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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7章 心计

    天子心潮澎湃,和严安反复讨论,越想越觉得可行。征服南越,不仅可以解决一个隐患,而且能缓解黄河决口带来的粮食和天命双重危机,可以让那些怀疑他的人闭口,一举两得。

    一想到那些人对他有满肚子意见却说不出来,天子就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得意。

    两人讨论了很久,严安恨不得天子立刻下诏,但天子出于习惯性的谨慎,还是决定再咨询一下其他人,特别是老臣窦婴。

    窦婴复出数月,勤勉有加,提了不少好建议。窦家、陈家子氏纷纷离京,赴各地游历,长安城的治安也有所好转,让原本颇有微词的丞相田蚡也只能闭嘴。窦婴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他支持天子,天子当然也要给他面子。

    窦婴入宫之前,天子先叫来了主父偃和徐乐。主父偃和徐乐都是聪明人,他们走的时候,就发现严安落在后面,现在天子又突然叫他们回来,自然是严安私下里又有了提议,天子这让他们回来参议。这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严安的小心机却暴露无遗,让他们多少有些不舒服。

    主父偃尤其如此。

    主父偃与严安同为齐国临淄人,原本应该很亲近,可是严安没有推荐主父偃,反而是徐乐抓住机会,在天子面前推荐了主父偃,主父偃知道之后,感激徐乐的同时,心里对严安也有不小怨言。此刻见严安耍心小机,他更加不爽。

    听完严安的建议,主父偃就有了主意。不过他没有露出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地听着。

    天子首先把目光投向主父偃,见主父偃没动静,多少有些失望,随即又把目光转向徐乐。徐乐皱着眉,显得很为难。见天子看过来,他吁了一口气,微微欠身。

    “陛下。臣以为……不妥。”

    天子目光扫过严安,严安立刻挺直了身子,如同准备上阵的勇士。天子轻笑一声:“无妨,徐君直言当面。请你们来。就是互相探讨,以免有偏听之失。”

    严安嘴角轻挑,难抑心中的喜悦。天子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实际上已经给他们之间的功劳定了性。他是首倡者,其他人都是查漏补阙的咨询者。

    “东郡黄河决口。这是已成事实,陛下为万民之父母,此刻当以民生为念,发兵攻击南越,岂不是不恤民力?虽说南越之米可以被梁楚之失,可能不能攻取南越,尚未可知,万一兵战不利,岂不是雪上加霜?”

    天子轻轻地点点头。“徐君所言,也是至理。严君。你以为如何?”

    严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抗声道:“陛下,臣以为,徐君所言诚为老成之见,却略嫌保守。若是平时,这自然是无可挑剔,可是就目前而言,却有贻误战机之嫌。”

    严安与天子讨论时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此刻严安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征讨南越,最大的问题是大军调度。如今两路大军已经就位,战与不战,都无须动摇梁楚。进。可以攻克南越,以南越之米解决梁楚之荒,退,则一无所知,白白浪费粮饷。撤军时经过梁楚,粮饷何出?”

    徐乐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御史大夫韩安国所统之军,以江淮健儿为主。如果此时撤军,他们就算回到家乡,也无地可耕,只能坐等朝廷抚恤。这些人轻悍好斗,万一抚恤不及时,反而容易引起民变。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征讨南越。有军功可立,有战利品可得,岂不是一举两得?”

    面对严安的说辞,徐乐摇摇头。“话虽如此,兵凶战危,岂能儿戏?南越是属国,未尝有错,现在因为被东瓯攻击而向朝廷求助,朝廷反而发兵征讨,不合大义。且南越遥远,地方广大,一旦开战,势必旷日持久。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机会。”

    徐乐话音未落,严安就反驳道:“正是因为南越广大,所以才要抓住这个机会。赵胡刚刚即位,主少国疑……”

    说到这里,严安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徐乐有个反应的时间。果然,一听这四个字,徐乐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明白了天子的用意。南越主少国疑,大汉何尝不是如此。天子刚刚亲政两年,就发生了黄河决口这样的事,天子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天命所归。

    涉及到这个问题,是否应该征讨南越,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严安将徐乐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暗喜。他接着说道:“此刻更是有机可趁之时。若等赵胡根基稳固,君臣一心,再想攻就难了。且南越何尝无过?我在南越之时,就听说南越王赵佗多有不臣之举。若不予惩戒,如何能让其他诸王恪守本份?”

    徐乐脸色更加难看,甚至有些恼怒。这个问题太敏感了。当天子正准备削藩之时,提出南越异姓王的身份,简直是要堵人的嘴。这已经不是讨论战事的具体可行性,而是讨论立场问题。谁反对这个建议,谁就是站在了天子的对立面。他不得不反唇相讥,拿出杀手锏。

    “严君,战贵胜。战若不胜,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届时朝廷的脸面何存?诚如严君所言,御史大夫韩安国麾下多是江淮健儿,若他们折损过重,一旦江淮有事,哪来的兵力平定?”

    天子眉头一挑,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徐乐的话提醒了他。打赢了,当然是好事,可万一打输了呢?不仅南越会直接走向对立面,江都、淮南也有可能趁隙而动。

    严安大笑,不以为然。“有韩安国这样的名将,有卫青这样年轻俊杰,又有赵胡为内应,区区南越何足道哉?徐君,你没有去过南越,不知道南越的具体情况。”

    徐乐语噎,怒而不语。

    天子又将目光转向了主父偃。“主父君,你有何高见?”

    主父偃作势沉吟半晌。“严君与徐君所言,各有长短,臣一时也难以决断。不过,诚如严君所言,南越之事。我等皆是道听途说,不如严安亲履南越,耳闻目暏。臣相信严君言必有据。只是有一件事,臣恳请陛下留意。冠军侯梁啸粗鄙少文。能不能像严安一样出使奉职,说动赵胡,实在可疑。”

    天子点点头,又将目前转向严安。严安正中下怀,慨然道:“陛下。臣愿意再去一趟南越。”

    正说着,窦婴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尚书郎。尚书郎手里捧着一份奏疏,小步急趋,走到天子面前,奉上奏疏。天子一边和窦婴打招呼,一边拆开了奏疏。他只看了一半,就不由得扫了严安一眼,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严安看了,心中不安。却不敢多说。

    天子看完奏疏,想了想,将奏疏推到了窦婴面前。

    “王恢上书,请求在豫章屯田练兵,威慑南越,逼南越入质,并打算运南越之米至江淮,以解梁楚之饥。”

    “这个建议好。”窦婴赞了一声,展开奏疏细看,随即又道:“王恢有见识。”

    天子笑笑:“严君。你看呢?”

    严安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多想,立刻说道:“陛下,臣还是觉得攻取南越来得更直接。”

    窦婴抬起头。一脸的诧异。“你说什么,直接攻取南越?”

    严安斗志昂扬,起身离席,躬身道:“正是。”说着,把刚才讨论的内容简要的说了一遍。

    窦婴静静地听完,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徐乐。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主父偃,最后把目光转到眼神充满期待,又有几分怯怯不安的天子,沉吟了片刻。“陛下打算让严君再赴南越,说服赵胡?”

    天子迟疑了片刻,点点头。“魏其侯以为如何?”

    “风险不小。”窦婴放下手中的奏疏。“不过,也不能说一点机会没有。”他斜着眼睛瞥了严安一眼。“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严君若再赴南越,当与梁啸好好配合。毕竟在战事上,他更熟悉一些。”

    严安很不高兴。窦婴这话等于说他是不知兵的书生。不过,他没有说话,窦婴是前辈,在天子心目的地位也很重。别看他只是一个中大夫,却是天子制衡丞相田蚡的重器。

    严安转向天子,目光露出几分乞求。现在梁啸是使者,他如果也去,那谁是正使,谁是副使?如果按常理,梁啸有爵位在身,官职也不比他差,自然是正使。如此一来,他倒成了梁啸的副手,将来论功的时候,梁啸才是首功。

    天子不动声色的微微颌首,严安这才稍了一口气。

    窦婴为官多年,岂能看不出严安的这点心思。他淡淡地笑了一声:“虽说离秋天还有半年时间,不过严君还是应该早点动身为妙。趁此机会,随梁啸深入山林,提前熟悉一下山林环境也是好事,万一事有不谐,你也有脱身之能。”

    严安顿时脸色通红。窦婴这句话不仅说他没有作战经验,而且暗指他可能失败,只能仓惶逃归。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当着天子的面,他也不好和窦婴翻脸,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有魏其侯看中的冠军侯和灌府君相伴,此战必胜。”

    窦婴哈哈大笑。“不敢当,灌夫也罢,梁啸也罢,都是陛下提拔的英俊,我哪敢居功。”

    严安后悔莫迭,脸上火辣辣的。这个耳光挨得有些冤,还是自己主动送上去的。这个老匹夫,果然是老奸巨猾、滴水不漏啊。

    见严安尴尬,天子立刻转换了话题,说起了田蚡的建议。窦婴一听,勃然大怒:“此等望气者皆该杀。臣从来只闻上天降灾,天子斋戒反省,愿以身代天下百姓受谴,岂有圣天子坐视百姓受灾,散发天气郁结之气?丞相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安百姓,若是放任河水漫流,岂不是丞相失职,却归罪于陛下?”

    天子将信将疑,一时没有决断。

    ——

    梁啸坐在船上,仰着头,打量着两侧郁郁葱葱的山崖,既觉得赏心悦目,又有些隐隐不安。

    这里的景色是美,可一旦发生战事,对于交战双方,特别是从中原来的战士来说,这些美丽的丛林却是致命的泥潭。丛林的高湿环境,随处可见的毒蛇蚊虫,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障碍。中原将士习惯车骑战阵,到了这里,不仅车骑用不起来,战阵也无从谈起。

    五十万秦军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天子指望用三五万人就解决南越,实在是异想天开。

    梁啸要求王恢留在豫章,抓紧时间熟悉丛林环境,演习丛林战术,做好进攻的准备。可是他不知道王恢能否按照他的建议去做,更不知道天子会不会接受他的建议。虽然他的建议是以王恢的名义上疏的,可是以天子的聪明,不看不出他在这里面的作用。

    人一旦有对立情绪,往往容易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何况天子本来就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

    如果天子要求王恢尽快进军,那该怎么办?一旦发生战事,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必须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梁啸转身看向南越王派来的陪同人员。考虑到梁啸的冠军侯身份,南越王赵胡特地派来了一个有爵位的将领赵广做陪同。按照南越不成文的规定,这个赵广也算是宗室。南越以汉朝称臣,但是国内却是称制,自作主张地封了不少王侯。这个赵广也是其中之一,他的爵位是关内侯。

    关内侯已经是侯爵,只是没有食邑,没有封国,比梁啸身份略低,却又不给人轻视之感。

    尽管如此,赵广还是非常自负,他虽然是赵佗的直系子孙,但他的爵位却不是继承来的,而是凭军功积累而致。南越实行的军功爵更像是秦爵,没有汉爵那种高爵限制,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军功,就可以一路升到高爵。像赵广这样有赵氏血脉的,甚至可以封王。

    赵广年约四旬,中等身材,黝黑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燕赵人的模样,性格兼有燕赵人的豪爽和岭南人的精明,当然也有骄傲。与梁啸见面之后,他一直很好奇,拐弯抹角的打听梁啸的情况。从他的话音中可以听出,他对梁啸这个冠军侯的来历有些怀疑。

    梁啸无从解释,总不能亮出**,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赵君侯,你从征多年,麾下将士一定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吧?”

    赵广矜持地笑笑。“还好,虽然不像冠军侯身边的这些郎官高大威猛,却是真正的勇士。”

    梁啸咧了咧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我们一起去打个猎,也让我见识见识南越勇士的风采?”

    -

    -(未完待续。)

第488章 狩猎

    赵广眼神微闪。梁啸这是主动向他挑战啊。谁都知道打猎不过是个托词,比武较技才是真正的目的。看来梁啸也看出了他的疑惑,要证明一下自己。可惜这里是岭南,你就算真的骑射功夫超绝,在这里也没有施展之地。

    尽管心里一百个情愿,出于礼貌和谨慎,赵广还是摇摇头。“这个……不太好吧,你们是天子使者,万一受了伤,我可没办法向大王交待。”

    梁啸笑了起来。赵广不服气,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凭本事封侯,他却想借着赵广的部下来体验一下丛林战。他向桓远讨教了一些丛林战的基本要点,也在豫章附近的丛林里体验过几天,却没来得及实战。既然赵广是凭军功升迁至此,他应该是南越军中的佼佼者,拿他来做演习对手再合适不过了。

    梁啸解下腰间的战刀,拔出半截刀身。

    灿烂的阳光下,刀刃耀眼,和黑色的刀背形成鲜明的对比。

    梁啸长刀出鞘,双手握刀,做出劈砍的姿势。“赵将军,借长剑一用。”

    赵广迟疑了片刻,抽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岭南虽然已经有冶铁业,但岭南铁矿比较少,铁原料依靠从中原采购,铁制武器的装备远远没有中原普及。南越军沿袭了秦军的传统,大量使用青铜兵器。

    赵广手中的青铜器有着明显的秦剑风格,和秦始皇兵马俑中出土的青铜剑非常相似,做工也比一般的青铜剑精致。梁啸见猎心喜,有些舍不得,便提议道:“你换一口剑吧,这口剑若是毁了,实在可惜。”

    “毁了?”赵广双手握剑,自信的笑了笑。“自从这口剑传至我的手中,随我征战半生,也遇到过不少铁制兵器,还没败过。”

    听说是家传的。梁啸更舍不得了。中原已经盛行铁制兵器,做工精致的青铜剑非常难得,这种有明显秦风的青铜剑更难得。传了近百年,也算是一件古董了。怎么能随便砍断。青铜剑再锋利,也不是铁制武器的对手,何况他手中的战刀也不是普通的铁刀,而是陈家用新法打造的武器。

    “你先换一口剑,待会儿再用这口剑试。也来得及。”

    见梁啸坚持,赵广也没底了。毕竟这口剑是他家传的宝剑,真被他毁了也可惜。他收起佩剑,从另一个亲卫手中接过来一口剑,耍了个花,摆好姿势。

    梁啸双手挥刀,用力一挥,战刀划了半个圈,反撩而起。

    刀剑相交,“嚓!”一声脆响。赵广手中的青铜剑断为两截,半截断落飞起在半空中,又落了下来,扎在船板上,摇摇晃晃,露出整齐的断口。

    赵广骇然变色。从断口可以看出,这口青铜剑是被梁啸手中的刀削断的,而不是砸断的。

    围在一旁的南越国将士也吃惊不已。赵广手中的这口剑虽然不如他家传的剑锋利,却也比南越将士用的制式武器好一些。如此轻易的被梁啸手中的战刀削断,双方的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

    如果在战场上短兵相接。他们在武器上会吃不少亏。

    赵广盯着梁啸手中的战刀看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将断剑交给亲卫。“梁君侯,你这是……”

    “这是长安新出的战刀。”梁啸捏着刀身。倒持长刀,送到赵广手中。“很快就会装备全军。这次为了帮助南越,出动的两路大军抢先一步,已经换装完毕。”

    赵广握着装饰华丽的战刀,看了又看,眼神中露出几分不安。梁啸的话中隐藏示威之意。但他却不能掉以轻心。他奉命赶到横浦关来接梁啸,本身就有查看汉军真实用意的任务。见梁啸之前,他已经派手下扮作商人去豫章,远远地看过王恢的大营。

    可是,他没有机会与汉军近距离接触,也就没有机会了解汉军的武器。作为在战场上厮杀半生的将领,他太清楚武器上的优势有多重要了。如果不是梁啸要炫耀一下,他可能会做出误判。

    “好刀!”赵广打量了一番,心情复杂的将刀送了回去。

    梁啸推开刀,将刀鞘递了过来。“我与赵将军一见如故,以后还有很多要请教的地方。这口刀是陈家所赠,还算看得过去。如果赵将军不嫌弃,就送给你做见面礼吧。”

    赵广谦虚了几句,便收下了。一来他确实喜欢这口刀,二来他想将这件事汇报给南越王赵胡,有一口刀在手,更能说明问题。

    “那就多谢君侯了。”赵广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打猎的时候,我可不会故意让你。”

    “不用。”梁啸哈哈大笑。“我只有一个要求,还请赵将军答应。”

    “什么要求?”

    “不要用毒。”梁啸挤挤眼睛。“我听说,丛林里多有毒虫,你们又擅长提炼这些毒药,涂在箭上。我们不是敌人,比武较技而已,就不用那么狠了吧。”

    赵广也笑了,一拍胸脯。“君侯放心,我关照下去,决不用毒。真要伤了你们,我也没法向我王交待。”

    ——

    赵广去挑选参加演习的人,梁啸也将秦歌等人叫到一起。

    梁啸和赵广说话的时候,秦歌等人都在一旁。他们不太理解梁啸的用意,他们是天子近卫,让他们与一个南越将领的部下较技,就算赢了,又能如何?

    “是不是觉得有些大材小用?”梁啸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心里的不屑。

    “倒也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秦歌和梁啸最熟,立刻代表郎官们发言。

    “恐怕未必。”梁啸歪了歪嘴。“我知道,那些士卒大多又黑又瘦,没有你们高大,你们看不起他们。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我们是客军,大部分人都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要想取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容易。”

    秦歌笑笑,不以为然。见此情景,梁啸沉下了脸。喝道:“秦歌,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岂不知轻敌是兵家大忌?”

    见梁啸直呼其名,秦歌不禁凛然。再听到梁啸这句话,他顿时脸热不已。

    梁啸站了起来,环顾一周。“你们都是陛下身边的期门郎,我也不用瞒着你们。陛下有心征讨南越,可是大汉军中却没有熟悉南越战法的人。我让你们和赵广部下切磋。不是闲得发慌,而是希望给你们一个机会,熟悉对手。”

    郎官们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他们明白梁啸这句话的含义,更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不管天子是不是对梁啸有所忌惮,梁啸的建议,天子一直是很重视的。如果梁啸在天子面前推荐他们,天子不可能不考虑。如果他们能抓住梁啸给他们提供的机会,熟悉南越人的战法,无疑又比别人抢先了一步。

    郎们官兴奋不已,慷慨激昂。“君侯。我等明白。”

    “明白就好。”梁啸摆摆手。“所以,你们的任务不是简单的击败他们,而是尽可能的熟悉他们的战法,分析其中的优劣。你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能满足于一两次较量的胜负,而应该以一个将领的眼光来看问题。如果你手下有一两千人,你应该如何排兵布阵,又应该做哪些物资准备才能适合这样的地形……”

    梁啸讲了很多。天子身边的郎官本来就是军中将领的预备力量,平均素质比较高,不能当普通士卒对待。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奢望太多,毕竟这些人大多没有经历过来真正的战场。这十个期门郎中,只要能出一两个对丛林战有真正认识的人,那口刀就送得不亏。

    那可是陈须为了感谢他而专门打造的战刀。仅上面镶嵌的宝石就价值不菲。

    梁啸将桓远告诉他的一些要点都告诉了他们,又和他们反复讨论,对战局做一个预估。不过,有些细节,他没有说,他要这些期门郎们自己去领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有切身体会。

    ——

    梁啸很大方,不仅送了赵广一口刀,还找各种理由,给来迎的南越主要官员都送了礼物。

    因此,当他要和赵广一起去“打猎”的时候,南越官员都没有提出异议,反而在梁啸的鼓动下开起了赌局。他们都是南越人,当然希望赵广的部下赢,可是碍于面子,他们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敌意,如何下注,就成了考量他们各人能力的一次机会,也是梁啸观察他们的机会。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梁啸和赵广一直登上了一座山岭。演习的场地就在岭下的一片树林里,梁啸和赵广的面前放了一张木案,木案上摆着这次演习的赏金,谁先到达岭上,谁就可以赢取全部赏金。

    梁啸和赵广想看双方的实力,而双方将士则需要一点更实际的物质刺激。

    双方各出二十人,除了秦歌等十名期门郎之外,梁啸又安排荼牛儿、庞硕等十名亲卫参加比试,身边只留下希娅和亚历山大等十名希腊骑士。

    赵广也安排了二十人。他们穿得不多,脱去了平时带有仪仗性质的漂亮皮甲,穿上了用竹片制成的竹甲。这竹甲只是半身甲,只防护到腹部,大腿以下就只有一条单裤,脚上穿的也不是战鞭,而是草鞋。

    如果不是他们手里拿制式弓弩刀盾,神情剽悍,梁啸甚至会认为他们是山中的猎户。相比之下,郎官们就威风多了,不仅盔明甲亮,弓矢齐全,而且穿上了火红的大氅。

    看到这些威风凛凛的郎官,南越的文官都大声称赞,赵广却有些不以为然,眼神中甚至有几分讥讽。梁啸看在眼里,也没吭声。他知道赵广在想什么。他也知道这些郎官的装扮看起来威风,其实是个大败笔。

    岭南的五月已经热得让人喘不上气来,他们还穿这么多,别说两军厮杀,恐怕在这儿站一会儿都会汗流浃背。梁啸甚至怀疑,待会儿会不会有人中暑。

    战斗还没开始,第一堂课却已经开始了。想必这些郎官都会对这次的经历刻骨铭心。

    梁啸知道,不用看比赛结果,他的赌金已经扔到水里了,现在就看能不能听到响。

    一声令下,双方将士冲入预定的丛林,争夺开始。

    梁啸心情很平静,歪着身子,和赵广交头结耳,相谈甚欢。赵广也丝毫不担心战局,他知道,他已经赢了,也乐得陪梁啸说说话,免得他难堪。

    秦歌等人奔下山坡,进入丛林。一进入树荫浓密的树林,郎官们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人急不可耐的解下了头盔。短短的几百步,已经让他们满头大汗,头发全部湿透,汗水像小溪似的沿着脸颊往下流,战袍粘在身上,非常难受。

