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汉箭神TXT下载大汉箭神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汉箭神全文阅读

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1章 信佛的太子

    梁啸在一个叫七角山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来过蒲类国,知道沿途的地形,七角山是最适合阻击的地方。由七角山向东还有近百里的山路,地形都不如七角山有利。

    灵狐不赞成。夜袭交河城,洗劫车师王宫,他们几乎都是一夜没睡,现在最希望做的事就是赶到蒲类海,好好的睡几天,恢复体力。半路上停下来,还要战斗,多少有些勉为其难。

    梁啸坚持已见。他解释说,交河城离达坂太近,车师人快马加鞭,一天就可以到达。如果考虑到莫娅提前三天赶到交河城,已经将消息送往达坂,那车师王很可能已经在回援的路上。得到交河城被袭的机会,他肯定会追赶,而且很可能会有匈奴人。

    双方之间的距离,很可能只有一天,甚至只有半天。

    如果只顾逃跑,一旦车师王追上来,他们的兵力不占优势,很可能要吃大亏。他留下了利用地形阻击,可以挡住追兵,让其他人从容赶路。这些从车师王宫劫掠来的财物是他们这次最大的收获,是每个佣兵用性命换来的,岂能这么轻松的还给车师人?

    灵狐等人觉得有理。梁啸留下野牛等五十余名战力尚存的佣兵,让灵狐率领那些受了重伤,或者体力已经透支,不能再战的佣兵押送财物,赶往蒲类海,和李舒昀、蒲甲会合,做好接应的准备。

    梁啸选定地形,分别命人把守。他下了马,上了选中的高地,扫净一块巨石上的残雪,铺上从车师王室抢来的熊皮,坐了下来,解下弓箭,又拿出那把短刀,慢慢地修整起破甲箭。

    破甲箭是他的专用箭,瘸子老布一共为他打造了五十枝。他用得很省。只要有可能,战事结束,他都会尽可能的收回来。尽管如此,他现在也只剩下一半。而且不少破损,需要重新修整,或者更换箭杆、箭羽。

    “主人,我来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梁啸摇摇头,推开希娅。“你给我热壶羊奶。我修完箭,喝点羊奶,好睡一觉。”

    希娅看了梁啸一眼,没有再坚持。梁啸的弓箭保养、修整以前一直是希格玛负责的,她的确不太熟悉。不过,她更清楚,她们四姐妹中,大姐阿尔法以其稳重,最得梁啸信任,被梁啸当成管家。四妹希格玛则以其可爱机灵,最得梁啸喜爱。希格玛的牺牲对梁啸打击很大,在短期内还没有人能够代替她。

    希娅在佣兵们的帮助下支起了帐篷,点起了篝火,煮起了羊奶。

    梁啸收拾完箭矢,将佣兵近卫和佣兵头领野牛和风里沙聚到一起,指着地形,分配任务。

    “从这里往蒲类海还有两百多里路,他们要走两到三天,我们至少要坚持两天。如果可能,就坚持到援兵来,把匈奴人堵在天山以南,让他们无路可走。”

    野牛摸着乱糟糟的胡子。“大人。我们只有五十七人,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匈奴人如果一起赶来,那可是至少上万人啊。就算只有车师人,也有上千。”

    “如果只有车师人,那倒好办了。不过,匈奴人追来是大概率的事。我们要做好和匈奴人战斗的准备。如果匈奴人追得很急,那他们能够及时到达的人有限,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人。如果他们比较保守,那就不会来得太快。”

    “就算他们只有两三千人,也是我们的几十倍。”

    “所以,我们要利用好地形,节节抵抗,消耗他们的锐气,把他们拖到我们挖好的坑里,然后……”梁啸环顾一周,伸出手,张开五指,又慢慢地收紧。“一举擒获。”

    野牛和风里沙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大人,我们听你的。”

    梁啸指着附近的山势,解说起地形。

    七角山,固然思议,有七个隘口,状如鹿角,中间只有一道几步宽的孔道。梁啸将五十七名佣兵分成三队,野牛、风里沙各负责一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各占一个孔道,轮流阻击,互相掩护。他自己率领荼牛儿、庞硕和佣兵近卫,总共十五人,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增援,并提供狙击支持。

    这些战术都是他们用惯的套路,梁啸一说,他们就都明白了,连连点头答应。

    “现在,野牛排在第一阵,风里沙在第二阵。野牛先抓紧时间休息,风里沙派人警戒,两个时辰后轮换。”

    “喏。”野牛和风里沙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

    梁啸安排好了一切,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羊奶,一边看着从车师王宫里搜来的地图。说实话,这些地图和汉人用的地图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吴龟年画的地图都不如。不过,此时此刻,看地图只是一个休息的方式,他要利用这种方式来平复心情,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他感觉到了两道愤怒的眼神。他转过头,朝不远的破旧帐篷看了一眼。

    车师王阏氏、太子和莫娅被关在那里。

    看到梁啸转头,车师王阏氏连忙将儿子拉了帐中。梁啸将他们留在这里,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梁啸已经洗劫了车师王宫,将车师王室全部掳走,杀几个人还不是信手拈来。

    少年也不安的低下了头,原本的愤怒变成了恐惧。

    梁啸笑了。这车师太子年纪估计也就和他差不多,不过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头。他招了招手,示意车师太子近前来。车师太子愣住了,躲到阏氏身后,瑟瑟发抖。

    一个佣兵走了过去,一脚踢开阏氏,伸手揪住车师太子的衣袖,将他拖了过来。阏氏大惊,扑过来,拽着车师太子的手,苦苦哀求。佣兵恼了,顺手一个大耳刮子,将阏氏抽得翻了个跟头。莫娅见了,连忙扶起阏氏,大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佣兵不屑地哼了一声,将车师太子拖到梁啸跟前,往地上一扔。

    “叫什么名字?”梁啸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奶,漫不经心的说道。

    车师太子又冷又饿,闻着浓郁的奶香,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梁啸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笑了笑,示意希娅给他装一碗。希娅找了一个金碗,刚准备倒牛奶,车师太子连连摇头,伸出双手。希娅不解,车师太子说道:“能……能让我先……先洗一下碗吗?”

    希娅大怒,将碗扔在地上。车师太子捡了起来,跑到一旁,找了些干净的雪,擦了又擦,将金碗擦得一尘不染,这才重新走了回来,双手捧着碗,乞求地看着梁啸。

    梁啸挑了挑眉,颇有些不屑。都这样了,还穷讲究个鬼啊。他提起壶,给车师太子倒了一些羊奶。车师太子连连致谢,端着羊奶,迈着小步,走回到他们住的大帐,欣喜地喊着。

    “阿妈,阿妈。”

    梁啸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示意希娅将奶壶提过去。希娅皱皱鼻子,有些不太情愿,却还是提起奶壶,将梁啸手中的金碗加满,这才走过去。“喏,这是我家主人赏你们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车师太子接过壶,拜倒在雪地中,原本就沾了不少雪泥的衣摆更是一片狼藉。

    梁啸很是意外。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虽然懦弱,却是个孝子。

    过了一会儿,车师太子提着已经空了的奶壶走了过来,又用雪将奶壶和金碗擦得干干净净,双手奉还给梁啸。梁啸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叫什么名字?”

    “车夷。”车师太子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什么。

    梁啸没听懂,看他的手势,有点像佛教,但念的却不是他熟悉的“阿弥陀佛”。梁啸想起交河城北部的寺院,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你信佛?”

    “大人是说浮屠么?”车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梁啸点了点头。“浮屠”和“佛陀”一样,都是音译,这时候可能还没有“佛”这个称呼,所以车夷才会纠正一下。

    “是的,我信奉浮屠。”车夷说道:“我母亲成亲多年,一直未能有子,后来信了浮屠,才有了我。所以我小名佛生,从小就信奉浮屠大道,期望有一日能够修成正果。”

    “你是太子,将来要做车师王的,还能修行?”

    “佛陀也是王子。”

    梁啸语塞。车夷说得没错,释迦摩尼也是王子,而且在修行之前还娶了妻,生了子。看来这位车师太子对佛教还真的很痴迷,故事记得很熟。

    “既然你信奉浮屠,那按照你的观点,我是什么人?菩萨还是恶魔?”

    “菩萨和恶魔本就分不清楚。大人杀人时是恶魔,赐食时是菩萨。”

    梁啸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掂着手里的金碗。“你可别忘了,这些碗也好,壶也罢,甚至于里面的羊奶,都是从你们车师王宫抢来的。这样也算是菩萨?”

