过那时候梁啸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郎官,根本没有统领大军的资格。如果说景昭那时候就曾经败在他的手下,说明景昭用兵的能力实在有限。如果梁啸帮赵婴齐击败了景昭。消息传到番禺,别人会怎么看他赵光?

    番禺那些人不会听他的解释,只知道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带领两万大军,用了半年时间也没能击败景昭。而赵婴齐和梁啸仅用五百骑就轻易击败了景昭。双方一比较,高下立现。

    那吕嘉会是什么反应?

    赵光坐了起来,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懊丧不已。

    ——

    梁啸赶上赵婴齐,回到自己的大营。赵婴齐也冷静下来。犯了愁。一来就和赵光闹僵了,以后还怎么相处?别的不说,要赵光提供粮草辎重就是个大问题。战士有限,不过来五六百人,一千多匹战马却是个吃粮大户,仅靠他们带来的辎重是远远不够的。

    梁啸给他提了一个建议:立刻向赵光请拨,能要多少要多少。派人去最近的揭阳令调拨,先解燃眉之急;然后再向番禺请求支援,用船运输。雨季已经过去,商船可以出海了。征用商船运输,完全可以解决这几百人,千余匹战马的辎重问题。

    赵婴齐言听计从。

    梁啸随即又提到了关键问题。赵光不肯提供任何帮助,连最基本的地图都不给,这仗只能自力更生了。战贵胜,不贵久,应该趁着景昭还不知道他们到来的时候,尽快重创闽越军,先声夺人。如果拖的时间久了,闽越斥候了解到了新增骑兵的情况。有所准备,再想取胜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婴齐很担心。“五百骑够吗?”

    “能要看用得好不好了。”梁啸很从容。他原本也有些担心,可是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有些把握了。南越是后世的广东。闽越是后世的福建,两者都是多山之地。要从内地进攻,难度不小,可是海岸线相对平坦,可供骑兵迅速进击。

    更重要的是,闽越人对骑兵战术非常陌生。没有任何战术准备,有可趁之机。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地形。殿下,查看地形比较辛苦,而且有一定危险,你去不去?”

    “君侯去吗?”

    “我当然要去。听别人报告,终究不如自己亲眼看的真切。”

    “那我也去。”赵婴齐乐呵呵的说道:“我请君侯来是做参谋的,君侯去查看地形,我自然要跟着,这样才能偷师学艺啊。”

    梁啸笑了,点头答应。

    ——

    长安,天子背着手,在廊下缓步而行,不时的向掖庭方向看一眼。主父偃跟在后面,面色平静,嘴角却不时的颤动一下,露出几分紧张。

    天子在等陈氏姊妹花生产的消息。

    十月怀胎,姊妹花几乎同时临盆。两人已经进了产房两日,还没有消息传来。事关皇室子嗣,一向沉稳的天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个初为人父的少年一般,不断的张望。

    不过,天子毕竟是天子,不是普通的庄稼汉,让他心神不宁的问题太多,不仅仅是子嗣,还有山东的大水,闽越的战事。

    这两件事都不顺利。郑当时和汲黯去了近两个月,黄河的决口旋堵旋决,几次堵塞失败,不仅浪费了大量的物资,还死了十几个人。这让天子再度想起丞相田蚡当初的建议,怀疑这是不是天意所致。

    闽越的战事也不顺利,卫青策反了闽越将军征武,深入闽越腹地,却再也没有胜利的消息传来。据说,闽越这段时间经常有暴雨,飓风更是隔三岔五的来一趟,卫青陷在山林之中,脱身不得,胜利遥遥无期。

    南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严安、梁啸联手,依然无法让南越君臣俯首称臣,纳质的协议迟迟无法达成,天子已经快要失去信心。如果不是闽越的战事先鉴在前,山东的大水形势又不容乐观,他说不定就派王恢出兵攻击了。

    几件事交织在一起,不论是谁,都有焦头烂额之感。身为天子近臣,主父偃能清晰的感受到天子心中的焦灼,言行举止格外小心,生怕一言不慎,惹怒了天子,蒙受无妄之灾。

    突然,天子抬起了头,向看椒房殿方向。

    一个人匆匆走来。与郎官不同的是,他手中持着汉节。

    天子有些吃惊,回头看看主父偃。主父偃也愣住了,手持汉节。自然是出使的使者。可是使者回来,应该先到大行寺报告,由大行令报告给天子,然后才能入宫见驾。这个使者怎么直接进宫了?

    主父偃回头示意了一下,有当值的郎官赶了过来。有人护在天子面前,有人迎向使者。看到郎官迎上来,使者似乎明白了什么,放慢了脚步,大声说道:“陛下,臣枚皋出使归来,请见陛下。”

    主父偃没听清,天子却听清了,神色一变,随即喜上眉梢。推开护在身前的郎官,大步迎了上去。

    “少孺,真的是你吗?”

    枚皋赶到面前,一揖到底,还没说话,眼泪就出来了。“陛下,是臣,臣回来了。”

    天子抢上两步,托起枚皋的手,仔细打量。枚皋又黑又瘦。虽然换上了郎官的衣服,还是掩盖不住扑面而来的野性。他的眼神很亮,即使泪水满眶,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精悍。

    “枚皋。你这一去……怎么这么久啊,我还担心你……”

    枚皋含泪带笑。“多谢陛下关心,臣这一去,不仅走遍了羌中,还直至葱岭以西,所以去得久了些。”

    “你去了葱岭以西?”天子又惊又喜。“那你有没有去月氏和大宛?”

    “去了。去了。”枚皋连声说道:“陛下,臣这一路见闻甚多,容臣喘口气,慢慢给陛下讲说。”

    “好,好,入殿说话。”天子连声说道,拉着枚皋就往大殿走去。正在这时,郭舍人从远处飞奔而来,一路尖叫。“陛下,生了,陛下,生了。”

    天子眉毛一挑,有些担心。“常言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枚皋平安归来……”

    天子沉吟间,郭舍人奔到面前,笑得合不拢嘴。“陛下……生了。”

    “生了什么?快说!”天子没好气的抽了他一下。“什么陛下生了,是哪位夫人生了,是男是女?”

    郭舍人高兴得有些忘形。“陛下,两位夫人都生了,两个男孩,弄璋之喜啊。”

    “两个都是男孩?!”天子大叫一声,眼睛瞪得溜圆。

    郭舍人连连点头,再一次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哈哈哈!”天子忽然抬起手,拍拍自己的额头,放声大笑。

    主父偃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天子一下子多了两个儿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枚皋见状,虽然不明白是哪位夫人,但天子有了两个儿子肯定是好事,也赶紧恭贺起来。

    “快,快,去长乐宫报喜。”天子笑了几声,终于反应过来,踢了郭舍人一脚。郭舍人如梦初醒,转身就跑。天子乐不可支。“少孺,是你带来的好消息,你是我的报喜鸟啊。来来来,给我讲讲西域的情况,今天破回例,福要双至。”

    ——

    几乎在同时,梁家也是一片喜气洋洋,李蓉清生下了一个胖大小子,梁家又添一丁。

    梁媌坐在堂上,喜上眉梢。

    刘陵也从茂陵的庄园赶了回来,此刻坐在梁媌的身边,也是眉开眼笑。对她来说,李蓉清虽然比月亮的身份好一些,但同样无法威胁到她。梁啸的爵位继承人只可能是她的儿子,李蓉清是妾,妾生庶子是不可能继承爵位的。

    况且她也知道,梁啸纳李蓉清为妾本来就是梁媌的主意,梁啸本人对李蓉清并没有特别的感觉。相比之下,月亮都比她更得宠一些。

    所以她大可以尽显大妇风范。

    梁媌喜滋滋地说道:“陵儿啊,你这时辰也快到了,暂时就别去庄园了。好好在城里歇着,也方便照应。”

    刘陵含笑答应。“多谢阿母关心。”

    “啸儿不在家,辛苦你了。”梁啸抚着刘陵的手,感慨道:“我虽然不懂那些大事,可是我知道,啸儿读书少,做事鲁莽,如果没有你这样的聪明女子帮衬着,他迟早会闯出祸来。不过,女人毕竟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拼命,得悠着点。对我们来说,生儿育女才是大事。”

    刘陵笑道:“阿母说得对,我也不想这么费心。等夫君回来了,我就搬回来,天天陪着阿母。”

    “这才对嘛。”梁媌非常满意。“对了,啸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出使的差事,做得顺利么?”

    “顺利。”刘陵轻描淡写的说道:“几个蛮子,能奈夫君何?阿母放心吧,只是路途遥远些,消息不太方便,其他的没什么事。”

    “我担心的不是蛮子,蛮子能拿我的啸儿怎么样呢。我担心的是……”梁媌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未央宫方向。“伴君如伴虎,本事越大的,越容易招忌。你们夫妻这么能干,宫里的那位能放心吗?”

    刘陵咯咯笑了起来,轻拍梁媌的手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天子虽然手握生杀大权,可是他想做个明君。想做明君,就不能不有所顾忌。哪能随便杀人。对了,阿母,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阿母知道山东大水的事吗?”

    梁媌点点头。黄河决口,山东大水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岂能不知。前两天,荼花儿还给她传话了呢。“你说,这水会不会流到广陵去?”

    “说不准啊,看眼前的形势,如果一直堵不上的话,广陵肯定是要受影响的。”刘陵轻叹一声:“江南在打仗,山东又大小,朝廷的粮赋可能要吃紧。我想捐一些钱粮,助陛下解燃眉之急,不知道阿母……”

    梁媌心领神会。“你是啸儿买条生路吧?”

    刘陵沉吟了片刻,觉得梁媌说得虽然不怎么动听,意思却大致不差。山东有灾,朝廷有急,捐钱捐粮,自然是想给天子一个好印象。“阿母说得正是。”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舍不得的。”梁媌挥挥手,大度地说道:“当初说好的,你进了门,这个家就由你来当。你觉得该捐,那就捐吧,不用太顾忌我,大不了我省两口就是了,只要不饿着孩子就行。”

    刘陵笑了,欠身一拜。“多谢阿母。阿母大可放心,以我梁家的底蕴,怎么会饿肚子。我是想将夫君和我的食邑收入捐出去,另外再以千金到西北收购牛羊,运往山东灾区。肉可以食用,皮可以遮寒,应该能出一些力。不过,我想以阿母的名义,捐往广陵国,特别是青云里的乡邻们,你看,行么?”

    梁媌连连点头。“你这孩子,想得太周到了。这有什么不行的,这是为我积阴德啊。也好,当然住在青云里的时候,啸儿没少祸害他们,如今救助他们,也算是还债了。”

    -

    -(未完待续。)

第506章 转机

    深夜,承明殿中灯火通明,数十盏青铜宫灯无声的燃烧着,偶尔爆出一朵灯花,发出一声轻响,却无法引起殿中人的注意。●⌒,郭舍人带着两个小宦者,悄悄地站在一旁,留心灯里的油,以免影响天子畅谈。

    天子与枚皋对面而坐,中间只隔着一张御案。宽大的御案堆满了羊皮、丝帛写成的文书,散着一种古怪的味道,薰得肃穆的大殿里到处都是腥膻之味,可是天子却浑然不觉,他被这些文书描绘的世界吸引住了。

    这并不是天子第一次得知西域的情况,但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目的的探查西域。包括梁啸的西域之行,准备都不够充分,所得信息都以耳闻目见为主,而枚皋出使羌中却带着擅长绘图的文吏,每至一地,都要安排人测绘,所得数据一一记录在案,自然要比梁啸靠目测来得精准。

    “西域多玉石,中原所用的玉石大多来自雪山下的于阗诸国,那里有两条河,一叫白玉河,一为墨玉河,每年春夏之间,大地回暖,雪水融化,将山下的玉料冲到河中,可行百余里。秋冬水浅,百姓则入河滩寻玉,俗称捡宝。商人们则早早的就等在附近,但凡有上等玉料,即行买下。”

    “那是什么价?”

    “这要看玉料的大小、质地而定。不过,比起中原的玉价来说,最多只有一成。”

    “一成?”天子很惊讶。“差这么多?”

    “陛下,河中捡到的玉料多是璞料,能不能从中得到精美的玉石,尚是未知之数。且从西域运石至中原,万里之遥,又要经过羌人或匈奴人的地盘,时常有被打劫甚至杀害的危险。若无十倍之利,谁愿意冒这个险?”

    天子微微颌首,又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中原仅是用玉。每年消耗的大量钱财,有不少就进了匈奴人、羌人的腰包?而我们用来祭礼天地山川的玉器很多都被这些蛮夷浸染过?”

    “正是如此。”

    天子有些皱眉。对于中原王朝来说,玉器太重要了。祭礼天地山川的神祗要用玉,天子治印要用玉。君臣服饰要用玉,贵族生活更是离不开玉。玉已经近乎神物,有五德、七德、九德的不同说法,但总的来说,都是带有神性的神物。如果这些东西被匈奴人、羌人碰过。那还有什么神性可言?

    枚皋轻叹一声。“不仅是玉石,但凡运往西域的货物,都有可能被匈奴人打劫。匈奴人之所以看重西域不放,就是因为这条商路能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们从这条商路上打劫到了财物,反过来又攻击我国边境,实在是可恶之极。”

    “匈奴人……最近如何?”天子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西部匈奴经过两三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元气渐复,势力再次南侵。草原上的商路已经再次被他们控制,如今商人只能取道羌中,经由西海。”

    “那西域的情况怎么样。李舒昀、李当户他们还安全吗?”

    枚皋眉心微蹙,摇摇头。“不太好。李当户在车师,李舒昀镇达坂,都是西域要害之处。匈奴人要想重夺西域,必取这两处。六七月间,臣本在大漠之南考察,李当户传讯与臣,说匈奴人集结重兵,有南侵之意,怕西域诸国力薄。不能应付,请臣回报朝廷,派兵支援。陛下,北疆战事……顺利吗?”

    天子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枚皋出使之前,梁啸曾经建策先取河南地,然后趁胜出河西,一举拿下河西走廊,沟通西域。如今河南地是取了,他却怕梁啸尾大不掉。转而将他冷藏,现在又将他安排到南越去了。出兵河西的计划自然成了泡影。

    现在麻烦来了。匈奴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再次控制了河西,远在西域的李当户、李舒昀等人即将面对恢复了元气的匈奴人猛攻。他们渴望朝廷派出援兵,却不知道朝廷现在面临着多大的困难。

    见天子面色尴尬,枚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还以为北疆战事不顺利,遭受了挫折,眼神更加焦虑。

    “陛下,作战这种事,的确有风险,不过……”

    天子摆摆手。他明白枚皋的意思。不过枚皋显然误解了。

    “北疆的战事很顺利,我们已经夺回了河南地,控制了阴山,匈奴人已经被驱逐至阴山以北。不过,东南出了点事,朝廷将卫青、梁啸派到江南去了。”

    枚皋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解的问道:“南越出了什么样的大事,需要卫青、梁啸两个人去处理?”

    天子无语。何止卫青、梁啸,还有韩安国、王恢呢,现在连平阳侯曹寿都被派过去了,朝廷能够调动的精锐已经出动了大半。可是细想起来,这多大一个事啊,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其实说起来,都是急功近利惹的祸,如果按照梁啸的计划,用两到三年时间造船,从海路进攻,根本就不用这么费劲。

    折腾了大半年,最后还是要调用淮南的水师,从海路进攻。

    天子忽然问了一句:“少孺,你觉得梁啸是个什么样的人?”

    枚皋不解,这个问题太突兀了,不太好回答。

    见枚皋迟疑,天子又笑道:“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看法。梁啸少年骤贵,长安有些人羡慕他,也有人嫉妒他,说他桀骜不驯,难以相处。你和梁啸共事过一段时间,你觉得他如何?”