    “这什么鬼天气。”秦歌抬起头,目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咒骂道:“这还没打呢,就热成这样,待会儿动了手,岂不热成狗了。”

    “老子现在就热成狗了。”一个郎官吐着舌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样子,这岭南的天气是个问题。”

    “可不是么。”这些郎官里面,秦歌最能体会梁啸的用意,此刻思考得也最积极。他抹了一把汗,看了一眼郎官们。“诸位,你们现在明白梁君侯的用意了么?事非经过不知难。如果不试一下,谁知道这岭南的天气居然会这么热。”

    另一个郎官苦笑道:“没错,冠军侯深谋远虑,我现在算是有了切身体会了。”

    荼牛儿和庞硕互相看看,提议道:“我们还是把战袍战甲脱了吧,照这样子,不用打,热就热死了。”

    “不行。”秦歌拦住了。“来不及了。刚才下岭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些猴子跑得比我们快。我们如果再耽误一点时间,这仗就不用打了,直接认输得了。反正就这么几百步,大家忍一忍,一鼓作气的冲上去,先赢了这一阵,再休息不迟。”

    “好。”郎官们虽然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士气如虹。他们拔出武器,摆开阵型,向山坡冲去。

    刚走了不到百步,前方的几棵大树上突然闪出几个南越士卒,举起手中的弓弩就射。郎官们猝不及防,两人中箭。虽然箭被甲胄卡住,未能深入,却足以将他们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根本没有防备树上的敌人,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经历过演习,也熟悉狙击战术,但是在丛林中如何布置狙击手,他们却没有这样的经验。

    一时间,郎官们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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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89章 不服 (谢紫星璇玉万点打赏)

    郎官们毕竟训练有素,片刻的慌乱之后,他们反应过来,迅速结成圆阵。秦歌在两个郎官的掩护下,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全力前突,剩下的郎官在梁家部曲的掩护下举弓反击,庞硕带着两个人断后。

    他们的想法很好,可是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大问题。

    林间杂树丛生,空隙很小,大部分地方只能容一两人通行,狭窄的地方甚至只能让人一个通过。他们结成的圆阵根本无法通行,被粗壮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变阵,变阵!”秦歌汗如雨下,厉声大喝。他看到两个南越士卒从树上跳下来,立即飞奔过来去,想生擒那两个南越士卒。他倒是冲过去了,可是负责掩护他的郎官却被树拦住,慢了一步,他的侧翼暴露出来,随即有数枝羽箭飞至,其中一枝正中他的大腿。

    秦歌闷哼一声,脚步一滞,险些栽倒在地。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又有一名郎官中箭,好在被甲胄挡住,没有受伤。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小心起来,背靠背的聚在一起,生怕再被人偷袭。

    远处传来越人的笑声,杂夹着他们听不懂的鸟语。不过,从语气中,他们能猜到这些越人在说什么。郎官们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汗水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一半是热的,一半是臊的。

    他们自诩精锐,本以为自己可以克服任何困难,更没把这些又黑又瘦的南越士卒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双方一交手,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南越的丛林就像泥潭,将他们困在里面,脱身不离。

    他们习惯了结阵而战,一旦没有了阵势保护,战力大损。可是丛林中根本无法结阵。

    “怎么办?”秦歌喘着粗气,低声问道:“再拖下去,我们输定了。”

    “散开,向不同的方向跑。所有人都掩护跑得最快的那个。”一个郎官咬牙切齿的说道:“拼着受伤,也不能让这些猴子赢。”

    秦歌想了想,摇摇头,否决了这个计划。“不。你们忘了吗,梁君侯说了,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要注意观察对方的战术。林子里地方狭窄,大阵摆不开。我们结成两三人的小阵,互相掩护,也许能更灵活一些。”

    “有理!”郎官们没有多说,立刻按照秦歌的建议散开,两三人组成一个小阵,互相打掩护,向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杀了过去。

    阵势散开,他们的行动一下子快了很多。南越人也非常惊讶,有人从树后冲了出来,与郎官短兵相接。郎官们大喜。大呼杀进。南越人且战且退,退入树林深处。郎官们紧追不舍,挥剑砍杀,却发现长剑施展不开,经常被纵横交错的树枝挡住,只能击刺,不能劈砍,威力大减。

    而南越人却步履轻快,以身边的大树为掩护,倏进倏退。灵活多变。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梁啸坐在山岭上,翘着二郎腿。一个什长模样的中年南越士卒缓步走上岭,将案上的黄金扫入怀中,面带笑意。梁啸左眉挑了挑。赞了一声:“强将手下无弱兵。赵将军,你的手下果然不凡,当得精锐二字。”

    赵广哈哈大笑,面带得色。他瞪了那什长一眼,假意喝道:“还不谢过梁君侯。若不是他手下停情,你们如何能赢得如此轻松。

    中年士卒向梁啸欠身施礼。“多谢君侯。”

    “无妨。”梁啸摆摆手。“区区十金。我还输得起。不过,赵将军,你今天赢了我只是运气,过两天,我还会赢回来的。”

    赵广心情舒畅,连连点头。“我赵广随时恭候君侯指教。”

    “好了,好了。”梁啸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扫兴。“来来来,赵将军,今天我输了,你陪我四处走走,看看风景,散散心,回来再收拾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赵广起身,陪着梁啸在近处闲逛,欣赏风景。

    时间不长,负责堵截的南越士卒都退回岭上。他们神情轻松,面带得色,看着那空荡荡的案几,一个个会心而笑。十金可不是一笔小钱,分到每个人手里,都是一笔意外之财,而且这财来得如此容易。

    又过了一会儿,秦歌等人也回到了岭上。他们虽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失体面,可是颓丧的脸色,沉重的步伐,无一不暴露了他们此刻的沮丧。他们摘下头盔挟在腋下,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挨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有力的对抗,他们就输掉了比赛,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这消息要是传到长安,他们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秦歌和郎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来到梁啸身边。见他们过来,正为梁啸解说风景的赵广微微一笑,拱手告退。秦歌走到梁啸身边,拱手施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梁啸扫了他们一眼。“输了?”

    所有的郎官都低下了头,秦歌的声音像蚊子一样,低不可辨。“输了。”

    “服不服?”

    秦歌愣了一下,挠挠头。“不服。”

    “不服?”梁啸轻笑一声:“好啊,那你们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觉得有把握了,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丢掉的脸再挣回来。”

    “好!”秦歌这一次没有再犹豫,一口答应。郎官们也抬起了头,眼神炙热。

    ——

    严安日夜兼程,赶到了豫章,见到了王恢。

    王恢正在梁啸的菜田里忙活。天子给了梁啸一百顷菜田,梁啸也带来了不少种子,却没来得及张罗,就被派到南越去了。王恢在豫章屯田,闲来无事,就接过来了梁啸的菜田,带着亲卫营,天天在菜地里忙活。如今有些新菜刚刚上市,他天天尝鲜,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看到严安的时候,他很奇怪。“严君,你怎么又回来了?”

    严安笑笑,递上天子手书。王恢不敢怠慢。连忙在旁边的水渠里洗净了手,这才恭恭敬敬的接过,仔细阅读。看完之后,他的脸色阴了下来。很不高兴。

    天子否决了他的提议,要求他立刻做好进军南越的准备,还让严安再次出使南越。虽然天子没有说严安和梁啸谁是正使,可是看严安这副表情,显然是要以严安为正使。一想到严安经过豫章的时候。梁啸对他的款待,王恢便觉得严安太过份了。不仅如此,天子也未免太薄情。

    剥夺梁啸的正使身份,这么做,对梁啸来说是不是不够厚道?不管怎么说,梁啸毕竟是有爵位在身的冠军侯,又有战功,而严安只是一个卖嘴的书生。

    “天气炎热,此时出师,恐怕不太合适吧。”王恢收起天子手书。小心翼翼的掖进怀中。他对天子再有意见,也不敢对天子的手书不敬。

    “什么时候出征,陛下并没有做硬性规定,这也是陛下给你手书,而不是正式下诏的原因。”严安笑容满面。“大行令,陛下对你可是信任有加啊。”

    王恢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没有吭声。

    严安早有准备,也不着急。他慢吞吞的说道:“大行令想必已经知道东郡大水的事?”

    王恢点点头。

    “出现天灾,人心惶惶,陛下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大行令。陛下期望你和御史大夫为朝廷分忧,你可不能让陛下失望啊。”

    王恢转过头,盯着严安,神情有些松动。他听得懂严安的意思。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拦得住的。不过,他仍然觉得立刻进兵不是上策。他是燕人,在长安生活了多年,已经觉得长安够热了。如今来到豫章,才知道长安的热根本不足一提。

    这样的天气出兵,恐怕不用打仗。就会有大量的士卒中暑。

    “严君,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古人为什么以春秋为史。”王恢提起衣袖,扇了扇风,又瞅了瞅严安微乱的衣领。“你大概不知道这样的天气穿上战袍,再套上战甲是什么滋味。”

    严安依然满脸笑容。“大行令,我虽然没有上过来阵,却也知道这样的天气作战的确不容易。不过,正因为不容易,才有机会出奇制胜,大行令,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王恢撇了撇嘴,脸色稍缓。严安见了,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王恢立功心切,在这么一件大功面前,他不可能不动心。严安鼓动如簧之舌,将他对天子说的那些理由又说了一遍,直到把王恢说得心动不已,仿佛南越唾手可得一般。

    两人说得投机,尽欢而别。王恢积极备战,严安则赶往南越。

    ——

    浈水旁,梁啸站在一座无名小岭之上,举着千里眼,看着秦歌等人在山林中奔跑,穿插。

    知耻而后勇,郎官们被赵广的部下轻易击败,原本的傲气荡然无存,都憋着一口气,要击败南越人,以雪前耻。毋须梁啸再说什么,他们反思了双方的优劣之后,开始练兵。

    针对不熟悉丛林的问题,他们每天早上起来都在岭上跑步,上坡下坡,穿山越林,熟悉崎岖不平的地形。

    针对丛林不便布阵的问题,他们将大阵化为两三人配合的小阵,一有空闲就在树林里对练。

    为了解决战甲太重,战袍太厚的弊端,他们学南越将士穿上了竹甲、木板。

    为了解决长矛大戟不适合丛林环境的问题,他们改用小盾、短刀。

    经过十几天的苦练,他们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笨手笨脚,跑起来虎虎生风,不论是向前突击还是向后撤退,互相之间都能做到同步行动,没有留下太多的破绽。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郎官,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他们都比普通士卒强很多,进步之快,连梁啸都觉得惊讶,至少梁家亲卫部曲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郎官们苦练的时候,梁啸也没有闲着。他让荼牛儿、庞硕等人跟着郎官一起练习,实际验证桓远传授的丛林战要诀。他每天都要询问他们的训练成果,商讨得失。如果不是怕赵广生疑,他会亲自参加这些练习。

    当然了,背地里,他下的功夫也不少。

    梁啸放下千里眼,琢磨着进番禺之前找赵广再比一次。他知道,赵广也一直在郎官们的训练,应该也想再验证一下郎官们的水平。如何能验证郎官们的进步,又不至于让赵广生疑,这个度要掌握好。

    梁啸正在思考的时候,赵广带着几个亲卫从岭下走了上来。梁啸有些意外。赵广主动来找他的情况并不多。他将千里眼交给希娅,自己迎了上去,拱手笑道:“赵将军,你怎么也有这雅兴?”

    赵广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看了一眼远处林中的郎官们。“还在训练?”

    “那可不,他们害得我输了十金,我岂能饶了他们。”梁啸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样,哪天再比一次,好让我把本赚回来。”

    “那可不太容易。”赵广和梁啸相处了十几天,也熟了,当下也开起了玩笑。他扯开衣襟,敞开怀,露出疤痕纵横的胸膛。“这么远,你能看得清么?”

    梁啸转身从希娅手中拉过千里眼,递给赵广。他知道赵广早就注意他这个千里眼,只是一直没好意思问。赵广接过来千里眼,套在眼睛上看了片刻,不禁“咦”了一声。“这是个宝物啊。”

    “当然是宝物。”梁啸嘿嘿一笑,将千里眼取了回来。赵广的眼睛似乎粘在了千里眼上,半天没能挪开。梁啸装作没看见,千里眼不能轻易送出去,先让赵广眼红一阵,吊起他的胃口,然后才好做交易。“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朝廷又派来了一个使者,就是上次来过来的严安。我们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派了两个使者,所以来问一问。”

    梁啸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也没什么,听说你们吕丞相文采风流,可能是天子怕我应付不来,所以才派严安赶来接替吧。这样也好,他们书生和书生谈,我们武人和武人谈。”

    赵广笑了两声,眼神中的疑惑却并未消减。梁啸刚才的神情全落在他的眼里,他知道梁啸没有说实话。

    那么,严安为什么去而复返,梁啸为什么又要掩饰?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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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训练

    梁啸打断了赵广的思绪,笑嘻嘻的说道:“什么时候再比一场,让我把钱再赢回来?”

    赵广看看梁啸,更加狐疑,却不好多问。他看看远处正训练得热火朝天的郎官,犹豫不决。梁啸笑出声来。“怕了?”

    “怕?”赵广被梁啸激怒了。他不屑一顾,撇撇嘴。“没错,你们的进步的确很快,可是要想取胜,还差得太远。既然你不怕输,那我们就再比一场。”

    “好,你安排个时间。”梁啸搓了搓手,看起来有几分兴奋。“赵将军,看他们打得热闹,我都有些有手痒了。要不,我们也下场比比?”

    “我们?哈!”赵广惊讶出声,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我让手下的儿郎和你们比武,已经冒了险。如果再伤了你,那可不得了。不行,不行。”

    “伤了我?”梁啸放声大笑。“赵将军,你们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不到位啊。我这冠军侯是怎么挣来的,你真的清楚么?”

    赵广歪歪嘴角,不以为然的笑笑。“我们没什么情报收集,可冠军侯名震天下,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你出使西域,又讨伐匈奴,的确战功赫赫。不过,这里是南越,与草原不同,你的骑射功夫再好,也发挥不出来。再说了,这里山高水深,万一你从山上摔下来,或者跌进了河里,那我可承担不起。”

    见赵广坚持不肯,梁啸也不勉强。他是想和赵广亲自较量一下,不过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他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急于一时。他和赵广聊了一下,安排了郎官们再次比试的时间,就和赵广一起下了岭,去见严安。

    “汉朝文武之间差别很大么?”赵广看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梁啸转头看看他,摇摇头。“还好吧。人与人之间,多少会有一些冲突。像你我这样一见如故的毕竟有限。文臣和武将之间虽然互有看不顺眼的时候,却没那么严重。我汉朝文武兼备的人太多了。像当今天子就是最杰出的典型。他不仅精于骑射,而且能诗能赋,文采风流。堪称楷模。论起见识,更是天下罕见。”

    “当真?”

    “我骗你有什么意思?”梁啸笑出声来。“你不信的话,去问问严安。”

    赵广没说话。梁啸知道,他肯定会让其他人转着弯的去问严安,以验证他的判断。两国较量。君主的能力是一个必须考虑的因素。赵广虽然是武人,却时刻在刺探着汉朝的情况,他透露这么一个重要的信息,赵广不可能不查证。

    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两人下了岭,来到船上,梁啸看到了严安。

    严安又黑又瘦,却非常精神,眼神中隐藏着几分说不出的亢奋。看到梁啸时,严安挤出几分笑容,抢先上前行礼。恭敬而不失亲热。“君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梁啸拱手还礼,话中有话。“是啊,我也没想到。”说着,他伸手示意,将严安请到自己的舱中。严安跟了进来。梁啸自顾自地在主席上坐下,一手端起案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手指指对面的席位。“别客气了,坐吧。”

    严安入座。又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摆,直到梁啸喝完水,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梁啸面色平静,既看不出什么兴奋。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严安。严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几次想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很意外。他和梁啸有过几次接触,上一次在豫章时。梁啸对他很热情,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压力。可是今天,他感觉到了,如坐针毡。

    梁啸收回眼神,淡淡地问道:“陛下有什么安排?我是跟你一起去番禺,还是回豫章?”

    “呃……”严安如释重负,连忙说道:“如果君侯愿意屈就,当然是我去番禺。豫章的事,有大行令王恢主持就够了。”

    “陛下安排你来,想必是否定了大行令的建议。”梁啸又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呷着。“那现在又是什么计划,不知道能否向我通报一二?”

    “这是当然。”严安强笑道,把天子决定强取南越的计划说了一遍。就像说服王恢一样,他特地强调了天子的执政信任危机。

    梁啸沉默了很久。他明白严安的意思,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事实。如今的天子还没有自信到无敌的地步,他需要更多的胜利来证明自己。

    梁啸有些后悔。历史上的汉武帝虽然也急功好利,却不至于这么冲动。看来匈奴之战让他对汉军的实力有过高的估计。在他看来,南越也和匈奴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溃。他不知道,之所以对匈奴作战能够这么顺利,是因为长达数十年的准备,还有他这个穿越者的金手指在起作用。

    对南越,他们不存在这样明显的优势。

    “我和赵广有个约斗,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看一看。”梁啸让人去把秦歌等人叫来。“我已经输了十金,你能不能帮我赢回来?”

    严安露出几分尴尬。梁啸这句话说得看似莫名其妙,其实却是在提醒他一个事实。面对南越将士,汉军不像他们估计的那样有优势。秦歌等人也罢,梁家部曲也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他们都输给了南越人,那王恢率领的汉军将士又有什么优势可言?

    “这种小规模的约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梁啸瞥了严安一眼,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喝着水,不时的看一眼窗外。远处,南越人的船上,赵广和南越正使并肩而立,不知道在说什么时候,但是从他们不时看过来的神情来看,应该和严安的到来有关。

    相比于汉朝君臣的轻敌,南越君臣——至少大臣——防范心理很重。

    不过,从窦婴等人的反应来看,这场战事大概无可避免了。天子需要这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严安、王恢需要这场胜利加官进爵,窦婴则需要这场战争体现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同时给窦去非一个征战的机会。所有人都想打。仅凭他一个人是拦不住的。

    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只有他自己是成年人,其他人都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包括窦婴这样的老臣在内,考虑事情都有冲动的嫌疑。

    过了一会儿,秦歌等人来了。他们是从训练中被叫来的,身上还穿着南越式的竹甲、木甲,敞着怀。露出汗气蒸腾的胸膛,几步之外,身上的汗味就薰得严安直皱眉。

    看到去而复返的严安,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看梁啸,又看看严安,被舱里的气氛搞得局促不安。

    梁啸说道:“我已经和赵广约好,再比一次。你们有多少把握?”

    秦歌略作思索。“如果拼勇斗狠,不计代价,我们有五六成的机会取胜。可若是从学习他们的战术出发。可能只有三四成。”

    梁啸把目光转向严安。“严君,你有兴趣参战吗?”

    “我?”严安很意外。

    “是啊,我让他们熟悉南越人的战法,为将来交战做准备。严君如果想立功封侯,多少也应该了解一下。”梁啸慢吞吞地说道:“你也知道,没有军功,是封不了侯的。”

    “我……”严安既有些心动,又有几分不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确想立功封侯,正如梁啸所说。如果没有军功,他是很难封侯的。可是当着这么多郎官的面,他又不能显得那么急不可耐。

    梁啸将严安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冷笑。立功有那么容易么?也许让你尝点苦头。你就知道盛夏作战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出奇制胜就可以概括的了。

    “这样吧,你先别急着决定是不是参战,先试着和他们一起演练演练,如何?”

    严安听了,连连点头。他如果再不答应,秦歌等人怕是要恼了。

    听梁啸说严安有立功封侯的想法。秦歌等人更加惊讶。他们也想通过作战立功封侯,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一场灾难。特别是秦歌,梁啸的建议是他送给王恢的。如今看来,天子否决了这个建议,决定立刻发动征服南越之战。

    眼前的严安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刹那间,秦歌有了主意。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梁啸一眼,点了点头。梁啸笑了,歪歪嘴,垂下眼皮。

    ——

    秦歌引着严安出了舱,笑容满面,礼节备至。他不是梁啸,没资格对严安无礼。

    “严大夫,你看是像我们一样穿呢,还是穿得规整一些?”秦歌热情的说道:“我们都是粗人,穿得简单一点没关系,大夫是读书人,恐怕不能太随意。”

    严安看看秦歌等人身上的竹甲、木甲,也觉得不太合适。考虑到自己就算参战,也不可能亲临一线,基本的甲胄服饰还是需要的,便听从秦歌的建议,穿上了正式的甲胄。

    金属制的甲胄不仅重,而且边缘容易割伤皮肤,所以要穿金属制的甲胄,就必须在里面衬上厚厚的战袍。时值六月初,骄阳似火,这战袍、战甲一上身,还没动,严安就觉得自己泡在了热水里,浑身是汗,热得透不过来气来。

    他有些后悔,却不好意思脱掉。让他和秦歌一样,穿上南越将士的服饰,他丢不起那个人。万一传到天子耳中,也是一个污点。

    他只好咬牙硬撑,尽可能的保持风度,不抬手去抹脸上的汗珠。

    秦歌等人看在眼中,笑在心里,故意赞了几句,又说服严安,让保护他前来的郎官们全部穿上甲胄,一起参加训练。严安不好推辞,一一应了。郎官们却变了脸色,在心里将严安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这样的天气还要训练?老子站在这儿都热得发晕,还怎么跑?