    “金碗也好,金壶也罢,都是身外之物,不生不灭。原来是车师王宫的,现在是大人的,将来也不知道是谁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大人赐食,救人性命,便是菩萨。”

    梁啸大笑,摆了摆手,示意车夷退下。他对佛教一向没什么好感,对这些自我安慰的诡辨更没兴趣。如果真能成佛,他也会选择最便宜的那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要放下屠刀,那就得先拿起屠刀。

    -

    -(未完待续。)

第352章 换人

    梁啸的估计大差不差,一天之后,先掸零和莫与率军赶到七角山。

    梁啸等人已经休息了一天,工事也准备完毕,面对急匆匆赶来的匈奴人,他们没有丝毫怜悯,一蓬箭雨射出,顿时有十几个匈奴人中箭倒地。

    梁啸等人拥有高人一筹的射艺,从不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弓箭手。他们总是喜欢定点射杀敌人的中坚人物,或是重要将领,或是武艺高强的勇士,或者是掌旗兵、传令兵。在这种狭窄的山道上,那些位置微妙,有可能引起更大混乱的人也成了他们最喜欢的目标。

    这十几个匈奴人倒地,战马失去了平衡,悲嘶着倒地,一路滑了下去,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

    一时间,匈奴人的阵型被打乱,前后相望,却无法呼应。

    先掸零大怒,命令将士们下马,寻找有利地形,就地反击。

    号角兵刚刚举起号角就挨了一箭,鲜血泉涌,摔落马下。

    先掸零举头看到,只见百步之外,一个汉家少年站在陡峭的山坡上,拉弓搭箭,一箭又一箭的射出。他射出的方向不固定,但是目力所及之处,他每一次松弦,都会有一人中箭。

    看着山坡上的那个身影,先掸零立刻想到了梁啸,一阵凉气直冲后脑。他又惊又喜,惊的是梁啸正在他的头顶,不断射出索命的利箭。喜的是梁啸现在兵力有限,只要冲过去,他有机会抓住梁啸,解决这个给匈奴人带来了太多麻烦的汉家郎。

    先掸零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喝令替补号角兵再次吹号,并让亲卫们紧紧的聚在一起,以免成为梁啸的箭靶。数名亲卫挤了过来,将先掸零和号角兵围在中间,盾牌连着盾牌,像一个龟壳。

    梁啸笑了。收起弓,隐在山岩的后面。他居高临下,将匈奴人的阵势看得清清,在狭窄的山道上。匈奴人挤在一起,行动大受影响,前面的人退不回去,后面的人赶不过来,连用弓箭进行远程支援都做不到。只能耐心地等候。

    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先掸零看到了梁啸,下令身边的弓箭手射击。他身边也有不少精于箭术的勇士,可惜他们的实力都不足以压制梁啸,梁啸又占据了高度优势,在射程上保持着绝对的压制优势。匈奴人的箭能够射到梁啸的身边,却无法射穿荼牛儿手中的盾牌,反倒是给梁啸送了不少箭去。

    不少匈奴人想爬上去,和梁啸近身搏斗。可惜山崖上积满了冰雪,很难攀登。费了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梁啸面前,却扛不住荼牛儿的一拳一脚,骨轱轱的从上面滚了下来,或者直接被庞硕一刀砍死。

    梁啸一人一弓,压制得先掸零前进不得。

    在梁啸等几名神箭手的支援下,野牛率领十余名佣兵,扼守有利地形,接连斩杀了数十名匈奴人。地形狭窄,匈奴人的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野牛虽然只有十余人。还能分作两队,从容不迫的轮流上阵。

    山路上积满了冰雪,被匈奴人踩成了冰泥,又湿又滑。匈奴人本来就不擅步战。面对这些刀口舔血为生的佣兵,脚下不稳让他们更加被动,连五成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再加上头顶不时射至的夺命箭矢,他们苦不堪言。

    苦战半日,损失了上百人,先掸零终于攻破了野牛的阵地。站在满是鲜血的山道上。看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先掸零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他有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

    先掸零没有急着发起攻击,他仔细观察地形,又叫过车师王莫与兄弟商量对策。

    “这是什么地方?”

    车师王莫与告诉先掸零。“这里是七角山,是说这里的地形像鹿角一样。这样的地形,这一路过去至少还有六个。”

    先掸零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六个?一个就已经够麻烦了,还有六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没有办法绕过去?”

    莫与摇摇头。“有其他的路,但是更难走。如果是夏天,冰雪消融,还勉强走得。现在是冬天,就连盘羊、雪豹都上不去,人就更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

    “绕过去。”莫与想了半天。“退出这座山谷,从别的地方绕到他们后面。只是……有点远,大概会多花两天的时间。”

    先掸零非常苦恼。两天时间,右贤王本人都到了,又何必由他去绕道。

    “不行,只能强攻,哪怕是拖住梁啸也行。我通知大王,让他绕道,包抄到梁啸身后。”

    莫与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听命。先掸零不肯再让匈奴人送死,勒令莫与、莫安率领随行的车师残兵上前攻击。莫与无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的家人还在梁啸手里,他不上谁上。

    莫安带着百余车师士卒,举着盾牌,小心翼翼的走向下一道山谷。

    梁啸等人已经退到了由风里沙把守的阵地。风里沙精神抖擞,雄心勃勃,要打个大胜仗,争取斩首的数目比野牛还要多。梁啸从车师王宫抢到了无数珍宝,这次是满载而归,要想多分一点,就要多立功。

    看到车师人慢慢靠近,梁啸让人把车师太子车夷带了过来。

    看到衣衫单薄,神情狼狈的车夷,莫安愣住了,不敢轻易上前,立刻报与莫与知道。莫与闻讯赶到,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儿子,眼睛立刻红了。

    “放开我儿!”莫与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莫安拽住他,他也许就冲过来了。

    梁啸哈哈大笑,大声说道:“车夷,你觉得在你父王心里,你能值多少钱?”

    车夷又冷又怕,嘴唇发紫,说不出话来。梁啸又大声问道:“莫与,想要回你的儿子吗?”

    “你放了我儿!”莫与声泪俱下。“只要你放了我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梁啸放声大笑。“什么都给我?你先想想,你还有什么。你的王宫被我放火烧了,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你的阏氏,你的太子,对了,还有你的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想到被烧毁的王宫,车师历代先王积累的财富被梁啸劫掠一空,莫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怒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险些当然晕厥。

    “父王——”车夷终于叫了起来,拔腿就想奔过去。一个佣兵抢上去,一脚将车夷踹倒,踩在脚下。车夷挣扎着,咒骂着,佣兵却不为所动,反倒得意的大笑起来。

    莫与嘶吼着,挣脱了莫安的搂抱,冲了过来。莫安紧急下令,再次将他拦住。莫安急得红了眼睛。“王兄,你过去有什么用,只会被他抓住。”

    莫与放声大哭,泣不成声。“王宫毁了,阏氏和太子被抓了,王妹也被抓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莫安也是无可奈何。“王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抓住梁啸,将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匈奴人都抓不住他,我们还想抓住他?”莫与惨笑道:“他是上天派来的恶魔,是来惩罚我们的……”

    梁啸示意佣兵将车夷拖到后面。他对莫与说,看你们可怜,送十匹马来,我就将你的太子还给你。莫与不顾莫安的阻拦,一口答应。正当他准备将十匹马交给梁啸的时候,先掸零听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拦住了莫与。

    “你昏头了?梁啸是什么人,他刚刚抢劫了你的王宫,抢走了几百匹骏马,会在乎你的十匹马?”

    莫与苦苦哀求。“骨都侯,我不能不救我的儿子,那是我唯一的儿子,那是我车师国的太子啊。”

    先掸零听了,又急又怒。“你不怕十匹马交出去了,你儿子还是回不来?”

    “就算如此,我也要试一试。”

    “那随你吧。”先掸零无计可施。“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会给你一匹马。”

    莫与也不管他,立刻挑了十匹战马,送到阵前。梁啸让一个佣兵上前,故意挑三捡四,逼着莫与调换。就在莫与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松了口,收下十匹骠肥体壮的战马,兑现承诺,放走了车夷。

    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车师王莫与欣喜若狂,老泪纵横。车夷绝处逢生,也喜极而泣。父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先掸零听到消息,倒是愣了好一会。他一直以为梁啸只是拿莫与开涮,没想到梁啸真的放了车夷,只为了十匹马?难道是梁啸停在这里不走,是因为没有马,走不掉了?

    佣兵们也非常不解。在他们看来,车夷是车师太子,至少要值一百匹好马,怎么能这么便宜就给放了?

    梁啸笑而不语。他对莫与说,你想不想要回你的阏氏和王妹?

    莫与还没说话,车夷先急了。“父王,你赶紧把母亲和姑姑换回来吧,她们又冷又饿,姑姑还有身孕,再不救回来,她们会死的。”

    莫与连连点头。“行,你要多少马?”

    “我不要马,我要换一个人。”

    “谁?”