    枚皋释然,微微一笑:“陛下,梁啸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虽然他站得高,看得远,却不比别人聪明多少,只是看事的角度不一样。如果一定要说他与别人有什么区别,就是他虽然站得高,看起远,却不尚空谈,而是脚踏实地,喜好实证。他常说一句,不仅要大胆设想,更要小心求证,如此方可得真知。成大道。”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天子自言自语的重复着,目光闪动。

    “是的,不敢大胆设想。就会固步自封。不小心求证,就会流于虚妄。”

    “有意思,有意思。”天子无声地笑了起来。“这的确像他的风格。看似大胆,实质谨慎,凡事三思而行。步步为营。有些想法看似天马行空,验证起来却一丝不苟,必须以定式为准绳,落在实处。”

    枚皋笑了。

    陈氏姊妹各生了一个男孩,天子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心情大好。陈皇后最清楚天子的心思,主动请缨,将陈氏姊妹安排到椒房殿,亲自照顾。

    如此一来,不仅天子隔三岔五地要来椒房殿看儿子。收到消息的贵妇人们也纷纷赶到椒房殿来祝贺,陈皇后自然而然的享受了众星捧月的资料,比生了孩子的陈氏姊妹还要风光。

    馆陶长公主对此非常满意,经常带着陈氏姊妹的母亲入宫看望。

    十余日后,刘陵也入宫祝贺。得知刘陵来了,陈皇后不敢怠慢,亲自迎到殿外,走下台阶,老远就笑成了一朵花。“翁主,你这是何必呢。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嘛。你这身子,可不太方便啊。”

    刘陵一手扶着阿尔法,一手叉着腰,有些气喘。“是不太方便。不过好在离得不远,不来一趟,总是失了礼数。这两个孩子当中,很可能有一个未来的储君,可怠慢不得呢。”

    陈皇后心中高兴,笑容满面。亲手抚着刘陵的手臂,将刘陵引入殿中。“你从茂陵回来了?”

    “是啊,李氏生产,家里忙不开,阿母就把我接回来了。我这不是也快了么,住在城外总之不太方便。再说了,邓国斌他们都去淮南造船了,茂陵那边也没什么大事。我在那边也没用。”

    陈皇后笑笑。“翁主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淮南水师在邓国斌等人的协助下,改装了楼船,如今平阳侯率领五千水师出征,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闽越。战事一结束,冠军侯应该就要回来了。”

    “那可太好了。”刘陵拍手而笑,随即又有些遗憾。“说起来,我夫君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大女儿都会叫人了。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是在家的。我即将临盆,他却在远在南越,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说说,都不知道该跟谁说。”

    陈皇后听了,也是怜惜不已。细想起来也真是,梁啸不是去西域,就是去北疆,现在又到了南越,真是天南海北,他都去过了,却还是不能让天子放心。刘陵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

    “最近天子事多,我也轻易见不着他。等得了空,我在陛下面前说说,放冠军侯一个长假,让他陪陪你。”

    “多谢殿下体谅。皇后母仪天下,最懂得我们女人的心思了。”刘陵感激不已。“对了,山东情况如何,决口堵住了吗?”

    皇后摇摇头,有些焦虑。山东决口旋堵旋决,望气之说沉滓再起,天子也有些动摇,最后心情不太好。

    刘陵没有再说什么,随即提起了捐助的事。她是以梁媌捐助广陵故旧的名义说的,但是皇后一听就明白了,表示赞成,并决定从善如流,鼓动馆陶长公主一起捐赠。

    严安的奏疏送到了长安,送到了天子手中。

    对梁啸帮助鲁象练骑的事,天子疑惑不已。他能理解严安、梁啸利用南越内部矛盾,瓦解南越君臣防线的想法,但是对具体的做法表示怀疑。为南越练习骑兵,这个方法真的合适吗?

    天子决定召集徐乐、主父偃等人议事,刚刚回朝的枚皋也在列。因出使有功,枚皋刚刚升任下大夫。

    听完南越的情况,徐乐、主父偃等人还在沉默,枚皋却主动发了言。

    “陛下,南越有多少骑兵?”

    “严安说了,只有两千多。”

    枚皋很不以为然。“依臣看来,天下好马,尽在西北。大宛马冠绝天下,乌孙马、河西马紧跟其次,匈奴人又次,中原马再次,依次类推,南越马应该还不如中原马。若臣的推测不错,那南越区区两千骑兵,就算全部练成精锐,又能如何?我大汉随便派出一个偏将,就能以数倍兵力将整个南越的骑兵摧毁。”

    天子笑了起来。“少孺去了一趟西域,不仅眼界大开,这意气也越发强悍了。”

    众人也笑了起来。

    主父偃也说道:“陛下,臣觉得枚少孺所言甚是。战马是骑兵的根本所在,没有好的战马,再好的战术也没用。我朝对匈奴历来是守多攻少,不是我军战士不勇猛,而是没有足够的战马。如今大宛马、乌孙马接踵而来,仅是陛下六厩之中的御马就不止两千匹,又何必在乎南越的骑兵。”

    天子微微颌首,表示同意,心里也多了几分愧意。大宛马也好,乌孙马也罢,都是梁啸从西域带回来的。如今大汉拥有的战马越来越多,骑兵实力甚至超过了匈奴人,梁啸是首功啊。

    “臣以为,此举虽然有些鲁莽,但必然是综合考虑了南越的具体情况,权衡了利弊之后的决定。严安是正使,负责整个谈判,梁啸是副使,只负责其中的武事,协助严安。纵使梁啸少不谙事,严安岂能不知?”

    天子频频点头。这副奏疏是由严安执笔的,从行文中看不出有任何强迫之意,应该是出自严安的本意。梁啸和严安虽然有过一些冲突,但就目前的情况来,应该合作得还是比较愉快的。要不然的话,严安不会在奏疏里写上梁啸讨钱的事。

    这很符合梁啸的风格。

    不过,想到梁媌要捐助千金的事,天子就笑了起来。梁啸厚着脸皮在奏疏里要报销在南越的支出,他知道他家里一下子就捐出了一千多金么?一念及此,天子就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兴奋感。

    “以臣看来,梁啸此举除了激化南越内部的矛盾之外,还有宣扬国威之意。”主父偃见天子心情大好,立刻抓住了机会,不动声色的为梁啸说好话。“臣以为,让南越见识了梁啸的骑战能力还不够,还应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汉军铁骑真正的威力。”

    天子一听,立刻精神起来。“该如何做?”

    “首先,赏赐两匹好马给南越王,让他知道我朝战马资源的强大,绝非南越可以比拟。其次,用楼船转运数百骑至南越,交由梁啸指挥,让南越君臣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铁骑,震慑其心,折其锐气,使其明其去就,知顺逆。如此,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天子眉毛轻扬,连声叫好。“没错,当年梁啸十余骑出西域,就引得西域诸国俯首。如今给他百骑,区区南越,还不望风而降?”他顿了顿,又忍着笑意说道:“等等,南越不会也有什么公主待嫁吧?他若是家室不宁,我可没法面对翁主啊。”

    众人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未完待续。)

第507章 重逢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他们很小心,走两步就停下来四处观望,还压低声音互相研究。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正常的事。

    赵婴齐诧异的抬起头,突然发现眼前空空如也,除了他身边的几个人之外,梁啸的部曲都不见了。就连他亲眼看着爬上山崖的贝塔、希娅都不见了。他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在一块巨石后面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原来这些人都将自己藏起来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色,极难发现。

    赵婴齐回头看向梁啸,眼中充满崇拜。他指指那些人,又挑起大拇指。

    梁啸笑笑。这一点,他不需要谦虚。梁家部曲的训练要求本来就严格,这十几个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说是这个世界的特种兵也不过份。在南越几个月,他们的丛林战术已经丝毫不亚于真正的南越人。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敢跟赵婴齐来打仗。有了他们的保护,他就算打不赢,也能跑得脱。

    秦汉时代的军队还是以义务兵为主,种地的农夫经过一年的郡国训练,拿起武器保家卫国。做一年卫士,然后就退伍回家。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他们都以种地为主。有少量的募兵,以当兵作战为职业,是这个时代的职业兵,但是他们个人技战术的训练以自己为主,军队主要负责阵法、配合等战术。

    总体来说,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兵,即使是募兵,也要从事屯田、经商等事务。而梁家部曲却是真正的职业兵,既然是不打仗的时候,这些人也不务农,每天都进行正常训练。他们和普通士卒的区别就是职业军人和义务兵的区别。

    这样的事,也只有梁啸做得出来,桓远、钟离期的日常训练,不惜血本的投入,缺一不可。

    赵婴齐看出这些人的厉害,说明他还是有眼光的。

    就在赵婴齐惊叹于梁家部曲的实力时,越来越多的闽越斥候走进了埋伏圈。赵婴齐的脸色渐渐变了。梁啸只说有客人来了,却没说有多少人,现在看来,这些人太多了,至少在五十以上。

    而赵婴齐和梁啸只带了二十名随从。

    赵婴齐看向梁啸。梁啸却不动声色,示意赵婴齐稍安勿躁。赵婴齐不敢声张,只好屏着呼吸,看梁啸如何应付。

    梁啸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忽然,他一跃而起,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奔向闽越斥候。身形一动之际,他伸手从箭囊里拽出四枝箭,一枝箭拉在弦上,三枝箭夹在手指间。几乎是一眨间的功夫,弦声连响,四枝箭就射了出去,紧跟着又拽出四枝箭,再次张弓搭箭。

    赵婴齐惊得目瞪口呆。他见过不少人射箭,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射箭射得这么快的。不到两个呼吸,梁啸射出八枝箭。

    赵婴齐不知道梁啸射中了几个人,他只知道自从梁啸冲出去开始,闽越人的惨叫声就没有停住。

    梁啸的箭就是命令,就是战鼓声,几乎在同时,包括贝塔、希娅在内的十名梁家部曲发动了攻击。

    占据了高处的贝塔等箭手手不停挥,连续射击,十余名闽越斥候应声中箭。

    荼牛儿、庞硕拔出战刀,咆哮着冲下山坡。荼牛儿左手短刀,右手长刀,刀光连闪,将迎上来的两个闽越人刺倒在地。庞硕则抡起长刀,一口气连杀三人,其中一人被他一刀砍成两截,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发出凄厉的惨叫。

    而他们要保护的梁啸就是跟在他们的身后。如下山猛虎,杀向闽越人。短短的百余步距离,他射空了半个箭囊。他没有固定的射击方向,东一箭。西一箭,看起来全无章法。可是就赵婴齐所见,几乎梁啸箭锋所至,必有一人倒地,几乎从不落空。

    片刻之间。闽越斥候就倒下了一大半,溃不成军。

    赵婴齐看得热血沸腾,他拔出梁啸送给他的战刀,怪叫着冲了出去。

    他身边的卫士不敢怠慢,也纷纷冲出藏身地。

    看到从四面山坡上冲来的敌人,闽越斥候很快就崩溃了。他们扔掉武器,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战斗刚刚开始,赵婴齐甚至还没有冲到山坡下,胜负已分。闽越军死伤惨重。只剩下十余人跪倒在路边,面色如土,冷汗淋漓。

    “殿下好勇猛。”梁啸走了过来,哈哈大笑。“就是慢了点。”

    “不是我慢。”赵婴齐脸一红,分辩道:“是你们太快了。”

    梁啸点点头。“殿下说得也是。太久没有杀人了,有些激动。下次我一定等着你。”

    “哈哈哈……”赵婴齐大笑起来。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看了刚才这一幕,他信心爆棚,有梁啸在侧,他肯定能建一奇功。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将军多了,什么时候看过这么能打的。

    虽然胜得轻松,毕竟身处险地,梁啸没有多停留。准备撤退。粮食紧张,他也没指望策反这些闽越斥候,所以干脆利落的下了命令。“割去他们的耳朵,给景昭报个信,告诉他,我梁啸又来了。”

    “喏!”一个游侠儿少年应了一声。拔出短刀就走了过来,揪住一个闽越斥候的耳朵,手起刀落。

    闽越斥候疼得尖叫起来,哇啦哇啦的大叫。梁啸听不太懂,也没打算听,可是赵婴齐身边的通译却突然神情一变,立刻叫停了正准备割另外一只耳朵的游侠儿,赶到梁啸身边说道:“君侯,他说有情况。”

    “有情况?”梁啸不解。“什么情况?”

    通译顾不上多说,赶到那个俘虏身边,厉声喝问起来。过来了一会儿,他走了回来,满脸喜色。

    “有一批辎重正从梁山北运过来,即将到达景昭大营。”

    梁山就是梁啸等人所在的这座山岭,是闽越和南越的分界线。山南是南越,山北是闽越。赵光打了半个的仗,不仅没能攻城掠地,反而让景昭侵入了南越的地盘,可见真没用心。

    梁啸一听,立刻和赵婴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的坏笑了起来。

    “殿下?”

    “君侯?”

    两人心领神会,伸出手,猛击一掌,又紧紧地握在一起,用力的摇了摇,然后迅速消失在丛林中。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所有的闽越斥候都被割断了脖子。

    ——

    闽越军大营,景昭随着脸,从排成一排的尸体前走过。

    五十三具尸体,五十三个斥候,一个不少,正是他不久前派出去清理翻越梁山小道的先头部队。有辎重即将运到,他必须确保道路安全,这才派出五十多人的小分队去清理,没想到他们全被人杀了。

    中军的军吏们都非常紧张。能将这五十多人轻易的杀死,而且没有惊动近在咫尺的大营将士,这些人的实力未免也太强了些。强大的对手不可怕,可怕是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

    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按常理说,应该不会少,否则不可能杀死这么多人。但也不能太多,太多了,不可能不惊动大营里的闽越军。

    这个矛盾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景昭来回走了两遍,有些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中露出隐隐的不安。

    “将军?”景昭的次子,随军司马景平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景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然后走了两步,又指了一具,然后再走几步,又指向另一具。景平一一跟着看过去,突然心惊肉跳。这些人都是被箭射死的,而且中箭的位置都惊人的一致,不是心脏,就是咽喉。粗粗一看,至少有十余人如此。

    “神箭手?”

    “恐怕不止是神箭手。”景昭摆摆手,走回大帐。景平跟了进来,景昭回头看了他一眼。景平会意,顺手带上了帐门。大帐里暗了下来,景平的心也跟着暗了下来。他知道,能让父亲如此紧张的对手,绝不是普通的对手。

    “你还记得你师傅桓远吗?”

    景平当年也是桓远的弟子之一,虽然只是挂了个名,桓远并没有教他们真正的射声技,但他对桓远的印象非常深。景平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你是说,我师傅……来了这里?”

    “有可能是你师傅桓远,也有可能是你大师兄梁啸。”景昭走到案旁坐下,伸手捏着眉心,忧色忡忡。“你师傅在豫章,你大师兄在番禺,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你师傅。如果王恢统兵,顺水而下,你师傅很可能会随行。”

    “不可能。”景平下意识的叫道:“如果他们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西部防线已经崩溃了?”

    “你大师兄在番禺出使,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景平语塞。听起来的确如此,梁啸身为使者,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要说汉军突破了西部防线,已经深入闽越腹地,他也不相信。

    景昭显然也不太相信。父子俩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最后还是景昭打破了沉默。

    “不管是谁,他们都是一个威胁。你师傅用兵之道高明,非我能及。你大师兄也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比你师傅还要狡猾。会稽城外那一战,我至今不能忘。我们不能大意,平儿,我们立刻撤退,退守漳浦。”

    “放弃梁山以南?”景平有些不舍。“这是我们目前仅剩的战果,如果再丢了,国相会很不高兴的。”

    “不高兴,也比送命强。”景昭做出了决定。“如果只有赵光,我们还能应付,如果只有你师傅或者大师兄,我们也能对付。现在他们可能联手,我没有把握,还是退回漳浦大营比较稳妥。平儿,你去通知辎重,不用运到这儿来了,返回漳浦待命。”

    景平不敢怠慢,躬身应喏。

    -

    -(未完待续。)

第508章 敌友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如果韩说因功封侯,他会自立门户,另成一支,而他也会成为这一支的宗。他的子孙没有祭祖的资格,只能从他开始算起。

    “那就先恭祝你自成一支吧。”

    韩悦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忘君侯的大恩。”

    梁啸笑笑。是恩是仇,谁能说得清?

    说话间,赵婴齐在一个卫士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爬了半天山路,他已经两腿打飘,累得只剩半条命了。他爬上巨石,一屁股坐了下来,从卫士手中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又将腰带松开,扯了扯衣襟,露出胸膛,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累死我了。”

    “行军作战不容易吧?”