    秦歌等人带着恶作剧的得意,不由分说,让郎官们全部换装,然后带着他们上了阵,来到岭下,指着不远处的一道山岭说道:“先练练脚程,熟悉一下山路吧。”

    说完,他们撒开脚步,三五成群,裹挟着严安,向山岭奔去。

    虽然是被郎官们拖着走,可是严安还是叫苦不迭。林间山路崎岖不平,不时有树枝从脸上扫过,秦歌等人奔得急,也顾不得那么多,没走百十步远,严安脸上就被划了几道血痕,痛得钻心。汗水沁入伤口,更是激得他的脸皮一阵阵抽搐,又疼又痒。

    几百步的距离,让严安吃尽了苦头,也让随他而来的郎官们叫苦连天。他们不知道严安来南越的目的,也没有随严安出征立功的心理准备,突然就被拉到了丛林中演习,自然是怨声载道。

    可是,他们又不能怪秦歌。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严安,严安都参与演习了,他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着头,按着头盔,在树林间勉力奔跑。汗水一层一层的涌出,战袍已经湿透,全部沾在身上,拉扯着他们的腿,让他们迈不开步子。勉强跑到岭上,有人已经听到了战靴里的水声,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管不顾地解开衣甲,用手猛扇。

    严安也累成了一条狗。郎官们虽然热,毕竟是武人,身体素质要好得多。他却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别说穿着全身甲胄了,就算是让他空手跑,他都会觉得吃力。到了岭上,秦歌等人一松手,他就一个趔趄,很直接地趴在地上。

    秦歌连忙赶了过来,扶起他。“大夫,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严安脸色煞白,汗流浃背。他看着那些扯掉衣甲的郎官,忽然很羡慕他们。他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不顾形象,先凉快一下再说。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不能这么做,只能咬牙忍着。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两腿发软,只能靠在秦歌身上。

    “我……我要休息一下。”严安后悔莫及,挣扎着走到一棵大树边,倚着树坐了下来。在这里,他可以看到水边的船,一想到梁啸此刻正坐在船舱里,喝着茶水,看着风景,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以他的聪明,他岂能不明白梁啸这个提议的用意所在。只是事到如今,如何说辞,才能让天子打消已经做出的决定?

    严安进退两难。

    -

    -(未完待续。)

第491章 解铃(changxing)

    严安心生悔意,秦歌却意犹未尽。他知道梁啸为什么要让严安参加演习,不让严安知道盛夏出兵有多荒谬,他怎么可能打消主意,改弦更张。

    “严大夫,休息得如何?”秦歌抬起手中的剑,指着数里外的另一座山岭。“终点在那里,我们要抓紧时间出发。天黑之后,树林里蚊虫特别多,有可能惹上疟疾。哦,俗称打摆子,可就麻烦了。”

    “还要走?”严安顿时觉得后脊柱有些发凉,身上的汗也成了冷汗。

    “这才走了多远?”秦歌笑道,露出些许不以为然。十来天之前,他们刚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也有过样的畏惧。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距离。实际上,对于征战来说,几里地也的确算不了什么。如果连这都克服不了,还谈什么作战。

    秦歌催促道:“快走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然后不等严安答应,示意两个郎官架起严安就跑。

    严安有苦说不出,只得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跟着秦歌等人奔跑。

    保护严安而来的郎官们见状,也不得不爬起来,跟在后面。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秦歌轻轻一指,直线距离不过数里,严安当时热得发晕,也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等他进了山林,七弯八绕,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一阵阵的天旋地转,那座山领却依然在远处时,他才着急起来。

    “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秦歌应着,气喘如牛。即使他们已经训练了十几天,穿得也很清凉,可是依然觉得很吃力。每当这时候,他就对梁啸敬佩不已。都是第一次来南越,为什么梁啸能想到这些,而他们就是想不到?更可气的是,严安不是第一次来。不久前,他已经来过来南越一趟,为什么还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他当然想不到,严安之所以没概念。一是因为他走的是相对平坦的大道,从没钻过山林;二来当时是冬天,气温还不是很高。当然更根本的原因是严安是个策士,他习惯了制订方案,动的是嘴而不是腿。若不是一时糊涂。立功心切,被梁啸骗了来,他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体验这样的生活。

    现在他已经后悔了。

    事实上,严安没能坚持到最后,刚刚走到那座岭下的时候,严安就中暑昏厥了。

    秦歌不敢怠慢,立刻取消了演习,二话不说,把严安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然后把严安送回船上。叫来医匠救治。他亲自赶去给梁啸报信。

    梁啸倚在窗边,看着风景,听完汇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严安中暑晕过去,还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严安的身体比他的估计要虚得多。

    “碍事么?”

    “医匠说了,不碍事。”秦歌笑着,有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对严安这样的策士,他本来就有本能的排斥。严安还想立功封侯,更让他反感。就你这体格也想立军功?“不过。几天缓不过劲来,总是有的。”

    梁啸挑挑眉。“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秦歌哈哈一笑。“伯鸣,你放心吧,我会让他自己后悔的。”

    “嗯。去吧。”梁啸摆摆手,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倒是希望他能挺住的,毕竟他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不完全是个书生。若能知行合一,将来必能有所就。”

    秦歌眨了眨眼。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

    会稽郡,武林山下,汉军大营。

    卫青翻身下马,带着卫陶匆匆走进中军大营。在御史大夫韩安国的中军大帐前,他停住了脚步,正身直立,大声报进。“车骑将军卫青,奉命前来拜见。”

    片刻之后,韩安国推帐而出,挽着卫青的手,引他入帐。“仲卿,你来得好快。”

    卫青憨厚的笑笑。“一接到韩公的命令,我就立刻赶来了。韩公,什么事这么急?”

    韩安国松开卫青的手,走到案前,俯身拿起一封诏书,递到卫青手中。他拍拍卫青的手,叹了一口气。“仲卿,你好好看看,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见韩安国如此慎重,卫青不敢怠慢,连忙展开诏书。看了一半,卫青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天子要求他们进军南越的诏书,而不是他们希望的退兵诏书。

    “攻击南越?”卫青抬起头,眼神不安。

    “是的,攻击南越。”韩安国苦笑一声:“我刚接到诏书的时候,反应和你一样。我原本以为黄河决口,天子会取消这次战事,以救灾为重,没想到……”韩安国停住了,打量着卫青的脸色,摇了摇头。

    卫青脸色发白,犹豫片刻,又问道:“窦去非知道了吗?”

    “我还没告诉他。不过,魏其侯应该会通知他。”

    “魏其侯为什么不阻止陛下?”卫青有些焦躁。“江东大水,军心不稳,如何能够进军。江南炎热,这样的天气,别说打仗,就算是正常行军都会有不少士卒承受不住。而且山中潮湿,蚊虫遍布,很容易引起疫病,后果不堪设想。”

    “仲卿谋虑周密,果然与众不同。”

    卫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我以前就来过一次,我妻子就是闽越人,她的父亲还是闽越将军,对这里的气候再熟悉不过。我常听他们说起,自然知道得多一些。”

    韩安国眼珠一转。“那你说,窦去非会知道吗?”

    卫青想了想。“应该知道。他在会稽很多年了,就算没有统兵征战,也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

    “那就好。”韩安国松了一口气,立刻命人去请窦去非。传令兵还没离开,窦去非就闯了进来。他走得很急,圆圆的脸上全是汗。一进帐,看到卫青,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卫将军,你也在?”

    卫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韩安国接过话头。“窦府君,你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唉——”窦去非长叹一声:“韩公,诏书你收到了吧?”

    韩安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窦去非。窦去非没有发觉韩安国的异样,追问道:“韩公。你打算怎么办?真要继续进军吗?”

    “我正打算请你来商量。窦府君,你在会稽做太守有几年了?”

    “七年多,快八年了。”

    “七八年,应该经过两次绩考了吧?结果如何?”

    窦去非尴尬不已,摊摊手。“实在无颜。两次绩考都不理想,所以一直未能调离会稽。韩公,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你打算进军吗?”

    “府君在会稽七八年,对这里更熟悉,你觉得能进军吗?”

    “当然不能了。”窦去非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季节?坐着不动都是一身汗,更何况是行军作战。这里近水还好一点,若是进了山,那才叫热死人呢。韩公,你是不知道啊……”

    窦去非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口气抱怨了很久,直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这才打住了话头。韩安国见了,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虽然贵为御史大夫,位高权重,可是天子给他配的这两个副将没有一个可以轻忽。卫青是天子近臣,窦去非是窦婴的侄子,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好在这件事,他们的意见一致。也免了他多费口舌。

    不过,韩安国为官多年,也对天子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天子下这个诏书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要让天子打消这个念头。不能简单的回绝,必须照顾到天子的脸面。

    韩安国和卫青、窦去非商量了一番,最后做出决定。依照诏书进军,但是目的不是南越,而是闽越。大军进入闽越,先解南越之围。然后再逼闽越内属。等这件事结束,夏天也快过去了,到时候是继续攻击南越,还是见好就收,再看天子的心情而定。

    要逼闽越内属,武力威慑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从实际出兵,韩安国决定让卫青再去一趟东瓯故地,和他的妻父征武取得联系。征武在闽越受到排挤,他最有可能成为汉军的内应。如果征武能够出现说动闽越王内属,那这一仗就可以不用打了。万一不得已,必须武力征服,那征武也能起不小的作用。

    拿下闽越,至少可以给天子一个让步的台阶。

    卫青一口答应,随即搭乘楼船,跨海去见征武。

    韩安国随即上书朝廷,汇报了自己的计划,同时请窦去非给窦婴写信,告诉窦婴夏季进兵的危害,请窦婴在天子面前多多解释。窦去非也答应了,立刻写了一封家书,请使者一起带往长安。

    ——

    接连几天,严安都觉得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别说参加演习了,就连起床走两步都觉得腿打飘。

    严安倒下了,他身边的郎官还没有倒下。为了给他们一个切身体会,梁啸安排他们轮班,不当值的时候就随秦歌等人一起操练。郎官们的体质要比严安强得多,除了从军立功,他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所以虽然叫苦连天,却还是勉强支撑。

    当然背地里骂严安几句是免不了的。如果不是严安心血来潮,他们何至于受这种罪啊。

    梁啸几天没有露面,直到严安闷得心里长草,他才带着希娅,施施然地来到严安的座舱。

    “严君,好些了么?”

    在侍者的帮助下,严安坐了起来,有气无力的笑笑。“梁君侯,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梁啸笑了。“你这是什么话,是怪我没来看你?”他也不客气,伸手架起严安。“走,出去透透气,天天闷在舱里,好人都闷出病来了。”

    严安虚弱得很,只能被梁啸架出舱。梁啸让人用布在甲板上撑起一个棚,棚下放了两张凭几,一张木案。木案上放了几盘水果。南越气候炎热,水果是不缺的。两人在棚下入坐,吹着风,看着青山绿水,其乐融融。严安也觉得心胸一宽,莫名的轻松了许多,不由得后悔没有早些出来透气,只知道闷在舱里冥思苦想。

    “还有两日便到番禺了,严君可有定计?”梁啸拿起一颗荔枝,剥了壳,递给严安。“尝尝,这就是司马相如赋中所说的离枝,你这临淄人,可能没尝过。”

    严安接过来荔枝,淡淡的说道:“上次出使,在番禺尝过。”

    “是么?”梁啸碰了个软钉子,却不以为然。“那你知道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上火吗?”

    严安愣住了,默默地吃着荔枝,没有说话。他知道荔枝,但却不知道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梁啸说这些,自然不是关心他的身体,提醒他少吃一些,而是暗指他知其一不知其二,对南越一知半解就敢建议天子发动对南越的战争。

    卧床的这些天,严安其实也没闲着。他也在考虑如何收场。自己亲身经历过了,身边的郎官怨声载道,五十万秦军的覆辙在前,他如果还坚持在夏季出兵征讨南越,简直是自寻死路。一旦大军受挫,秦歌等人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传回天子耳中,天子必然会追究他的责任。

    可是,怎么才能让天子收回成命?

    严安嚼着甜美的荔枝,却品尝不出一点味道。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现在爬不出来了,而梁啸就站在坑边,看他绝望的呼救。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读书多年,满腹经纶,足智多谋,最后却被一个武夫看了笑话。

    梁啸慢条斯理地吃着荔枝,也不催严安。他知道严安大概有想什么,读书人嘛,面皮薄,让他自己主动认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事到如今,如果严安还固执已见,非要鼓动天子发兵征讨南越,他就不想陪他们玩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严安沉默了很久,直到将荔枝核都嚼碎了,这才长叹了一声:“梁君侯,依你之见,这次使命……该如何达成?”

    梁啸想了想,反问道:“是你的使命,还是我的使命?”

    严安嘴里发苦。“我的使命还有达成的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梁啸微微一笑。“朝廷征讨南越是迟早的事,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你的计划也不能算错。如果一定要说有错,那只是太急了一些。若是放长眼量,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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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枸酱

    听了梁啸的话,严安的心里莫名的一松,仿佛一块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突然搬走,浑身轻松。

    没错,作为一个异姓王国,南越根本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之前不解决,是因为力有不逮,如今朝廷实力鼎胜,天子年富力强,解决南越的时机已经成熟。

    梁啸并不反对解决南越。他反对的只是仓促上阵。梁啸通过王恢提出的建议和他的建议并无本质上的区别。从梁啸让郎官们熟悉南越战术来看,逼南越纳质只是第一步,或者说只是一个借口,若南越不从,发兵征讨是必然的结果。

    从长远来看,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区别只在于他想一蹴而就,用征服南越来为东郡的黄河决口开脱。心急了,自然准备不充分,甚至提出了夏季出兵这样的荒唐建议。

    严安脸皮发热。抛开了那种急功近利的想法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惭愧。我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梁啸吐出荔枝核,扔在盘子里。“只是不能急。战争是大事,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须胜,否则不如不打。瓜熟蒂落,水到渠成。鸟若不鸣,该如何?”

    “该如何?”严安下意识的跟了一句。

    梁啸打量着严安,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等它鸣。”

    严安沉默了片刻,忽然释然而笑。他摇摇头。“梁君侯,常听魏其侯说你少年老成,我一直不太相信。今天听了你这句话,我才知道还是魏其侯目光老辣。没错,鸟若不鸣,就等它鸣。凡事讲究一个顺其自然。谋事固然在人,成事却还要看天意,勉强不得。”

    梁啸嘿嘿地笑了起来。“严君,你要反省反省了。你这话。可是有点被黄老侵蚀的嫌疑。”

    严安微怔,随即又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淮南翁主的佳婿在一起。受点黄老之道的影响,也是自然。梁君侯,你罪莫大焉。”

    梁啸哈哈大笑,严安迟疑了片刻,也跟着大笑起来。

    ——

    进番禺之前。梁啸又拉着赵广较量了一次。

    经过半个多月的苦练,郎官们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最后还是惜败,连累梁啸又输了十金,他们至少不像上一次那么惨。其实按照秦歌等人的说法,如果不是为了能和南越人多切磋一段时间,而是一开始就全力抢攻的话,他们甚至有机会赢得胜利。

    梁啸对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让郎官们熟悉丛林战术比十金更重要。这次比试不仅验证了郎官们对丛林战术的理解,也让严安看到了南越人的实力,对坚定他的信心有莫大的好处。

    看完比试之后。严安和梁啸商讨了半天,联名写了一封奏疏,派人送往长安。为了增加说服力,梁啸特地安排了四名训练最有成效的期门郎去送信,并让其中两人留在豫章,协助王恢训练将士。

    这四名期门郎感激不尽,特别是将要留在豫章的两人。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成为王恢的副将,有机会统兵征战,算是正式踏上仕途了。而且起点要比普通郎官高得多。

    为了避免南越人生疑,梁啸和严安分工合作。严安拉着正使谈文说赋,梁啸拉着赵广比武较技,不让他们有时间关注那四名郎官的去向。

    很快。他们走进了番禺城。

    番禺虽是南越的国都,但毕竟地处偏僻,和中原的大城不能相提并论,更没法和长安城比。严安放下了心理上的负担,也顺理成章的接过了梁啸的任务,和南越王赵胡商讨起纳质的问题。他能言善道。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很快就博得了赵胡的信任。

    事情谈得大体顺利,除了南越丞相吕嘉还有些犹豫之外,其他人原则上都接受了严安的提议,同意派质子入京。不过,鉴于吕嘉的影响力,这件事迟迟没能定案。

    吕嘉是越人,吕家在南越原本就有些影响力,但还没到举足轻重的地步。赵佗为稳定南越的形势,出于拉拢越人豪强的目的,大力提拔吕家,吕家因此实力猛增,一跃成为南越首屈一指的大族,自然对赵佗忠心耿耿,恨不得掏心挖肺,效犬马之劳。

    在吕家的支持下,赵佗迅速在南越站稳了脚跟,却也因此留下了隐患。赵佗在世的时候,吕家自然唯其马首是瞻,但赵佗去世之后,继任之君赵胡却没有赵佗的威信,在吕嘉面前,他明显处于弱势。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吕嘉不松口,赵胡就不能正式答复严安。

    经过几次讨价还价,吕嘉依然不肯答应。他坚持南越进贡即可,无须纳质。

    严安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说动吕嘉。在烦恼不已的同时,他也庆幸不已。当初他将希望寄托在赵胡的身上,现在看来,就算赵胡像他希望的那样同意内属,吕嘉不答应,一切还是枉然。赵胡能控制的,大概只有他自己。

    严安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和吕嘉比拼定力。

    严安和赵胡、吕嘉谈判的时候,梁啸在赵广的陪同下,不是找人比武,就是到城外的山林里打猎,或者径直出海钓鱼,过得悠闲而充实。

    严安羡慕嫉妒恨。一天晚上,等梁啸回到驿所之后,严安来找梁啸,半真半假的说道:“我们换一下任务吧,你去和吕嘉谈判,我去收集情报,查看地形。”

    梁啸乐了。“怎么,被吕嘉战败了?”

    “那是个油盐不进的对手,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严安连连摇头,大倒苦水。

    梁啸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严安说得没词了,他才突然问了一句:“你说,韩公和卫青他们接到诏书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严安愣住了。梁啸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他一时没会过意来。

    梁啸接着说道:“以我对韩公和卫青的了解,他们大概不会直接拒绝天子的诏书,很有可能会进兵闽越,以示从诏。闽越没有南越的实力。面对韩公的大军,恐怕支撑不了太久。若大行令也出兵夹击,闽越必是我囊中之物。”

    严安连连点头,喜上眉梢。“闽越若亡。南越就孤立了,气势自然变弱。”

    “是的。所以,你不要急,现在天气还热,韩公和大行令也许还要等一等。不过。天气一凉,他们肯定会出手。我们就安心在南越呆着,你耐心地和吕嘉耗,也让赵胡看看他的这个丞相有多强势。”

    严安恍然大悟,笑得合不拢嘴。“梁君侯,还是你的思路宽。”

    梁啸笑而不语。他的思路宽,是因为他了解南越国的衰亡史。强臣逼主,古今一例,吕嘉后来可是把南越王赵兴干掉的强臣。如今他虽说还没有强到那个地步,可是赵胡对他有忌惮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要做的。不过让吕嘉尽情表演罢了。他表演得更欢,赵胡心里越不安。

    说白了,吕嘉对赵家足够忠诚,却不够聪明。

    想到吕嘉,梁啸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不过,同情归同情,刚下的黑手一点也不能少。

    “还有啊,你应该引导赵胡自己去想一想,为什么吕嘉反对纳质。他这么做,究竟是真的为赵胡着想。还是为他吕家着想。若是内属,按我大汉的制度,这丞相可是要由朝廷任命的。”

    严安不禁笑出声来。这可是欲加之罪。按照朝廷惯例,就算南越内属。朝廷一般也不会触及吕家的利益,丞相之位还是吕嘉的,区别只在于是谁任命的而已。可是这话传到赵胡耳中,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梁君侯,你这一刀捅得太狠了。”严安感慨不已。“我估计赵胡要寝食难安了。”

    “寝食难安算什么,麻烦还在后面呢。”梁啸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是老子的切肤之痛啊。“所以一句话,你不用急,在南越呆得越久,我们的准备就越充分。你要担心的不是赵胡,而是朝廷。说实话,我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同意我们的建议。如果他急着取南越,我们的麻烦可不小。”

    严安点点头。“这个你放心吧,我会尽一切可能说服陛下。对了,你收集的情况整理得怎么样了?”

    梁啸摆摆手,希娅搬来一堆帛书,放在严安面前。严安翻开,仔细阅读。这些都是梁啸每天出去游览所见,回来后凭记忆写出来的,弥足珍贵。

    看着仔细翻阅资料的严安,梁啸突然想起一件事,觉得可能比眼前的这些资料更有说服力。“对了,你尝过枸酱么?”

    “尝过,怎么了?”严安头也不抬。枸酱是一种佐料,南越很常见。

    “你知道枸酱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严安依然没太当回事,有点漫不经心。

    “夜郎。”梁啸笑道:“我问过来往夜郎的商人,他们说,这些枸酱其实是蜀地生产的。从蜀地出发,有一条大江,叫牂柯江,可行大船,顺水而下,可直至番禺。”

    “当真?”严安又惊又喜,他放下手头的资料,抬起头来。“那岂不是可以用作奇兵?”