    “东方朔。”梁啸说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你把东方朔给我带过来,我把她们还给你。两天之内,我看不东方朔,就杀了她们。如果你们进攻,我就把她们当成挡箭牌。”

    -

    -(未完待续。)

第353章 炫富

    先掸零嗤之以鼻,一口拒绝了莫与的请求。┏篮↘↘書√

    东方朔那是右贤王看中的大屠耆,你想用他来换两个女人?简直是说梦话。

    莫与也觉得不太靠谱,可是他架不住车夷的苦苦哀求。车夷甚至威胁莫与说,如果你不能救回母亲,我出家修行,不仅不做车师王,而且不娶妻,不生子。

    莫与也急了。他这么一个儿子,真要出家修行,岂不是绝后了。况且他也知道车夷崇信佛法,又是个孝子,他说要出家修行,那绝不是说了玩玩的,他有可能真的这么干。

    莫与没办法,再三向先掸零请求。先掸零只是不允。莫与也急了,对先掸零说道,不用你答应,我自已去求右贤王。你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内,如果你发起攻击,害死了我的阏氏和王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先掸零想了想,答应了。他虽然不怕莫与的威胁,可是他不愿意得罪莫与,和车师国交恶。再说了,他已经见识过梁啸等人的厉害,一想到要再攻六道山口,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有这个机会,他求之不得。

    他的任务是追击梁啸,抢回车师国被劫的财物,现在既然梁啸在眼前,他的任务算完成了。至于车师国的财物,那也是车师王要求放弃的,与他无关。

    莫与命令莫安留下,监视先掸零,自己带着车夷,火速赶往右贤王的大营。

    见匈奴人没有再发动进攻,佣兵们大惑不解,梁啸却笑了。他仅仅要了十匹马放走车夷,要的是这个效果。得知车夷是车师王莫与的唯一子嗣,而车夷又信奉佛法,崇尚孝道,他开始考虑用他来拖延时间。

    他要的不是杀多少人,而是挡住匈奴人的脚步,不让他们追击。

    十匹马换车夷,是向莫与展示他说话算数。

    放走车夷。是因为他是莫与的唯一子嗣,有说动莫与的能力。

    而要求莫与用东方朔来换他的阏氏和王妹,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的一个计划而已。在这种诱惑面前,莫与算没什么把握也要试一试。一来一去。至少能再拖一天。

    他唯一不肯确定的是匈奴人的态度,所以他才要先进行一次激烈的战斗,让匈奴人见识到他的厉害,对强攻产生畏难心理。现在看来,这一点也是如愿以偿。

    其实。这一战之所以能造成这么的战果,与匈奴人没有防备分不开。现在匈奴人有了准备,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如此一面倒,而且随着佣兵们体力下降,伤亡会越来越多,地利优势会被逐渐抵销。如果匈奴人狠下一条心,不怕牺牲,未必不能强攻突破。

    现在嘛,很难说了。在狭窄的山谷里冻上两天,匈奴人还能不能一鼓作气。要看他们自己了。

    梁啸抓紧时间,让佣兵们轮流休息。为了保证体力和热量,他宰了几匹马,马肉一直在篝火上煮着,不管是谁,随时都可以捞一块热乎乎的马肉啃,随时都可以勺一碗香气四溢的肉汤喝,不仅可以驱寒,而且可以鼓舞士气。

    “大人,你真是神了。”野牛一手端着肉汤。一手拿着一块马肉,一边嚼着满嘴流油,一边说道:“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匈奴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进攻。大人,你给我说说这里面的窍门呗。”

    梁啸笑了,在战袍上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看了一眼四周的佣兵。“谁能说说?说出一个道道来,算斩首一级,记一功。”

    佣兵们互相看看。兴奋起来,你推我搡,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梁啸嘴角带笑,静静地听着。他不指望这些粗人能够说出什么道理来,像灵狐那样的佣兵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头脑简单,只知道砍砍杀杀。要分析出这里面的微妙之处,他们的智商余额不足。

    果然,佣兵们说得热闹,却没几个人能说到点子上。不用梁啸反驳,其他佣兵喷了他们一脸口水。

    在这时,莫娅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怯生生的看着梁啸。“我能说么?”

    “你?”梁啸瞅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你也想挣人头钱?”

    “我不要钱。”莫娅摇摇头,指了指火上咕嘟咕嘟作响的马肉汤。“给我两口肉汤行,我的孩子饿了,一直在踢我。”

    梁啸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咂了咂嘴,心头一软。“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有一半我汉家血脉,不能饿着了。你说,说对一点,我给你两碗肉汤,另外奉送一块马肉。”

    “多谢大人。”莫娅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大人不想和匈奴人战斗。”她看看四周,又解释道:“大人英勇,并不是惧怕匈奴人,而是怕伤亡太大。他们都是跟着大人转战万里的勇士,每个人都是大人最宝贵的财富。不管是哪一个伤了,大人都舍不得。”

    梁啸眉毛一挑,沉默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理。来,先喝碗汤,吃块肉。”

    佣兵们听了,互相看了看,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

    虽然跟着梁啸这么久,但是他们还是把自己定位于佣兵,与李舒昀、李当户等人固然不能比,和那些汉家郎官也不能比。这一路走来,钱赚了不少,可是伤亡也不小,不少人已经心生怯意,想做完这笔买卖走。此刻听到莫娅这句话,他们才意识到梁啸对他们也非常看重,心里油然多了几分暖意。

    “再者,这里虽然有地利,却不适合大军作战。大人在此设伏,只是想拦住追兵,好让其他人安全到达蒲类海。蒲类海,才是大人真正与匈奴人战斗的地方。”

    梁啸大感意外,仔细看了莫娅两眼。“莫娅,你怎么会这么聪明?”

    “这么说,我又说对了?”

    “嗯,你又说对了。”梁啸哈哈一笑,示意希娅再给莫娅装一碗肉汤,切一块肉。莫娅央求道:“希娅妹妹,能不能麻烦你,把这肉汤送给阏氏。”

    希娅看了梁啸一眼,梁啸点点头。希娅端着肉汤,走向帐篷。梁啸摆弄着短刀,看看希娅。“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丈夫教我的。”莫娅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骄傲。“他读过很多书。”

    “吴龟年?”梁啸若有所思。“他这么有才,车师王怎么没用他?”

    “我丈夫不想为匈奴人效力,他只想躲在务涂谷,为都尉记些帐目,过些清闲日子。大人,你们汉家儿郎是不是都这么聪明,个个识文断字,能写会算?”

    梁啸笑了。大汉又没有九年义务教育,识字率哪有这么高,文盲也是遍地都是。荼牛儿、庞硕都是文盲,基本上除了自己名字,一个大字也不识。不过,比起整个部落找不出识字人的车师国,大汉的教育水平的确算是高的。

    其实,别说车师,连匈奴人、月氏人都没有文字。他们使用的文字不是来自东方的汉字,是来自中亚的希腊文,随着佛学的传播,梵文也开始传入。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读书识字,还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梦。

    莫娅对吴龟年的崇拜,有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对知识的崇拜。不过,从莫娅刚才这几句分析来看,这个吴龟年不仅仅是识文断字,而且通晓谋略,他应该不仅是读过书这么简单。

    梁啸越发好奇。

    “他的家乡在哪里?”

    “大汉啊。”莫娅不假思索的说道。

    “大汉很大。”梁啸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汉从东到西有五六千里,从南到北也有五六千,像车师国这么大的县有上千个,你丈夫的家究竟在哪里?”

    “这么大?”莫娅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不仅是她,旁边的佣兵们都惊呆了。他们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是听说有这么大的国家,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在他们看来,大宛不小了,帕提亚更是庞大的帝国,可是和大汉一比,帕提亚似乎提不上嘴了,也许只有伟说中的亚历山大的帝国能和大汉相比。

    莫娅犹豫了好一会儿,怯怯地问道:“既然……大汉这么大,为何还……还要来攻打车师?”

    “我们来西域,不是为了西域的财富,也不为西域的土地,只为匈奴。”梁啸自豪地昂起了头。“如果车师不是依附匈奴,我才懒得去交河城呢。与我大汉的都城长安比起来,交河城不过是个土坷垃。你们那些所谓的财富,也不过和一个富家翁差不多。在我大汉,比比皆是。”

    梁啸大肆夸耀了一番,莫娅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如在梦中。佣兵们后悔莫及,他们护送商队,已经到了汉境,却未能到长安走一趟,现在看起来,真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这么说,大人来到天山,真的只为匈奴?”

    “当然。”梁啸肯定地点点头。“匈奴人习惯了抢,总想用武力不劳而获。天山南北诸国被他们当成了钱袋子、粮仓和马厩,我们来西域,是不让他们利用你们的财富与我们交战。赶走匈奴人,不仅对我们汉人有利,对你们西域各国更有利。”

    莫娅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未完待续。↗本書源自 篮 書 ,更新快,。

第354章 东方朔脱困

    莫与父子跪在右贤王面前,苦苦哀求,长跪不起。

    右贤王恼羞成怒,像头被激怒的雄狮,喘着粗气,在大帐里来回踱步。

    “糊涂!”右贤王指着莫与,厉声喝斥。“你真是糊涂。梁啸洗劫了交河城,劫走了你的家人,你居然还和他做交易?还放下大军不管,跑回来要我换人?”

    “大王,那是我的阏氏和妹妹啊。”莫与连连叩首,泣不成声。

    身为车师王,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即使是在右贤王面前。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东方朔是右贤王看中的屠耆(智者),右贤王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就是想收服他。匈奴人武力很强大,但是智者很少,一个中行说,帮助两代单于解决了多少问题。东方朔比中行说更有智慧,右贤王岂能轻易放弃。

    可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总不能看着自己的阏氏和妹妹被梁啸杀死,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独子出家修行,绝了血脉。

    莫与再三恳求,右贤王只是不允。他很想命人将莫与父子赶出去,又觉得不妥,犹豫不决。无奈之下,他让莫与父子先出去休息,让他考虑一下,随即派人请来了东方朔。

    东方朔听完右贤王的苦恼,有点漫不经心。“大王,你愿意听我一句劝告么?”