    “岂止不容易,简直比登天还难。”赵婴齐苦笑着连连摇头。“我现在就想回番禺去,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这是犯了什么浑,好日子不过,要赶到这里来受罪。”

    “不吃苦中苦。能为人上人?”梁啸调侃道:“当然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下来就是富贵人,的确没必要吃这个苦头。”

    韩说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这一点上,他和梁啸有同感。他虽然出生豪门。但身为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成年之后,就必须独立门户,靠自己的本事生活。不像赵婴齐,生下来就是太子,不愁富贵。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赵婴齐抹去脸上的汗水,半开玩笑的说道:“梁君侯,如果你不能让我风风光光的回去,我会恨你一辈子。”

    “太子殿下。你会感激梁君侯一辈子。”韩说接上了话头。“过了这道岭,我们就插到了蒲葵关的背后。五百骑以逸待劳,坐等景昭送死,胜利是囊中之物。不过,你如果骑不稳马,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那就很难说了。这骑兵奔驰起来可是很危险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赵婴齐咧着嘴乐了。他们年龄相当。很是说得来。他也知道韩说虽然只是一个郎官,但出身很高。也是京城有名的公子,言语之间不敢怠慢,多有亲近。他瞟了韩说一眼。“你少来吓我,我的骑术虽然不如你们,可是跟着冲锋总没问题。倒是某些人啊,一心想建功立业。冲杀在前,别被马蹄子捅了后庭。”

    “我……靠!”韩说笑骂了一声:“你等着,等你到了长安,我不找人捅烂你的后庭,我就不姓韩。”

    “且。老子怕你?”赵婴齐不屑一顾的摆摆手。

    梁啸看看这两人,心里有些打鼓。这两货说得这么热络,不会已经滚了床单吧?

    越过草蒲岭,又往北走了三十多里,梁啸等人进入一条河谷,速度陡然加快。

    沿着这条河谷向东走了两天,梁啸等人出现在蒲葵关北,漳浦出现在他们面前。漳浦尚未立县,更没有城池,其实就是一个聚集地。这里背山面海,发源于武夷山,一路穿山堑谷而来的河水由此入海,在山谷间冲积出一块平地,不少闽越人在此耕种聚居,形成了一些村落。

    景昭选择在这里立营,储存粮草辎重,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接近闽越军大营,梁啸不敢怠慢,请来了赵婴齐和韩说。“我们离闽越军大营已经不足二十里,行踪随时可能暴露,战斗也随时都可能发生,诸位要提高警惕。”

    赵婴齐和韩说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身子。“君侯放心。”

    “太子殿下,麻烦你挑十来个擅长骑射的卫士做斥候。”

    “好,没问题。”赵婴齐兴奋不已,一口答应。

    “韩君,你带上郎官,协助太子殿下的卫士。一旦发现闽越斥候,立刻抓捕,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喏。”韩说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军礼。他很清楚,这是梁啸给他立功的机会。赵婴齐的手下骑射能力有限,其实只是向导和通译的作用,真正执行战斗任务的还是他们这几个郎官。

    准备了一番之后,韩说等人出发了。

    梁啸命令骑士们找隐蔽处休息,等韩说确定清除了附近的斥候,他和赵婴齐潜行而前,爬到附近的一座长满了石榴树的山岭上,从远处眺望闽越军的大营,为即将开始的战斗做准备。

    伏在山顶上,藏身于石榴树中,梁啸查看了一番闽越军大营附近的地形,放下千里眼,顺手摘下了一枚裂开了嘴的石榴,扒开果皮,掏出水晶般的果粒,扔进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赵婴齐也放下了千里眼,回头看了梁啸一眼,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只是笑得不太自然。“君侯好胃口,这时候还有心情吃东西?”

    梁啸笑笑。“区区两千多人,自然轻松了。”

    “两千多人,那也是我们的四倍啊。”赵婴齐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也摘下一颗石榴吃了起来。

    “可我们是骑兵,而且是经过强化训练的精锐骑兵。”梁啸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太子殿下,你也看过地形了,按你的想法,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发起进攻?”

    赵婴齐诧异地看了梁啸一眼。他请梁啸随行,的确有偷师学艺的想法,可是梁啸这么主动的教他,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你别这么看我。”梁啸对赵婴齐的疑惑一清二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不想坏了自己名声,所以尽可能的多教你一些。能不能领悟,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天份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师傅教了那么多的弟子,真正练成射声士的,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

    赵婴齐笑了,他仔细的看了一眼草图:“我觉得,从正门冲进去最好。这里路比较宽,也比较平,适合骑兵冲锋……”

    梁啸静静的听着。闽越军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骑兵出现,也没有对付骑兵的准备,甚至有可能根本没有料到有敌人出现,大营的防备比较松懈。可能是为了运输粮食方便,他们的大营正门很宽敞,也没有设立拒马之类的东西,骑兵可以很顺利的冲进去,然后沿着营里的通道一路冲杀。

    对付这样的对手,只要智商正常,基本不会出什么错。赵婴齐说的方案虽然不是最佳方案,但中规中矩,可行性极高。一旦实施成功,不仅能增强他的信心,还能让他相信梁啸是真心传授,并无藏私。

    “那时候什么进攻比较好?”

    见梁啸同意了他的方案,赵婴齐信心又增了几分。他仔细地想了一会。“黎明吧。虽然夜袭是最好的,可是我们不熟悉地形,夜袭可能造成意外伤亡。黎明时光线足够,闽贼又没有准备,可以一击而中。”

    “殿下天生就适合战场。”梁啸半真半假地赞了一句。“我必须把你弄到长安去做质子。我可不想以后和你对阵疆场。”

    赵婴齐禁不住笑出声来。能得到梁啸这一句赞,哪怕里面有客套的成份,他也非常开心。

    “可行?”

    “如果这个不可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案可行了。”梁啸爬出了石榴树丛。“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们发起进攻,先抄了景昭的老巢。”

    “好咧。”赵婴齐兴奋不已,爬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跟着梁啸向山下走去。

    (未完待续。)

第509章 保姆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景昭背着手,在大帐里来回转圈。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桓远或者梁啸就在附近的想法让他坐立不安。他曾经和桓远同在吴国为将,对桓远的能力非常清楚。如果两军对阵,旗鼓相当,他根本没有战胜桓远的信心,否则当初他就不会撺掇刘驹安排桓远去打探汉军的情报了。

    如果真是桓远来了,而且带着汉军,他几乎一点取胜的机会都没。

    如果不是桓远,而是梁啸,情况也许会好一点。梁啸虽然少年成名,已然是年轻一代人中的翘楚,但是他成名的地方是北疆,成名的倚仗是骑战。在这里,骑兵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况且南越也没有真正的骑兵,梁啸无用武之力。

    可是正如景平所说,若是桓远,那岂不是说明西部战线已经全部崩溃?

    一想到这种情况,景昭的心里更加不安。他现在只有一个期望:桓远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只是一支人数有限的小分队,而不是汉军主力。可是想想桓远现在的身份,景昭自己都觉得这不怎么靠谱。他有那么强悍的弟子,谁敢把他当斥候使用,更大的可能是当神仙一样供起来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军吏靳安推帐而入。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有些不对。景昭心头一紧,脱口而出:“究竟是谁?”

    “应该是梁啸。”

    景昭松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既是梁啸,那就不用太紧张了。“他不是在番禺出使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将军,梁啸怎么到这里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是陪南越太子赵婴齐来的。”

    “南越太子?”景昭花白的眉毛一挑,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眼中随即闪过一丝喜色。“南越内部有变,要临阵换将?这可是好事啊。”

    “将军!”靳安哭笑不得,提高了声音。“斥候发现了马匹,大量的马匹。”

    “马匹?”景昭一时没明白靳安的意思。

    “将军。梁啸和赵婴齐是带来骑兵来的。现在,他们不在南越军的大营,去向不明,很可能是绕到我们后面去了。将军,一旦他们……”

    靳安的话还没说完,景昭的脸色就变了,没有一丝血色。梁啸,骑兵,这两个词结合在一起还能代表什么?景昭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嗡嗡作响,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两个亲卫连忙上前扶着他,连声叫道:“将军,将军?”

    “快,快,通知蒲葵关守将,通知景平。让他们小心梁啸。”

    “喏。”靳安连声答应,转身刚准备出帐。景昭又叫了一声:“等等。”

    靳安停住脚步,疑惑不解。“将军,还有什么事?”

    “通知漳浦大营,加强防备,千万不能大意。”

    靳安愣了片刻。“将军,漳浦大营还在蒲葵关后面呢。不会有危险吧?”

    景昭急得直跺脚。“梁啸得桓远真传,用兵不循常理。他能不远万里跑到西域去,为什么不能跑到百里之外的漳浦去?不要犹豫,快去通知漳浦大营,有备无患。”

    靳安不敢怠慢。立刻去了。

    景昭跌坐在席上,只觉得太阳穴呯呯乱跳。他想起了会稽之战,心不住的往下沉。当年梁啸只有十余骑就闹得闽越军不得安生。如今他有成建制的骑兵,将会折腾出多大的动静来?

    景昭不敢想。

    黎明时分,梁啸等人驻马山梁之上,看着远处闽越军大营里的袅袅炊烟,相视而笑。

    他们天不亮就起身,收拾行装,喂马,然后潜行二十余里,赶到闽越军大营前,正好看到第一缕阳光越过来地平线,照在他们的脸上。

    “早饭都免了。”梁啸微微一笑。“有人代劳了。”

    “是的,击破闽贼后,正好吃早饭。”赵婴齐和他胯下的战马一样,跃跃欲试。

    马蹄声响起,韩说策马而来,面带倦色,神情却颇为亢奋。他一夜未睡,带着郎官和二十余名赵婴齐的亲卫清理了迫近的闽越斥候,尽一切可能的将秘密保留到最后。

    “君侯,我等共斩杀闽越斥候十七人,无一逃脱。”

    “辛苦。”梁啸微微欠身。“归队吧。”

    “君侯,能让我做先锋吗?”韩说勒住战马,在梁啸面前打着转。“君侯,我们还没打过来瘾呢。”

    梁啸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郎官和南越卫士,又看了一眼赵婴齐。不管怎么说,赵婴齐才是这队骑兵的真正统帅。赵婴齐没有多想,点点头。他和那些南越骑士一样,已经习惯了听梁啸的指挥。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冲在最前面。”梁啸抬起手,马鞭轻指。“目标,中军。”

    “喏!”韩说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奔驰而去。他一边奔驰,一边用力挥舞手臂。远处的骑士们见了,纷纷拨转马头,向闽越军大营方向驰去。

    梁啸松开缰绳,胯下的战马开始小跑。贝塔、希娅一身戎装,紧随其后。亚历山大等人从两侧慢慢超了过来,护在梁啸面前,火狐等箭士也拨马向梁啸靠拢,跟在亚历山大等人的后面。他们将作为第一波远程打击力量,为亚历山大等冲击骑兵开路。

    越来越多的南越骑士越过了山岭,在梁啸等人身后汇聚。他们虽然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集训,行军途中也在不断的演练战术,对抗性训练也是隔三岔五的进行,但真正的战场厮杀,而且是结成阵型冲锋,他们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些,梁啸才安排他们做为第二梯队,跟在后面冲杀。

    他好容易才把赵婴齐变成了脑残粉,可不想让他在慌乱之中摔下马去,被战马踩死。

    梁啸等人作战经验丰富,节奏控制得非常好。战马只是小跑热身,并没有全力奔驰。相比之下,韩说等人有些激动,而且战马早就跑开了,所以跑得比较快,抢先出现在闽越军的视野之中。

    看到西面的山谷中跑来几十匹马。负责瞭望的闽越士卒有些茫然。对他们来说,战马是件稀罕物,闽越不仅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就能将军们的亲卫营都没有多少马,一个将军身边也就是二三十骑,不会超过来五十骑。突然出现这么多骑士,这是怎么回事?

    更夸张的是,这些人还有大量的空鞍马,看起来每个人至少有两匹马。甚至可能有三匹马。

    这是哪个贵人来了?

    当闽越士卒犹豫着是应该发出什么样的警报时,韩说等人已经冲到了大营前两百步。此时,亚历山大等人也出现在闽越将士的视野中。一看到那些乌泱泱的骑兵,闽越士卒如梦初醒,连忙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不管是敌是友,突然有这么多人出现,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听到清脆而急促的铜锣声,韩说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弓。瞄着大营门的闽越士卒,一箭射出。

    羽箭破空而去。宛如攻击的命令,郎官和南越骑士们不约而同的拉开了手中的弓,开始奔射。这样的事,他们不仅练习了两个多月,而且在刚刚过去的一天一夜中经过多次实战,比一般的骑士来得熟稔。

    片刻间。近百枝羽箭射出,刚刚反应过来,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列阵阻击的闽越士卒纷纷中箭,倒下一大半。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多想。只知道举起手中的盾牌,遮挡从天而降的箭雨。

    这正是韩说等人希望的。

    韩说射出三支箭后,立刻收起了弓,左手摘下骑盾,右手拔出战刀,厉声长啸:“杀”

    “杀”骑士们应声大喝,纵马奔驰。

    战马撒开四蹄,全力狂奔,像一阵风卷过来闽越士卒的身边,冲入闽越军的大营。

    马蹄飞舞,踢碎沾着青草上的露珠。

    战刀电闪,劈开闽越士卒的身体。

    闽越士卒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就被战马撞倒,被战刀砍倒,鲜血飚射。

    战马从营门下穿过的时候,两个郎官反身急射,一口气射出十余箭。望楼里的闽越士卒中箭,惨叫声摔出望楼,“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韩说请求首战,梁啸也同意了他的请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除了梁家部曲骑士之外,这些郎官们的战斗力是最强的,他们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尽可能的造成杀伤,造成混乱。

    现在,他们用切实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证明了梁啸的眼光。

    面对骑士们的突袭,闽越士卒根本没能造成任何有效的阻击,一击即溃。

    骑士们冲入闽越军大营,迅速将冲上来企图阻击的闽越士卒阵势击溃,又马不停蹄的向中军杀去。面对狂奔而来的战马,闽越军士卒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虽然有人拿着武器冲了出去,也刺中了战马。可是在战马的冲击力面前,他们就像一群稻草人,被撞得东倒西歪,阵势大乱。

    韩说等人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

    没等闽越士卒做出正确的反应,梁啸等人杀到。

    比起韩说等人,梁啸等人的杀伤力更胜一筹。亚历山大等人放平了手中的长矛,将挡在面前的敌人一一挑杀,包括梁啸在内,所有的箭士拉开弓箭,全力射击,区区数人,却射出了集射的威风,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闽越军士卒遭受到了重创,死伤惨重。

    等赵婴齐等人杀入大营的时候,接连遭受了两次打击的闽越将士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看着源源不断涌入大营的骑士,他们放下武器,四散奔逃,甚至没时间分辨一下他们与前两批骑士的区别。

    看着闽越士卒慌乱的背影,赵婴齐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他举起战刀,兴高采烈地大喊大叫,意气风发。“杀!杀!杀光他们!”