    “如果的确如此的话,当然是一个机会。”梁啸咧咧嘴。“你看,我们在南越的这些天没有白费吧?”

    严安开心得连连搓手。“岂止没有白费,简直是大有收获啊。若是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要高兴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说,你不要急,安心在南越住着。”梁啸摆了摆手,做了个煲汤的姿势。“只要火候到了,再难啃的骨头都会烂,而且熬的时间越长,这锅汤的味道越浓。”

    严安开怀大笑,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

    梁啸带着希娅,走走停停。

    南越的市场很热闹,货物种类也非常多,有不少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物,中原人当作奢侈品的象牙、宝石、珍珠随处可见,只是品相参差不齐,真正的上等品也不多见,想必都被官府收走了。

    梁啸转了好几圈,手里的东西也变了几次。这里不太流行货币,以物易物是最常见的交易方式。希娅的腕上多了一串珍珠,梁啸也买了两块象牙扳指,用作射箭时勾弦的箭玦。

    不知不觉的,他们来到了越商的集中地,梁啸取出一块扳指,戴在右手的大拇指上,四指伸张着,不时的包住大拇指,看似很随意的把玩。实际上,这是桓远告诉他的暗号。桓远有一些旧部留在闽越,按照时间计算,这些人应该已经接到了他的消息,赶来番禺与梁啸接头。

    时间不长,一个长着一张团圆脸的中年越人凑了过来,拱拱手,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这位小郎君,想看看越布么?”

    梁啸看看他,中年越人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掏了掏耳垂,笑眯眯地看着梁啸。

    梁啸笑了。“有什么好的越布?”

    “你想要什么样的?”中年越人笑得更加灿烂,仿佛看到了大客户,热情的介绍起自己的货物。“这些都是常见的越布,你若是要上好的,请跟我来。”

    梁啸点点头,跟着中年越人穿过堆成小山的布匹,进了商铺,又拐进后院。

    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躬身一拜。“大师兄,你可来了。”

    梁啸觉得年轻人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你是?”

    年轻人笑了。“大师兄,我是驺力啊。”驺力说着,从腰间拔出一口短刀。梁啸一看,立刻想了起来,一拍脑门。“不好意思,隔得太久,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咦,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驺力在师兄弟中排名第四,当初梁啸曾经送过他一口短刀,就是眼前这口。驺力的父亲驺安是闽越贵族,梁啸没想到桓远派来接应他的人会是驺力。

    “我父亲被余善陷害,师傅的旧部把我救了出来,我就藏到南越来了。”驺力面色一黯。“大师兄,你们这次会进兵闽越么?”

    梁啸问道:“你离开闽越很久了?”

    “有半年了。”

    梁啸恍然大悟,又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找到这些闽越人问一下韩安国、卫青的情况呢,现在看来指望不上了。“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这儿有二十一人,还有三十三人没到,可能凶多吉少。”驺力长叹一声:“师傅离开之后,余善一直在找他的旧部,有不少人被他抓了。”

    -

    -(未完待续。)

第493章 粉丝(大明厚德小明载物)

    “你们怎么来的,陆路还是水路?”

    “自然是水路。”驺力说道:“余善的大军就在盘陀岭,我们根本过不来。海上比较方便,淮南国的楼船又大又快,余善的爪牙轻易不敢碰。我报上大师兄的名字,他们就把我们带上了。”

    梁啸很诧异。“报我的名字有用?”

    驺力笑了。“当然有用,谁不知道大师兄是淮南翁主相中的夫婿。对了,大师兄,你迎娶翁主了吗?翁主年纪可不小了,再不嫁人,会被人笑话的。”

    梁啸也笑了。“你躲到番禺来之后,就没有和淮南国的人来往过来吧?要不然的话,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娶了翁主。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应该会高兴。卫青也回来了,他和我朝御史大夫韩安国一起,统领大军,正在进逼闽越。小师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去年也完了婚。”

    “是吗?”驺力大喜过望。“小师妹和淮南翁主一样有眼光,当初一眼就相了卫青。那时候,谁会相信卫青能封侯呢。”

    得知汉军进逼闽越,驺力心情大好,和梁啸说了很多。

    梁啸收获良多,觉得此行不虚。

    一是闽越与南越的关系。驺力告诉梁啸,闽越和南越虽然名义上都是大汉的属国,实际上却不平等。赵佗在世的时候,南越实力较强,闽越迫于压力,一直向南越称臣,每年都要进贡。如今赵佗死了,赵胡即位,国内不稳,闽越却吞并了东瓯,实力有明显增长,反过来攻击南越。

    二是闽越、南越之间的海路贸易非常繁忙。越人擅于行舟,即使没有淮南楼船那样的大船,他们也能来往于南越、闽越之间,甚至有人划着木船去大海的那一面。据说。大海中有一座大岛,上面有不少越人,是古越人的遗民。

    梁啸一听就知道驺力说的那座大岛是什么岛。不过,越人凭着小木船就敢去台湾。他倒是很意外。看来他严重低估了民间的智慧,所谓高手在民间,一点也不假。

    “你们既然从海上来,应该熟悉水路吧?”

    “我不怎么熟悉。”驺力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是逃亡,只能躲在船舱里。如果想了解水路。大师兄何不去问淮南的商人,他们几乎每年都要来南越一两趟,对这条路最熟不过了。”

    梁啸觉得有理,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下。他问了淮南商人常去的地点,又对驺力说道:“你父亲是闽越重将,他的旧部呢?”

    “没了。”驺力摇摇头,脸色黯然。“不是被余善杀了,就是被余善收买了。谁能想得到,当初我父亲那么信任他们,事到临头。却谁也指望不上。”

    梁啸皱皱眉,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小师妹的父亲呢?”

    “他还好一点,毕竟小师弟在长安做质子,余善不敢做得太过份,只是把他赶到海边去了。”驺力笑了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阴狠。“现在好,卫青领着大军来了,余善要哭了。”

    梁啸心中一动。征武在海边,淮南楼船又如此强大。如果卫青以东瓯为跳板,搭乘淮南楼船,突然出现在番禺城外,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就算攻不下番禺城。吓吓南越君臣应该够了吧。

    梁啸看看驺力,突然说道:“想报复余善吗?”

    驺力不假思索,应声答道:“当然想。大师兄,你有什么办法?”

    “想报复余善的话,就听我的安排。”

    “好!”

    ——

    梁啸从越市出来,准备回驿舍。经过王宫大门时。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狂风骤起,一场大雨说来就要来。街衢两侧的南越居民看起来早有准备,有的迅速关上门窗,有的则戴起了斗笠,波澜不惊的继续前行。

    梁啸没有带任何雨具,穿得又单薄,如果淋了雨,只怕会露点。他四处看了一眼,见不远处有一个当值的哨岗,连忙带着希娅等人奔了过去。

    哨岗里的士卒一看,立刻紧张起来,呼喝声中,数名王宫卫士冲了出来,摆开阵势,如临大敌。

    “我是长安来的使者。”梁啸高声叫道:“我想避避雨。”

    卫士们大眼瞪小眼,更加紧张。

    梁啸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语言不通。他今天出来另有任务,没有带南越宫安排的通译,此刻和这些普通南越士卒没法交流。这时,希娅急中生智,一手指指天,一手挡在头上,帮出挡雨的姿势。

    卫士们有些明白了,却依然不敢大意。这时,一个年轻军官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张弓,他看了梁啸一眼,愣了一下,随即赶了过来,推开卫士,走到梁啸面前,躬身施礼。

    “敢问,足下是汉朝使者么?”

    听到这音调略显古怪的汉话,梁啸觉得格外亲热,连连点头。“没错,我就是汉朝使者梁啸,想在你们这儿躲会儿雨。”

    “没问题,没问题,请进。”年轻军官笑容满面,热情邀请,将梁啸引了进去。进了哨岗,梁啸一眼就看到了一面箭靶,上面插了七八枝箭。联想到这年轻人手中的弓,梁啸估计应该是他在练箭。

    “你射的?”

    “正是。”年轻军官微黑的脸上泛红,眼神热烈。“冠军侯,我……我能向你请教请教射艺吗?”

    “你认识我?”

    “冠军侯是长安有名的射声士,我岂能不知。”

    梁啸更加惊讶。“你去过长安?”

    “是的,去年随进贡的使者去过一趟长安,刚回来不久。冠军侯,我在长安的时候,经常听到你的大名,本来还想去你府中拜见,正巧你去了江都,真是遗憾极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看到你了。原来你就是这次来南越的汉朝使用啊。早知道的话,我就去驿舍求见了……”

    梁啸打量着这个喋喋不休的年轻军官,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躲个雨也能遇到粉丝。

    “敢问尊姓大名?”

    “哦,真是失礼。”年轻军官如梦初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叫郑严,是南海人。今年二十五岁,任宫门司马。”

    “原来是郑兄。”梁啸拱拱手,笑道:“看来我们有缘,长安没见成。在番禺见着了。”

    “哈哈哈……”郑严喜不自胜。“应该说,是我有福气,能见到传说中的射声士。”

    梁啸转过来,瞟了一眼已经被搬到廊下的箭靶。箭靶上的箭已经被取下大半,从上面的痕迹来看。这个郑严的箭术还算过得去,只是离出类拔萃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你能射两箭给我看看吗?”

    郑严大喜,应声道:“当然可以。”说着,取出一枝箭,搭在弦上,看着对面廊下的箭靶,拉开了弓。

    “哗——”一阵密集的雨点突然落下,就像是有人端着盆从上面倒下来一样,顷刻间就在郑严和箭靶之间布上一层雨幕,箭靶也变得模糊难辨。

    郑严却没有放下弓。只是略微抬高了一些,一箭射出。

    羽箭穿过雨幕,射向对面的箭靶。梁啸很意外,郑严这性子也太急了吧,连换个位置的时间都等不及?他虽然看不清对面的情况,但是他听到箭射中墙的声音,应该是射失了。

    “可惜。”郑严尴尬的挠挠头。“让君侯见笑了。”

    “你为什么不等会儿再射?这么大的雨,看都看不清,射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郑严露出一丝惊讶。“那怎么行?如果打仗的时候遇到下雨,难道也要等雨停么?”

    梁啸哑然。脑子里却像划过一道闪电。他一直觉得自己比较严谨,不像严安那样的书生只会纸上谈兵,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准备远远不够充分。

    他注意到了南越的特殊地理。却没有留意南越的特殊气候,所以他一直让郎官们多训练,适应南越的地形,却没想到训练毕竟是训练,离实战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南方多雨的这个特点,他考虑得就不够充分。雨水多带来的不仅是湿度大。人不舒服,容易生病,对武器装备也有非常大的影响。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弓弩。汉军最强大的武器就是弩,而弩所用的胶在潮湿的空气中会松弛,导致弩力不足,甚至松脱。

    这和草原上的严寒天气会导致胶发硬,弓无法拉开正相反。

    一点疏忽,足以导致意外之败。这么重要的事,桓远居然没有提到,也足以证明他离开战场太久了,有些经验已经淡忘。

    “冠军侯,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梁啸自失的笑笑,由衷赞道:“你练习不忘实战,我自愧不如。”

    郑严有点不好意思。“冠军侯,你觉得我的射法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大毛病,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太紧了。”梁啸收拢心神,和郑严讨论起射艺来。郑严听得非常认真,听完讲解,还要亲自演练。虽然对梁啸说是放松不太理解,却毫不怀疑,搞得梁啸都不好意思骗他。两人说得投机,相见恨晚,直到雨停了,见天色已晚,梁啸才告辞而去。

    郑严将梁啸送出哨岗,然后又立刻回屋,继续揣摩。

    梁啸回到驿舍,立刻找到了严安。

    严安站在廊下,看着庭中的积水正在发呆,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惭愧不已。

    “梁君侯,若非你阻止,恐怕我军要被这说变就变的天气折磨疯了。”

    梁啸很意外,他急着赶回来就是想和严安讨论一下气候这个问题。没想到严安心有灵犀,想到一起去了。

    “你别这么说。”梁啸也很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刚才半路上遇雨,突然想起,也是吃了一惊。”

    严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人常道,为将者需知天文地理,当时并未留意,现在看来,我的确是个书生。将必出自行伍,果然是有道理的。”

    梁啸从严安的感慨中听出了浓浓的失落。“严君是觉得此生封侯无望,这才如此感慨吧?”

    严安看看梁啸,轻笑一声,摇摇头,向屋里走去。梁啸跟了进去,入了座,严安挥手示意侍者出去,带上门。梁啸见状,眉毛一挑,笑而不语。

    “君侯说得对,富贵声名,人之所乐。不为此,何必抛家弃子,奔波万里?君侯一战而千八百户,再战而两千户,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书生的辛苦。”

    见严安说得酸气十足,梁啸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笑了两声,又收起了笑容,斜睨着严安。

    “你真的羡慕我么?”

    “岂止是羡慕,简直嫉妒。”严安半真半假。“要不然,我也不会乱了心神,建议陛下出兵南越。”

    梁啸起身,解开了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背。“你现在还羡慕我么?”

    严安愣住了。看着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谁都觉得梁啸的富贵来得轻松,刚刚弱冠便是三千八百户的冠军侯,可是有谁能想到梁啸为此付出的代价?

    至少他严安之前没有想到过。

    梁啸穿上衣服,将腰带系好。“应该嫉妒我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勇士。跟他们相比,我的确幸运,两战成功,不至于征战一生都未能封侯。”

    严安盯着梁啸,一声不吭,眼神复杂。

    “不过,我觉得功的概念不仅仅局限于军功,孔子说立德立功言功,也没说立功就是立军功啊。”梁啸调侃道:“在我看来,严君如果能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好参谋,一定有功。”

    严安瞥了梁啸一眼,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神情中却多了几分自嘲。

    “真的,严兄,你别以为我是和你说笑。我是真的这么认为。”梁啸收起笑容,诚恳地说道:“别的不说,开国功臣中,萧何、张良、陈平,有哪个是武夫?说到南越问题,我一直觉得陆贾之功,足以封侯。”

    严安眉心微蹙,打量着梁啸,不知道梁啸究竟想说什么。不过,如果梁啸真觉得陆贾应该封侯,那他岂不是也有机会封侯?就算不封侯,能像陆贾那样富贵而终,也不错啊。

    “君侯……没跟我玩笑吧?”

    “没有。”梁啸盯着严安。“我一直觉得,我在战场上的功劳,还不如我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个冶铁之术,更不如内人研制的琉璃透射定式。智慧的力量,比刀剑更加强大。只不过,真正的智慧不在那些残篇断简,而在天地之间。严君,有什么书能比天地这本书更大呢?”

    严安眉毛挑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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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ps:  3月31日,大明厚德小明载物万点打赏加更。

    债还完了,一身轻松啊。

第494章 庆幸

    严安立功心切,曾经和梁啸产生过分歧。不过,被梁啸骗去参加演习,受过教育之后,他有了切身体会,并没有固执已见,非要和梁啸斗个你死我活。

    他毕竟不是严助。他和梁啸有理念之争,却没有私仇。即使是理念之争也并非针锋相对,他只是想取首功罢了。当他发现 首功的风险实在太大,而梁啸根本没兴趣和他争时,他自然而然的放气 了。

    正因为如此,梁啸才能和他化干戈为玉帛,继xu 合zuo ,否则他早就打道回府,让严安一个人在南越折腾了。就算是辞了这中大夫的官职,他也不肯陪严安在南越冒险。

    严安富贵心是重,但他分得清轻重,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一个有学问的聪明人。梁啸和严安有过交流,也从窦婴口中听到严安的上书,觉得严安除了有一定见地之外,本质上还是有一点民本思想的人,并不是那种为了富贵,一心奉迎君主的小人儒。

    梁啸愿意和严安合zuo 。他自己清楚,他有一肚子的理念,却没有足够的学问来包装,太过直接,很难让天子心情愉快的接受。如果经由严安这样的文学之臣说出来,效果会好得多,也避免了与天子发生直接冲突。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这是我党能够成功的致胜法宝。想一个人与天斗,与地斗,纯属**,半夜做梦的时候可以想想,大白天的就免了。

    梁啸将从驺力那么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他没有提驺力的名字,只说是闽越故人。严安也知趣,知道 梁啸有些事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告诉 他,没有追问。

    “闽越驻东瓯的将军征武是我小师妹的父亲,也就是卫青的丈人。有这层关系在。我觉得韩公和卫青如果要进攻闽越的话,很可能会选择策反征武,进入东瓯。如果由东瓯跨海,绕到番禺……”

    梁啸用手指蘸着水,在案上画了一个草图,又从东瓯开始。划了一道弧线,最后落在番禺城。“你想想看,那会对南越君臣产生什么样的震慑力。”

    严安盯着案上上渐渐收缩成一滴滴水珠的水迹,太阳**上的血管呯呯直跳,一股股热血涌上了头。

    “这是一支真正 的奇兵啊,跨海而来,从天而降,直捣肺腑。”严安喃喃说道:“如果兵力足够,甚至可以一举拿下番禺。”

    梁啸笑了。“原本的确有这样的计划。不过。楼船数量有限,恐怕运不了太多人,吓吓他们可以,拿下番禺城就力有不逮了。”

    严安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梁啸。“你原本的计划,是亲自率领这支楼船水师突袭番禺的?”

    “不是我的计划,是陛下的计划。”梁啸轻叹一声:“可惜,为了逼迫南越君臣低头送质。只好提前露梗了。你说得对,东郡大水。陛下需要 一个胜利来稳定人心,山东也需要 南越的稻米救饥。”

    严安反复思考,又有些担心。“淮南商人能提供多少商船,运多少兵?”

    “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有机会,究竟能不能把机会变成现实,要看天子和淮南王怎么商量。或许……”梁啸顿了顿。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严安心领神会。按照梁啸的计划,这一战需要 淮南王的配合,至少要动用淮南拥有的楼船,天子会不会答**g 。谁也不敢打包票。梁啸提出这个计划,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看朝廷对淮南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梁啸一眼,嘴角微挑。“请君侯多费心,打探海路。若是可行,我来上书天子,请求变换战术。反正现在也是雨季,时间应该来得及。”

    梁啸点点头,挑起大拇指,赞了一声:“严君,你虽然缺少临战经验,却有普通将领没有的深谋远虑,是个难得的谋士。将来有机会出征的话,你来做我的军师。”

    严安明知梁啸说的是客气话,依然很高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

    长安城,未央宫前殿。

    朝会正在进行,天子坐在御座上,看着窦婴和丞相田蚡辩论,神情忧郁。

    窦婴和田蚡辩论的是黄河决口的事。因为朝廷没有及时行动,又正值夏季多雨,河水泛滥,已经殃及周边郡县,各郡太守、国相纷纷上书,请求朝廷救灾,堵塞决口。

    可是丞相府却一直没有行动,田蚡坚持认为宜疏不宜堵,应该等郁结之气散发干净,水患自然消散。如果强行堵塞,只会劳民伤财,很快又会决口,而且声称这不是他个人的意见,是望气者的专业判断。

    天子派人查访过,的确有几个望气者这么说。不过,面对汹汹之议,他心里也没底。

    特别是董仲舒的话让他很不安。董仲舒被江都王刘建连累,国相是不能做了,回到京城做了一个下大夫的参议之职。黄河决口之后,他再次拿出了他的天人感应学说,认定这是上天对朝廷政策的不满,降灾以示警告,天子应该斋戒自省,反思得失,以免出现更大的灾难。

    对董仲舒的言论,天子从心里反感,甚至觉得有些遗憾,当初怎么没有接受梁啸的建议,直接把这什么天人感应当作邪道给禁了呢。原本打算用他来对付黄老之道,结果却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但是,面对这黄河决口的事实,他又不敢轻易的一禁了之。

    有了董仲舒这个大儒的理论支持,田蚡更加有底气,坚决反对堵塞决口,结果惹恼了窦婴。窦婴拍案而起,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田蚡。

    “陛下,臣以为,望气者之说不可信。天子为万民父母,岂有父母任由子女困于水中,坐视不理的道理,必舍身相救,然后再说其他。纵有所谴责,也应该等救灾之后再说。”

    “魏其侯所言。似是而非。”田蚡立刻 反驳道:“河水决口,一泄万里,若要堵塞,非一日之功。若能毕其功于一役,固然为美。可若郁结之气不散,今日堵。明日复决,奈何?如此,必徒劳无功,虚耗钱财。”

    窦婴转过身,冷笑一声。“那依丞相之见,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又或者,干脆不堵?”

    田蚡不敢与窦婴直视,此刻的窦婴如下山之虎,气势逼人。“不然。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用不了多久,河水南入长江,东入大海,自然平息。如今之计,应该追根寻源,解决朝政不当之处,从根本上疏解阴气。以求得上天的原谅。”

    “丞相所言,倒也不算错得太离谱。不过。婴以为,若黄河决口真是对朝廷政策的警告,那要接受惩罚的也应该是丞相,而不是天子。丞相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安百姓。既然有郁结之气,那就是阴阳不平,丞相岂能置身事外?”