    “当然愿意。”右贤王大喜,这还是东方朔第一次愿意为他出主意。不过,他随即又警惕起来。“先生,本王对先生可是一片诚意,绝无虚伪……”

    东方朔笑了。“正是因为大王的一片诚意,朔才想劝大王一句。就眼前这件事来说,不论大王愿意不愿意交换,你都已经输了。”

    右贤王的脸抽搐了一下。

    他虽然没有东方朔学问渊博,但他也不是笨蛋。笨蛋是做不了右贤王的。梁啸骗莫与父子回来,已经把他推入了尴尬之地。他同意交换,就会失去东方朔。不同意交换。就会失去车师国。如果车师王的阏氏、王妹死在梁啸手里,就算车师王能忍,他的儿子车夷也不能忍,车师国迟早要与匈奴离心离德。

    正如东方朔所说。不管他是否同意交换,他都输了。

    “梁啸的目的根本不在交换人质,而是拖延时间。”东方朔嘴角挑起,笑容中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轻蔑。“先掸零被阻山中。才是梁啸希望的局面。换不换人,其实并不重要。”

    右贤王眼神一凛,瞬间迸发出寒光,随即又一阵怅然。他被莫与父子的哭闹吵晕了,居然没想到这一层。现在想起来,这的确才是梁啸真正的目的,是不是换回东方朔,并不重要。

    “这……”

    “大王,你必须承认,你不如梁啸。”东方朔无声的笑了起来。“你不可能得到我的效忠。但是,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以朋友的立场,我劝你不要和梁啸做对。”

    右贤王沉下了脸。“东方先生,你这可不是朋友应该说的话。梁啸虽然少年英雄,机巧百出,可是他毕竟人单势孤,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击败他。”

    “你可以击败梁啸,但是你无法击败大汉。”东方朔眉头挑起,眼神严肃。“你们抓住了张骞。梁啸来了。你打败了梁啸,我大汉朝廷就不会派其他人来吗?从高皇帝刘邦开始,大汉与匈奴的矛盾已经积累了六十多年。如今的大汉根本不是匈奴人能对付的。大王,你要做第一个被大汉复仇之剑杀死的人吗?”

    右贤王一怔。沉默不语。他愣了片刻,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铺着虎皮的王座上,单手支额,眉头紧皱。

    东方朔的话提醒了他。梁啸不是一伙流寇,抢一把就走。他来西域,是汉朝与匈奴之战的一个开始。如果他仅仅局限于赶走梁啸,目光未免太狭隘了。

    “大王,八十年前,秦挟统一天下之余威,出兵三十万,一举夺取河南地。如今,大汉休生养息六十年,国富民强,实力早非高皇帝时可比,你觉得匈奴人还是对手吗?”

    右贤王心里咯噔一声,强作镇静地笑道:“东方先生,你别忘了,匈奴人才是草原的主人,你们大汉再富强,也要奉上公主,每年贡献金帛钱粮,才能换取我匈奴的仁慈。”

    东方朔微微一笑。“蒙恬出兵河南之前,头曼单于也这么说。”

    右贤王的眼皮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心头飘过一朵乌云,沉甸甸的。

    “大王,梁啸败了,可以回到大汉,犹不失加官进爵。大王若是败了,这右部匈奴恐怕就要换人了。大王,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打了,撤回草原吧。亡羊补牢,犹未迟也。等到粮草耗尽,损兵折将,你就是想回去,只怕也回不去了。浑邪王前车之鉴,大王切记。”

    右贤王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脏怦怦直跳,头皮一阵阵发紧。东方朔提到了浑邪王部,真正触到他的痛处。浑邪老王追击梁啸阵亡,浑邪王部因为争权而内讧,不可避免的衰落了。如果他再和梁啸僵持下去,就算打败了梁啸,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可是万一败了,觊觎他右贤王之位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啊。

    东方朔说得对,梁啸输了,还可以再来。他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这么说……先生去意已决?”

    东方朔躬身一揖。“我不会效忠大王,但是我希望能成为大王的朋友。”

    右贤王长叹了一声:“不能得到先生的教诲,是我最大的损失。好吧,你回到梁啸身边去吧。”

    东方朔再拜。“多谢大王。大王保重。”

    ——

    东方朔跟着莫与父子赶回七角山。

    莫与父子不知道东方朔是怎么说服右贤王的。总之右贤王答应了,他们的愿望实现了,这一点最重要, 他们因此对东方朔崇拜得五体服地。原本是敌对双方,被匈奴人扣住,享受了贵宾待遇,最后还能大摇大摆的离开,东方朔绝对是奇葩。

    东方朔倒没什么,一路上和莫与父子谈天说地。莫与早就知道东方朔能侃,车夷却是第一次与东方朔相处,一下子就被东方朔侃晕了。出于年轻人的骄傲,车夷拿出研习了十几年的佛学理论,和东方朔论起了道。

    在这个时候,佛学还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而不仅仅是一个职业。如果粗略的说起来,和《道德经》里的《道经》类似,都是对宇宙天地的猜想。东方朔学问博杂,对道家学问也颇有研究,听到佛学,也觉得非常有意思。两人一见如故,倒成了好朋友。

    见到先掸零之后,与东方朔同行的匈奴人传达了右贤王的命令,放弃追击,原地待命。先掸零虽然奇怪,也没说什么,看着东方朔扬长而去。

    见到东方朔,梁啸咧开嘴乐了。

    “好像又胖了。”梁啸拍拍东方朔更见浑圆的肚子。“堪和莫娅相提并论。”

    “没办法,天天好酒好肉供着,想不胖也难啊。”东方朔得意的拍拍肚子,哈哈大笑。他绕着梁啸走了一圈,前后上下打量了梁啸一番。“你怎么样?听说你卧冰吞雪,没掉什么物件吧?要是残了,前程可就毁了。肢体残缺的人是不能位列朝堂的。”

    梁啸一愣。“还有这个规矩?”

    “你以为呢?”东方朔不屑的撇撇嘴。“朝堂之上,庄严肃穆,搞个残废像话吗?除非你愿意做俳优。”

    梁啸打开东方朔的手,斜睨了他一眼,强忍着笑。“我记得某人好像和俳优为伍的。”

    “唉,不提了。”东方朔郁闷起来。“行了,我回来了,你放人吧。放了人,我们赶紧去蒲类海,别被右贤王抢了先。”

    梁啸很意外,但是他没有多问,立刻让人带来车师王后和莫娅,还送了两匹马。莫娅虽然有孕在身,身体有些笨拙,上马却一点也不迟疑。她看看梁啸。“大人,后会有期。”

    “会有机会的。”梁啸笑笑。“下次有机会,要和你夫君一起喝酒。”

    莫娅点点头,踢马前行,渐行渐远。东方朔莫名其妙。“你怎么……喜欢孕妇?”

    “滚!”梁啸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她丈夫叫吴龟年,是个汉人。不过,我怀疑这是个假名字。”

    “是么?”东方朔好奇心大起,拉着梁啸问东问西。梁啸命人收拾行装,离开七山角,他亲自殿后,以防匈奴人出尔反尔。好在匈奴人根本没有追击的意思,这一路倒是走得很太平。

    梁啸和东方朔交换了分别之后的情况,听到东方朔在赤谷城的那一段,梁啸忽然打断了东方朔。“我说,你不会将阿瑞堪那个匈奴女人拿下了吧?”

    “匈奴女人怎么了?”

    “你口味真重。”梁啸一脸鄙视的摇摇头。

    “你还好意思说?”东方朔激动起来。“要不是你急躁冒进,我至于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么?我东方朔堂堂的大好男儿,居然要牺牲色相。我容易么?我说你能不能稳重一点?在长安时,看你还有点城府,怎么一到了西域就跟赶着投胎转世似的?”

    “投胎转世?”荼牛儿拉开车窗,将头探了进来。“这词儿新鲜,是什么意思?”

    东方朔伸手摁住荼牛儿的脸,将他推了出去,拉上车窗。“这是天竺人的学问,你不懂,不要乱插嘴。”

    “我去!”荼牛儿恼羞成怒。“你这个骗吃骗喝的东西,敢瞧不起老子?有种你下来,老子跟你单挑。”

    -

    -(未完待续。)

第355章 见好就收

    东方朔建议,西域的战事就此告一段落。梁啸孤身一人西行,得到这样的战果已经是极限。如果还不收手,将战事进一步扩大,势必超出掌控的范围,力有不逮。

    梁啸沉默了很久。他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神,一个人打不了天下。能把仗打成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如果不是他冒险出击务涂谷、交河城,他很可能会被右贤王堵死在达坂要塞。

    出击务涂谷的代价是惨重的,两成以上的非战斗伤亡,得交河城而不能居,这都是他实力不足的体现。如果他再有一千人,他大可以守住交河城,何至于要用这种小伎俩拖延时间。

    “右贤王愿意罢手,让我占据天山以南?”