    初战成功,南越骑士们也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头的紧张,按照梁啸平时的训练,控制着战马,井然有序的冲击,击溃那些负隅顽抗的闽越士卒,将混乱扩大、扩大再扩大。

    骑兵最擅长的不是冲阵,而是追击。

    滇马跑不过中原马,更跑不过匈奴马、大宛马,但是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何况是身材普通不高的闽越人。骑士们端着长矛,挥着战刀,轻松的追上闽越溃兵,哪怕是轻轻一带,也能将他们带倒在地。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片刻之间,冲在最前面的韩说等人就冲进了闽越军的中军大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反击。直到此时,闽越军的中军才反应过来。看到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恐惧,第二反应是逃命。

    事实上,就算是他们想反击也做不到,前营的溃兵没头没脑的奔过来,直接将他们的大营踩成一片狼藉。

    看守辎重的部队从来不是什么精锐,一旦发生溃败,就算是孙武再世也无力回天。闽越将领一看这架势,想都没想,立刻招呼亲卫逃命。

    这是他很本能的反应,却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看到了骑兵,并因此惊慌失措,却没有意识到与骑兵比脚程有多么愚蠢。等他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

    韩说催马赶到,一刀枭首。

    遭遇骑兵突袭,主将又阵亡了,闽越军乱作一团,全无斗志,战鼓声乱作一团,将恐惧散向四方。见闽越军已经无力反抗,梁啸发出命令,以百人为一队,自由杀戮。

    南越骑士们欢呼一声,阵形散开,各自追赶自己心仪的目标去了。

    梁啸依然保持着速度,会合了亲卫们团团保护下的赵婴齐,在闽越军的大营里转着圈,随时准备再次发起冲锋。虽然局面已经呈现一面倒,闽越军翻盘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南越骑士毕竟数量太小,又没什么实战经验,万一有闽越士卒集结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梁啸自觉的担当起了这个清道夫的重任,但凡有难啃的骨头,他就冲上去,毫不留情的碾碎他们。

    他就像一个尽心尽力的保姆,不仅扶上马,还要送一程。既要让南越骑士在实战中提高能力,又不能让他们遇到太多的困难,遭受严重的挫折。 -

    (未完待续。)

第510章 首胜

    一个时辰后,闽越大营渐渐平静下来,追击的南越骑士陆续归队,几乎没有空着手的,都押着或多或少的俘虏。闽越将士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们被绑在一起,神情沮丧。特别是当他们发现南越骑士只有四百五人的时候,他们的神情更加复杂。

    南越将士的情绪却异常高涨。第一次出战,就取得了堪称辉煌的成就,不管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老成持重的老兵,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五百人出击两千多人的大营,不仅轻松取得了胜利,而且抓到了几乎与自身兵力相当的俘虏,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胜利。

    骑兵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赵婴齐尤其欢喜,对梁啸感激不尽。他又不傻,梁啸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即使无法排除私心,对他来说,这也是实实在在的帮助。有了这样的战功,他这个太子之位不仅更加巩固,而且可以顺利地在军中插上一只脚。将来他接位的时候,就不用像现在的父王一样对军中将领毫无控制力。

    “君侯,你这骑兵用得……”赵婴齐连连摇头,他端起一碗闽越人煮好了却还没来得及吃的鱼羹。“真是出神入化。没说的,我敬你一碗。”

    梁啸哈哈一笑,端起碗,和赵婴齐碰了一下。“这才是牛刀小试,开胃菜罢了,殿下可不能轻敌。胜不骄,败不馁,方是兵家之道。”

    “一定,一定。”赵婴齐喝了一大口羹,烫得直咧嘴。“君侯,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劫了景昭的辎重大营,就有了和他慢慢玩的资本。”梁啸看看四周堆积如山的粮草。“接下来,我有两个打算,正要和殿下商量。”

    “你说,你说。”

    “第一。我们要时刻留意从东冶来的闽越援兵。这里地势开阔,利于骑兵冲突,却不利于固守,我们必须时刻小心。别被闽越人缠住。”

    “有理。”赵婴齐挑起大拇指。“君侯真是冷静啊,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居然一点也不放松。”

    “这算什么胜仗。”韩说提着两颗首级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赵婴齐的话,不屑一顾。“梁君侯在北疆作战。哪一战不是斩首过千?君侯,我运气不错,斩杀了一个闽越将军。”

    梁啸看了一眼那华丽的头盔,很意外。“你果然是适合战场的,一战建功啊。凭这颗首级,你至少能封个关内侯。”

    “哈哈哈……”韩说喜不自胜,谦虚了几句。“都是君侯指挥有方。”

    “殿下,你看看,这就是我大汉的儿郎。”梁啸笑道:“有祖荫可以继承固然不错,没有祖荫继承。就能自己杀出一片天地。”

    “都是些生猛的家伙。”赵婴齐心情有些复杂。梁啸少年成名,这个韩说初次上阵就斩杀了一个闽越将军,汉家儿郎怎么都这么猛啊。跟他们比起来,南越的年轻人野性有余,勇猛却不足。

    “你也不弱。”韩说坐在赵婴齐身边,贝塔装了一碗鱼羹递过去,韩说接了,颌首致谢。“君侯,你刚刚说了第一点,第二点是什么。说来听听。”

    “第二点,我们要回头夺下蒲葵关。我们兵力少,要想卡住闽越人的脖子,就必须据险而守。蒲葵关地势险要。是闽越、南越之间的咽喉要道,控制了蒲葵关,就抢占了先机。”

    “有道理。”韩说皱了皱眉。“可是骑兵怎么抢关?”

    “骑兵不能抢关,但是没有说骑兵不可以下马,我们又不是匈奴人,离开了战马就不会走路。论骑战。我们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论步战,我们一样不输啊。”

    韩说点点头。赵婴齐也点头表示同意。他们这些人又不是天生的骑士,步战的能力还在骑战之上。

    “可是,蒲葵关很险要,仅凭我们这些人,强攻的话,可能会得不偿失。”

    “没错,所以大家一起想一想,有没有不用强攻就能拿下关隘的办法。”

    韩说、赵婴齐皱起了眉,面露难色。

    梁啸也不催他们。他自己也觉得很难。不过,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如果没有有利地形可供据守,他们是挡不住景昭的。到了那时候,他只能一把火把大营里的辎重烧了。那就太可惜了。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这些,他要在这里扎下一根钉子,钉住闽越、南越的七寸,把这里当成一个跳板。

    梁啸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远处。他看不到大海,但是他知道大海中有一座宝岛等着他去征服。

    越人能够划着简单的小船横渡海峡,我拥有楼船,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何夺取蒲葵关,梁啸还没想出好办法,但这并不妨碍他派人北行。他把韩说叫到一旁,关照道:“有件事,很危险,敢不敢去?”

    韩说一听说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敢的?”

    “带两个人,一个月的粮草,沿着海岸北行。如果可能,一直向北走,走到会稽郡都可以。”

    韩说不解。“干什么?请会稽郡兵来攻蒲葵关?”

    “当然不是。”梁啸想了想,又看看四周,低声道:“我和严安有过一个想法,让卫青坐楼船来番禺。我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这样的安排,如果有的话,现在卫青应该已经到了闽越,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你沿着海岸走,有可能遇到他们。如果遇到了,让他派两千人来这里。”

    韩说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大营里有为景昭大军准备的粮草,足够两千人用一年的。有了两千汉军将士,就可以夺下蒲葵关,夺玉蒲葵关,汉军在这里就有了立足点,等于扼住了闽越、南越的喉咙。以后他们再想勾勾搭搭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君侯,你太阴险了。”韩说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韩说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哦,不,我是说。你太高明了。这就是打蛇打七寸吧?”

    梁啸笑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了越人的俗语。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能不能成功,我也不敢说。你一路北行。如果没有遇到大军,就不要回来了。我不敢保证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里。”

    “君侯,我明白了。”韩说拍拍胸口。“一定完成任务。”

    “小心些,你这一趟不仅要对付闽越人。还要防备山里的毒虫猛兽,说不定还会迷路。我希望这几个月的训练让你有了足够的准备。记住,万一迷了路,你就沿着水走,到了海边,再向北行,你总能找到路的。”

    韩说眨眨眼睛,用力地点点头。“多谢君侯提醒,我会小心的。”

    梁啸随即又关照了一些注意事项,让韩说自己挑了两个郎官。又请赵婴齐安排了一个熟悉山中生活的南越骑士,四个人,八匹马,离开了大营,沿着海边,一路同北而去。

    ——

    景平还在半路上,就接到了景昭派人送来的警报。得知是大师兄梁啸,而且梁啸身边有骑兵,景平吓得冷汗长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是桓远的记名弟子。一直关注梁啸这个大师兄的动静。梁啸在西域、北疆立功的消息,他都知道,而且这些消息传到闽越的时候,都已经大大的变形。变得像神话一般。

    即使是神话,景平也没有轻易的否定。在某种程度上,梁啸在他们这些师兄弟的心目中早就是神话。当年在姑苏城外的山上,梁啸一人射杀了十几个后羿营的箭士,还一箭射杀了一头猛虎,不论是射艺还是勇气。都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师兄是怎么弄到骑兵的,还数量甚多?景平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概念中,南越和闽越都没有骑兵。梁啸的骑兵只有一种可能,是从中原带来的。可是,南越怎么会让梁啸带着骑兵入侵,梁啸又怎么会帮助南越作战?

    一时间,景平越想越多,越想越怕。

    他不敢怠慢,加快脚步,赶往漳浦大营。根据景昭的估计,梁啸率领骑兵绕道,目标很可能是漳浦大营的辎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漳浦大营被梁啸劫了,凶多吉少。就算是从东治赶运,也未必来得及。

    大军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景平催促着部下加快脚步,越过蒲葵关,赶往漳浦大营。他紧赶慢赶,还是慢一步。刚刚出了盘陀岭,他就遇到了一群溃兵,得到了漳浦大营失守的消息。

    景平目瞪口呆,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就像姑苏城外的那头虎,与梁啸迎面相撞,还没交手呢,就被梁啸一箭射穿了头颅。

    这可怎么办?大师兄,你可把我们父子害苦啦。

    景平左思右想,一边派人送信给景昭,一边选择有利地形扎营。在没搞清梁啸的兵力之前,他不敢轻易上前接战。他派出斥候,在附近活动,打探梁啸的消息,同时也招集溃兵,尽可能壮大自己的实力。

    景平到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梁啸的耳中。

    在那一瞬间,梁啸也有些紧张,还有些后怕。景平来得太快了,这严重超出他的估计。从时间来估算,景平几乎是和他同时出发的。只是景平没料到他会迂回突袭漳浦,所以他这一路走得并不算特别快。否则的话,景平很可能抢在他前面赶到漳浦。

    由此可见,桓远对景昭的评价没错,未算胜,先算败,他是个求稳的人。这一次他是赢了,但只是赢在速度。如果当时犹豫一两天,赢的就是景昭了。

    景平的应对也让梁啸有些头疼。景平既没有草率的进攻,也没有就此罢休。他据险而守,集结溃兵,同样是一个非常稳重的对策。景平本人带来了一千人,再加上溃兵,总兵力可能达到两千人左右。阵而后战的话,他没有足够的优势,就算能胜,也是惨胜。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如果景昭得到消息,也跟着赶来的话,双方的兵力差距将达到二十比一。摆在他面前的退路只有一条:逃。

    韩说才走了半天,景平就来了,天不佑大汉啊。

    梁啸想了半天,派人请来了赵婴齐,把景平到来的消息通报给他。赵婴齐一听,脸就吓得煞白。

    “君侯,这可怎么办?”

    “别急,别急。”梁啸虽然自己心急如焚,却不能表露半分,反过来还要安慰赵婴齐。这货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危险的公子哥,突然遇到这个情况,乱了阵脚也是正常的。“大不了,我们还可以撤嘛。”

    “哦。”赵婴齐松了一口气,呆坐了半晌,忽然又说了一句。“就这么撤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梁啸转头看了他半晌,也笑了起来。“那殿下有什么计划?如果我们给秦王送信,让他来助阵吧,你说他会不会赶过来?”

    赵婴齐想了想,苦笑道:“不会,他这时候还不盼着我死在闽越人手里?”

    梁啸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你们毕竟是叔侄,不至于这么狠吧?”

    “嘿嘿,王家无情么。我打了胜仗,折了他的脸面,他还能不恨我?如果我被景平打败了,或者直接战死了,他也就不用担心怎么向我父王和群臣交待了。”赵婴齐摸着下巴,眼睛溜溜乱转。“君侯,你想个办法,哪怕是拖几天也行啊。”

    “拖?”梁啸眉头一挑:“殿下好计谋。”

    “好计谋?”赵婴齐一愣。“我说了什么好计谋?”

    “你说拖啊。”梁啸挑起大拇指,一本正经的说道:“以不变应万变,也是一种战术。景平要时间,我们也要时间,不妨比比看谁拖得过谁。”

    赵婴齐一脸茫然,还是没明白梁啸的意思。

    梁啸解释了一番。景平有兵力优势,却没有立刻进攻,说明他心里没底。利用景平的犹豫心理,他们就可以做一些应对。一方面,派人给秦王赵光送信。不管他来不来,这信都要送,也许他来了呢?另一方面,他们也做好撤退的准备。万一不行,放把火,烧了这些辎重就跑,也让景昭难受一下。

    没有了辎重,他还能坚持多久?除了撤退,他没有别的选择。如此一来,他们这次就不算白跑。

    赵婴齐恍然大悟,如释重负。“君侯,你这才是大将风度,处变不惊啊。”

    梁啸笑道:“殿下,我这是受你的启发。要是论功,你才是首倡。”

    赵婴齐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

    -(未完待续。)

第511章 气势

    赵婴齐放了心,轻轻松松的去休息了。梁啸心里的大石头却更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是可以像他对赵婴齐说的那样,一把火将辎重烧了,拍拍屁股就走。可那不是他的目标,否则的话,他现在就可以这么做,根本不用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他原本指望赵光能给景昭施加一些压力,让他不能全力攻击自己,现在看来,赵家内部的矛盾也不小,赵光见势不救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他甚至怀疑,景昭这么快就知道他的存在,也许就是赵光透露出的消息。

    这年头,谁都不能信啊。

    赵光指望不上,他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韩安国、卫青身上。但是,实事求是的说,别看他安排韩说去迎,实际上他心里根本没底。天子是否同意了他们的计划,又安排了多少人和船,能不能及时赶到会稽,这些都是问题,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差错,他都别指望看到汉军的楼船出现在眼前。

    看来,最后还得靠自己。

    深夜,梁啸在大帐里反复思考。

    “主人,你今天不夜练了吗?”希娅走了进来,见梁啸还在来回踱步,有些意外。

    梁啸头也不抬,顺口说道:“希格玛,如果你是景平,现在你会怎么办?”

    希娅眼神一黯,沉默不语。梁啸没有听到回答,抬起头,不解的打量着希娅。“希娅,你怎么了?”

    “没什么。”希娅强笑道:“主人,我如果是景平,我肯定会和你拼命。这么多粮草被你劫了,还等什么等?等你把粮草运走么?”

    “运走?”梁啸眉头一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对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死守,这里不适合防守。我可以换个适合防守的地方啊。从西面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地方适合驻守。我可以把粮草运到那里去,然后安安心心的等,至少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果然是兼听则明。一个人考虑问题难免钻牛角尖。“希娅,你真是说得太好了。”梁啸哈哈大笑,张开双臂,将希娅搂在怀中,用力地抱了抱。“好了。问题解决,我要夜练了。”

    希娅一头雾水。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走到梁啸身后,顺手帮他解下了大氅。

    梁啸开始夜练,像每天晚上做的那样。

    贝塔、希娅站在一旁,自己练习。

    ——

    几乎在同时,景平坐在大营旁的山岭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大营。

    夜色太黑,大营太远。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想站在这里,仿佛站在高处就占据了优势一样。

    面对大师兄梁啸,他实在没什么信心。

    近百名亲卫全副武装,剑拔弩张,如临大敌。对手是一个能闻声而射的射声士,他们不敢有任何大意。他们的紧张进一步影响了景平,让景平觉得更加压抑,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喘不过气来。

    梁啸就像一座山,压在他心头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梁啸对阵。当这一刻突然来临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梁啸现在在想什么?

    他究竟有多少骑?

    骑兵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景平的脑子乱作一团。他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一点线索。当年的吴军也好,现在的闽越军也好。对骑兵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二十三年前,吴王刘濞起兵,与汉军大战,对吴军伤害最大的就是以李广为首的汉军骑兵,那个叫灌夫的汉将甚至只带了十余骑,就在吴军大营里杀了个来回。一直冲到吴军的中军大旗之下。

    那一仗,对吴军的最后溃败起到了催化的作用,也让骑兵成为吴军将士心头永远的阴影。

    六年前,会稽城下,梁啸、卫青率领十余骑,接连劫杀闽越军斥候、使者,最后甚至劫走了征贰,搞得闽越军士气大落,派出近千人围捕,最后还是于事无补。

    骑兵究竟有多强?景平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骑兵很强。

    面对未知的东西,人的恐惧感往往会加倍。景平此刻深有感触。他越想越紧张,甚至有些手脚发麻。他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固守待援的好。骑兵虽然很强,但是骑兵也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弱点:骑兵不能攻城。

    景平松了一口气,匆匆回营。他做了一个决定,明天一早,下令全军再次加固营寨。

    ——

    梁啸完成夜练,神清气爽,觉得头脑清明,思路活跃,不仅没有睡意,反而有些精力过剩。

    贝塔、希娅也收了式,在灯光的衬映下,额头的微汗闪闪发光。在梁啸的帐中,她们穿得都很清凉,只有抹胸和短裤,露出结实的肌肉和线条分明的腹肌。身上也有些汗意,像抹了橄榄油似的。

    梁啸忽然心动。“你们热不热?”