    此言一出,田蚡哑口无言,朝堂上也是一片死寂。

    田蚡瞪着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窦婴。他觉得很委屈。窦婴的话说得是没错,可是他这个丞相现在还能干什么,哪一项政策不是天子决定好了,再通知他执行的?窦婴不是不知道 这个情况,他将这个责任推到他身上,显然是故意 针对他,为天子开脱。

    见田蚡无语可说,天子松了一口气,随即下诏,命大司农郑当时和主爵都尉汲黯一起赶赴东郡,负责调遣人力物力,堵塞决口。

    朝会散去,恼羞成怒的田蚡拂袖而去。

    天子留下了窦婴。两人沿着长长的甬道,向后殿走去。

    “魏其侯这一击正中要害,果然犀利。”

    窦婴落后半步,苦笑道:“陛下,臣也是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

    “下策?”天子愣了一下。“为何说是下策?”

    “陛下,臣虽奉儒学,但是对天人感应之说却不以为然,特别是听了梁啸一席谈之后,更是如此。”

    “梁啸?”天子嘀咕了一声,脚步慢了下来,眉心微蹙,似乎在考虑 该不该继xu 这个话题。梁啸远在南越,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不过,他又好奇不已,梁啸究竟说了些什么,居然连窦婴都被他说服了。

    “他说了些什么?”

    “梁啸说,天道远,人道近。与其听天意,不如听人情。别说那些鱼龙混杂的望气者,就拿太史令来说,得到千里眼之前,他所以为的天也不是真正 的天,所谓天道,又从何说起?”

    天子眼神一闪,想起了太史令正殚精竭虑研究的天象,若有所悟。没错,有了千里眼,太史令能看到的星星比没有千里眼看到的星星多出很多,以前的星象学问已经不敷所用。那些望气者又没有千里眼,他们知道 什么是真正 的天?如果连真正 的天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望气岂不是信口开河。

    “再者,臣也请教过一些望气者,他们说法不一,并无定论。”窦婴顿了顿,看了天子一眼。天子看看他,笑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陛下,天意难测,可是山东大水,百姓渴望朝廷救灾,若朝廷不能及时施以援手,惹出民变,却是近在眼前的事。山东是国家粮赋所在,片刻也耽搁不得啊。”

    天子一惊,如梦初醒,背后升起一道凉意。天意是什么,现在还没人说得清,可是如果闹出民变,那责任却很清楚。他转了转眼珠,后悔不已。“这……就是梁啸所说的天道远,人道近?”

    “陛下所言甚是,臣也是这么以为的。”窦婴说道:“天意是什么,丞相可以说是上天示灾陛下,臣也可以说是上天降罪丞相,反正都没证据。可若是山东民变,责任却是一清二楚。”

    天子愣了半晌,长吁一口气,一时不知道 说什么才好。

    两人一前一后,向后殿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天子侧身而望,不由得一愣。两个郎官快步走来,风尘仆仆,满面疲惫。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两人是经常陪他外出的期门郎,走在前面的那个正是秦歌。

    天子心里莫名的一紧。他们不应该在南越么,怎么突然赶回来了?莫非南越有变?

    天子和窦婴交换了一个眼神。窦婴也有些不安。

    秦歌二人赶到天子面前,躬身行礼。

    “你们怎么回来了?”

    “奉严安、梁啸二位使者之命,送回收集到的情报。”

    “送情报?”天子松了一口气。“不能让驿传送吗,非要你们亲自赶回来?”

    “陛下,有些情报只能口头汇报,不宜书于简帛。”

    天子听了,没有再说,转身入殿。窦婴、秦歌跟了进去。天子命人叫来徐乐等人,又准备 好笔墨,这才让秦歌二人开始汇报。

    秦歌一五一十,从梁啸进入横浦关,和横浦关的南越将领蔡传相识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们与赵广的部下较量,沿途的地理形势,南越的气候,南越将士的战术,以及打听到的一些零星防务,一一说来。

    因为要配合徐乐等人记录,秦歌说得不是很快,还经常停下来绘图,解答疑问,时间耗费得很长,一直到深夜,这次汇报才算结束。

    天子看着刚刚绘成的几幅图,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虽然秦歌一开始就声明南越将领的警惕性很高,他们能打听到的防务情况非常有限,可是从他们亲眼看到的横浦关防务来看,南越对朝廷的防备心理非常重。推而论之,汉越边境的其他要害之地恐怕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在此之前,朝廷对南越的情况一知半解。在军事上,他们所知更是有限。到目前为止,汉军还没有在真正 意义上深入南越。唯一的了解也是仅限长沙国伸入南越的疆域,其他地方都一点概念也没有。

    现在,他们算是初步了解了南越的地形。虽然只是片鳞只爪,却可以想见南越地理形势的险要,绝不是几万大军就能轻易攻破的。再考虑 到双方将士对地形气候的适应程度,如果真的开战,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秦歌等人是什么人?他们是天子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身手不知道 要比普通的士卒强多少。如果他们都适应不了南越的气候,普通士卒更别指望在短时间内适应。

    难怪当年秦军攻南越打得那么艰苦。

    天子又庆幸,又惭愧,还有一些说不出的郁闷。

    梁啸违背了他的命令,可是他却无法指责梁啸,相反要感谢梁啸。否则,他不仅不可能指望征服南越来解决信任危机,还可能陷入南越之战的泥潭。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未完待续。

    --╯蓝√√

第495章 镜子

    天子站在梁家庄园门口,听着里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莫名的局促起来。

    皇后陈阿娇走上来,挽着他的手臂,轻声笑道:“陛下,礼贤下士,圣王所为,前有周文王,今有陛下,这渭水旁又多一桩佳话。”

    天子眉心松了些,正要说话,里面传来刘陵的喝斥声:“你们是不是傻了,平阳侯来了,也不知道开门迎接?你们知道平阳侯是谁吗,那可是陛下的姊夫。”

    天子笑着摇摇头,伸手指指,撇了撇嘴,露出几分戏谑,低声说道:“自从嫁了梁啸,她也会装了,还故意装得不像,就是让你找不到理由。”

    陈皇后掩着嘴笑了起来。“陛下圣明,一眼就看穿了。”

    院内一阵忙乱,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刘陵挺着肚子,出现在门口。一看到天子,她吃了一惊:“陛……陛下?”一边说着,一边弯腿,就要往下跪,行参拜大礼。

    陈皇后松开天子的手臂,抢上一步,扶住了刘陵。“好啦,好啦,陛下以平阳侯的名义来,就是怕扰民。再说了,你有孕在身,若是动了胎气,冠军侯回来,岂不是要埋怨我?”

    刘陵也不客气,顺势站了起来。天子见状,半开玩笑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没诚意。”

    刘陵嘻嘻笑道:“难得赢陛下一回,自然要轻狂一下。陛下,千金在哪儿呢?”

    说着,她故意探头四望。天子忍俊不禁,故意虎着脸道:“谁说我已经输了?你将你做的船模拿出来,若是不能零件互换,我们只是平局,不输不赢。”

    刘陵俏皮地眨眨眼睛,耸耸肩。“既然如此,那也无妨,反正我也急着要这千金,迟几日送来也行。”

    天子很诧异。“你就么有把握赢我?”

    “没把握的事。我们夫妻会做吗?”刘陵一边将天子与皇后往里让,一边笑道:“陛下,你看我夫君常与人论射,可曾看到我夫君与人论剑?”

    天子愣了片刻。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梁啸和不少人比过射箭,但从来没听说过他和人比剑。这么说,这夫妻俩倒的确是一家人,连打个赌都这么小心。天子转念一想,又有些郁闷。如果真如刘陵所说。那他岂不是输定了?一千金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这面子实在过来不去啊。

    说着闲话,刘陵将天子引到作坊,邓国斌等人已经收到命令,拱手站在一旁,恭敬而不失肃穆。天子却没注意他们。他一进门就被案上的半成品和两侧书架上琳琅满目的船模吸引住了,不由分说,两步跨到书架前,拿起一只船模,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精致,真是精致。”他招呼道:“皇后,你快来看,这船做得太精致了,简直……简直是巧夺天工啊。”

    “这还算不上巧夺天工。”刘陵慢慢走了过来,欣慰地看着那些船模。“做到这些,固然需要巧思,但更多的却是认真。做楼船,如治大国,来不得一点马虎。稍有疏忽就会走样。”

    天子笑笑。“你这是要进谏么?”

    “进谏谈不上。赢了陛下的千金,总得让陛下输得心服口服,知道这不是运气所得,而是心血所至。”刘陵说着。招了招手,邓国斌将卡尺拿了过来。刘陵接在手中,看了看,又递给天子。“陛下,这只船模上的每一个零件,都要这把尺量过。误差不超过半根发丝。只有如此,才能确保所有的零件可以互换。”

    “半根发丝?”天子放下船模,接过卡尺,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不敢相信。

    “邓君,给陛下讲解一下这把尺的用处。”刘陵笑笑。“陛下,我陪皇后去看看我们女人家喜欢的东西,你在这儿慢慢看。”

    天子已经被船模吸引住了,连连点头。邓国斌接过卡尺,给他讲解起来。

    刘陵陪着陈皇后来到堂上。皇后对梁家的高脚桌椅非常感兴趣,坐在上面扭过来,扭过去,新鲜不已,孩子气十足。刘陵笑盈盈地看着,派人送上瓜果,又拿出一只锦盒,推到皇后面前。

    皇后靠在椅背里,晃着两条腿,既觉得有趣,又觉得无处安放。她看了一眼盒子,说道:“这又是什么?”

    “送给皇后的礼物。”

    皇后笑了。“你不用送我礼物,你帮我那么多忙,我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与帮忙无关。皇后,你打开看看,保证你喜欢。”

    皇后将信将疑,坐直了身子,打开锦盒。锦盒里是一面镜子。皇后不以为然的笑了。这面镜子是做得漂亮,可是对她来说,就算全是黄金做的,她不稀罕啊。不过,碍于刘陵的面子,她还是拿了起来,揽镜自照。

    当她看到镜中那张纤毫毕现的脸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即又变成了惊愕。她慢慢地抬起手,掩着自己樱红的唇。镜中人也慢慢抬起手,掩在了微张的唇上。

    “这……这……”

    陈皇后张口结舌,看看刘陵,又看看镜中的自己,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皇后还喜欢么?”刘陵拈起一颗葡萄,含在嘴中,慢慢的嚼着,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

    “这……这是哪来的?”

    “我闲着没事,刚刚研发出来的。皇后,你说这镜子如果卖十金的话,会有人愿意买吗?”

    “十金?”皇后终于回过神来,白了刘陵一眼。“就算是百金,只怕也会供不应求。唉哟,我这眼角什么时候都有皱纹了?唉呀,这是什么,白发么?”

    陈皇后越看越吃惊,平时照的都是铜镜,这些细节都看不出来,在这枚镜子面前,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她越看越沮丧,把镜子放进盒中,赌气般的盖上。“不看了,不看了,再看下去,我简直成了老媪了。”

    刘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瞥了一眼站在皇后身后的宫女。“皇后这是要掩耳盗铃吗?”

    陈皇后嘟着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责怪道:“你也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造出这样的镜子,什么毛病都看得清清楚楚。”

    刘陵不紧不慢的说道:“有毛病的不是镜子,是人。你以为看不到问题,问题就没有了?看不到的只是你,别人眼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镜子越清楚。看到的问题越多,你才能想办法去改。就算不能全部改掉,至少也会少一些。自欺欺人,最后难免被人欺,你说是不是?”

    陈皇后目光闪动,沉默不语。她知道刘陵心思机敏,这句话又若有深意,恐怕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以她的智商,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刘陵究竟想说什么。她想问。却又不太好意思。

    “翁主,你的意思是……”

    “皇后,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男人们怎么争斗,我们女人管不着。我们只想把自己最好的面容呈现在所爱的人面前。有缺点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面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如果看都不敢看,哪里还有去改的勇气?掩住耳朵,遮住眼睛,你以为就安全了吗?”

    皇后微微颌首。她有些明白了刘陵的意思。

    对她来说。是女为悦已者容。有了这面镜子,她可以更好的打扮自己,让自己光彩夺目,不至于被刚进宫的人比了下去。对刘陵夫妻来说。真正关键的那一句却是“士为知已者死”,陛下如果信任他们,他们愿意为陛下出生入死。如果陛下猜忌他们,没有基本的信任,那他们还怎么为陛下效力?

    皇后无声地笑了起来,带着三分得意。“的确如此。躲是躲不掉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然面对。”

    “皇后果然是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

    ——

    天子在作坊里流连忘返,对每一个船模都爱不释手,恨不得全部带走。

    不过,听完邓国斌的讲解,又亲手拆装了几个船模之后,他也意识到刘陵所言不虚。这些船模的精致固然有巧思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让人叹为观止的细心。那些零件大的不过来数尺,小的细如发丝,只要有一点疏忽,船模就会走样。

    天子随即又观看了船模试验,看着邓国斌等人一丝不苟的调整水流、风向,细心的记录每一个数据,聚心会神的观察实验细节,仔细的比对,他意识到,别说三个月,就算他给考工令三年时间,考工令也做不出同样的船模来。

    做船模也罢,试验也罢,邓国斌等人已经有了一整套方法。只有严格按照这套方法去做,他们才能筛选出可能有用的船型,光靠大差不差的估计,是不可能做到的。别的不说,没有那把卡尺,仅凭感觉,谁能保证每一个零件都可以互换?

    天子感慨不已,恋恋不舍的来到堂上。

    “陛下,输得心服口服了吧?”刘陵调侃道。

    “哼。”天子违心的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技罢了,何足挂齿。”

    “我们做臣子的能力有限,只能关注一些小技。天人感应之类的大道,还是留给有大智慧的人去研究吧,只要不被风闪了舌头就行。”

    天子尴尬不已。又是天人感应,这对夫妻是跟董仲舒较上劲了。不过,在山东大水这个节骨眼上,他也觉得董仲舒那一套不太好使,简直是个圈套,把自己套进去了。

    “陛下,烤过鱼么?”

    天子眼珠一转,歪歪嘴。“你是想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吧?”

    刘陵抚掌而笑。“陛下果然聪明绝顶,我一开口,你就猜到我想说什么了。不过,你肯定只猜到了其一,没有猜到其二。”

    “什么是其一,什么又是其二?”

    “一提到这句话,很多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不对?”

    天子想了想,本想不接刘陵的话,可是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治大国如烹小鲜”是《老子》里的一句话,常被信奉黄老之道的老臣们用来反对朝廷多事之举。用得最出色的就是平阳侯的先祖,循萧何之令而不改的曹参。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来无数次,一听就厌。

    可是,正如刘陵所说,他到想的只是其一,听刘陵这个意思,她还有新发明,那又会是什么呢?

    “那……其二又是什么?”

    “烤鱼的时候不能乱翻,但是又不能不翻。”刘陵幽幽说道:“如果一直不翻,这鱼可就烤糊了。什么时候翻,翻的力度是否合适,这才是真正的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智慧。陛下,这就是我夫君说起的其二,你觉得还有些道理吗?”

    天子的脑海里像是划过一道闪电,眼睛突然一亮,剑眉不经意的挑了挑。

    原来这句话还可以这么解?!

    他从小受教,既读儒家书,也读黄老书,只是他更喜欢积极进取的儒家,不喜欢老成守旧的黄老。黄老的书读了也就读了,多作批判之用,并没有当作施政圭臬。谁在他在前面提黄老,他首先就会有排斥心理,充其量不表现在脸上罢了。

    听了刘陵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对黄老真是一知半解。

    不,不仅仅是我,当初那些讲黄老的师傅也是如此,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包括眼前的刘陵。淮南王讲过无数次黄老,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说法。这的确很像梁啸的口气。只有他那种不循常规,却又能观察入微的人才有提出这样的见解。

    天子虽然激动,却没有乱了方寸。他沉吟了片刻,似笑非笑。“这真是伯鸣所说?”

    听到天子换了称呼,刘陵悄悄地吐了一口气,也半开玩笑的说道:“也不完全是啦。意思是他的意思,话却是我的话。陛下也知道,我夫君是个武者,读书少,讲不出这么漂亮的说辞。”她顿了顿,又道:“他说话如射箭,喜欢直指目的,却也容易伤人。”

    天子歪歪嘴角,一丝笑意从嘴角绽放,微蹙的眉头渐渐展平。“没错,他的确不怎么会说话。若是能像妹妹这样多读些书,文质彬彬,闻道而行,止于上善,那就完美了。”

    “谨遵陛下教诲。”刘陵微微欠身。“我一定将陛下的话转告给他,让他多读书,做个文质彬彬的君子,忠君爱国的社稷之臣。”

    “好了。”天子摆摆手,满面春风。“这次来,除了看船模,还有一件事想请妹妹帮忙。”

    -

    -(未完待续。)

第496章 往昔

    天子要向刘陵借楼船。

    刘陵露出为难之色。“楼船我已经全部转给我父王了。”

    天子大失所望,搓捏着手指。陈皇后见状,问道:“你的楼船为什么要转给你父王。你虽然嫁到了梁家,可是你的封地还在,难道你封地上的那些生意……”

    刘陵点点头,苦笑道:“陛下,殿下,婚前我可以入京,可以出海,来去自由,楼船大有用处。如今嫁作人妇,相夫教子,这楼船也没什么用,就连同双面锦和琉璃作坊一起送给了我父王。有得有失,这也是必然的代价吧。”

    皇后看看天子,不知道怎么劝解才好。天子不辞劳苦,专门赶到茂陵来见刘陵,主要目的就是借楼船。没想到刘陵的楼船已经全部转给了淮南王。可是这能怪谁呢?刘陵虽然没有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刘陵所谓的代价,不在淮南王,而在天子。

    她不想让天子忌惮梁啸,所以不再外出,相夫教子,转让楼船不过是诸多举措之一。以前刘陵可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淮南邸的讲学沙龙在她手中兴旺得很。嫁入梁家之后,她就不再抛头露面,淮南邸风头不再,如今最有名的讲学沙龙是她陈家的,甚至很多后起之秀都超过来了开风气之先的淮南邸。

    刘陵试探着问道:“陛下如果需要,我可以向我父王再借回来。不过,我原本也只有三艘楼船,够用么?”

    “如果用来运兵运粮,三艘楼船能载多少人?”

    刘陵思索片刻:“这取决于去哪里,在海上停留的时间长短,沿途有没有可以停靠的补给点。”

    天子眯着眼睛,沉默不语,如同泥胎木偶。刘陵见状,心里大致有了数,接着又说道:“如果去会稽,除去水手。一艘楼船能载两百人左右。如果是去番禺,因为路途遥远,大概只能载百人左右。”

    “这么少?”天子很意外。“那也载不了多少货啊。”

    “载货与载人不同。”刘陵解释道:“载货只要有空间足够,重量不超过就行。载人就不一样了。不仅要留有活动的空间。还要装载随身粮食、饮水。海上漂泊,没有水可不成。”

    “出海还要带水?”

    刘陵笑了。“陛下,海水苦咸,不能喝的。”

    天子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是的。是的,我听主父偃说过这事。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这楼船的确装不了几个人,三四百人,派不上什么用场。”

    刘陵眉头一挑,笑道:“那倒也未必。”

    天子歪着头,打量着刘陵,端起案上的茶碗呷茶。他知道刘陵聪明,几句话一说,就知道他借楼船去哪儿。不过。正因为刘陵聪明,不会口无遮拦,才没有决意瞒她。如今听她主动发问,不免有些意外。

    “陛下,我夫君当初去西域,可只有十来个人。”刘陵低着眉,顺眼着,拈起琉璃碗盖,轻轻地磕着碗边,发出丁丁的脆响。“三四百人。如果都是精锐,运用得当,也是能出奇制胜的。”她瞥了天子一眼,嘴角微微一挑。“就像高手较技。有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招,却可以一击毙命。”

    天子无声地笑了起来。“那你的夫君是不是这样的高手呢?”

    “他只是鹰犬。”刘陵摇摇头。“而且是有些骄傲的鹰犬。”

    天子目光闪动,沉吟不语。刘陵的意思,他一听就懂。不过,他却没有这样的自信。我能控制住梁啸这个骄傲的鹰犬吗?如果控制不住,那是会伤了自己的。

    不过。天子又不能不心动。刘陵说得对,如果由梁啸来指挥三四百精锐,是有可能出奇制胜的。从梁啸安排秦歌等人学习南越战法来看,他大概也渴望着有机会重上战场,并且做了不少准备。就目前而言,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非他莫属。

    天子犹豫不决。

    ——

    天子辞别了刘陵,上了车,向长安城驶去。

    正值盛夏,路边的树绿得正浓,郁郁葱葱,像一道绿色的城墙,一直伸向远处的长安城。

    天子坐在车中,倚着车壁,托着腮,看着车窗外依次掠过的树影,眼神却有些飘忽,明显不在状态。

    皇后陈阿娇挽着天子的另一只手,静静地坐在一旁,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摇摆。銮铃清脆,仿佛来自记忆深处。她一时出神,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怎么了?”天子转过头,见皇后面色古怪,不由得问了一句。

    皇后回过神来,面色泛红,低下了头。“没什么,听到这銮铃之声,想起了儿时,那时候我们尚未有婚约,每逢出城踏青,你就喜欢赖在我身边。”

    天子眉毛一挑,欲言又止。他的印象和皇后有些区别。开始的时候,他喜欢赖在她的身边,纯粹是喜欢她。后来赖在她身边,却是母后关照的,因为要争太子之位,并不像皇后以为的那样,只是发乎自然。

    他更怀念的是起意要争太子之位前的时光。可惜,那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忽然间,天子有些伤感。由皇后陈阿娇,他想到了刘陵。曾几何时,他和淮南王也是亲密无间。每逢淮南王入朝,他就喜欢缠着淮南王,听他讲一些神仙故事,黄白法术,那时候刘陵还小,有时旁听,就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他。得闲的时候,他们也凑在一起说些充满孩子气的话。

    如今他做了天子,贬抑黄老,和淮南王之间的关系也生疏起来。刘陵嫁作人妇,一心为她的夫君梁啸操劳,不失时机的为梁啸争取复出的机会,而他却不得不时时刻刻的提高警惕,免得中了她的圈套。

    真心累啊。

    “梁啸……可用吗?”天子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他本来是不想和皇后商量这些事的,可是放眼宫中,除了皇后略懂一些之外,其他的女人根本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参考意见。

    梁啸娶了一个好妻子。

    陈皇后转过头,眼神有些意外。“陛下?”