    “你以为我在他的大营里,天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东方朔又一次得意的笑起来。“放心吧,匈奴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右贤王虽属单于一系,但是继承位靠后,基本没有可能继承单于之位。西域匈奴虽大,实力不仅不如王庭,甚至不如左部。为了自己考虑,他也不想和你拼命。”

    “这么说,他放弃了天山以南?”

    “这不好说。”东方朔摇摇头。“我只能说,他不敢再打下去了。万一损失过大,他控制不住部属,很可能会步浑邪王后尘。”他话锋一转。“你看,这就是封建之弊,若非各部离心,各谋其利,他没有后顾之忧,哪会让你这么轻松。”

    梁啸一时没跟上东方朔的节奏。“你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这是一回事吗?”

    “我是想告诉你,回长安之后,不要自以为是,乱说话。削藩是朝廷的既定政策,凡是反对削藩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希腊联邦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谁说我要回长安?”

    “你烧了交河城,不回长安,我怎么和车师王做朋友?就凭这几百人。我们能控制西域诸国?”

    梁啸尴尬不已。烧车师王宫是一时痛快,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不妥。他挠挠头,欲言又止。

    东方朔放缓了语气。又道:“再说了,你若想封侯,就必须回长安去。远在万里之外,就算立了大功,朝廷哪里知道?需得时时在天子面前出现。让他记得你,记得你的功劳。不管右贤王愿不愿意放弃,这一年以内,他都无力再次发动战事,正是你回长安的好机会。”

    梁啸点了点头。出来这么久,他的确该回长安一趟了。仅凭他们这些人在西域拼命是不够的,只有朝廷出动主力才有可能真正打通河西走廊,控制西域。

    “你呢?”

    “我想在周边诸国游历,增长见闻。你说希腊之后有罗马,我要去看看这个新兴的国家。那车夷说的是天竺佛学颇有几分见地。我也想去看看。”

    “我回长安,你去游历,这里交给谁?”

    “自然是李舒昀。”

    梁啸很意外。“为什么不是李当户?”

    东方朔白了梁啸一眼,颇有些不屑,又有些自鸣得意。“我就知道,我不在,你就乱了方寸。论功,李舒昀功多;论职,李舒昀位尊;论和你的关系,李当户虽然亲近。哪里李舒昀对你忠心?”

    梁啸品味了一番,也觉得东方朔想得周全。只是……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看了东方朔一眼,正好看到东方朔有些诡异的目光。他愣了一下,定睛再看。东方朔已经转过了头,一副游戏人生的懒散。

    两天后,他们来到蒲类海,疏榆谷。

    蒲类人早在梁啸出击河西之前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受的损失最小,防守也最严密。虽然收成少了一些。可是有蒲甲带回来的大量战利品补充,他们这个冬天过得最舒服。

    进入疏榆谷深处,梁啸看到的是欢乐的笑脸,听到的是愉快的歌声。看到他们,蒲类人都热情相迎,少女们站在帐篷前,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他们,孩子们在马前奔跑,清脆的笑声响彻山谷。

    “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野牛哈哈大笑。“刚才有好几个姑娘冲我笑了。”

    “你就算了吧。”风里沙调侃道:“有大人这样的少年郎不看,谁看你这粗货啊。”

    “唉,你这老家伙懂什么,粗货有粗货的好处。大人是比我漂亮,可是他身边还有希娅姑娘呢。你看她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谁敢靠近?”

    “哈哈哈……”风里沙大笑,佣兵们也笑了起来。

    梁啸回头看了希娅一眼。希娅很无辜的耸了耸肩。“主人,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可没有瞪她们。你看中谁就带走,我想公主是不会介意的,就是不知道你们长安的那个公主会不会介意。”

    梁啸无语,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没么急色。”

    希娅笑了,吐出粉红的舌尖。“我就知道主人不像那些粗人。”

    ——

    两天后,东方朔在蒲类海旁等到了右贤王。

    右贤王很沮丧。西征无果,南征又无功而返,达坂被梁啸占据,车师王宫被梁啸烧毁,匈奴人这次大失颜面。幸好在龟兹得到了大量的战利品作为补充,否则他这次损失会更大。

    看到东方朔,他更加伤感。如此一个智者,不能为已所用,让他很不甘心。

    “大王英明。”东方朔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当机立断,非智者不能为。”

    右贤王苦笑一声:“先生等在这里,是为了安慰我么?”

    “虽不能为大王效劳,可是大王待我不错。身为朋友,过来送送大王,顺便也请大王节制部下,不要伤害无辜,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先生这是威胁我么?”右贤王眯起了眼睛。“区区蒲类人,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大王,疏榆谷不仅有蒲类人,还有我汉人。”东方朔笑道:“如果大王想攻疏榆谷,不妨一试。”

    右贤王脸色尴尬。他的确有偷袭疏榆谷的计划,只是没什么把握。梁啸就在疏榆谷,他做梦都想抓住梁啸。现在东方朔提醒他了,他更加不敢。取胜无望,时间却拖得太久,他已经难以为继,再不赶回草原,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右贤王作色道:“在先生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我就知道大王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东方朔哈哈大笑。“大王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不妨派人来说一声。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

    “多谢先生。”右贤王吐了一口气,心里舒服了一些。看来交了东方朔这个朋友还是有用的。这大半年征伐,没有战利品,他正愁怎么过冬呢。

    就在蒲类海边,两人谈了很久,具体谈了一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

    送走了右贤王,东方朔回到了疏榆谷。休整数日后,梁啸决定返回大宛。

    他已经决定开春后返回长安复命,自然要先回大宛一趟。一来大宛与大汉建交,要派质子去长安;二来他也要给洛绪丽一个交待。回了长安,他还能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再回来,都是说不准的事,总不能让洛绪丽一直等着。

    参考东方朔的建议,梁啸将西域的事务分成两块:葱岭以西的大宛、月氏等事务交给李舒昀负责,他和大宛副王昧蔡、月氏大禄阿奢那都有交情,做起事来比较容易。葱岭以东,天山以南的事务则交给李当户。他和龟兹人、危须人打过交道,容易相处。

    在李舒昀、李当户之外,没有官职的东方朔以智囊的身份全面统筹。等梁啸回到长安,再请朝廷任命。

    东方朔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赶往交河城,与车师王谈判。

    也许是因为匈奴人退走了,没人撑腰,也许是被梁啸一把火烧怕了,车师王接受了东方朔的建议,与大汉结盟。得知这个消息后,梁啸非常满意,派人送回了从交河城掳走的车师王族十余人,并让李当户赶往交河城商洽相关事务。

    达坂相持数月,匈奴人驱狼吞虎,逼各国将士当炮灰,万余人战死,损失惨重。车师只剩下残兵千余,没有汉人的帮助,他们自保都不足。

    与车师一样损失惨重的还有龟兹。龟兹被匈奴人击败,一万大军被迫从征,损失殆尽。龟兹实力大减,龟兹王后悔莫迭。早知如此,当初就听李当户的建议,固守龟兹了。如今国都被匈奴人掳掠一空,实力大损,王室内部也群议汹汹,龟兹王的王位岌岌可危。

    东方朔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龟兹,想办法联系到了何塞。何塞返回王城,在东方朔的帮助下重整军务,成为龟兹国不可或缺的重将。

    车师、龟兹先后与汉人结盟,乌孙、月氏又或明或暗的与汉人交好,其他小国更不敢落后,东方朔所到之处,都受到了或出自真诚,或出自无奈的热烈欢迎,一时风光无限。

    在东方朔周游列国的时候,梁啸回到了素叶城。

    克瑞翁很给面子,出城十里相迎。两次固守素叶城,击退匈奴人的进攻,他不仅威望大增,而且发了一笔横财,如今更是富得流油。看到梁啸,他就像看到了财神爷一样热情。

    聂壹等人也在欢迎的队伍中。得知梁啸即将返回长安复命,他们欣喜不已。梁啸立下大功,返回长安后,肯定会加官进爵,他们对梁啸的投资也将获得丰厚的回报。这种战场上结下的友谊又岂是一般的结交可比。可想而知,他们这次做了一笔成功的大生意。

    相聚数日后,梁啸和阿奢那一起返回贵山城。

    -

    -(未完待续。)

第356章 女神作证

    梁啸在贵山城受到了贵宾的款待。

    上次乌单围城,梁啸就以百骑袭营闻名大宛。不过当时的威胁只限于素叶城,贵山城虽有风闻,却没受到真正的威胁,很多人也就是当故事听听,并没有切身感受。

    这一次不同,匈奴人十万大军来袭,打草谷的骑兵深入大宛,半个大宛都受到了骚扰,贵山城的权贵们一日数惊,一度以为匈奴人会包围贵山城。梁啸千里奔袭河西,再一次挫败了匈奴人的进攻,并且正面击败了右贤王,解大宛之难,也解了权贵们的灭顶之灾。

    如此英雄,谁能不敬?