    “热。”贝塔抬起手臂,擦擦额头的汗水,抱怨道:“这南越的天气真是古怪,入冬了还这么热,如果是在长安,这时候都该穿冬衣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再往南走,还有更热的地方,根本没有冬天,每天只有两个季节:雨季和旱季。那里的人连衣服都省了,不论男女,都只穿一条短裤。”

    “还有这样的地方?”贝塔将信将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脸色微红。“那岂不是很丢脸?”

    “没什么好丢脸的。”梁啸一手拉起一个,往帐外走去。“走吧,出去洗个澡,凉快一下。”

    “现在?”

    “现在。”

    贝塔还想再问,希娅看了她一眼,又目光下垂,瞟了一眼梁啸。贝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掩嘴一笑,什么也没说。

    月如玉盘,河水清凉,泡了个********的桃花浴,梁啸张开双臂,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看着深沉的夜空,忽然笑了起来。

    “主人,你笑什么?”

    “你们说,我们现在去摸景平的大营。把他干掉,怎么样?”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景平是个谨慎的人嘛。既然谨慎,又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让我们轻易摸到他的大帐边。恐怕还没接近他的大营,就被他发现了。”

    梁啸没有吭声。如果征侧、征贰他们说的有一半是真的。那贝塔的猜测就大致靠谱。从景平今天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不求胜,先求不可胜。他们也许没什么奇思妙想,也打不出什么以少胜多的漂亮仗,可是也不会露出明显的破绽。

    对付这样的人,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

    梁啸不期然的站在景平的角度,开始考虑景平可能的做法。他对景平的了解虽然不够深入,但是他知道一个更谨慎的人,而且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

    程不识。

    从某种角度来说。景平父子是和程不识一样的人,他们考虑问题的方式有相似之处。参照程不识的用兵方法,大致可以猜致景平此刻的心态。

    梁啸一边想,一边和贝塔、希娅闲聊,让她们帮着自己分析,以免自己出现太明显的一厢情愿。经过一番讨论,他心里更有底了。

    第二天一大早,梁啸就派人将赵婴齐请了来。

    “殿下,我准备移营。”

    “移营?”赵婴齐还没睡醒,有点懵懂。“好好的。为什么要移营?景平就有附近看着呢,若是他突然发起攻击怎么办?”

    “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发起攻击的可能性不大。”梁啸说道。他昨天晚上分析了半夜,觉得移营比原地不动更有把握成功。“景平现在大概有两千步卒。就算发起攻击,也没什么优势可言。可是等他的父亲景昭带着大军来了,我们再想移营,就没这么容易了。”

    赵婴齐清醒了些,点点头,表示同意。

    “让营里的俘虏做苦力。以一百骑兵做监工,剩下四百骑兵监视景平。只要给我们两天时间,在景昭赶到之前,我们可以运送足够我们坚持一个月的粮草到前面的石榴岭。嗯,就是长了很多石榴的那个山岭。那里的地形比较适合驻守。”

    赵婴齐记得那道山岭,就在大营西,只有几里地。大营里还有五六百俘虏,有足够的大车,如果用备马来拉车,两天时间运一千人马一个月的粮草是绰绰有余。

    “那剩下的怎么办?”

    “如果两天后,景昭赶到,发起攻击,那我们就把这些粮草烧了。如果他不攻击,那我们就慢慢搬,能搬多少搬多少。”

    “行!”赵婴齐权衡了片刻,点头同意。

    梁啸随即做出安排,让赵婴齐安排得力部下,带着一百骑兵,监督俘虏们运送粮草,到石榴岭建立防守阵地,他和赵婴齐率领四百骑兵出营,逼向景平的大营。赵婴齐有些紧张,不过一想到景平没有骑兵,就算发生战事,他们也有足够的速度撤退,他也就勉强答应了。

    越过河水,离山岭还有三里多路,梁啸举起千里眼,观察着远处的闽越大营,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闽越大营里人来人往,忙碌不停,似乎正在做什么工程。梁啸大惑不解。两军对垒之际,景平居高临下,已经有足够的地利,为什么还要加固大营?

    他是想在这里常驻,还是没有安全感,生怕我攻击他?梁啸稍作思索,便否决了前者。景平身后的山谷中已经有一座蒲葵关,他似乎没有必要驻扎在这里。

    梁啸虽然很欢迎景平的这种心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想了想,决定再进一步试探一下。他对赵婴齐说道:“殿下,我想去阵前去会会景平,你能为我掠阵么?”

    “你要和景平阵前决斗?”赵婴齐哈哈一笑。“我估计他不敢,你可是大师兄,真正的射声士。”

    “不,我是想去探探景平的虚实。如今我们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细。如果我们能占据主动,也许能抢占一些先机,争取一些时间。”

    听了梁啸这句话,赵婴齐这才意识到梁啸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到阵前去。他吓得变了脸色,连忙阻拦。“千万不可。君侯,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怎么得了?”

    梁啸笑了。他知道赵婴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赵婴齐立马歇菜。不过,景平不知道这个情况啊,他会相信他和赵婴齐之间的这种关系吗,会相信他是这些骑兵的核心和灵魂吗?

    在景平的眼中,太子赵婴齐才应该是这支南越骑兵的核心,他最多只是一个军谋。就算他再高明,南越不可能将一支骑兵交给他指挥,南越太子也不可能做他的副将。

    事实也正是如此,只不过赵婴齐被他洗脑洗得比较成功,成了脑残粉而已。

    “殿下放心,有你做我的后盾,景平不敢把我怎么样。”梁啸说着,看看四周地形,请赵婴齐带领四百骑兵停在两侧的山岭上,居高临下,随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冲击,并利用坡势加速,同时还能隐蔽兵力,让景平看不清他们的真正实力。

    虚虚实实,才能营造神秘感。对于生性谨慎的人来说,神秘感就是恐惧的来源。

    安排好赵婴齐等人,梁啸率领亚历山大等人,向景平扎营的山岭走去。走到近处,梁啸看得更加清楚,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暗自发笑。看样了,景平很紧张,一大早起来就加固营盘。这得怕到什么程度啊,你已经在山岭上了,难道我还能冲上去不成?

    果然将是三军胆。一将心虚,三军气夺。

    看到有骑兵渡过河水,逼近大营,闽越军将士早早的通知了景平。景平顶盔贯甲,在亲卫营的保护下来到阵前,看着岭下信马由缰,神色从容的梁啸,心中五味杂阵。

    六年不见,当年的大师兄如今已经英姿勃发,散发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武,而他虽然站在山岭上,却两腿发软,总觉得矮了一截似的。

    梁啸一路缓行,见闽越军的大营营门紧闭,根本没有出营作战的迹象,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征侧说得没错,景平的确是谨慎派,没有胆量和他正面作战,哪怕是他的兵力有明显优势。

    “牛儿,去告诉景平,我要和他叙叙旧。”

    荼牛儿应了一声,轻踢战马,来到岭下,大声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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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12章 虚实(求保底月票!)

    听到荼牛儿的喊话,景平一时进退两难。梁啸邀他阵前叙旧,他是去还是不去?去,可能有危险;不去,未免太示弱了。他考虑再三,还是点起一百亲卫,出了大营。出营之前,又再三嘱咐副将屈千秋小心戒备,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在他看来,梁啸这个举动透着古怪,不能不防。

    在亲卫簇拥下,景平来到营前,和梁啸相隔百步,停住了脚步。

    见了景平这副模样,梁啸胆气更壮。他解下腰间的战刀交给荼牛儿,张开双臂,以示自己没有武器,一人独骑,缓缓向前,同时大声笑道:“师弟,别来无恙?”

    远处,赵婴齐在千里眼里看到这一幕,吓得面色如土。梁啸这是勇敢还是犯傻啊。他身边只有二十余骑,到景平的大营前已经够危险了,现在居然还一个人去见景平,连武器都不带。景平要是突然起意,一拥而上,他就是武功再好,也会被剁成肉酱啊。

    这个疯子!赵婴齐咬牙切齿,命令身边的骑士做好冲锋的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梁啸抢回来。

    景平也被梁啸的举动惊呆了。他心跳如鼓,血一阵阵地涌上头。梁啸越来越近,如果他下令攻击的话,只要几个呼吸的时间,亲卫们就能围住梁啸,将他拖下马来。

    景平屏住了呼吸,他勒住了缰绳,放慢了脚步,同时做出一个手势。亲卫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等景平一声令下。

    景平盯着梁啸的身影,心里不住的暗自默念: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梁啸看似随意,实则并不敢有一丝放松。景平等人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他的眼中。见此情景,梁啸没有继续向前,在十步之外勒住了缰绳,同时将踩在马镫上的脚往后缩了缩,做好随时下马的准备。如果景平打算冲过来。他可以及时跳下马战斗。

    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手势,让火狐等射手做好准备。双方相距百步,火狐等人有足够的能力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师弟。你这架势,是不是想请我到你大营里坐一坐啊?”

    “啊?”景平一时怔住。他本想等梁啸靠得再近一点就动手,没想到梁啸在十步外停住了。这个距离说话足够,偷袭却有些嫌远,特别是面对梁啸这样的对手。如果梁啸转头就跑。他们未必能抓得住他。他心里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啸,神情未免显得有些傻,气势又弱了三分。

    “那容我回去和南越太子商量一下,如何?”

    “南越太子?”听到这几个字,景平突然回过神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南越太子赵婴齐也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里该有多少骑兵?一千,两千,还是五千?若非如此。怎么能保证赵婴齐的安全。

    景平转而一想,又疑心大起。他虽然不知道梁啸等人的确切兵力,但是就南越而言,似乎也不可能拿出足够保护太子的骑兵来。骑兵建议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梁啸在诈我?

    景平眼珠一转,故作豪爽地笑道:“好啊,我也早就听说赵婴齐的名号,如能一见,也是我的荣幸。”

    “那你今天可以如愿了。”梁啸转过身,顺便将马头拨向斜侧方,进一步方便逃跑。他一指远处山岭上的赵婴齐。“那就是南越太子殿下。你能看得清他的战旗吗?如果看不清,不妨派个使者过去问候一声。虽说是敌人,可你们闽越毕竟曾经臣服于南越,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景平早就看到了远处那些人影。不过他离得太远,看不清战旗,更没想到那些人会是南越太子。此刻听梁啸这么一说,他心里又有些打鼓。

    梁啸所言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说是真的,这事未免太诡异,南越太子居然深入闽越境内。战事有扩大化的倾向。如果说是假的,那梁啸未免也太能装了。他只要派一个人过去看看,立刻就能戳破梁啸的谎言。他不认识赵婴齐本人,至少能看出太子应该有的排场吧。梁啸想骗人,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景平想了想,叫过一个机敏的亲卫,让他去拜见赵婴齐。亲卫会意,大步流星的去了。

    情况未平,景平也不敢轻举妄动,示意亲卫们暂停攻击,等一等再说。为了拖延时间,他和梁啸叙起旧来。“大师兄,师傅在长安还好吗?”

    “你没遇到小师妹?”梁啸不答反问。他毕竟时刻掌握主动权,不让景平有自由思考的时间。

    “小师妹回来了?”

    “不仅不师妹回来了,卫青也来了,还带着几万大军。”梁啸咧嘴而笑。“要说还是小师妹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卫青。你们当初能想到卫青会有今天?”

    景平黯然。他当然知道征贰回来的事,征家反了,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韩安国、卫青统领大军攻击闽越北境,也是涉及到闽越存亡的大事,他们更不可能不知道。

    “师弟,你父亲是吴国旧部,为刘驹卖命是义字当先,没人会说你们什么。如今刘驹在会稽做他的娄侯,你们转投闽越,也没什么问题。闽越也是大汉的属国嘛。可是现在,你们跟着余善,与朝廷对抗,这算什么?”

    景平皱了皱眉,无言以对。

    “朝廷是有气量的,师傅到了长安,天子待以师友之礼,并没有因为他曾经是吴国旧部就对他不利。景氏是楚国旧姓,你们父子何必为余善卖命?现在情况分明,雨季已过,大战一触即发。汉军从会稽、豫章两路进军,南越从南路进攻,你们还能坚持多久?小师弟,回去劝劝你父亲,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到兵临城下,再后悔就迟了。”

    景平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他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被梁啸说服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不靠谱,可是这事轮不到他做主。

    景平的气势就被梁啸全面压制,主动权尽失。心头郁闷忧愁,一时也顾不上考虑攻击梁啸的事。直到亲卫回来,告诉他远处的骑兵的确像是南越太子赵婴齐,他才把思绪拉回来。

    “大师兄。那真是南越太子?”

    梁啸笑道:“你都派人看过了,还问我?”

    “你们……”景平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梁啸,你们究竟有多少人。可是理智告诉他,这句话问得未免太白痴。梁啸能告诉他真话吗?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真是南越太子,那兵力肯定不会少。至少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抓住赵婴齐,立个大功。

    景平心中越发不安。赵婴齐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像梁啸说的,南越要尽起精锐,配合汉军进攻闽越?这个消息很重要,必须立刻汇报给父亲。闽越可能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再不做决定,可能就迟了。

    当然了,既然赵婴齐在这里,那抓不抓梁啸就没什么区别了。南越人再软弱。也不可能让太子做梁啸的副将。说不定,梁啸还是奉赵婴齐之令来劝降的呢。

    景平心情低落,无心再与梁啸叙旧,拱手作别。

    梁啸拨马而回。他根本没指望说明景平,与景平阵前叙旧,只不过是想近距离看看景平,确认他的心态,争取主动权。如今看来,景平根本没有主动进攻的勇气。在景昭的主力赶到之前,他们是安全的。

    看到梁啸平安归来。赵婴齐一直绷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眉开眼笑,主动迎了上来,用力拍拍梁啸的肩膀,半真半假的说道:“君侯。你吓我了。”

    “师兄弟叙叙旧,有什么好紧张的?”

    “叙叙旧?我看景平恐怕不会这么想。刚才他分明想攻击你的。”

    “哈哈,没错,他是想攻击我。不过,有殿下为我掠阵,他不敢轻举妄动。”梁啸收起笑容。吐了一口憋了半天的闷气。“殿下,我们时间有限。景平年轻,不敢冒险,景昭却经验丰富,我们这点小把戏骗不过他。必须抓紧时间,做好苦战的准备。”

    赵婴齐一口答应。他已经对梁啸崇拜得五体投地,梁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梁啸只留下自己的部曲在闽越军的大营前嬉戏、游荡,故意刺激闽越军,做出一副挑衅模样,其余的人全部去搬运粮草,构筑阵地,准备固守待援。

    四五百南越骑士,五六百俘虏,总共一千多人,几百辆马车,像蚁群一样,日夜不息的搬运,将驻扎在空阔地上的闽越大营搬往附近的石榴岭。

    有梁啸在营前守着,景平不敢有任何大意,闭营不出。他派出大量斥候,打探南越骑士的动静,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也了解到了不少情况。可是他却也不敢相信这些情况。只有四五百人,千余匹马?这怎么可能。不用说,这肯定是梁啸把主力藏起来了,又让人搬运粮草,诱他出击。

    景平秉承其父一贯的教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住大营要紧。不管你梁啸安排了什么诡计,我不出营,你能奈我何?