    “没什么,随便说说。”天子藏起心中的嫉妒。轻声笑道:“陵儿想让梁啸重新统兵,你觉得我能信任梁啸吗?”

    陈皇后眨了眨眼睛,半天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回答。天子很反感后宫干政,之前有太皇太后。现在有皇太后,他已经被后宫掣肘很久了。成亲这么多年,除了某些特殊情况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她的意见。

    “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天子向后靠去。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陈皇后的侧脸,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陈皇后鬓边的一根白发不见了。他怔了一下,随即又被陈皇后沉思的模样吸引住了。

    陈皇后咬着指甲,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露出几分娇憨之气。小时候,她遇到解答不了的问题时,常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每当这时候,他总会勇敢而骄傲的站出来保护她,帮她解答。然后她便会咯咯的笑起来,偷偷地看他一眼,眨眨眼睛,以示感谢。

    “陛下,你觉得梁啸和翁主的感情怎么样?”

    天子没吭声。陈皇后扭过头,见天子盯着她发呆,眼神迷离,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推了推天子,娇嗔道:“陛下,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觉得梁啸和翁主的感慨如何?”

    “那还用说,自然是好得很了。”天子撇撇嘴。“她是堂堂的翁主。不惜等上数年,从梁啸是一个庶民开始,一直等到他封侯。梁啸也不差,为了娶她为妻,不顾一切。若非如此,现在又哪有这么多的麻烦。他娶哪个翁主不行。就算是想娶个公主也没关系,非要娶淮南翁主?”

    “那你说,梁啸会舍弃翁主吗?”

    天子沉默,有些后悔。他已经知道了陈皇后的意思。不过,他的理解和陈皇后略有不同。在这方面,女人的思维和男人总是不同的。向皇后咨询这个问题,一开始就错了。

    “应该不会吧。”天子慢吞吞地说道。

    皇后不解地看着天子。天子的神情让她很迷惑。这个问题还有什么疑问吗,梁啸和刘陵夫妻感情那么好,梁啸又怎么可能抛弃刘陵。他如今富贵双全,有妻若此,还能有什么奢望不成。

    男人的心思真是古怪呢。

    ——

    天子回到未央宫,尚未坐定,就接到了严安从南越送来的奏疏。

    奏疏中,严安建议朝廷征调楼船,增强韩安国、卫青的水战能力。如果有可能,让卫青率部奔袭番禺城。哪怕只有千余人,也可震慑南越君臣,迫使他们纳质称臣。

    天子且喜且忧。喜的是严安的建议和他不谋而合,他去找刘陵,就是想用水师奇袭番禺,给南越君臣施加压力。忧的是,这个建议明显是出自梁啸,严安不仅没能压制梁啸,反而受他影响,成了他的传声筒。

    天子多少有些失望。

    天子随即召窦婴等人议事。

    窦婴态度很鲜明的支持严安的建议。他说,在山东大水的情况下,朝廷不可能派重兵强攻南越,目前条件也不具备。如果能以一支偏师震慑南越,让他们称臣纳质,这是用力最少,影响却足够大的方案。作为最后一个异姓王,南越向朝廷派出质子,就表示他割据岭外的历史结束,成为真正的属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无异于开疆拓土。要知道,南越名义上是大汉属国,可是大汉从来没能对他施加真正的影响。南越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连大宛、月氏都不如。大宛、月氏至少还有质子在长安。

    至于派多少人,窦婴也提出了一个建议:就征用淮南国的楼船和将士,但是将他们调拨给韩安国指挥。按照朝廷制度,淮南王不治民,更不治兵,淮南国的将士原本就属于朝廷,朝廷现在要征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淮南王根本没有理由反对,朝廷的投鼠忌器更没有必要。

    天子非常满意,立刻派窦婴为使,让他赶往淮南宣诏,征调淮南楼船士奔赴会稽,增援韩安国、卫青。

    窦婴借机又提出另外一个建议:招募列侯子弟,让他们随军征讨。列侯裂土受封,原本就有义务在朝廷出征的时候出人出力。如今列侯子弟都在京城,闲得无聊,惹事生非,不如把他们赶出去打仗,就算不立功,也能开开眼界。

    天子犹豫了片刻,也接受了。他原本担心列侯子弟从军会重新造就一个军功集团,经过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多虑了。开国功臣早已经去世,现在的列侯子弟大多没有经过战阵,在军中根本没有影响可言。让他们从军,不仅可以平衡梁啸这样的庶民将领,还可以减省军费开支。

    列侯从军自备武器鞍马,只需要朝廷提供粮饷,最大的开支是立功之后的赏赐。不过,那得等他们立了功才行。

    窦婴的两个建议都得到了天子的首肯,心情大好,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天子随即将从梁家带回的船模和图纸交给考工令,让他随窦婴去一趟淮南。据刘陵说,淮南的楼船虽多,但是最好的几艘船还是她用过的那三艘。那三艘楼船经过改造,抗风浪的能力更强。如果要载将士出海,可能要对淮南现有的楼船进行改造。有了这些船模和图纸,考工令可以少走弯路。

    为了万无一失,天子又让人去了一趟茂陵,向刘陵借调邓国斌等淮南门客。经过与邓国斌一席谈,他对邓国斌的技术非常欣赏,本想征召他做官,却被邓国斌拒绝了。如果有邓国斌辅助考工令,楼船改造的事会更加顺利。

    刘陵很爽快的答应了。数日之后,邓国斌和另外两个门客赶到长安,与窦婴等人汇合,一起赶往淮南。

    与此同时,天子下诏丞相府,命丞相与宗正协同,征发列侯子弟从征。为了保证这件事能够顺利进行,天子亲自赶到平阳侯府,请平阳侯曹寿为列侯表率,率军出征。

    曹寿欣然从命。

    -

    -(未完待续。)

第497章 吕嘉

    梁啸凭窗而坐,风声满耳,暴雨如注,墙角的几株芭蕉被风吹得摇摇摆摆,肥厚宽大的叶子被水干干净净,绿得发亮。空气潮湿而清凉,午后的燠热一扫而空。

    梁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纯天然,无任何添加剂的椰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台风来了。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楼船也不敢在海上航行。淮南的商人不是返回中原,就是停靠在港中,悠闲的享受着南越的美食和美人。除非迫不得已,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外出。

    可是梁啸的对面就坐着这样的一个人:南越国相吕嘉。

    吕嘉刚过十年,中等身材,面皮微黑。他虽然扎着椎髻,穿着短衣,但气度从容,有一种饱读诗书的样子。梁啸觉得有一句诗用来形容吕嘉非常贴切: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不仅梁啸这么觉得,严安也对吕嘉印象不错。他和吕嘉吵了很多天,私下里还几次在南越王赵胡面前捅过吕嘉黑刀,但他却非常欣赏吕嘉的气度,多次在梁啸面前夸赞吕嘉。梁啸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今天见了吕嘉本人,才知道严安所言不虚。

    吕嘉不请自来,不见严安,却要见梁啸,大出梁啸意外。他本来想避而不见,没想到吕嘉一进门,外面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他想赶客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看,人不留客,天留客。”梁啸转过头,咧嘴笑了笑。“吕相,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吕嘉温和地笑笑。“听说君侯谨慎,不怎么喝酒,原本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梁啸眨眨眼睛。吕嘉有备而来啊。连他不喜欢喝酒这样的小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来,即使吕嘉顾左右而言他,他也不介意打打太极拳。

    “吕相,你这中原话学得不错。很像我家乡的话,还有几分燕赵的豪气。”

    严安忍不住咧了咧嘴,强忍着笑,抬起手,借着喝酒的机会。用袖子挡住了脸。吕嘉看了严安一眼,有些沮丧。眼前这位负责武事的汉使很会瞎扯,再这么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事。

    “今天冒昧前来拜访,是有一事不明,想请君侯指教。”

    “吕相过奖了。不知道是射艺还是骑战?这两个方面我都比较擅长。”

    吕嘉又噎了一下,脸色有些泛红。“既不是射艺,也不是骑战,是越汉如何相处。”

    “是这样啊。”梁啸瞅瞅严安,挤了挤眼睛。严安无奈的耸耸肩。他和吕嘉谈了很久了。谁也说服不了谁,吕嘉来找梁啸,让他多少有些没面子。梁啸收回目光,再次变得懒散起来。“吕相,不如让我猜猜你要想说什么,如何?”

    吕嘉扬扬眉,有些意外梁啸的直接。梁啸先是不肯见,后来又跟他兜了半天圈子,如今突然这么直接,他还有些不太适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愣了片刻,点点头。

    “当然好。”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想说,长安和番禺相隔万里。南越又已经称臣纳贡,为何不相安无事,非要南越入质,对不对?”

    吕嘉盯着梁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梁啸说的,正是他想问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持的依据。

    梁啸转过身。指着外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芭蕉。“吕相,风在海上,芭蕉在院中,他们何不相安无事?”

    吕嘉一怔,无言以对,随即又涨红了脸。“风雨乃是无情之物,岂能用来比拟。”

    “君子德风,小人德草。”梁啸嘿嘿一笑,冲着北方拱拱手。“我大汉是风,你们南越是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这国相做得可不怎么称职啊。”

    吕嘉勃然大怒。“君侯这简直是强辞夺理,凭什么就大汉是风,南越是草?也许南越也可以是风。君侯请看,我南越的风比汉朝的风强劲多了吧。不仅能掀房揭屋,还能鼓浪覆舟,就连淮南最大的船,遇到我南越的风也只能避让三分。”

    梁啸眨眨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很轻狂,笑得很无礼。

    “吕相,足迹没出过五岭吧?”

    吕嘉再一次被梁啸的跳跃式思维打败了。正在争谁是风,谁是草呢,怎么突然说到他个人了。“这有什么关系么,见多未必识广。否则的话,商人就是最有见识的人了。”

    梁啸抬起手,打断了吕嘉。“你这句话有两个错误。首先,见多未必识广,但闭目塞听的人却肯定没什么见识。其二,你不要看不起商人。中原有一位与你同姓的商人曾经做到大秦的国相,成就比许多人大多了。”

    吕嘉冷笑道:“你是说吕不韦么?据我所知,他恐怕算不上善终,不足为楷模。君侯若是效仿他,可要小心些。”

    “善不善终的事,谁能说得准?吕不韦擅权,吕相你不擅权?”

    吕嘉不以为然地瞥了严安一眼。“这样的话,你就不用说了,我们南越君臣相知,不会因为这两句挑拨之词而生了嫌隙。君侯,还是说正题吧。”

    “好,说正题。”梁啸扬了扬下巴。“你在南越看这风,果然是掀房揭屋,鼓浪覆般,可是你可知道这风过了岭就弱了七成,到了豫章连一根草都吹不动么?至于长安,不好意思,没出过远门的人,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南越的大风。”

    “我……”

    梁啸再次抬手打断了吕嘉。“其实,我们也不用绕那么多圈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风啊草啊,其实都是空话。谁有实力,谁就是风。南越是被秦军征服的,而大秦却是被我汉军征服的,由此推论,你应该知道,我汉军的实力绝非我们南越所能抵挡的。你们如果愿意纳质,做一个真正的属国,那当然好,如果不愿意。大军一至,玉石俱焚,到时候就不是纳质,而是做俘虏了。”

    吕嘉站了起来。放声大笑,满脸的不屑。“说到最后,还是强者为尊啊。”

    梁啸平静地看着吕嘉,等他笑得没意思了,才幽幽说道:“没错。天下事,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人和动物的区别,不过在于我们知道先礼后兵。”他上下了吕嘉一眼,又歪了歪嘴,调侃道:“吕相,你别忘了,你们的先王也不是南越人。七十年前,你们南越人抵抗秦军比今天可激烈多了。”

    吕嘉顿时哑口无言,脸胀得通红。此时此刻。在梁啸的简单粗暴面前,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威力。吕嘉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光天化日之下赶到了大街头,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无地自容。

    严安也尴尬不已,一时不知如何挽回。

    吕嘉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严安送走了吕嘉,回到屋内,埋怨道:“君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要是谈崩了,不仅质子无望,你我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梁啸眉心微蹙。他也有些担心吕嘉气急败坏之下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来。他思索良久。“你立刻入宫,把我们刚才说的话告诉赵胡。”

    “然后呢?”

    “你就问他一句话:南越是他赵家的。还是越人的。”

    严安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答应,转身而去。梁啸随即又叫来了韩说,让他带上所有的郎官,沿途保护严安,如果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回驿舍求援。

    韩说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个郎官去了,冒着大风大雨,护送严安入宫。

    梁啸又叫来了荼牛儿,让他赶到越市,找到驺力,集结桓远的旧部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又命庞硕等人做好战斗准备。

    一时间,驿舍中气氛紧张,如临大敌。

    梁啸坐在窗边,居高临下,打量着空无一人的街衢。他很好奇,吕嘉会铤而走险,攻击汉使吗?

    ——

    吕嘉下了车,快步走进相府。虽然随从跟得紧,也没几步路,可是他依然被淋得浑身湿透。抬手擦雨的时候,袖子挂在了发钗上,头发散了下来,披在脸上。

    “气死我了。”吕嘉大怒,用力撩开头发。

    吕嘉的儿子吕安国听到声音,从内室走了过来,见吕嘉一脸怒意,连忙问道:“怎么了?”

    吕嘉来到堂上,重重地坐下,压得竹椅咯吱作响。这时,吕安国的妻子赵如姬也走了出来。她是赵佗的孙女,赵胡的亲妹妹,与吕安国成亲多年,生有一子一女。见吕嘉如此模样,也问道:“莫非我王兄惹阿爹生气了?”

    吕嘉咳嗽了一声,缓和了脸色。赵如姬虽然是他的儿媳,但毕竟是公主,他不能太过无礼。他把与梁啸会面的说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打量着赵如姬的脸色,迟疑了片刻。“公主,你自认为是越人,还是中原人?”

    赵如姬笑了起来,不假思索。“我是南越人。”

    吕嘉一时没听明白,不解的看着赵如姬。赵如姬解释道:“我的祖父是中原人,我的祖母是越人,赵家的血脉本来就兼有中原和越人的血,如何分得清?不过,南越是先王建立的,阿爹也有功于国,我们何必再分什么越人、中原人,我们都是南越人。”

    吕嘉松了一口气,欣然而笑。他虽然生气,但是还不至于乱了方寸。仔细想来,梁啸的话虽然粗鲁,却揭示了一个问题:南越有不少人来自中原,特别是军中,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这个问题,一旦开战,他就算再有本事,也没什么胜算。

    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说话底气不足啊。

    汉军究竟有多强大?吕嘉问自己,却发现自己对汉军所知有限。

    他一时出神,半天没有说话。

    ——

    梁啸等人紧张了几天,吕嘉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过,他也没有再和严安谈判,把梁啸等人晾这儿了。

    严安不知所措。他们来到南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使命迟迟无法达成,这可怎么办?

    梁啸也有些着急。不过,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知了方寸。当务之急,先要搞清楚吕嘉在干什么,然后才能有针对性的应对。

    梁啸让严安入宫,保持与赵胡的联系。吕嘉如果要有什么行动,必然要经过赵胡。他算是看出来了,吕嘉虽然有擅权的倾向,但是他对赵胡却很尊敬,至少很给赵胡面子。看到吕嘉,梁啸常常会想起诸葛亮。虽然在他看来,吕嘉的才智最多只能算小聪明,连诸葛亮的三成都没有,但是他对赵佗的感激,却和诸葛亮接受刘备的托孤类似。

    对这样一个人,即使是敌人,梁啸也有一丝敬意。如果不是对手,他很愿意和吕嘉做个朋友。

    可惜,他们终究是对手。

    除了严安入宫,梁啸也没闲着。他找了个明光明媚的日子,蹓蹓跶跶的来找赵广。到了赵广的军营,他却发现人去营空,赵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梁啸心里暗自紧张,转身又来到了王宫,找到了王宫司马郑严。

    郑严正和一个年岁相当的年轻人一起射箭。年轻人大概输得惨了,原本就不白的脸黑得像锅似的。一看郑严有客来访,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走。

    “唉,你别走。”郑严一把拉住了年轻人。

    “放心,不会赖你的。”年轻人没好气的说道:“待会儿就给你送来。”

    “嘿嘿,不想见见高人吗?”郑严拉着年轻人走到梁啸面前,拱拱手,说道:“梁君侯,这是我的好友田甲,也喜欢射箭,仰慕君侯很久了。”

    郑严刚才和田甲说的是越语,梁啸一句也听不懂,此刻听了汉话,这才知道又是一个粉丝,便笑盈盈的冲着田甲抱拳施礼。

    田甲瞪大了眼睛,看看梁啸,又看看郑严。“他……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射声士?”

    梁啸莫名其妙的看着二人。郑严大笑起来。“君侯莫怪。君侯这么年轻,任谁都不敢相信你是战功赫赫的冠军侯。”他又对田甲解释了一番,田甲如梦初醒,拉着郑严央求了起来。

    郑严有些为难。“梁君侯,田甲想向你讨教骑射。”

    “骑射?”梁啸很意外。“南越也有战马?”

    -

    -(未完待续。)

第498章 滇马(刀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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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有马!”郑严既意外,又有些说不出的得意,似乎觉得能让来自长安的朝廷使者惊讶是件很开心的事。“这里是当值的地方,没有马,还是让田甲带君侯侯去城外的大营见识见识吧。”

    梁啸正中下怀。赵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番禺,他正想打听打听呢。“好啊,现在就去。哈哈,城里逼仄得很,我正想出城散散心呢。”

    郑严不虞有他,又被梁啸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大国使者傲气刺激,干脆交待了一声,与梁啸一起出了城。

    经过赵广大营时,梁啸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赵将军移防了?”

    “不知道。”郑严随口应道:“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城内外调动频繁,究竟为什么,却没人知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啸心里咯噔一下。他一直对吕嘉心存警惕,来找郑严就是要打听吕嘉有什么动作,如今得知城内外有军队调动,自然不能漠然视之。他不动声色,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然后就闭上了嘴巴。郑严曾经作为使者去长安,想必也是谨慎之人,问得太多,会引起他的怀疑。

    梁啸等人跟着郑严、田甲来到城东的大营。大营里战旗飘飘,看旗上的徽帜,应该是南越的禁卫军,相当于汉军的北军,也就是驻扎在京师附近的中央直属主力。

    梁啸是以私人的身份来的,不方便进入大营,便与郑严在外面等候,由田甲独自入营。

    梁啸站在树荫下,打量着远处的大营,轻笑一声:“我真的很好奇。”

    “好奇什么?”郑严反问道:“好奇我南越也有骑兵?”

    梁啸瞥了郑严一眼,点了点头。南越有马,他们坐的车就是马拉的。不过,总的来说,南越马不多。所以梁啸一直觉得南越不可能有成建制的骑兵。现在看来,他的理解有误。南越可能没有大量的骑兵,但是骑兵作为一个正式兵种肯定存在。

    由此,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汉武帝时改革兵制。置北军八校尉,其中就有越骑校尉一职。历代史家对越骑校尉一直有疑问,有人说,越骑就是指内附的越人为骑,也有人说。越人擅舟,不擅骑,越骑的越是能力卓越的意思。

    现在看来,这越骑的越应该还是指越人,如此才和胡骑的胡相对应。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后世的史书中会出现这样的争论呢?按理说,这样的事根本不应该有疑义存在,越骑营、越骑校尉又不是昙花一现的事物。

    说白了,还是知识分子——包括记录历史的人——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司马迁写《史记》,南越是当代事。汉武帝置越骑营也是当代事,他都没有记录,更何况已经是东汉人的班固。

    不过,话也难说,《史记》中的《今上本纪》并不是司马迁写的,也许他写了,只是被人更换了。

    一时间,梁啸想到了更多,不由得浮想联翩。

    马蹄声响起,田甲骑着马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名骑士,个个神情剽悍,身材高大——即使是对梁啸等人来说,这些人也不矮。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胯下的战马就显得太小了,和驴子并不多,多少有些滑稽感。

    见惯了大宛马的贝塔、希娅互相看了一眼,“噗哧”一声,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梁啸也笑了。田甲大概是不想让他看扁了南越骑士,所以特地挑了几个大个子。不过。这实际上是个错误的选择。既然南越的战马不够高大强壮,骑士也应该选体重较轻的,如此才能尽可能的保持速度。田甲选了几个大个子,对于战马来说,其实是非常重的负担,奔驰会更加吃力。

    换句话说,这些骑士的机动性非常差,根本无法充分发挥骑兵应有的作用。

    见梁啸等人发笑,田甲有些尴尬。郑严也觉得没面子。“君侯,能否指教指教?”

    梁啸收起笑容,转头看看郑严,又看看那几个骑士,点点头。“这样吧,你们挑两个人,先射几箭看看,然后我再作点评,如何?”