    大宛王毋寡命副王昧蔡出城相迎,自己在王宫里设宴,为梁啸庆功。在酒宴上,毋寡宣布将效仿月氏,派遗质子、使臣赶往汉朝,与汉朝结盟。

    众人举双手赞成。月氏都与汉朝结盟了,大宛还有什么不能的。比起遥远的匈奴人来,月氏人才是身边的恶狼,一起与大汉结盟,他们就是盟友,月氏人如果还有什么歹意,至少还有汉朝从中斡旋。

    当然了,更实在的还是汉朝的精美丝绸。转贩丝绸的利润丰厚,只是货源紧俏,都被味蔡控制了,其他人不得不仰昧蔡鼻息。如果和汉朝结盟,有更多的汉商来此,他们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君臣利益一致,自然无人反对。

    昧蔡也很高兴,他是最早力主与汉朝结盟的,对梁啸的支持也最大。如今梁啸再立大功,稳住了西域形势,他的地位更加稳固。得知梁啸准备回朝复命,他立刻开始收购宝石之类的奇珍异宝,供梁啸回朝贡献天子,出售营利。

    梁啸本人也没有闲着,与毋寡商议质子及使团人选,并且约定两国之间的相关义务,为聂壹等人争取权利。他能在西域打出一片天地。与汉商们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现在自然要为他们争取更多的利益。

    接连十几天,梁啸忙得团团转,直到四月中。把大部分准备工作做好,他才稍微有个喘气的机会。

    阿尔法对梁啸说,萨尔格里昂月到了,大宛王宫要祭祀太阳神阿波罗和狩猎女神阿尔特密斯,宫里传来消息。希望梁啸一起参加。

    梁啸考虑了片刻,答应了。

    ——

    狩猎女神的神殿就在王宫旁的一座小山上面,一座希腊式的神殿,环绕着高大的大理石柱子,大门向东,门旁的柱子雕成持矛执盾的女战士,相貌英武,眼神自信,日夜守护着神殿。

    廊下站着两排少女,年纪都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全部身穿羊毛织成的披肩短袍,腰间系着一根革带,脚上穿着皮靴,露出两条光溜溜的长腿。她们拄着长矛,好奇的打量着梁啸,有的还咬着手指头,一脸的娇憨。直到一个身材矫健的中年女子走过来,她们才板起了脸,拿出了女战士应有的模样。

    “这是我们的族长。”阿尔法凑在梁啸耳边。轻声提醒道。

    梁啸不敢怠慢,按照阿尔法教的规矩,恭恭敬敬的行礼。女族长仔细打量了梁啸几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梁啸入内。

    梁啸走进神殿。神殿里很暗,灿烂的阳光只照到门口几步远就黯淡了,只剩下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是一尊尊真人大小的雕像,无一例外,全是女子,或衰老。或年轻,或喜悦,或悲伤,栩栩如生。

    梁啸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神殿,不免有些好奇,一一看过去,倒是有些看得痴了。

    “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洛绪丽从一尊雕像旁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梁啸面前。“就算是观瞻历代前贤的遗像,你是不是也应该先祭拜了女神再说。”

    梁啸尴尬不已,不仅因为失礼,更因为洛绪丽。他早就听希格玛她们说过,狩猎女神是亚马逊人的守护神,只让女子祭拜,从来不允许男子入内,大宛王毋寡也不例外。王宫突然请他参加祭拜,只能是洛绪丽想见他的说法。

    回到贵山城之后,他一直没有单独会见洛绪丽。忙只是借口,他没想到好怎么处置安排这件事。

    “我不懂礼节,多有唐突。”梁啸用希腊语说道。

    “随我来吧。”洛绪丽瞟了梁啸一眼,款款向前行去。

    梁啸跟在她后面,来到狩猎女神的神像面前。狩猎女神的神像非常高大,大概有三个人那么高,头快碰到了天花板。神像前的灯光照不到她的脸,让她微俯的脸像是隐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危险,还有些神秘。

    洛绪丽指导着梁啸行礼,祭拜。梁啸一一照办。

    两人跪倒在狩猎女神的神像面前,双手合什。洛绪丽嘴里念念有辞,梁啸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洛绪丽睁开了眼睛。“我告诉女神说,你是阿尔卡帕的主人,请她保佑你。”

    梁啸想了想。“我更愿意是阿尔卡帕的兄长或者丈夫。”

    “阿尔卡帕牺牲了,我知道,你很伤心。”洛绪丽轻声叹息:“我也很伤心。”

    “我不是伤心,而是后悔。如果不是我贪功冒进,阿尔卡帕不会死。”

    “亚马逊女战士不怕死。”洛绪丽说道:“能随你这样的英雄征战沙场,是她们的荣幸。阿尔法她们都没有怪你的意思。殿外那些未成年的亚马逊女战士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她们很羡慕阿尔卡帕。从她们部落离开故乡以来,亚马逊女战士侍奉过无数人,能像阿尔卡帕一样得到宠爱的并不多。”

    “那是她们的悲哀,不是我的荣耀。”梁啸转过头,打量着洛绪丽,无奈的笑了一声。“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让人为我牺牲,并且引以为豪。”

    洛绪丽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所以你躲着我?”

    “不是躲着你,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对你说。”梁啸挠挠头。“现在,我不是来了么?”

    “你想好了吗?”

    “没有,但是我想,还是坦诚的告诉你比较好。”梁啸沉吟了片刻。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洛绪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回长安,前途未卜,我不仅不能给你公主应该有的生活,而且可能无法保障你的安全……”

    就在狩猎女神的注视下,梁啸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

    东方朔两次提到希腊模式不可行,并特地警告他回到长安之后不要自不量力。削藩不仅是天子的目标,更是朝廷的一贯方针,谁也挡不住。可是真要他闭口不言,恐怕也做不到。一方面他和淮南王府牵扯不清,一旦淮南王案发,他很难置身事外,另一方面他两世为人,也不可能看着帝制**威肆虐而忍气吞声。

    他不可能像卫青那样被天子踩到底还不反抗。

    可是,不论他立多大功,与天子有分歧,恐怕都没什么好结果。

    再者,洛绪丽是大宛公主。和刘陵一样,她的婚姻牵涉到太多的政治因素。他把洛绪丽带回去,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吗?如果不能,那又何必让她离开父母,离开故土,去陌生的长安?

    洛绪丽静静的听着,想了好一会。“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就在大宛。”

    梁啸苦笑着摇摇头。

    洛绪丽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梁啸。“放心不下你的母亲,还是放心不下那位公主?”

    梁啸面红耳赤。洛绪丽咯咯地笑了起来。“谁会想到,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汉家英雄还会脸红。”

    梁啸自嘲道:“汉家英雄又不是冷冰冰的石像,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你小心点,这可是有狩猎女神的神殿里。”洛绪丽歪了歪嘴,佯怒道。

    “呃……”梁啸给狩猎女神施了个礼。“其实,除了母亲和……那位公主之外,我还有自己的私心。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就在眼前,我怎么能坐观。再者,要想保得大宛长治久安,仅靠大宛、月氏的实力是不够的,还要我大汉出手,给匈奴人以重创。否则,我就算留在大宛,也安生不了。”

    洛绪丽眨了眨眼睛,沉吟良久。“好吧,你注定是征战天下的英雄,不可能守在我的身边。大宛太小,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只希望你征服天下之后,想休息的时候,记得来大宛。”

    梁啸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失望。洛绪丽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会随他走。虽然这正是他希望的,可是由洛绪丽提出来,他还是有些失落。一颗闪亮的明珠就这样从自己的眼前错过了,着实可惜。

    “舍不得我?”

    “的确。”梁啸点点头。“能遇到公主,是我此次西行的最大收获。忽然就要分手了,真有些舍不得。”

    洛绪丽咯咯地笑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神殿祭祀女神吗?”

    梁啸摇摇头。

    “那你知道,亚马逊部落只有女人,她们是如此延续生命的吗?”

    梁啸愣了一下,随即惊得瞪大了眼睛。洛绪丽慢慢地走了过来,张开双臂,搂住了梁啸的脖子,眼神如春水一般**,脸红像是盛开的桃花。

    “请女神作证,让我像一个亚马逊女战士一样……”

    (第二卷完)

    -

    -(未完待续。)

第357章 路漫漫

    建元六年,七月。

    梁啸率领庞大的使者和商队,再一次翻越葱岭,来到了乌垒。

    东方朔正在绿油油的田间忙碌,清澈的高山雪水沿着新挖的沟渠潺潺流淌,滋润着脚下的土地,滋润着田间青青的麦苗。几个衣不蔽体的胡人正在田间拔草,他们大多裸着上身,露着瘦骨嶙峋的身体,看起来和难民没什么两样。

    见梁啸盯着那些胡人看,东方朔笑了一声:“不要看了,都是你我造的孽。匈奴人吃光了他们的牛羊,他们没饿死已经是幸运了。”

    梁啸咧了咧嘴,却没笑出声来。去年那场大战,交战的是他们和匈奴人,倒霉的却是那些小国。他先买走了大量的牛羊,匈奴人又抢走了剩下的,他们不挨饿是不可能的。

    “你不会就为他们吃饭奔波吧?”