    ——

    赵光接到了赵婴齐的战报,将信将疑,还夹杂着几丝嫉妒。

    赵婴齐和梁啸居然劫了景昭的辎重大营,得到了大量的粮草?我和景昭打了这么久的仗,也没取得什么像样的进展,甚至未能将景昭赶到梁山以北。赵婴齐一出手,不仅反客为主,攻击闽越境内,还劫了景昭的辎重大营。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赵光很郁闷。他将赵婴齐的战报扔在一旁,不予理睬。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回到番禺之后,如何解释自己的劳师无功,而不是追击景昭,解赵婴齐之围。对他来说,赵婴齐先胜后败才好呢。如果他阵亡,那就更完美了。谁让你不听劝,非要冒险出击呢。

    孤军深入,只能是这个结果啊。少年轻狂,看你还能轻狂到几时。

    赵光按兵不动,即使收到了景昭撤退的消息,他也只是象征性的追了一下,然后便收兵回营。他给吕嘉写了一封信,告诉他眼前的情况,让吕嘉有个心理准备,先在赵胡面前吹吹风,免得赵婴齐阵亡的消息传到番禺,赵胡承受不了。

    ——

    景昭接到景平的消息,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起营班师。

    几个月的征战,徒劳无功,现在连梁山以前的大营也扔了,彻底的颗粒无收。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战事的结局可能不妙。

    两天后,景昭率领大军返回蒲葵关。他顾不上休息,将大军交给副将,自己带着亲卫营,赶到了景平的大营。景平将几天来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向景昭做了汇报,又陪景昭远远的观察了梁啸等人建在石榴岭的新大营。景昭眉头紧皱,沉思半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这次可能考虑得太多了。”

    景平不明其意。

    “我派斥候查看了南越的大营。从营盘的大小来看,赵婴齐和梁啸带来的骑兵的确不是很多,应该不会超一千。他们是从草蒲岭翻越的梁山,超出我们的探查范围太远,我们都疏忽了,被他钻了空子。综合各种消息来看,他把大营移到石榴岭,不是诱敌之计,而是实实在在的冒险。”

    景平的脸色立刻胀得通红。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不仅被梁啸骗了,而且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南越太子赵婴齐,大汉冠军侯梁啸,这是多么有价值的目标,完全值得他赌上一把。可他被梁啸吓住了,不仅放跑了这个机会,还给了梁啸足够的时间在石榴岭构筑阵地。

    如今,梁啸阵地已成,即使父亲回援也无济于是。

    机会,稍纵即逝。

    “这……可怎么办?”

    “先抢回一部分辎重再说。”景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围攻石榴岭,困住赵婴齐,传书国相,请他决断吧。当此存亡之际,我们不能再走错一步。赵婴齐和梁啸总算有点份量,如果能抓住他们,我们也算没有白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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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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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练阵

    梁啸、赵婴齐并肩站在山岭上,用千里眼观察着远处的景昭、景平父子。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但他们相信,景昭此刻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

    梁啸吓住了景平,几乎将所有的人马都投入了转运工作。三天时间,他们搬空了大半个大营,还在岭上构筑了阵地。如今他们粮草充足,阵地稳固,箭矢、武器也不少,足以维持一年以上。

    这是一个极大的冒险。只要景平稍微有点勇气,发起攻击,他们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也正因为风险极大,所以成功的喜悦才更加甜蜜。此时赵婴齐已经忘了自己当时紧张的样子,兴高采烈,恨不得手舞足蹈。

    “可惜。”梁啸看看远处的大营,有些惋惜。“如果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就能把整个大营都搬空。现在嘛,只好烧了。”

    “烧了吧,烧了吧。”赵婴齐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一副不知柴米贵的富二代嘴脸。“与其留给景昭,不如烧了。”

    梁啸很想把这些粮草留下来,但形势逼人,也只有一烧了之。命令传出,留在大营里的骑士们点燃了剩余的粮草和帐篷。没用多久,大营里就冒起了滚滚浓烟,火光直冲云霄。

    看到辎重大营起火,骑士飞驰而出,景昭的脸颊抽搐了两下,跺足长叹。他还想夺回那些辎重呢,没想到梁啸、赵婴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把火烧了。在心痛之余,他更加心惊。他仰天长叹,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孩子,你输得不冤,我们遇到了两个极其狠毒的对手。”

    景平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浓烟,默默无语。他也看出来了,梁啸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一颗米,只要他发起攻击,梁啸就会点火。区别只在于。他的犹豫给了梁啸机会,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搬运尽可能多的粮草。

    见识了赵婴齐、梁啸的果断,景昭更加肯定他们的实力有限。他没有再犹豫,立刻命令大军赶到石榴岭下扎营。四面围住,水泄不通。为了防止赵光赶来支援,他在几道山岭上都安排了守卒,务必要把赵婴齐、梁啸困死在石榴岭。

    与此同时,景昭派人送信给余善。请求粮草和兵力支援。一个是南越太子,一个是大汉冠军侯,相信对余善有足够的吸引力。

    景昭扎营的时候,梁啸一直在岭上看着。看着闽越军的大营在岭下成型,看着景昭的战旗迎风飘扬,他松了一口气。景昭再一次遵循一直以来的习惯,照本宣科。即使他烧掉了剩余的辎重,把景昭推到了可能断粮的窘境,景昭还是按照十则围之的兵法,采取围困的战术。而不是速战速决。

    果然,只要是有套路的对手,总是比较容易对付的。难对付的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桓远常说,用兵奇正相依,以正守,以奇攻,缺一不可。景昭生性谨慎,正固然正矣,用奇却差一些。就像程不识一样,固然不太可能遭受惨败。但是想立功也不容易。

    如果双方对调位置,梁啸肯定不会采取这种做法。兵贵胜,不贵久,更何况辎重大营被毁。根本拖不起。这时候就应该利用兵力优势发起强攻,在战斗中寻找机会,而不是坐等。孤军深入,兵力悬殊,就算粮草再多,士气也绝非无隙可击。激战之下。当然是兵力不足的一方更容易崩溃。

    当年彭城之战,项羽用三万骑奔袭刘邦的五十六万大军,就是勇气和智慧的结合,创造了一个神话。

    很显然,景昭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

    这是上天赐给我梁啸的机会,看来穿越者还是有些福利的,至少运气不错,有了桓远那样的师傅,却没遇到桓远那样的对手。梁啸捏着手指,轻轻地扬了扬眉。

    ——

    大军围岭,南越骑士内心曾经非常恐慌,不过景昭没有及时发起攻击,错过了这个机会。

    等南越骑士情绪稳定下来,习惯了景昭大营在岭下的情景,这个危机就在不期然间化解了。梁啸和赵婴齐固然不敢有任何懈怠,却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绪。从表面上看,他们甚至算得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颇有大将之风。

    化险为夷,处变不惊,两人理所当然地要互相吹捧一番,吹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之后,梁啸问道:“殿下,秦王真的不会出兵吗?”

    赵婴齐把玩着一颗火红的石榴果,看着山下的闽越军大营,沉默不语,笑容渐渐散去,眉宇间有些阴冷。他知道赵光不想来救他,可是他没想到赵光连演戏都不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赵光的一点消息。在赵光的眼里,他这个太子兼侄儿是不是已经成了死尸?

    明知梁啸可能是挑拨,赵婴齐还是觉得很愤怒。他只是不想在梁啸面前表露出来。

    “也许是被景昭挡住了吧。”赵婴齐慢吞吞的说道:“梁山虽然不算很高,却也不容易翻越。景昭有了准备,我王叔要想过来,只有强攻了。”

    “若是如此,那就只有指望我汉军了。”梁啸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轻轻地晃着。“希望韩说他们这一趟顺利,否则的话,我们可能还要灰溜溜的杀回去,这次奇袭也就成了笑话。”

    赵婴齐脸色更加难看。如果最后真要落得只能由汉军来救援的话,南越的脸可就真的丢光了。他对赵光怨恨不已。就算有私心,总得维护着南越的颜面吧。内部矛盾如此暴露在汉使面前,以后还怎么和长安朝廷讨价还价,还怎么保持南越的相对**。如果南越不能**了,他这个秦王还做得成么。

    不管怎么说,他都做不成了。只要我能活着回去,我非弹劾他不可。

    赵婴齐暗自咬了咬牙。

    梁啸用眼角的余光将赵婴齐凶狠的神色尽收眼底,暗自发笑。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不免有些尴尬。内部矛盾总远优先于外部矛盾,这真是个无奈而又无解的悲剧。

    他转头环顾四周,看到不少将士正在树林中练习,满意地点点头。被大军包围。军心不乱,还能做到松弛有度,虽说与景昭的迟缓性格有关,他和赵婴齐的从容也起到了良好的表率作用。赵婴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却是与对手斗智斗勇,步步占得先机才有如今的坦然。

    这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虽然景昭父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强劲的对手。

    树林中,南越将士正在演练,梁啸看了一会。突然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原本都是鲁象手下的骑兵,但南越人不是匈奴人,骑射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所以下了马步战并不会削弱多少战斗力。鲁象统领的是禁军,不论是身材还是身体素质,都算得上精锐。可是在梁啸看来,他们步战的水平却明显不如赵广的部下。

    他们练习的基本都是个人技战术,没什么配合可言。说得好听一点,是人人争先,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怎么会是这样?

    梁啸很意外。一直以来,他训练的都是这些人的骑射水平,从来没有考虑他们的步战能力。如果这些人都是这样的水平,那还怎么面对景昭的攻击?“殿下,这些……不是南越的禁军,真正的精锐么?”

    “是啊。”赵婴齐正在啃石榴,满嘴都是水。

    “那他们和赵广的部下比,谁更强一些?”

    “当然是赵广的部下强。”赵婴齐笑了起来。“禁军负责京城,哦,是番禺的安全。也就是救个火啊,抓个贼啊,哪里有什么实战的机会。赵广则不同,他是我南越不多见的悍将。一年倒有大半年和蛮夷作战。”

    梁啸恍然大悟。没错,南越承平日久,番禺作为王城,附近的治安自然最好,周边各郡赵佗的怀柔政策下,也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叛乱。有赵广这样的将军就足以应付,禁军没什么实战的机会,怎么可能有强大的战斗力。

    这些骑士的步战能力其实和他们受训之前骑射能力差不多,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好。

    “殿下,我们要面对的可是十倍以上的闽越军,如果没有……”

    梁啸停住了,没有接着说下去。赵婴齐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君侯,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我听你,准没错。”

    “要想以少胜多,固然需要勇气,但客观条件也必不可少。地利是一方面,将士训练也是一方面。殿下,我们应该趁景昭还没有发起攻击的时候,加强士卒的训练。”

    “好啊。”赵婴齐不假思索,一口答应。梁啸帮鲁象训练骑兵,已经证明了他的练兵能力。梁啸愿意帮他训练步卒,那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他唯一的担心是:“来得及吗?”

    梁啸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沉思半晌。“应该来得及。”可是,他心里说的却是:“希望来得及,要不然就死定了。”

    “那你就去干吧。”赵婴齐掏出一把石榴籽,塞进嘴里,嚼得汁水横流。

    ——

    梁啸随即将五十名什长叫到一起。

    什长是一什之长,包括自己在内,一共有十名士卒。这是沿袭的秦制,南越军的主力来自秦军,他们的制度、战法也有浓厚的秦军影子,只是在具体的战术上有了一定的变化。变化多少也因人而异。赵广统领的野战部队变化就比较大,更适应实战。鲁象统领的禁军因为实战的机会少,就保留了更多的秦军战法。

    梁啸为了熟悉南越的丛林战,和赵广进行了多次切磋。现在,他又要把这些学来的战术传授给鲁象麾下的骑士。他打乱了沿袭自秦军的列阵战法,改用赵广部的小阵,以五人、十人为一个战斗单位,以适应丛林特有的地形。

    学习的赵广的战法之后,梁啸并没有满足于现状,他参考抗倭英雄戚继光的鸳鸯阵,对小阵进行了重新编排。这些战法本来是留给汉军征讨南越用的,只在荼牛儿等人内部练习。为了确保自己能击退景昭的进攻,活得更久,他不得不提前曝光这些训练计划。

    他将秦军五人前后站立,两伍并排的战法做了改进,以三名刀盾手在前,手持盾牌、长刀近战,两名长矛手居中,使用长矛作武器,隔着刀盾手攻击敌人。三名弓弩手拖后,以弓弩为武器进行远程攻击,有刀盾手和长矛手在前掩护,即使是近战时,他们一样可以安心的使用弓弩。必要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充作刀盾手或长矛手,参与近战。

    最后又是两名刀盾手,他们作为预备力量,同时防备后方出现敌人。

    梁啸将五十名什长编成五队,轮流跟着荼牛儿、庞硕练习新战法,等他们自己熟悉战法之后,再回各什传授给自己的部下。为了激烈他们接受新战法,用心练习,梁啸还设定了赏罚措施,约定每五天进行一次比武,优胜者有赏,失败者有罚。

    有赵婴齐毫无保留的支持,有之前骑射训练积累的威严,梁啸没有遇到太多的阻力,训练很快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树林之内,山岭之间,随处可见结阵而战的南越士卒。

    新阵训练进一步稳定了军心,南越将士心无旁骛的投入训练之中,也没什么时间去想岭下的闽越军。而景昭也一直没有进攻,耐心的等候着余善的消息。双方一个岭上,一个岭下,倒是相安无事。

    景昭没有千里眼,根本不知道岭上究意发生了什么事。他倒是派了不少斥候去打探,可惜梁啸同样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控制了周围的高地,不给闽越军斥候一点机会。为了制造神秘感,尽可能的保持机密,他甚至自己参与巡逻,狙击闽越斥候。

    伏击与反伏击,潜入与反潜入,双方在周围的山岭上不断的展开厮杀,每天都会发生数起小规模的激斗。在以梁啸为首的神箭手强力狙击之下,闽越军斥候损失严重,士气受挫,阵线一退再退,根本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景昭对此一筹莫展,他急切的等待着余善的消息。

    好消息很快就来了。得知南越太子赵婴齐、大汉使者梁啸被困石榴岭,余善非常兴奋,正在率领两万精锐从西线分水关赶来,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到达。他要求景昭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将这两个人留住。

    看完余善的书信,景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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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14章 危机

    番禺,南越王宫,曲水流殇。

    南越王赵胡拱着手,沿着水渠缓缓而行。阳光明媚,流水清澈,小鱼在铺了鹅卵石的渠中畅游,一看到人影,倏地的一摆尾巴,溅起一朵水花,就不见了踪影。水渠两侧花红柳绿,浓荫密布,虽然已经入冬,却依然一片春机盎然。

    可是,赵胡脸色却阴得像是飓风将至。

    吕嘉、严安一左一右,神情各异,鲁象远远地跟在后面,脸色很黑,手不停地摸着剑柄,显得有些焦灼。

    他应该焦灼,赵胡想。如果我儿有什么意外,他这个中尉也别做了。就算我愿意网开一面,吕嘉也会抓住这个机会不放,逼他自免,放弃军权。

    梁啸、赵婴齐率骑兵迂回袭击闽越军辎重大营的消息传回南越,鲁象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奇袭这种事,听起来很激动人心,但是危险也不言而喻,特别是当赵光按军不动的时候,赵婴齐就成了孤军。一旦受挫,后果不堪设想。

    赵胡很恼火。既恨梁啸不知轻重,又恨鲁象乱出主意。如果不是鲁象出面,他是不可能同意赵婴齐去前线作战的。不过,他也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梁山离此有一千多里,就算他现在派快马送信,也来不及阻止赵婴齐。

    说不定,赵婴齐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一想到儿子横尸疆场的模样,赵胡就不禁手脚发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太子一旦战死,南越朝堂必然掀起一场争立之风,而鲁象也会因此受挫,原本就曲指可数的心腹又少了一个。

    这可怎么办?

    赵胡停住脚步,转身看看吕嘉。吕嘉忧色忡忡。不过,赵胡觉得他这是装的,他原本就对太子印象一般。赵光又是他的女婿,如果没有他的支持,赵光不敢见死不救。如果赵光出兵攻击景昭。赵婴齐也就不存在孤军深入的问题了。

    严安却很平静。赵胡觉得他也是装的。如果赵婴齐战死,南越肯定会迁怒汉朝,严安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他怎么可能一点触动也没有。

    赵胡对严安印象不错。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也高兴不起来。

    “二位,你们说说看,现在该怎么办?”