    “为何是两个?”

    “我们没有马,你总得让我们有马骑,才能演示骑射吧?”

    郑严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随即把梁啸的意思转述给田甲等人。田甲听了,也有些惭愧。他让郑严向梁啸致歉,他们都是普通士卒,除了自己的战马之外,不能带更多多的战马出营。

    随即,田甲让出两匹战马,贝塔上前,接了过来。梁啸说道:“你们俩上马,先试试马性。”

    “喏。”贝塔、希娅应了,翻身上马,轻踢马腹,开始慢慢地奔驰。

    “君侯,你……”郑严看着梁啸,欲言又止。那两个正准备表演骑射的南越骑士也黑着脸,看起来非常不高兴。梁啸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他歪了歪嘴。“没错,我是准备让这两个侍女和你们比试骑射。你们放心,我这两个侍女也不是普通人,你们想赢,可没那么容易。”

    “是么?”郑严将信将疑。

    梁啸眉毛一扬。“若是不信,我们不妨赌上一局,如何?”

    郑严和田甲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赌?怎么赌?”

    梁啸从怀里拿出两只象牙箭玦,那是他从南越市场上买来的,每只值五百钱左右。他将箭玦在手心里掂了掂。“我若是输了,这两只象牙箭玦就送给二位勇士。”

    五百钱对于梁啸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于田甲等人就不同了。南越士卒的军饷并不多,五百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这里面还有个荣誉的问题。

    田甲等人嘀咕了一阵,接受了赌约。如果输了,他们将付出同等价值的赌注。考虑到他们不习惯用钱,愿意用一种很稀罕的羽毛作为交换。

    梁啸接受了。

    箭垛立了起来,是常用的距离,六十步远。看到这个距离,梁啸心里更有把握了。梁家部曲的训练本来就比普通士卒的标准高,贝塔、希娅也不例外,她们的箭术在八十步左右的命中率是七成左右,如果降到六十步。她们的命中率可以提高到九成以上,区别只在于能不能射中靶心。

    但是,梁啸要比的绝不是简单射箭靶,他真正想展示的是近乎实战的骑射。在此之前。他需要让贝塔、希娅熟悉一下战马。离开豫章之后,她们有好几个月没有骑马了。

    小跑了两圈后,贝塔、希娅跑了回来,对梁啸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田甲很客气。请贝塔先射。贝塔看了梁啸一眼,梁啸笑道:“还是让他们先射吧,我怕我的侍女射完之后,会影响他们发挥。”

    郑严虽然觉得梁啸这句话很狂,可慑于梁啸的赫赫威名,倒也没敢太挑衅,便让田甲和另外一个骑士先射。经过郑严劝说,田甲二人勉强答应了。他们从远处策马小跑而来,来回十趟,射了十箭。

    成绩还不错。田甲中了六箭,另外一个骑射中了七箭。两人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露出几分得意。

    梁啸也松了一口气,示意贝塔、希娅上场。

    贝塔先来,策马跑出百余步,转过头,策马奔驰。

    虽然她骑这匹马时间尚短,但是仍然能看出她的骑术很精湛,马速也比田甲等人快不少。与田甲等人到箭靶正对面才射不同。她从百步外就开始拉弓瞄准,八十步外放箭。

    羽箭飞驰,越过八十步的距离,一箭射中箭靶。

    “好!”郑严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田甲等人见了。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叫好声未落,贝塔已经从箭靶正前方掠过,再射一箭。紧接着,她转过来身,再次弯弓搭箭,在七十步外向斜后方又射了一箭。这才收起弓,奔驰而去。

    一个冲锋,贝塔射了三箭,中了两箭。最后一箭虽然没中,却也离箭靶不远。

    一时间,惊艳全场。郑严、田甲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了梁啸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如果贝塔先射,他们的确会大受影响。别的不说,贝塔的奔驰速度比他们快,又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射三箭,射速明显比他们快。三箭中了两箭,命中率也不比他们差。

    如果考虑到贝塔刚骑上这匹马没多久,人与马的配合还不够,在骑术上,他们就比贝塔差了一大截。

    在南越人犹豫的时候,希娅紧跟着贝塔开始奔驰、射击。她也是百步外拉弓瞄准,八十步外射击,一个奔驰的时间****了三箭。她射失了第一箭,其他两箭全中。

    两人来回奔驰,等到第三个回合的时候,她们有意识的放慢了速度,以和田甲等人差不多的速度驰过来箭靶,射出了四箭。

    最后的结果出炉,贝塔十射八中,希娅十射七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要不,再比一下对战?”梁啸掂着箭玦,笑着提议道。

    郑严的底气明显不足,将田甲拉到一旁,嘀咕起来。梁啸也不着急,笑眯眯的对贝塔、希娅说道:“这马怎么样?”

    希娅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速度太慢了,还不如中原马呢。不过性情倒是温顺。”

    “能当战马用吗?”

    “战马?”希娅诧异的看着梁啸。“这种马勉强能骑乘,怎么能当战马?速度不够快,力量也不够强,冲锋的威力有限。”

    梁啸笑了。在盛产良马的大宛,这样的马无疑属于劣马一类,拉车都不够资格。可是在南越,能有这样的马已经不容易了。在他印象中,南方的马大概都是如此。不过,南方马也并非一无是处。据他所知,滇马不仅能载重,耐力好,而且擅长爬山涉险,适应高原的低气压,这可是其他马没有的优良品质。

    与丝绸之路并称的茶马古道的运输主力就是滇马。

    田甲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拒绝了梁啸的提议。他们有自知之明,看过贝塔、希娅的骑射之后,他们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不可能在实战中取得胜利。

    “君侯不愧是冠军侯,连身边的侍女都有这样的实力。”郑严赞不绝口。

    “她们可不是普通的侍女。”梁啸哈哈大笑。“她们是亚马逊女战士,从小就接受战斗技能的训练。骑射对她们来说,就像走路一样熟悉。你们输给她们,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

    郑严等人互相看看,非常意外。不过,他们对梁啸的话并不完全相信,更觉得是梁啸给他们留面子。

    “还请君侯指点,你看我们应该如何练习,才能做得更好。”

    “你们有多少骑兵?”

    郑严犹豫了一下,和田甲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概有两千多吧。”

    “那可不算多。有多少匹战马?”

    “战马不易得,大概有两千五百匹左右。”

    “这么说的话,骑兵更多的是依仗,不太可能有单独上阵的机会。”梁啸沉吟道:“这样也许是好事。要不然的话,以你们这样的配置,实际上是个错误的做法。”

    郑严没听明白,眨着眼睛,盯着梁啸。

    梁啸解释了一番。作为骑兵来说,速度是必须考虑的因素。这个速度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冲刺速度。冲锋的速度越快,冲击力越强,箭也能借着马速射得更远。一是行军速度。长途行军关系到机动性。能不能出奇不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骑兵的快速行军能力。

    不管是哪个方面,战马负重都是一个关键因素。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提高速度,就应该尽可能的降低负重,特别是对滇马这种体格本来就比较小的马种。像田甲等人的体格就过于高大,如果再加上甲胄,会加大战马的负担,冲刺速度和机动性能都会大打折扣。

    当然了,如果只是作为仪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郑严、田甲等人听了,连连点头。南越骑兵少,相比于步卒,他们有明显的机动优势,可是和来自中原的梁啸等人一比,他们对骑兵的理解就差得太完了。刚才的比试也看得出来,贝塔、希娅的速度显然要比他们快。梁啸让她们出战,其实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因素。

    双方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或者说,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当然了,有马总比没马强。”梁啸笑道:“好久没骑马了,大腿上都长了肥肉。哪里有马卖?我也去买几匹来代步。”

    “君侯要买马?”郑严提醒道:“那可不便宜,一匹好一点的马将近一金。”

    梁啸笑了。一金?他为了训练郎官们的丛林战术,先后输给赵广的就近五十金了。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买到真正的好马,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梁啸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的话,租也行,一匹马,我可以出一个月两千钱的租金。”

    -

    -(未完待续。)

    ps:  谢书友刀刀口万点打赏,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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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太子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君侯打算买几匹?”

    “几匹?”梁啸笑了一声:“几匹哪够,至少要几十匹。如果可能的话,我打算买一百匹。”

    “一百……匹?”郑严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君侯,你别开玩笑了。如果你只是要一两匹,我还能想想办法,几十匹马,我到哪儿弄去?你还是打消这个主意吧,根本不可能。”

    “他们呢?”梁啸将目光转向田甲等人。不等郑严翻译,田甲等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摇头。梁啸挑挑眉。“买不到,难道还租不到?反正我在南越也不会呆得太久,租也是可以的。如果你们能帮我联系到愿意租马的人,我可以给你们酬劳。”

    郑严犹豫了片刻,将田甲拉到一旁,几个人嘀咕了一阵,郑严走了回来。“君侯,他们愿意帮君侯这个忙。不过,可能要等几天。”

    “只要能租到,等几天没问题。”梁啸微微一笑。“那这两匹马能不能先租给我?”

    田甲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梁啸很满意。“这样吧,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跟我回去,我把押金和租金付给你。押金一万一匹,租金就按我们说好的,一个月两千,我先付三个月的,如何?”

    田甲等人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六千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笔意外之财。

    郑严也非常满意。田甲发了财,肯定会给他分点好处不说,梁啸大方,也让他很有面子。他立刻让田甲等人去准备点酒水饮食,又到附近的河里打鱼,准备请梁啸野餐。

    梁啸欣然答应。他干脆安排贝塔回驿舍取钱,自己留下,和郑严等人说笑,指点他们射箭,并让希娅骑上马。给他们现场演示,加深理解。

    论骑射之术,梁啸虽然谈不上专家,但毕竟在战场上厮杀了三四年。又有着战后总结的良好习惯,还是有一些心得的。对这些南越骑兵来说,冠军侯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田甲等人恨不得拿个小本本,把梁啸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如果他们会写字。

    一个时辰后,贝塔带着钱回来了。梁啸把钱交给田甲等人。借出战马的两个南越骑士乐得合不拢嘴,千恩万谢,就像发了多大财似的。

    贝塔给梁啸递了个眼色,低声说道:“严先生进宫去了。”

    梁啸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贝塔不愧是他身边的亲信,对他的用意一清二楚。严安也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了这个信息的重要性,并在第一时间赶到宫里,打探消息。

    欢聚一场后,梁啸披着夕阳的余晖回城。刚进驿舍,严安便迎了出来。

    “君侯。你可回来了。”

    梁啸摆摆手,示意严安不要着急。严安虽然上火,却还是按捺住了心神,和梁啸一起来到内室,这才说道:“君侯,郎中令换掉了,变成了吕良,吕嘉的亲弟弟。”

    梁啸吃了一惊。郎中令负责统领宫中的郎官,是南越王身边最近的武装力量。郎中令变成了吕嘉的弟弟,说明吕嘉已经将宫里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抓在了手里。窥一斑而知全豹。吕嘉这些天的确没有闲着,而且动作不小。

    “赵胡什么反应?”

    “赵胡能有什么反应?”严安显得很焦躁。“我现在怀疑是不是傻,吕嘉如此擅权,他居然无动于衷。不管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明白。”

    梁啸沉吟片刻。“不对,他不是不明白,而是装糊涂。”

    严安愣了一下,随即会过意来。“君侯的意思是说,吕嘉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

    “这个很自然。你和赵胡再亲近,还能比吕嘉进宫更方便?”梁啸也有些后悔。刺激吕嘉是不是刺激得太狠了。连带着赵胡都感觉到了威胁?如果吕嘉把他的话传到赵胡耳中,赵胡肯定会产生防范心理。

    “这可怎么办?”严安眼中露出后悔之意。

    “不要急。”梁啸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如果任由吕嘉拖延下去,他们还是无法完成任务。现在吕嘉做出了激烈的反应,看似对形势不利,其实未必。“你最近别入宫了,先让吕嘉表演一番。我相信,赵胡用不了多久就会意识到吕嘉对他的威胁更大。”

    严安还是不太放心。“我们就这么等着?万一吕嘉铤而走险,怎么办?”

    “不会。”梁啸笑了起来。“首先吕嘉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铤而走险。其次,从城外的南越将士的反应来看,吕嘉应该没有动中尉,他更换郎中令,应该是不让你进宫太方便。如果真有战事要发生,城外禁军骑士不可能还敢借马给我。”

    严安瞥了梁啸一眼,恍然大悟。“原来你借马是这个原因啊。没错,只要他们来讨马匹,那肯定就是出事了。这两匹马可以起到预警作用。”

    “不仅如此。我的确想借百十匹马。不管是逃命也好,作战也好,有马总比没马好。”梁啸想了想,又道:“还有,南越马不多,要想借到百十匹马,很可能会惊动中尉鲁象。我听说,鲁象正是赵胡王后的兄长,太子赵婴齐对禁军应该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严安迟疑片刻。“你想和赵婴齐接触?”

    “没错。质子入朝,最有可能的就这个太子赵婴齐。如果他本人对我大汉不了解,有恐惧心理,那这件事就难办。如果他仰慕长安,愿意去长安,那情况就好办多了。”

    严安连连点头,重新露出笑容。“君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没错,这个赵婴齐的态度很重要。君侯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吕嘉换了郎中令,不让我入宫,我就另辟蹊径,去打通赵婴齐这条路。”

    梁啸非常满意。“哈哈,祝愿你马到成功。”

    ——

    严安雷厉风行,很快就拜访了南越太子赵婴齐。

    赵婴齐不久前刚过十八岁,行了冠礼。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对长安来的汉朝使者,他原本就有些好奇。与严安一聊天,他就被严安侃晕了,成了严安的拥趸。要向严安学习诗赋。

    “先生不愧是长安来的使者,出口成章,文采风流。婴齐不才,愿与先生同游。”

    严安哈哈大笑,适时的推荐了梁啸。

    “多谢殿下谬赞。长安雄冠天下,不仅是因为有我这样的文士,更因为有梁君侯这样的少年俊杰。论在长安的影响力,我可不能和梁啸比。”严安故意夸张地摇摇头,做出一副艳羡的表情。“上至深宫大院里的天子,下至街头巷尾的游侠儿,没有不愿意与梁君侯做朋友的。”

    南越人文化气氛不浓,不多的文化因子也有一大半来自秦军,武功显然比文采更有吸引力。听完了严安的介绍,赵婴齐立刻动了心。派人来请梁啸。

    出乎赵婴齐的意料,梁啸拒绝了。

    梁啸对赵婴齐派来的使者说,如果是公务,你不用和我谈,和严安说就行了。如果是私事,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谈的。我只会骑马射箭,而南越似乎找不到和我谈这些的对手,去了也没意思,不如不去。

    使者回复赵婴齐,赵婴齐很失望。还有几分不服气。

    “梁君侯的射艺已经到了藐视我南越的地步了?”

    严安笑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冠军侯少年意气,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不过。若论射艺,梁君侯的确有如此自傲的底气。我听说,前些日子,他身边的两个侍女曾经击败过城外大营里的南越勇士。”

    “有这事?”赵婴齐尴尬不已。如果梁啸身边的两个侍女就能击败南越的禁军勇士,那就不能怪梁啸看不起他了。他立刻让人请来他的母舅,中尉鲁象。

    鲁象年约六旬。身材壮实,不苟言笑。听了赵婴齐的疑问,他有些不悦。“几个儿郎私下里的较量,能说明什么?这位梁君侯既然是战场上的积功封侯,怎么如此轻佻。”他看看严安,严肃的说道:“他还要买马,究竟是何用意?”

    严安笑而不语。赵婴齐见了,更加奇怪。“买马,他买马做什么?”

    鲁象没好气的说道:“我也正想问使者呢。”

    严安早有心理准备。他从容不迫的说道:“殿下,鲁将军,其实这也没什么。俗话说得好,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梁君侯是武者,练武是他的习惯。在长安也好,在豫章也罢,他哪天不要练习骑射?到了南越,没有马匹可用,他想买些马,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他看看鲁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据我所知,你们大王身体不佳,不喜欢外出游猎,你们那些战马闲也闲着,不如借给梁君侯骑骑,说不定还能帮你们驯驯马呢。”

    鲁象勃然大怒,冷笑道:“那使者要不要帮我把骑兵也一起训了?”

    严安泰然自若。“这恐怕不行。梁君侯说了,你们的骑兵素质太差,训也训不出来。再说了,他也没那闲功夫。”他顿了顿,又瞥了鲁象一眼,用一种劝告的口吻说道:“我看鲁将军也不必如此。真要练出来了,说不定这中尉也就要换人了。”

    赵婴齐还意识到严安在说什么,鲁象却一下子听出了严安的言外之音。他浓眉紧皱,黝黑的面庞更是黑像锅底一般。他盯着严安,一字一句的说道:“使者,你这是何意?”

    严安慢条斯理的说道:“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提醒鲁将军,梁君侯再骁勇,百余骑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倒是有些人,鲁将军应该多小心。鲁将军,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谁是朋友,谁是对手。敌友不分,是要出事的。”

    鲁象握紧了放在大腿上的拳头,眼神狞厉,却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不安。见他这副模样,赵婴齐也意识到了有文章。他看看鲁象,又看看严安,几次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鲁象恢复了平静。“严君,梁君侯对骑战真的很精通吗?”

    “那还用说?”严安心中大喜,脸色却不露分毫。他信心十足的说道:“别说南越,就算是大汉,在骑战上能超过梁君侯的人也屈指可数。他练出来的骑兵都是真正的精锐。若非如此,他当年怎么可能凭千余骑两次大破匈奴十余万精锐?”

    鲁象和赵婴齐大吃一惊。千余骑破十余万精锐,还两次?

    严安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将梁啸的战功着意宣传了一番。他有备而来,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次侃侃而谈,简直像是做一篇大赋,那叫一个气势恢宏,精彩绝伦,赵婴齐和鲁象听得如痴如醉。

    赵婴齐只是当故事听,梁啸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令人仰视的神。鲁象却为官多年,更明白梁啸的价值所在。

    吕家势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特别是赵佗去世前将吕嘉提拔为丞相,让他辅佐赵胡,所有人都知道,吕家成为南越第一世家已经是迟早的事了。不仅如此,吕家还会将其他诸族远远的甩在身后。

    鲁家同样如此。别看鲁象的妹妹是南越王后,他更是从赵佗时代起就是南越的大将,可他和吕嘉之间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吕嘉将他的弟弟吕良推上郎中令之位,焉知以后会不会也夺了他的中尉之职?一旦宫内外禁军全部落入吕氏之手,他们就只能任由吕嘉宰割了。

    怎样才能保住手中的兵权?这是鲁象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现在,严安将一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梁啸擅长骑战,而他手下正好有近一支近两千人的骑兵。这支骑兵可以说是南越实力最强的骑兵。如果请梁啸训练他们,提高他们的战斗力,那吕嘉要动他的中尉之职时,是不是要权衡权衡?

    况且,梁啸如果帮他训练骑兵,足以证明汉朝没有进攻南越的打算,这也是打击吕嘉的一个理由。吕嘉最近不断揽权的理由之一,不就是汉朝即将来攻,必须加强军备么。

    鲁象咳嗽一声,躬了躬身。“严君,能否请梁君侯前来一叙,也让我等见识见识汉家英雄的风采?”

    -

    -(未完待续。)

第500章 机会

    严安勉强答应了。为了避免梁啸再次拒绝,他决定亲自去请。

    借着这个机会,鲁象和赵婴齐交了底。

    赵婴齐一听,也动了心。城外禁军的实力关系到鲁家的权力,何尝不关系到他的太子之位?父王赵胡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他还有十几个兄弟,其中就有吕家女人所生的。

    如果大权全部落在吕嘉的手里,那吕嘉一旦想废长立幼,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赵婴齐对鲁象的机敏赞不绝口。

    梁啸很快就和严安联袂而至。

    避实就虚的战术再一次见效,在南越阵营内部打开了缺口,找到了与吕嘉有根本利益冲突的盟友,吕嘉腹背受敌,就没法像以前那么从容了。梁啸自然不会再摆架子。君子见机而作,他要立刻将这个机会抓在手中。能不能将南越骑兵训练成精锐且放一边,他至少可以趁此机会得到足够的战马。

    梁啸和赵婴齐、鲁象见面,一见如故。

    通过和鲁象的交流,梁啸这才知道南越国除了有骑兵之外,还有一队象兵,由三十头大象组成,每头大象背上有两个弓箭手,两个长矛手,周围再配置五十到一百不等的步卒。

    实际上,这相当于南越的车兵。只是比起中原的车兵来,这些象兵的移动速度实在可怜。

    梁啸和赵广同行的时候,就打听过一些南越的军事部署。不过赵广心思机警,梁啸所得有限。鲁象不像赵广那么谨慎,又有心请梁啸传授骑战之术,嘴巴自然要松得多。除了象兵之外,他还向梁啸透露了一些南越军界的大致情况。

    相比于周边各国来说,南越算得上区域性的军事大国。以南越目前不足两百万的人口基数,拥有近二十万大军。即使扣掉一些鲁象故意夸大的水份,打个对折,以南越的经济条件而言,这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需知军队是要靠财力支撑的。

    不过。南越的军事实力较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年五十万秦军征讨南越,几经血战,最后才得以成功。作为征服者。幸存的秦军毫不客气的分享他们的战利品,女人便是其中一项。他们的后代自然也以征服者自居,继承父辈的尚武之风,从军立功就成了他们的首选。南越将士十有**有秦人血统,比其他民族的战士高大强壮。也更加凶狠好斗。

    在赵佗统治南越的过程中,这些秦军后裔绝对是中坚力量。随着赵佗王朝的稳定,赵佗也采用了一些削减兵权的办法。他一方面任命自己的子孙为将,一方面与军中将领联姻,将他们捆绑在赵家这艘大船上。相对而言,对南越豪族,赵佗一直保持谨慎,尽量不让他们染指军队。

    就目前而言,军中将领一大半是赵家宗室,一小半是与赵家与婚姻关系的秦军后裔。只有极少数是越人,而且大多居于中下层。即使是吕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也有限。

    也正因为如此,吕嘉的弟弟吕良成为郎中令,对鲁象的触动才非常大。如果南越土著豪强开始争夺兵权,直接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以吕嘉的性格,估计不会轻易与赵家宗室出身的将领发生冲突。

    听到此处,梁啸问了一句:“赵广去哪儿了?”