    “现在吃饭是头等大事。”东方朔蹲下身子,在渠里洗了洗手,又捧起一些水,喝了一大口。“真甜。你走得太急了,再等两个月,车师的葡萄就熟了,用这雪山融水一洗,直接往嘴里送,好吃极了。这西域别的一般,瓜果却是中原远不能及。”

    “吃货!”梁啸撇了撇嘴,故作不屑,却不得不承认东方朔说得对。西域日照充足,瓜果是出了名的好。

    “食色性也,这是孔子说的。所以解决诸国的吃饭问题,是我的头等大事。”东方朔毫不介意的哈哈一笑。“对了,阿尔卡帕的坟我已经建好了,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看一看。如果不满意。我再修。”

    “你办事,我放心。不过,看还是要看一眼的,下一次来西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倒也是。”东方朔咂了咂嘴,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过,还是快一点的好。如果不能尽快打通河西走廊。赶走匈奴人,我支持不了太久。”

    “我会尽快的。去年李广将军攻击休屠王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有不小的收获,足以让朝廷那些人认清匈奴人底细。只等太皇太后一死,天子就可以大举出兵了。”

    东方朔瞟了梁啸一眼,长叹一声。梁啸听着口音不对,连忙问道:“怎么,我又说错了?”

    东方朔没有回答,想了好一会。郑重地对梁啸说道:“你如果一定要回去,就答应我一件事。要不然。你就不要回去。”

    梁啸笑了起来。“这么严重?”

    “嗯,你根本没认清朝廷最大的麻烦在哪儿。”东方朔眉头一挑:“你以为是匈奴人么?”

    “不是匈奴人,那是诸侯王?”

    “诸侯王当然也是麻烦,而且不比匈奴人好解决,但是,朝廷真正的问题却不是诸侯王,而是天命。你听说过诗学博士辕固么?”

    梁啸心头一动,有些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他不认识辕固,但是他知道这个人。辕固在历史上留名,是因为两次争论:一次是与黄生在景帝面前论汤武革命,一次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老子》是家人言,惹得太皇太后把他扔猪圈里了。

    辕固的遭遇,其实就是儒家思想反抗黄老之道,争取政治地位的缩影。

    可是这和天命有什么关系?

    “没学问,真可怕。”东方朔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叉腰,如伟人一般指点江山。“回长安之后,除了战事,你最好不要发表意见,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如果有时间,多读点书吧。”

    梁啸反唇相讥。“某人读书倒是多,可是不一样躲到西域来了?”

    东方朔皱起了眉头。“我们说你的事呢,怎么又扯到我了?我是什么人,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话音未落,两人便笑了起来。东方朔无奈的摇着头,拉着梁啸走到一旁。

    “好吧,我承认,其实读书再多也没什么鸟用,手里得有权才行。可是,你能在西域做英雄,到了长安,你得收起爪牙,不能太露锋芒。要是做不到,干脆就别回去了,和我一起躲在西域。失之淮南,得之大宛,也不错嘛,你说是不是?”

    梁啸收起了笑容。“曼倩,你说的,我记住了。你也要小心,匈奴人固然不是善茬,这些西域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果不能控制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反噬。”

    “所以我才要你回去之后向朝廷进言,尽快发动对河西的攻击。”东方朔说着,走到了马车前,爬上马车,搬出一捆像小山似的木简。“这是我写的文章,你在路上慢慢看,最好能把每个字都记在心里,然后就知道朝廷最大的麻烦为什么是天命了。”

    梁啸吓了一跳,这一大堆木简,得写多长时间?

    “上次写这样的文章,还是上书陛下,陛下足足看了两个月。”东方朔得意地笑了笑。“你回到长安,估计也要两三个月,差不多能看完了。这可是我的一片心血,希望你不要辜负了。”

    梁啸心中一动,看了东方朔一眼。东方朔笑了笑,诡异地挤了挤眼睛。梁啸微微一笑。

    “我会看的。”

    ——

    辞别了东方朔,等到了龟兹王派出的使团和质子,又来到车师,拜见了车师王。在李当户的帮忙下,车师王宫已经修缮一新,看不到一点当初被梁啸烧毁的痕迹,车师王的眼中也只有敬畏。

    在车师王准备使团的时候,梁啸在李当户的陪同下,到阿尔卡帕谷祭拜。东方朔将希格玛的遗体从山洞里移了出来,建了一座坟。坟不大,但是很精致,整体用石头雕成,坟前还竖了一块碑,碑额雕成长矛、盾牌和弓箭的模样,墓碑上用希腊文和汉文写着两行字:亚马逊战士阿尔卡帕之碑。

    墓的旁边,还有一座大坟,埋的是那次远征中牺牲的其他将士。墓前有一块大碑,刻有东方朔亲手书写的碑文,记载了那次堪称传奇的奔袭和每个战士的名字。

    随行的佣兵们看到牺牲的袍泽享受到如此待遇,互相看了看,眼神都有些激动。

    得知梁啸来祭拜阿尔卡帕,务涂谷的车师都尉也赶了过来,与他同行的是一个汉人——莫娅的丈夫吴龟年。看到吴龟年,梁啸很惊讶。莫娅说吴龟年只有四十多岁,可是他看到的分明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花甲老人。

    “吴君是哪里人,可否见告?”

    吴龟年的反应有些慢。梁啸等了半天,他才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隔得太久,忘了。”

    梁啸没有再问。吴龟年不说,自然不是因为忘了,而是不肯说。心里若无大悲痛,怎么可能未老先衰至此。“那吴君就把这里当家乡吧,莫娅是个好女人。”

    “多谢大人刀下留情。”吴龟年喃喃说道:“莫娅对大人感恩戴德。若非大人维护,吴某怕是要绝后了。”

    李当户在一旁说道:“莫娅对车师王多有劝谏。车师王愿意与大汉结盟,莫娅有功。”

    梁啸点点头。“莫娅的确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吴君当好好珍惜。”

    吴龟年应了一声,默默地退了下去。

    ——

    从阿尔卡帕谷回来,车师王已经准备好了使团,他那个信佛的太子车夷将作为质子,跟随梁啸赶往长安。梁啸很意外,即使有莫娅从中说合,车师也是被威服,并不是真心诚意与大汉结盟。将独生子送往长安为质,这个诚意可太足了,不像是车师王能有的做派。

    经过打听,梁啸得知,这是车夷自己的要求,车师王莫与多次阻拦无果,只得让他去。后来与车夷独处时,梁啸问起了原因。车夷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是姑姑莫娅的建议,她希望他去长安求学,增长见闻,以后好做一个合格的国王。

    梁啸再一次庆幸,亏得当初没杀莫娅,要不然车师的事不可能这么顺利。

    梁啸一路东行,随行队伍也越来越大。当他再一次跨过星星峡的时候,身后已经有五百余人,驼马千余。接到消息前来迎接的小月氏都尉马奇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大人,天山南北的王国都派使团了?”

    梁啸笑笑。“虽然不是全部,却也差不多了。都尉,你呢?有没有兴趣派人跟我往长安走一趟?”

    马奇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大人,匈奴人又回来了,而且很疯狂。大人要想回到长安,恐怕没那么容易。”

    梁啸非常意外。“是哪个部落的?”

    “日逐王。”马奇说道:“另外,我收到消息,你们汉朝的李将军去年虽然袭击休屠王部得手,但是他又撤走了,休屠王不仅夺回了他的牧场,还和羌人联手,多次入侵汉朝,收获颇丰,如今实力更强了。”

    梁啸大吃一惊,这和他的预计完全相反。“那李将军呢?他没有反击?”

    马奇摇摇头。“不知道,现在与匈奴人作战的是一个姓公孙的将军。”

    梁啸心里咯噔一下,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上次李舒昀回长安,身边有三百多佣兵保护,结果还没能完成任务,只得埋掉了大部分的货物,轻装上阵,借着匈奴人西征、河西空虚的机会才回到长安。

    如今他身边只有百余希腊少年骑士和佣兵,其他的都留给东方朔了。当时想的是人太多,回去没办法安排,现在才发现,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他几乎不可能安全的到达长安。

    这可怎么办?