    吕嘉说道:“大王,臣觉得应该立刻派人出使闽越。知会闽越王,化干戈为玉帛,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严安笑笑。“吕相,化干戈为玉帛?你这是要投降吧。这一战的起因可是闽越侵犯南越,除了割地称臣,我真想不出你怎么化干戈为玉帛。”

    “我也想不出。”吕嘉大怒。“正因为想不出,我们才请求长安朝廷出面。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大行令王恢部驻扎在豫章,迟迟不肯进兵,我不知道他是准备进攻闽越呢。还是意在南越。你们蛊惑我家太子,如今太子身陷死地,你不想办法解救,却说起风凉话来。我真不知道你意在何为。”

    严安皱皱眉。“兵凶战危,前线毕竟不是番禺,有点危险很正常。可是吕相说身陷死地,未免言过其实。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去梁山,这其中的原因吕相应该很清楚吧。就以目前而言,若不是令婿按兵不动,太子又何必冒险?”

    “太子冒险。是因为梁啸蛊惑,秦王殿下多次劝阻不成,怎么反倒成了他的责任?”

    “是不是多次劝阻,谁能说得清?按兵不动。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你罔顾事实,却听信一面之辞,是不是有失偏颇?”严安冷笑一声:“再说了,如果这件事真是梁啸提议,那我倒觉得吕相不必如此激动。梁啸虽然年轻,却征战多年。从无败绩。太子殿下跟着他,比在番禺还要安全呢。”

    吕嘉眯起了眼睛,盯着严安看了一会儿,嘴角微挑。“但愿如此。如果梁啸能保护太子平安归来,不管是不是立了功,我都愿意向他致歉,并且再不反对称臣纳质之议。”不等严安说话,他又转身对赵胡行了一礼。“大王,臣言尽于此,请大王三思,莫为他人所误。臣告退。”

    “唉,吕相……”赵胡抬起手,想留住吕嘉,吕嘉却充耳不闻,躬身行礼,向后退了几步,扬长而去。

    “这……”赵胡觉得很没面子,跺了跺脚,招招手,把鲁象叫到跟前。“太子去前线,是你建议的,你说该怎么办?”

    鲁象不安地看看严安。严安心里也打鼓,可是他知道,这时候他们没有退路,只有相信梁啸。

    “大王,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说了,有梁啸在侧,太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这真是梁啸的建议,他必然有万全之策,否则不会将太子引入险境。大王,你可知道梁啸当年出使西域的事?”

    赵胡眨眨眼睛。他当然知道梁啸出使西域的事。不过,那些事当故事听时,会觉得梁啸勇气过人,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时,这就显得鲁莽冲动了。他还是很为赵婴齐的安全担心。

    “大王,鲁将军,你们应该相信梁啸。俗话说得好,出奇制胜。若无足够的理由,梁啸怎么可能行险?依我看来,这肯定是赵光不肯配合,为打破僵局,梁啸只好另辟蹊径,以奇取胜。”

    说着,严安瞥了鲁象一眼。鲁象一听,心领神会,立刻附和道:“正是。兵法云,以正守,以奇胜。若太子居中为正,赵光为奇,配合默契,岂有不胜之理。太子统兵出击,要么是赵光另有企图,不肯配合,要么是太子勇于担当,自愿用奇。有梁君侯在侧,未必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万一婴齐出了问题呢?”赵胡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鲁象语塞。他心里打鼓,除了考虑怎么把责任推到赵光头上,哪里有什么主意。

    “没有万一。”严安一挥衣袖,大大咧咧的说道:“大王你大可宽心。你要担心的只是太子得胜归来之后如何庆祝的问题。我敢以项上人头为梁啸担保,只要有他一口气在,必不能让太子有真正的危险。”

    “是么?”见严安说得如此自信,赵胡稍微安心了些。“那……现在该怎么办?”

    “勒令赵光策应。如果赵光不可信……”严安转身看看鲁象。“也许该换个可信的人。”

    鲁象一听,怦然心动。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夺取赵光的兵权,就算赵婴齐出了事,吕嘉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即使不成功。这也可以坐定赵光是责任人,进而打击吕嘉。要知道,赵光可是吕嘉伸入军界的第一只手。

    “请大王下诏,催赵光进兵。要不然的话。就解除他的兵权,另换他人。”

    “这……”一涉及到兵权,赵胡又犹豫起来。

    严安沉默了片刻,提议道:“大王,依我看。赵光恐怕指望不上。不如行文大行令,请他出兵协助,威胁闽越西线,也许能稍缓太子的压力。”

    “这是个好主意。”赵胡眼睛一亮。王恢驻兵豫章,让他很紧张。如果王恢攻击闽越,就算不能救回赵婴齐,也能让他睡个安稳觉。“严君,他还没出兵吗?”

    “可能在等粮饷。粮饷要从中原运来,需要些时日。”严安看看赵胡,笑道:“如果大王能支援一些。那应该就快多了。”

    赵胡眼珠一转,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惩罚闽越,原来就是解我南越危机。南越不能出兵,出些粮草也是应尽之责。”

    ——

    赵胡随即派人与吕嘉商量。

    吕嘉虽然不愿意出血,但是王恢驻在豫章,南越的压力很大,而且赵婴齐深入闽越,生死不明,如果没有一点实际行动。难免会让赵胡觉得他有意陷赵婴齐于险地。赵光按兵不动,已经引起了赵胡的强烈不满,他不想再在这个时候与赵胡对立。

    吕嘉答应了,却不肯将粮食直接运往豫章。他说。既然大行令要东出,不如从龙川调粮,利用龙川水,直接将粮食运到前线,等大行令到达,正好可以食用。免了转运之苦,还节省时间。

    严安知道吕嘉的用意,却没有反对。他知道,在强攻南越没有把握之前,拿下闽越也是一个选择。朝廷的诏书还没到,但王恢却有可能已经东行。在原本的行动计划中,东行攻击闽越,本就是王恢部的选择之一。

    在催促吕嘉筹集粮食的时候,严安也没有闲着,他找到了在番禺做生意的中原商人,劝他们大量采购稻米。大米的利润虽然远远不如珠宝,但数量巨大,还是有利可图的。在黄河决口,山东歉收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转运南越大米缓解中原饥荒,必然会得到朝廷的支持,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朝廷嘉奖。

    在严安的劝说下,不少商人响应了号召,或多或少的购买了稻米,运往中原。特别是淮南国的商人,他们几乎舍弃了所有的货物,只买稻米。淮南也被大水殃及,淮南王已经给他们传书,让他们购买稻米回去。现在有严安从中斡旋,他们可以买到更便宜的稻米,自然不会拒绝。

    一时间,番禺的米价迅速上涨,每石卖到了百钱,是平时的三倍以上。

    中原商人强大的购买力让南越粮商欣喜若狂,纷纷从各地调货。

    ——

    十一月中旬,余善率领两万大军赶到漳浦。

    他一边安排人扎营,一边让景昭领着他去查看地形。景昭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亲卫营,陪着余善出营。他丢了漳浦大营的辎重,余善没有怪罪他,他自然要更加忠心耿耿才行。

    余善骑着一匹骏马,比普通的马高出两尺,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毛色油光水滑,如同一匹丝帛,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摸一下。颈高腿长,步态轻盈,一看就是一匹好马。再配上镶金嵌玉的马具,富丽堂皇,光彩照人。

    景昭艳羡不已。“国相,这是哪来的好马?”

    余善心中得意,摇了摇金丝缠成的以鞭,指了指远处的石榴岭。“说起来,这匹马和梁啸也有几分关系。若不是他出使西域,我哪里能得到这么好的大宛马呢。”

    “大宛马?”景昭咂舌不已。他只听说过大宛马的名声,却没见过真正的大宛马。不过,看这匹马的神骏,就算不是真正的大宛马,也是难得的良驹。江东马少,余善为了得到这匹好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呢。

    余善看出了景昭的羡慕之意。“这匹马,花了我五百金。”

    景昭苦笑着摇摇头。“国相,你这可真是一掷千金啊。”

    余善眉头微挑。“没错,我就是一掷千金,只为两匹好马。景将军,若能擒下赵婴齐和梁啸,我将这匹马送给你,以作谢意,如何?”

    景昭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国相言重了,臣不敢当。臣一时不慎,为贼人所趁,丢了辎重,国相不责罚臣,已是天恩。臣岂敢再有其他奢望。臣肝脑涂地,不能报国相大恩万一。臣愿身先士卒,为国相擒获赵婴齐和梁啸。”

    余善笑了。“沙场征战,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当年秦穆公不以崤山之败责孟明视,这才能称霸西戎。我虽然不如秦穆公贤明,却深向往之。承将军不弃,助我一臂之力,区区一匹马,何足道哉?”

    景昭心领神会。驺安被诛,征武叛变,余善现在急需他这样的将领支持,这才会用好马来笼络他。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些因素,他才能在丢了辎重的情况下安心的等余善来援。

    “愿为国相效犬之劳。”

    “哈哈哈……”余善大笑,轻踢马腹。“走,我们去会会梁啸,看看桓远的得意弟子究竟有多厉害。”

    景昭上马,跟在余善左右。他的马是普通的中原马,虽然价格不菲,可是比起余善的坐骑,那就有天壤之别了。如此一来,即使他身材比余善略高,也只能仰着头和余善说话,尽显恭顺卑微之态。

    “国相,分水关的情况如何?”

    余善眼神微黯。“目前虽然还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王恢驻兵豫章,迟迟不走,我担心他会大举进攻。一旦三面夹击,闽越危矣。”他低下头,看了景昭一眼,轻笑一声:“若能擒住赵婴齐,至少可以逼迫南越退兵,解肘腋之危,除心腹之患。相较于汉军的骑兵,南越的水师才是真正的威胁啊。”

    -

    -(未完待续。)

第515章 余善

    余善、景昭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来到石榴岭下,仰观岭上的阵地。

    两万闽越大军赶到,大河两岸新立起无数的帐篷,声势浩大,自然逃不过梁啸和赵婴齐的眼睛。余善出营查看地形,也落在了梁啸的视线中。

    梁啸对余善没什么兴趣,对那匹白马倒是心动不已。

    “这是乌孙马。”梁啸在西域呆了两三年,对乌孙马和大宛马的区别还是分得清的。“上等的乌孙马,即使在长安,这样的马也能卖到百金一匹。余善真舍得花钱啊。”

    赵婴齐也赶了过来,举起千里眼,观察了一番,哑声笑道:“马是好马,人却是人渣,不配啊。”

    话说得很谐趣,只是声音发颤,透着说不出的心虚,反倒有些自嘲的意思。

    梁啸瞥瞥他那快要赶上舞女腰肢的眼角,暗自叹了一口气。赵婴齐是真的怕了。等了这么久,援兵没看到一个,余善却亲自领兵来了,而且带来了这么多大军。这是不拿下他们二人绝不罢休的节奏啊。

    就连梁啸自己心里都在打鼓,小小的石榴岭,能挡住了余善和景昭的攻击吗?

    恐怕包括赵婴齐在内的南越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们已经从各自的帐篷里走了出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看着山下渐渐成型的闽越大营,脸色阴沉。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山风掠过漫山遍野的石榴树,发出希希索索的声音,仿佛在低声哭泣。

    能让梁啸略感安慰的是当值的士卒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将士们虽然士气低落,却没有人大喊小叫。

    不过,梁啸也知道,面对严重不利的局面,如果不做点什么,士气崩溃是迟早的事。这些南越将士本来就没有多少战场经验。受到激励容易热血沸腾,面对压力也容易沮丧低沉。能不能控制住他们的情绪,非常考校将领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

    此时此刻,他应该站出来。只是他此刻有些举旗不定。

    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多月了,韩说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到了东治附近。他是没遇到卫青,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朝廷根本没有采纳他和严安的建议,派淮南水师出征闽越?

    这不是没可能。余善是从西边来的。他能带来这么多人,说明西线无战事,王恢还没有发起对闽越的攻击。否则,以闽越的兵力而言,余善不可能带这么多人来,更不可能亲自来。

    情况不妙。援军指望不上,是趁余善立足未稳,抓紧时间突围,还是再等等?梁啸一时决断不下。从赵婴齐的话中。他听出了同样的动摇,甚至有几分抱怨。

    片刻的犹豫之后,梁啸做出了决定。霸王兵法的要诀就是勇者胜,不论对方有多强,勇气不能丢。任他千军万马,我以一意破之。最好的例子就是巨鹿之战,面对二十万秦军精锐,项羽一战成名。最坏的例子就是垓下之战,虽然还有十万大军,可是被四面楚歌所骗。信心崩溃的项羽选择了突围,结果一战而亡。

    余善、景昭虽然人多势众,难道比二十万秦军还可怕?

    梁啸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往复三次,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悠长平稳,听不出一丝颤动。“你小声点,别被余善听见了。他带来的人没有两万也有一万,我们现在面对的可是至少四十倍的敌人。”

    “四十倍和二十倍有什么区别吗?”赵婴齐苦笑道:“君侯,你想过这个结果没有?”

    “怕了?”

    “怕?”赵婴齐犹豫了一会。转头看看梁啸,见他一脸戏谑,却无半分惧色,一时有些赧然。平时吹牛玩笑,一个不服一个,现在事到临头,他明显不如梁啸镇定。他耸了耸肩,嘟囔道:“我怕他个毛。”

    “怕了就怕了,何必不好意思?孔夫子说过来,勇者惧,真正无所畏惧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赵婴齐挑了挑眉,僵硬的神情活泛起来。很自然的反唇相讥。相处这么久,他们已经成了可以互相开玩笑的损友。“这么说,你也怕了?”

    “我一直都在怕,你没看出我的腿在抖么?”梁啸开了个玩笑。“不行,我都快站不稳了,我得弄匹马来骑骑。”

    赵婴齐眼珠一转,立刻意识到了梁啸在说什么。他愣了片刻,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疯了吧?”

    “我不疯,能把你这个太子拐到这里来?”梁啸斜睨了赵婴齐一眼,哼了一声,勾了勾手指。希娅走了过来。“让亚历山大他们备马,我们下山蹓跶蹓跶。”

    希娅只是愣了一下,也没多想,转身就去了。

    赵婴齐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梁啸的手臂,急赤白脸的说道:“君侯,你可别乱来啊。虽然敌我悬殊,可是我们粮草充足,武器也足够用,只要稳住阵脚,支撑一年都没事。一年时间,再远的援兵也能赶到了,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再等等,再等等吧。”

    “哈哈哈……”梁啸大笑,拍拍赵婴齐的手。“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我并不是想去送死,我只是替那匹马惋惜,想把它抢回来。”

    “为了一匹马,冒这么大的险?”赵婴齐更加担心,伸手在梁啸的额头上碰了碰,又在自己的额上碰了碰。“你不会是发烧了吧?为了一匹马,去冲几万人的阵?”

    “你才发烧了呢。”梁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看好了,这里有几万人吗?这里只有几百人,而且是以步卒为主,骑兵只有三五十人。如果出其不意,直接从山上冲下去,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赵婴齐转头看看山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不过,他还是非常担心,觉得梁啸太冒险。他还想再说,梁啸抬起手,打断了他。

    “殿下,你放心。我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没有寻死的打算。我要去搞余善一下,不仅是为了那匹马,还要打击他的士气。他们初来乍到。还不适应这里的地形,正是我们迎头痛击的机会。把他打疼了,他就不敢那么嚣张了。妈勒个逼,骑匹好马就敢到老子面前来耀武扬威,不抽他。姑鹿狐会不服的。”

    赵婴齐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天来,他已经将梁啸的英雄事迹打听得七七八八,自然知道姑鹿狐是谁。由姑鹿狐想到梁啸以数骑纵横草原近万里,不仅杀了姑鹿狐,还干掉了浑邪王,他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与浑邪王相比,余善又算得了什么?

    “君侯真要去?”