    “他原本也是禁军的一部分。前几天,吕嘉说海寇猖獗,派他去海上靖寇了。”

    梁啸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赵广虽然也有宗室身份。却是凭战功凭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可以说,他是南越军中为数不多的实战派,什么样的海寇需要他这样的重将去剿灭?

    吕嘉心中的寇恐怕不是来自海上,而是来自岭北吧。

    梁啸不动声色地和严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严安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梁啸轻笑一声,不以为然。且不说现在汉军有没有从海上突袭的计划,就算有,他也不担心。韩安国不可能亲自出马,卫青是最可能的人选。而卫青为人谨慎,赵广就算有足够的优势。也未必能抓得住他。

    再说了,船多就有优势?别看赵广有大小战船两百多艘,真要遇到以两到三艘楼船,鹿死谁死,还真说不定呢。小舢板再多,也不是航空母舰的对手。

    楼船就是这个时代的航空母舰,至少也是战列舰水准的。

    梁啸从容地和鲁象聊着天。“闽越来攻,是哪位将军在前线作战?战事僵持不下,作为精锐的禁军为什么没有去前线支援?”

    “在前线作战的是秦王赵光。”鲁象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夫人是吕嘉长女,前年刚成的婚。”

    梁啸眉头一动,立刻接收到了鲁象传递过来的信号。很显然,鲁象对吕嘉的敌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这倒是省了他很多口舌。从来堡垒容易从内部攻破,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新鲜啊。

    梁啸没有再问,他和鲁象商量了开始骑兵训练的时间,并希望鲁象能够先征得南越王赵胡的同意,免得惹出不必要的纠纷。

    鲁象一口答应。

    赵婴齐安排了酒宴执行梁啸和严安。席间,他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严安更是既席赋诗,命乐人当场吟唱,大展文才。

    赵婴齐看得眉飞色舞,对遥远的长安充满了渴望。

    ——

    寿春,淮南王府。

    得知魏其侯窦婴前来传诏,淮南王刘安亲自到边界相迎。两人是老相识,一见面就亲热的交谈起来。其实两人原本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窦婴尚儒,刘安尚道,两人在执政理念上是冲突的。而在皇位继承上这一块,窦婴更和刘安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卫子夫生了两个女儿,陈家姊妹花又同时怀孕,天子有子嗣已经毋庸置疑,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能有皇子而已。刘安没了念想,也就不会因为入继大统的问题和窦婴发生冲突。

    窦婴虽然依然尚儒,但是经过这次丢官的失落之后,他也意识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勇往直言,必要的时候学点黄老有好处。大儒董仲舒因黄河决口再祭天人感应学说。窦婴就毫不犹豫地予以反驳,实际上和梁啸一样,已经站在了反儒的立场上。

    此刻两人见面,自然不像以前那样生份。反而因为梁啸这个共同的盟友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大王有一个好女儿,又得了一个好女婿,简直是羡煞人也。”几句客套话后,窦婴迅速切入正题。“这次来淮南征调水师,便得了翁主的鼎力相助。将来论功。大王也是有功之臣啊。”

    看到邓国斌等人,刘安就知道了刘陵的态度。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同意朝廷如此轻易的调走淮南水师。

    “孙子有云:役不再藉,粮不三载。区区闽越,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有些过了?再说了,山东的水如今可深得很。若不即时救灾,冬天一到,百姓可就苦啦。”

    “大王说得没错,征调淮南水师。就是要尽快解决战斗,并且运南越稻米解江淮之饥。”窦婴笑道:“除此之外,陛下对大王进献的岭南见闻非常欣赏,觉得这条商路大有前途,这才派人前去探查。”

    “探查什么?”刘安警惕起来。

    “当然是探查附近有什么样的大国了。”窦婴有意无意的看了刘安一眼。“梁啸这样的将军不断地开疆拓土,你们这些藩王也不能就做个富贵闲人,要不然岂不是失去了立藩的本意。”

    刘安心头一动。“陛下要徙藩镇边?”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只是有这个打算。毕竟藩王不是将领,都是皇室血脉,哪能让你们披荆斩棘。与蛮夷并处呢。总得找一些富庶之地,才能安顿你们。”

    刘安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窦婴已经把话传达得很到位了,如果他还听不懂。会被窦婴笑话的。不过,听懂了归听懂了,信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

    窦婴也没有再说。他太了解刘安了。不逼到万不得已,刘安不会狗急跳墙。天子愿意给刘安一个出路,让他徙藩镇边。刘安极有可能会答应。就算不答应,他也不会悍然拒绝。远了不说,至少眼前征调淮南水师这件事上,他会更容易让步。

    刘安将窦婴接回寿春城,安排酒宴招待,自然不在话下。宴后,他将左吴、伍被等人叫到书房密议。

    听完窦婴传达的朝廷旨意,伍被第一个表示赞同。

    “就我们收集到的情报而言,适合立国的地方至少有三个。”伍被离席而起,走到刘安身后,将木架上蒙的布扯开,露出一幅地图。这是他们根据数年来商人出入南海传回的情报整理出来的南海区域图,到目前为止,知道这幅图的人大部分都在这个房间里。

    “离淮南最近的是闽越,其次是东南方向,与闽越夹海而居的那个叫夷洲的大岛,再其次,就是南海之南,那个叫做琼岛的大岛。闽越虽好,但是太近,可以一时立藩,却不能长久立国。夷洲位置合适,不过风高浪急,常有飓风过境。琼岛的情况尚未探明,此次可以借出兵南越之际,探探虚实……”

    伍被在地图上指画着,大有指点江山之意,而且话里话外,说的不是立藩,而是自立。不过,房间里的人都是刘安的亲信,他们有的知道梁啸给刘安出的那个“避害”策,有的没听过,但是知道刘安有出海立国的想法。因此,没有人对伍被此刻话语中透出的叛离之间有什么感觉。

    此时去古未远,他们又是以研习诸子为宗的士子,心里有着比普通人更浓的君臣之义。在他们看来,君臣之义贵在相知,合则留,不合则去。既然留下来了,刘安就是他们的君,就是他们效忠的对象。如果不是实力不济,他们会怂恿刘安杀向长安,而不是出海。

    他们要权衡的是出海之后能不能立国。要立国,不仅要有肥沃的土地,还要有足够的人民。他们可以出海,但淮南的百姓不可能跟着他们出海。没有足够的户口是不可能真正立国的。

    他们跟着刘安出海,是要做开国功臣,不是去垦荒。

    正因为如此,大部分人倾向于夷洲而不是闽越。一来闽越和大陆相连,闽越现在遭到天子的两路大军夹击,将来他们也避免不了,无法实现**自主的打算,所以只能暂时停留,不能为长久之计。

    夷洲地方够大,据说很早就有越人居住,应该开发得不错,倒是比较适合。唯一的问题就是飓风多,据说一年有半年时间有飓风,自然环境不是很理想。在这种心理下,如果琼岛的情况比夷洲更好,他们当然愿意去琼岛。

    伍被建议刘安上书朝廷,请求派人参战。既然朝廷有意徙藩,应该不会反对淮南派将士参战。如此一来,朝廷增强了实力,淮南也可以借朝廷的大军之威,可谓是双赢。

    刘安觉得有理,点头答应。

    要不要出兵的讨论很快有了定案,派谁去,就成了问题。

    既然这一趟没什么风险,反而可能成为立国的第一战,谁来立这个首功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这些人都自恃身份,不会像普通人一样争得脸红脖子粗,可是明争暗斗还是少不了的。就在大家你争我夺,争执不下的时候,左吴提了一个建议:由太子领命出征,再配两到三人为副手。

    这个建议一出,谁也不敢争了。他们之间互相争争没问题,和太子争,那就不明智了。

    刘安有些犹豫。“这……能行吗?海上很危险的,万一有什么意外……”

    左吴说道:“大王,风险的确是有,可是这一次的风险显然是最小的。一来此次楼船经由邓国斌等人改造,更加平稳;二来有朝廷的数万大军同行,韩安国是成名多年的名将,卫青则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南越那边还有梁啸。有他们陪伴,不仅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还可以给太子一个增长见识的机会。”

    刘安心动了。他让人叫来太子刘迁,将这个计划告诉了他。没想到刘迁一听,脸就白了。

    “海上风浪那么大,谁敢保证楼船就不会翻?去年……”

    刘安一听刘迁这句话,大感失望。这些年以来,淮南的楼船往来南海,出海几十次,楼船的抗风能力超过普通船早就得到了一致认可。去年的确有一艘楼船被风刮翻了,但那是船令过于贪婪,装了太多东西,遇到风浪时,未能及时入港躲避,并不能证明楼船不安全。

    可是刘迁偏偏记住了这一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担负起海外立国的重任?

    刘安暗自叹惜。若刘陵在此,她绝对不会如此怯懦。

    -

    -(未完待续。)

第501章 打赌

    场面有些尴尬,左吴尤甚。

    左吴是刘安的心腹,但同时也是******。他提议由太子出征,断了其他人的念想,没想到太子不成器,还没听清是怎么回事就吓得变了脸色,哪里还有半分豪气。

    这让他显得很弱智,无荐人之明。

    左吴咳嗽了一声,冲着刘迁使了个眼色。“太子,身为储君,谨慎一些固然没错,可为君父分忧,也是臣子应有的本份。此次随朝廷大军征伐,既是为朝廷助阵,也是为淮南的将来做准备。风险自然有,但没有风险,又哪来的收益?”

    刘迁窘迫地点点头。他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众人沉默中的轻蔑,又岂能听不出左吴的提醒。这是关系到淮南未来的大事,他这个太子不愿意去,有的是人想抢着去。

    不过,即使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出海依然是件苦差事。楼船再稳,终究不如陆地。楼船再大,终究不过来数十丈方圆,那些出海归来的商人、水手哪次不是像出监似的。我堂堂的太子,不立功也是储君,也必要去受那个罪?

    就在刘迁犹豫的时候,伍被站了起来。“大王,太子的顾虑亦有道理。楼船虽然比普通船稳固,可海上风大,且兵凶战危,危险还是有的。以储君之尊冒险恐怕不太合适。以臣之见,不如别派他人稳妥。”

    “他人?”刘安心情低落,顺口接了一句。“那……让不害去?”

    刘不害是刘安的长子,因为不是王后所生,一直不受宠,基本没什么存在感。刘安眼里没他,刘迁的眼里更没他。听到刘不害的名字从刘安嘴里蹦出来。刘迁的脸顿时火辣辣的,仿佛挨了一耳光似的。他很想出口阻止,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却封住了他的嘴,让那句豪气干云的话在嘴里打转,就是吐不出来。

    左吴将刘迁的神情看在眼里,一抹失望从眼中一掠而过。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出于一贯的谨慎,他才说道:“这件事还要看朝廷的意见,从长计议吧。”

    刘安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提议有些草率,立刻顺势说道:“正当如此。”

    ——

    会议无果而终。刘迁敏感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尴尬的存在,会议一结束,他就匆匆而别。

    回到自己的小院,他一屁股坐下,长长的吁了一口闷气。太子妃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见刘迁这副模样,非常不解。“夫君,你这是……”

    刘迁瞅了太子妃一眼,嘴巴动了动,却又放弃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该和太子妃说。太子妃和王太后有血缘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天子安插在淮南的眼线。

    “没什么。只是商量一些政务罢了。”

    太子妃也是个聪明人,见刘迁不想说。她也没有追问,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听说朝廷要征调淮南的楼船,是不是闽越的战事吃紧?”

    “可能吧。”刘迁不置可否。

    “那南越会出兵吗?”

    “南越?”

    “朝廷出兵,是为南越解围。既然朝廷兵力不足,那南越自然有义务出兵襄助。”太子妃想了想,又道:“再说了。妹婿梁啸就在南越,如果他愿意的话……”

    太子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窘迫。刘迁正眯着眼睛,怒视着她,眼神中透着些许古怪。

    “你是不是觉得梁啸无所不能?”

    太子妃后悔不已。她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本想换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反而惹怒了刘迁。刘迁别的都好说,一提到梁啸,他就火大。梁啸立在驿舍外的那个箭垛一直横亘在刘迁心中,已经成了刘迁的逆鳞,谁都不敢轻易触碰。

    “妾身失言。”太子妃讪讪地说了两句,退了下去。

    刘迁脸庞扭曲,怒不可遏。正准备起身追进去,左吴从外面走了进来。

    左吴耐着性子,和刘安商量完了相关事务,这才赶往刘迁的住处。来到堂上,不等坐下,他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殿下知道这次随军出征的重要性吗?”

    刘迁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郁闷,点点头。“虽不全知,亦能猜出一二。”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推三阻四?”左吴很生气,语气也有些强硬。“殿下学文习武多年,是平辈人中的佼佼者,欠缺的只是一个实战机会。这次有韩安国、卫青这样的名将作伴,对手又是闽越这样的弱敌,正是增广见闻的好机会,千载难逢啊。”

    刘迁听了,也是后悔不已。他刚才突然被叫去,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说要出海,就一口拒绝了。现在看来,他辜负了左吴的一片苦心,也浪费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大王喜读书,他适合做学问,战沙场之类的事,殿下应该多担待一些。如今朝廷征调淮南楼船出征,淮南若不派出有份量的人,如何能向人展示淮南的存在。殿下难道真愿意看着大王子统兵出征?殿下,淮南的兵有限,可是出了海,那就说不定了。海外多蛮夷,若能以仁义之心,行霹雳手段,万人何足道?”

    刘迁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左吴。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要害所在。呆在淮南,他最多只是一个太子,出了海,他实际上就是一方诸侯。有先发优势,又有兵权在手,这个新建的王国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若是刘不害出了海,那情况就正好相反了。就算他还保有太子名份,刘不害重兵在手,他也不能不忌惮三分。万一再让他和梁啸勾结在一起……

    刘迁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拜伏在地。“多谢左君。”

    左吴微微颌首,心里的怒气淡了些。“殿下,你是不是对梁啸一直心存忌惮?”

    刘迁尴尬不已,无言以对。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遇到几个看似无法战胜的对手。可是,如果你胆怯了。你就永远无法战胜他。梁啸是很强,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冠军侯,而且被天子调集了战场,已经是失去爪牙的笼中之兽。殿下,现在正是你战胜他的好机会。”

    刘迁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多谢左君教诲。”

    左吴松了一口气。“殿下言重了。当务之急。你当多做些准备,尽快在大王面前进言,以示士气可用,免得被人趁虚而入。另外,若能出征,最好带上伍被。淮南二被,雷被已经被翁主带走,你不能再放走伍被。”

    刘迁愣了片刻。“那左君呢?”

    “我还是留在大王身边比较好。”左吴笑了。“放心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报给你。”

    刘迁如释重负,会心而笑。

    ——

    梁啸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刚刚挑选出来的南越将士,轻轻地点了点头。

    “雷将军,让他们跑一跑吧。”

    雷象将信将疑。梁啸挑选出的这些骑士都是身材矮小之人,看起来就没什么杀伤力。难道为了减轻战马的负重,就只能挑这些人做骑士?如此一来,快倒是快了。战斗力却会大大减弱。

    不过,当着梁啸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好挥挥手,示意骑士们上马。

    两队骑士上马,一队是雷象原本的卫士,个个身材高大,威风凛凛;一队是梁啸刚刚挑出来的。平均身高要矮一头。不过,这些人和胯下的坐骑更相衬,看起来舒服多了。

    至少梁啸等人觉得如此。

    一声令下,两队骑士策马出营,绕着大营奔跑。

    梁啸转身对雷象招呼道:“雷将军。我们打个赌吧?先回来的一百人中,你估计有多少是我挑的人?”

    雷象揪着胡子,目光闪烁。“应该有七成。”

    “我觉得有八成以上,说不定会超过九成。”

    雷象眨眨眼睛,笑道:“行,我就和梁君侯打这个赌。若是我赢了,梁君侯的那只千里眼……”

    “就是你的。”梁啸信心十足。“若是我赢了呢?”

    雷象大笑。他眼红梁啸那只千里眼很久了,这次有机会赢过来,他自然心动,要不然也不会答应梁啸的赌约。“千里眼是异宝,不能以常物相计。这样吧,若是你赢了,我送你十匹好马。”

    “一言为定。”梁啸抬起手,和雷象三击掌。

    两人相视而笑。谁都清楚,赌约不过是个助兴的事,不管最后谁赢谁输,只要梁啸真能帮雷象训练出精锐的骑兵,雷象不可能亏待他。两人在大营中坐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骑士们陆续回营,有军吏站在门口点数,很快将结果送到梁雷二人面前。他刚要说,梁啸抬起手,拦住了他。

    “且慢。雷将军,刚才赌得太小,我们加大一些赌注吧。”

    雷象眉毛一挑,眼神疑惑。“加大赌注?”

    “是的,如果我输了,我不仅将千里眼送给将军,这把刀也一起送给你。”梁啸说着,从腰间抽出战刀,轻轻地放在桌上。这口刀和送给赵广的那口刀差不多,也是陈家打制的新刀。

    雷象在赵广手中看过类似的刀,此刻一见,顿时见猎心喜。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丧失警惕。他没有去看站在一旁的军吏,却盯着梁啸的眼睛。“那我应该出多少马?”

    “不多,翻一倍吧,二十匹。”梁啸微微一笑。“勉强够我身边的人用了。”

    雷象沉吟片刻,笑了起来。“梁君侯,你是想用这个办法来吓退我吧?”

    梁啸眼神一闪,笑而不语。

    雷象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更加笃定。他一拍大手。“好,二十就二十,我老雷输得起。来人,说,结果是什么。”

    军吏苦笑,躬身道:“将军,君侯,先回营的一百人中,有八十七人是梁君侯选中的人。”

    雷象大吃一惊。“这么多?”

    梁啸拱拱手,放声大笑。“多谢雷将军赐马。”

    雷象歪了歪嘴,惋惜地一拍大腿。“君侯放心,马,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送到君侯面前。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君侯指教。”

    梁啸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差距会这么明显?”

    雷象点点头,盯着梁啸,眼睛眨也不眨。看双方的体格,他也能知道肯定是梁啸挑的人更快,但双方的差距不至于差这么多。滇马以能负重出名,三五十斤的差距对滇马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影响。

    “雷将军,你眼馋我的千里眼很久了。这次要赌千里眼,恐怕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雷象一愣,随即呵呵的笑了,以示默认。

    “既然如此,那你肯定以我不知道的方式通知麾下骑士,尽可能的加快速度,好赢我的千里眼。”

    雷象大笑。“君侯说得没错,我是派人出去提醒他们,没想到还是被君侯发现了。”

    “这就是将军会输的原因。”梁啸似笑非笑,嘴角噙着一丝得意。“若他们没有全力奔跑,也许差距不会这么明显,很可能是将军估计的三七开,甚至有可能是四六开。”

    雷象的笑容僵住了,沉吟半晌,不由得长叹一声:“我明白了。正是因为我太想取胜,让手下的儿郎们不惜马力,所以反而输了这场比赛。”

    “没错,将军果然是经验丰富的宿将,只能取巧一时,却骗不了一世。”梁啸半真半假的拍了个马屁。“如果只有三五百步,不惜马力的狂奔也许有机会侥幸取胜。纵使跑不赢,大家聚在一起,也能凭借挡位取得一些先机。可是绕大营一圈,至少有七八里路。这么远的路程,不能只凭一口气,催得越紧,反而容易让战马力竭,会放大体重带来的差距。最多半程,队伍就会分开,就算你的部下想玩阴招,也赶不上了。”

    雷象本来就猜到了几分,再听梁啸一解释,他已经全明白了。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小问题,但是从中却能看出双方对骑兵战术的差距。按理说,他对滇马更熟悉,可是,梁啸以他对骑战的了解,综合考虑了多方面的因素,取得了意料之中的胜利。

    雷象既有些惋惜,又有几分庆幸。梁啸在骑战上的实力越强,他越有可能从中获益。只要能练出一支真正的骑兵,二十匹好马又算得了什么。

    “君侯,论速度,你是赢了。可是跑得快,不代表战力就强,这些人身材如此矮小,拉不开强弓,使不得重矛,能训练出来吧?”

    “将军,我们可以再赌一次。”梁啸眨眨眼睛。“一个月之后,还在这里,我们再比一场。你若赢了,不仅千里眼和刀归你,这二十匹马,我也如数奉还。可若是你输了……”

    雷象不假思索。“我输你五十匹好马。”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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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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胯下千里马,掌中宝雕弓,匹马踏匈奴,三箭定天山。
功名自当马上取,大汉雄风万里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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