    “这还能有假?”梁啸笑笑,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殿下,你帮我掠阵。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的本事嘛。今天就让你看个清楚。”

    赵婴齐咬了咬牙。“既然君侯心意已决,我就不拦着你了。事到如今,反正都是死里求生,谁怂谁先死。你放心的去,只要你能活着回到山脚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捞回来。”

    梁啸笑得更加开心。几个月的军营生活,已经把这个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变成了半个军汉。他用力拍拍赵婴齐的肩膀。“那好,我就把后背交给你了。”

    把后背交给对方,就等于承认对方是战友。而且是值得信任的战友。虽然上过阵,却没杀过人的赵婴齐听了这句话,不禁热血上涌,大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豪迈。他愣了片刻。忽然用力的拍拍胸脯,大笑道:“冲着君侯这句话,死也值了。”

    梁啸按着赵婴齐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死,让敌人去死。”

    赵婴齐哈哈大笑。豪气冲天。“正当如此。”

    说话间,贝塔、希娅并肩走了过来,替梁啸穿戴战甲。荼牛儿等人已经全副武装,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着出击的命令。对梁啸的命令,他们没有问,更没有质疑,似乎不如此反倒有些不正常似的。

    他们只是沉默,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赵婴齐看在眼里,赞叹不已。他也没闲着,立刻召集自己的亲卫营,安排接应事宜。

    梁啸和赵婴齐说话的声音很大,附近的南越将士听得一清二楚。见梁啸要下山抢余善的坐骑,他们不禁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到梁啸身上。见梁啸神色从容,谈笑风生,他们莫名的多了几分希望。

    也许,在这位传奇般的冠军侯率领下,我们也能上演一场以少胜多的逆袭之战?

    虽然紧张依旧,但心里那根绷得快断的弦总算松弦了一些,快要让人窒息的气氛泛起一些涟漪。接到赵婴齐的命令,亲卫营的将士跑动起来,迅速赶到赵婴齐身边,听取命令,然后又奔向各自的位置。

    梁啸翻身上马,查看了一下弓和箭囊,又将战刀拨到合适的位置。为了待会儿的冲锋,他还准备了一枝戟。他练习戟法也有近一年的时间,虽然没有射法精深,却也不亚于普通骑士。平时作战,有亚历山大等人护卫,他基本没有近战肉搏的机会,今天情况不同,他要做好苦战的准备,带一枝长戟,有备无患。

    不仅如此,他连不怎么可能用得上的长刀都带了两把。

    赵婴齐赶了过来,拉着梁啸的缰绳。“君侯,我替你做掩护,吸引余善的注意力。”

    梁啸瞅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君侯,我的意思是说,你埋伏在那边的树林里。”赵婴齐一指远处的山谷,那里地势比较低,离山谷比较近,也离余善等人可能出现在位置比较近。“我在这里造声势,吸引余善的注意力。等他露出破绽,你从树林里突然冲出来,给他致命一击。嘿嘿,我这主意怎么样?”

    梁啸挑了挑眉,赞道:“没错,你这主意的确高明。不过,我不打算采用。”

    赵婴齐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余善,还有景昭。”梁啸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景昭。“这是一个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机会的人。与其费心费力的找他的破绽,不如用最简单的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

    “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拙破巧,强行突破。他有千般计,我有万斤力。”梁啸晃了晃手中的弓,歪了歪嘴,露出一丝狞笑。“我就用最简单的办法,强行突破,神挡我,我杀神,佛挡我,我杀佛。”

    南越比中原更早接触佛教,赵婴齐当然知道佛是什么,听到梁啸说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顿时脸色一变,更为梁啸语气中透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殿下,我把后路就托付在你身上了。”梁啸说着,轻轻地从赵婴齐手中扯出马缰,挂在马鞍上,双脚轻轻一磕马腹,喝道:“出发!”

    骑士们轻抖马缰,护着梁啸,沿着山坡,轻驰而去。

    赵婴齐看着梁啸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唾了一口。“疯子!”随即又恶狠狠的说道:“好吧,老子就陪你疯一回,看看能不能死里逃生。”他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东皇太一,西天王母,战神蚩尤,轩辕黄帝,天竺佛祖,保佑我们吧!”

    见梁啸等人从山坡上下来,余善有些意外。他回头看看景昭。“那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景昭也有些不解。不过,他却没有掉以轻心。他一面招呼亲卫们警戒,一面提醒余善道:“国相,这应该就是梁啸。看他这全副武装的样子,可能来者不善。国相须得小心些。”

    听说是梁啸,余善也不由得心头一紧,随即又笑了,觉得有些景昭的紧张有些夸张。“是吗?难道他想用这一二十骑来杀我?”

    景昭没有吭声,他也觉得不太可能。余善身边仅是亲卫骑就有五十骑,步卒更超过五百人。如果梁啸采用偷袭的办法,也许还有一点机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正面强攻,根本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

    他一时倒有些搞不清梁啸的用意。难道……是来谈判的?

    -

    -(未完待续。)

第516章 冲阵(谢刀刀口打赏)

    尽管不明白梁啸的用意,景昭还是不敢大意。他示意骑士们护在余善左右,做好冲锋的准备,又命步卒上前,竖起长矛,举起盾牌,布成阵势,防止梁啸利用骑兵的冲锋能力强行突破。就连他自己都从亲卫手中接过一面盾牌,随时保护余善免受梁啸神箭的袭击。

    梁啸可是桓远的弟子,赫赫有名的箭神,百步外取余善性命轻而易举。

    在严密的保护下,余善颇有大将之风。他一动不动,盯着越来越近的梁啸,嘴角微斜,带着三分不屑,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暴露出内心的些许不平静。

    六年前,他和刘驹出兵会稽,梁啸作为一名郎官,曾经带着十余骑在会稽城外左冲右突,截杀闽越斥候、信使,搅得数万闽越大军惶惶不可终日,功败垂成。

    这一次,景昭与赵光对峙于梁山,梁啸又一次用骑兵突入景昭后方,劫了他的辎重,迫使景昭后撤。如果更是让闽越三万大军集结于此,只为他那五六百人。

    对于闽越来说,三万大军几乎是能够调动的机动力量的极限。他舍了韩安国,舍了王恢,赶来漳浦,是拒绝了很多人意见的。他的理由是这里有南越太子,抓住南越太子,才能控制住南越。实际上,在他心里,值得他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梁啸。

    赵婴齐重要是因为他的身份,没有了赵婴齐,赵胡还有好几个儿子,再立一个做太子并不难。梁啸则是因为他巨大的破坏力,杀死梁啸,大汉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正在他为怎么攻上石榴岭,抓住梁啸而犯愁的时候,梁啸却主动来了。

    他来干什么?战斗,还是求和?

    余善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亲卫,看着身边蓄势待发的骑士,心中冷笑。别说梁啸只有一二十骑。就算他有上百骑,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这里是山谷,不利于骑兵奔驰,一旦他失去了速度。被步卒缠住,他就很难脱身。

    武技再好,又能如何?霸王项羽武功盖世,力可拔山,最后还不是被数千汉军砍下了首级。那时候他身边还有二十八骑呢。

    而他在这里有三万将士。梁啸最多只有二十骑。

    那么,他是来求和的?

    就在余善猜测梁啸的来意时,梁啸已经到了两百步外。他由山坡上下来,坡势越过四十五度,坐骑无法奔驰,只能小步缓行,如临深渊。到了岭下,坡势渐缓,离余善还有两百步左右,再往前就将进入闽越军弓箭手的射程。而他的战马却还没有加速,看起来根本没有战斗的模样。

    余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用过骑兵,毕竟骑过马,知道在这两百步的距离内,一两个人也许能够将战马加速到足以冲锋的速度,可是一二十人在一起,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来,梁啸是来求和的,或者是谈判的,肯定不是战斗的。

    余善的嘴角挑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就在笑容刚刚绽放的时候。梁啸等人却突然开始加速。

    没有大声吼叫,没有厉声呼喝,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征兆,所有的战马都开始加速。所有的战士都进入了战斗状态,默契得不是二十余人,而是一个人,一个由二十余人马组成的巨兽。

    战马撒开四蹄,全速奔跑,在短短的百步距离内。就由慢行变成了小跑。突击骑士放平了手中的长矛,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射手拉开了弓,搭上了箭,箭尖直指前方。

    战马继续加速,迅速进入闽越军的射程。没等景昭下达射击的命令,他们又冲近三十步。

    “不好!”景昭大吃一惊。尽管他不理解梁啸的用意,尽管他觉得这非常荒唐,可是他已经确认,梁啸不是来谈判的,他是来战斗的。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余善。他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国相,小心!”

    似乎在响应他的提醒,梁啸突然拉开了黑弓,稍稍瞄准,一口气连射四箭,箭箭直指余善。

    弦作龙吟,羽箭似乎突然有了生命,摆动了一下,猛的一扭,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火狐等射手也拉开了弓箭,连续射击。

    战马奔驰,蹄声雷鸣,涌动着慑人的杀气,在闽越军步卒的眼中迅速扩大。

    景昭惊恐之下,来不及多想,从马上站了起来,斜着身体,尽可能的伸长手臂,用手中的盾牌遮住了余善的面门。“呯!”一枝羽箭射在盾牌上,锋利的箭尖射穿了盾牌,钉在景昭的手臂上。

    一阵巨痛传来,景昭手臂一软。没等着叫出声来,“呯!”紧接着又是一声,盾牌又中了一箭,强劲的力量带着盾牌砸在了余善的脸上,余善面前一黑,眼前金星四射,脸颊一阵剧痛,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在落马之前,他从盾牌的边缘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景昭斜着身子,从马上摔了下来,胸口多出两枝羽杆,洁白的羽毛瑟瑟颤动,嗡嗡作响。

    “呯!”景昭落马。

    “呯!”余善摔落马下,以脸着地。

    这时,梁啸等人冲到余善、景昭百步之外,离闽越军步卒只有四五十步。梁啸、火狐等六名神箭手拉开弓箭,顷刻间射出二三十枝箭,倾泄在正对面的闽越军步卒身上。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手中的弓也比普通的弓强劲,即使是在奔驰的马背上,命中率也比一般的骑士高出很多。

    闽越军步卒还没反应过来,正当其冲的十余名士卒就中了箭,纷纷扑倒在地,原本还算完整的阵型突然出现了一个三四人宽的缺口。

    亚历山大等人正好纵马赶到,从缺口一涌而入,手中长矛颤动,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的闽越士卒被长矛洞穿身体,厉声惨叫。

    尖厉的惨叫声配合着雄浑的马蹄声,像一曲激昂的战歌,正式拉开了杀戮的大幕。

    梁啸等人以亚历山大为锋,成锋矢阵型。一举突破了闽越军士卒的堵截,杀入阵内,直扑余善、景昭。余善、景昭中箭落马,亲卫们乱作一团。有的跳下马去救人,有的策马上前,准备拦截迅速接近的梁啸等人,全无章法可言。

    战马奔腾,几乎只用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余善的亲卫还没能将马跑起来,梁啸等人已经冲到他们面前。攻击方法很简单,一阵弦响,十余枝羽箭破空而至,一半亲卫中箭,数人落马。紧接着,亚历山大策马而至,长矛一抖,磕开一口战刀,“噗”的一声。捅进了一个亲卫的胸口,将他高高挑起,又远远的甩落。

    免起鹘落,眨眼之间,梁啸等人从余善、景昭身边奔驰而过,冲向后阵。

    一个冲锋,景昭设下的前阵被破,中军被毁,伤亡数十人。

    闽越军将士彻底惊呆了。他们不是普通将士,而是余善、景昭的亲卫营。余善是闽越国相。又早有不臣之心,身边聚集一批游侠儿作亲卫。景昭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也征战多年,身边的亲卫也都是勇士。一直以来。他们自视甚高,可今天这一幕彻底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给他们当头一棒。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梁啸等人就洞穿了他们的阵势,几乎毫无留滞的杀入阵中,给他们迎头痛击。马蹄过处。留下一路的鲜血和尸体,无数人倒在血泊中,更有被长矛洞穿身体的人在血泊中辗转哀嚎。

    这个转变来得太快,快得让他们来不及反应。很多人愣愣的看着梁啸等人从他们的面前呼啸而过,马蹄踢起混杂了青草的泥土,留下一片被蹂躏过的草地,径直杀向更深处。

    闽越军士卒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他们低估了骑兵的攻击速度。梁啸等人冲到后阵时,后阵的将士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长矛手来不及放平长矛,刀盾手来不及拔出战马,弓箭手拿着箭,却来不及搭在弦上。

    他们甚至想不明白这些骑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面对这些懵住的闽越军步卒,梁啸等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骑兵突阵,凭借的就是速度,凭借的就是战马的冲击力。如今滇马体格有限,速度不足,冲击力大打折扣,他们拥有的优势并不牢固,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失去速度,被步卒们缠住。

    “加速!加速!”梁啸射出两箭,厉声大喝。

    “杀!”骑士们齐声应喝,再次猛踢战马。

    他们像一阵风,卷过闽越军的后阵,出现在闽越军后方的山坡上。借着坡势,战马迅速减速,沿着山坡横行一段距离,掉过头,再次借着坡势加速,展开又一轮的冲锋。

    这一次,闽越军连最基本的阻击阵型都没有。后军刚刚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阵型大乱,急切之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更何况梁啸等人是从他们身后杀过来的,他们就算阵型完整,也来不及转向。看着眼前的血泊,听着身后隆隆的马蹄声,闽越军士卒心中的恐惧随着战马的逼近迅速放大。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被恐惧压垮,放下武器,哭喊着逃离战斗岗位,闽越军后阵如一块春冰,随着一声看似微不足道的轻响,一整块冰涣然消解,士卒们四散奔逃,再也顾不上队形,顾不上自己的责任,只想逃命,哪怕离身后的马蹄声稍微远一些也好。

    见此情形,梁啸等人大喜。几乎不用梁啸说什么,所有的骑士、射手都调整了方向,径直杀向那些还企图反击的对手。他们有意放慢了战马的速度,散开了阵型,驱赶着亡命奔逃的闽越军士卒,将恐惧放大,将混乱扩散。

    在两个亲卫的帮助下,余善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被梁啸射破了,鲜血横流。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痛,看着梁啸等人赶着自己的部下,来回冲突,余善惊呆了。

    只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功夫,怎么后阵就变成了这样?

    余善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亲卫们却不敢大意。梁啸等人再次逼近,还有大批的溃兵。一旦陷入溃兵之中,他们想逃都逃不了。他们二话不说,将余善扶上马,转身就走。

    景昭的亲卫也不敢怠慢,抬起人事不省的景昭,狂奔而去。

    余善、景昭一撤,闽越军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人愿意战斗,全都撒开脚丫子,漫山遍野的逃跑。梁啸等人面前一松,原本就不大的压力彻底消失,他们纵马奔驰,任意杀戮,死死的咬着余善不放。

    余善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打马狂奔。

    他有一匹好马,可惜骑术却实在不怎么样,刚跑了几十步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成了滚地葫芦,狼狈不堪。亲卫们再次翻身上马,将他扶了起来。余善痛得脸都抽抽了,却不敢停住,在亲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勉力向前奔跑。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梁啸很快追上了余善,他们从余善的身后一掠而过,将落后的几个亲卫刺倒在地,又飘然远去,划了一道孤,赶到了余善的前方,然后又策马冲了过来。

    余善大惊失色,连忙掉头跑。亲卫一把拽住他,拖着他,向山坡上奔去。

    梁啸转过身来,见余善在亲卫的簇拥下向山上爬,不由得哈哈一笑。他没有再追余善,滇马再擅长爬坡,速度也不如在平地上快。他拨转马前,向那匹空鞍的白马奔去。

    骑士们散开,从两侧包抄,将白马围住。白马驻立四望,神情有些落寞。梁啸策马奔到它的面前,翻身下马,伸手就去拽白马的缰绳。白马也不反抗,低着头,嗅了嗅梁啸的手。梁啸拍拍马头,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白马抖一抖鬃毛,仿佛突然精神起来,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凌空虚踏,直欲乘风而去。

    梁啸一手挽缰,一手持弓,踩着马镫,几乎站在马背上。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弓,厉声长啸。

    啸声凄厉雄壮,带着说不出的杀气。

    山坡上,余善面色煞白,眼神惊恐。

    -

    -(未完待续。)

    ps:  加更一章,谢书友刀刀口的万点打赏,感谢所有书友的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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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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