    -(未完待续。)

第358章 戆汲黯

    梁啸反复权衡,最好只得做出一个非常无奈,甚至很丢脸的选择。

    除了大宛使团和随行的商人,其他人全部遣返。他知道 这样做很没面子,但是使者团不是普通商队,如果有什么意外 ,造成的伤害可能比丢脸更大。特别是像车师王子车夷,他是独子,如果他被匈奴人杀死或者掳去,车师王肯定要倒戈。

    他冒不起这个险。

    梁啸写了一封信,请车夷带给东方朔。河西走廊的情况远不如预期,他们在西域立足的难度加大,请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

    精简后,梁啸只剩下两百余人,驼马五六百。他和马奇商量,请马奇派骑兵随行保护,提供饮食。

    马奇答**g 了。不过,他提出一个建议,为了避免与匈奴人正面遭遇,最好改走祁连山以南。祁连山南也有一条道可以到达陇右,虽然难走一些,可是当地的羌人势力分散,而且与小月氏的交情不错,相对来说安全一些。再者,不少部落去年都参与了劫掠河西的行动,他们对梁啸的印象都不错。

    听完马奇的解释,梁啸猜到他说的是什么路。在丝绸之路的历史上,除了河西道和草原道,还有一条青海道。一旦河西走廊被异族占据,青海道便成为丝绸之路的主道。河西走廊畅通,青海道的地位便下降,成为辅道。

    不过,现在西域尚未开通,丝绸之路尚在雏形阶段,青海道也只是羌人部落之间的一条古道。远没有后世那么闻名。他身后的这么多汉商都不知道 青海道。便是证明。

    梁啸接受了马奇的建议。沿疏勒河向南,翻过祁连山。

    翻过山口的时候,他勒住座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绿洲,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冷峭。

    ——

    十月中,长安。

    未央宫前殿,天子坐在御座上。慷慨陈词,意气风发,宏亮的声音响彻大殿,回荡在每一个大臣的耳边。

    以丞相武安侯田蚡为首的群臣屏声息气,恭聆圣训。

    天子心情大好,眼神越发明亮,声音也越发高亢,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五月,年迈的太皇太后窦氏终于撒手人寰,崩于长乐宫。尚未料理完丧事。天子便下诏罢免了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庄青翟,任命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不仅又任命大农令韩安国为御史大夫,拉开了革故鼎新的大幕。

    似乎为了印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一直骚扰北疆的匈奴人也消停下来,派使者来到长安,请求和亲。

    此刻,天子召集群臣,正在商议是否要答**g 匈奴人的请求。在此之前,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的,表达一下自己期望行仁义,抚万民的良好希望,正当他说得兴奋之时,寂静无声的朝臣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天子脸一沉,闭上了嘴巴,威严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了主爵都尉汲黯的脸上。

    群臣讶然,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了汲黯。

    汲黯垂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对天子和群臣的注视不以为然。

    天子有些犹豫。他知道 汲黯最近心情不太好。朝廷变革制度,招揽大量儒臣文士,重提崇儒之议,而汲黯却是黄老之道的信奉者,对这个政策颇有异议。他为人梗直,即使是面对天子,汲黯也不给面子。这时候汲黯摆出这副表情,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要说。

    可是,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没看见,好像又不太合适。

    “汲卿,朕欲以仁义抚天下,汲卿笑而不语,不知是何意?赞成乎,反对乎?”

    汲黯不慌不忙的出列,拱手弯腰,施了一礼。“陛下磨刀霍霍,一心想征讨匈奴,又何必大谈仁义。若是有人信了,陛下岂不弄巧成拙?”

    天子顿时变。他虽然有心理准备 ,却还是准备 不足。汲黯居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说他是心口不一,前面那么精采的言辞都是掩人耳目的谎言。他有心喝斥汲黯,却张了几次嘴,却又不得不闭上嘴巴。

    原因很简单,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喝斥汲黯,坚持自己是真的欲行仁义,那朝臣们真的以为他同意和亲,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天子一时不知道 如何是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原本滔滔不绝的口才不翼而飞。他怔了片刻,站起身 ,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朝臣。

    丞相田蚡走了过来,打着哈哈。“汲君,你这又是何必呢,朝堂之上,岂可不顾君臣之礼……”

    汲黯一甩袖子,侧面对着田蚡。“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就是为了匡弼过失,查漏补阙。君有过,为臣者岂能装聋作哑?难道看着陛下口是心非,我却要掩耳盗铃,跟着你们阿谀奉承?”

    田蚡一僵,刚准备 再说,汲黯已经扬长而去。田蚡大怒:“这个汲黯,真是个戆头,不可理喻。”

    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

    ——

    天子回到温室殿,吹了一会儿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想了想,又有些后悔,因为和汲黯置气,居然将正事给耽误了。

    “请丞相和御史大夫来。”

    时间不长,田蚡和韩安国先后赶到,向天子行礼。田蚡犹是一脸怒意,韩安国却面平静,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天子看了他们一眼,特别是看到田蚡怒气未消,不禁笑了一声。

    “还在为汲黯的事生气?”

    “汲黯太过份了。”田蚡怒道:“君君臣臣,朝堂之上,如此无礼,岂是大臣应该做的。”

    天子摆摆手。“行啦,汲黯就是这样,你也别挂在心上。请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和亲的事。韩公。你这次镇边与匈奴人多有接触。依你之见。要不要拒绝他们的和亲,以示惩戒?”

    韩安国花白的眉毛微微一颤,不经意的瞟了田蚡一眼。田蚡抢先说道:“陛下,和亲乃是国策,太皇太后在世时便一直奉行和亲之策。也正因为如此,才将擅自出战的李广贬为庶人。现在匈奴人主动请和,正是陛下施仁义的时候。如果拒绝,岂不是彰显太皇太后之过。有违孝道?”

    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韩安国。韩安国无奈,只得说道:“陛下,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像鸟兽一般行踪不定。我军如果主动出击,远行千里,却未必能找到匈奴主力,届时要么无功而返,劳民伤财,要么勉强深入,有全军覆没之险。风险太大。以臣之见,不如和亲。边境安宁,朝廷也可晏然无事。”

    天子的眼角垮了下来,看看田蚡,又看看韩安国,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内殿。

    田蚡和韩安国尴尬不已,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转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殿外,天子的脸上阴云密布。霍云病走了进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同情地看着天子。天子叫过霍去病,摸着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小去病,快快长大。这些老朽老了,指望不上了。”

    “陛下,何不以李广代替韩安国?”吾丘寿王走了进来,低声说道:“韩安国虽是名将,可是论起对匈奴人的熟悉,他可不如李广。李广如今赋闲,陛下有诏,他岂能不欣然从命。”

    天子想了想。“韩安国虽然老朽,毕竟稳重。李广善战,却分不清轻重。两相比较,还是韩安国更好一些,至少不会出错。”

    吾丘寿王疑惑不已,却不敢再问。李广有功不赏,反而被免为庶人,这件事已经成了一个疑案,即使是他这样的近臣也搞不清楚天子在想什么。听天子这口气,仿佛李广犯了什么大错。

    “你去大行寺看看有没有西域的消息。”天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 西域的战事如何了。”

    吾丘寿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天子抬起手,揉了揉眉头,有些头疼。韩安国居然不支持他,这让他非常意外 。不过,比起田蚡的意见,韩安国毕竟是有实际 作战经验的老将,他说的问题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对匈奴作战的确胜算不多。

    难道只能和亲,继xu 被匈奴人欺辱?天子冷笑一声,捏起拳头,一拳砸在案上。

    ——

    梁啸纵马奔驰,左冲右突,手中劲弓急鸣,射出一枝又一枝的利箭。

    弦声响处,匈奴人纷纷落马。

    佣兵和希腊少年骑士紧随其后,无情屠戮,所到之处,匈奴人如苍蝇一般散开,又在远处集结,紧紧地盯着梁啸和梁啸身后的使团、商队不放。

    双方缠斗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

    在马奇的保护下,梁啸沿着青海道一路向东,沿途受到了羌人和小月氏人的热情接待,除了几伙不长眼的流寇,基本没遇到什么危险。等他渡过黄河,进入陇西境,以为真正 安全的时候,却连续遭遇了十几批匈奴人。开始只是十余人的斥候,后来人数越来越多,渐渐有百余人的骑兵出现。

    现在咬着他的就是一支近两百人的匈奴骑兵。好在他们人数虽多,却是长途奔驰而来,马力不足,又对梁啸等人的实力估计不足,一上来就吃了一个闷亏,被梁啸等人射杀数十人,折了锐气,这才僵持不下。

    尽管如此,被使团和商团拖累的梁啸也很难摆脱匈奴人,只有耐心地与他们缠斗,一点点的积累优势。

    他非常上火,这已经是大汉境内,怎么有这么多的匈奴人?这姓公孙的太守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就在梁啸猜测的时候,远处响起了战鼓声和马蹄声。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正在迅速接近,一面火红的战旗迎风飘扬。

    匈奴人见势不妙,纷纷拨马就走,瞬间走了个干净。

    时间不长,一个骑士策马来到梁啸的面前,大声喝道:“太仆公孙贺,问候足下,来者何人?”——

    未完待续。

    --╯蓝╯╯

第358章 差距

    公孙贺身材高大,精神瞿烁,说话声音宏亮,带着力感十足的手势,看起来极富感染力。

    看到梁啸,他非常客气,老远就跳下马,大步走了过来。梁啸不敢怠慢,连忙翻身下马,抢先几步迎了上去,拱手行礼。公孙贺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卫青的大姊夫,将来的丞相——虽然下场很悲摧。可是话又说回来,在汉武帝的朝堂上,有几个丞相不悲摧呢。

    当然了,更让梁啸不敢大意的是公孙贺以太仆之尊守陇西,这不合常规,恐怕是天子有意而为之。

    这一路上虽然辛苦,梁啸却没有闲着,他不仅将东方朔写给他的那一堆竹简看完了,而且想了很多。大汉不比在西域,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来。朝堂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刘彻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雄主,动则得咎,不能不小心应付。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行。

    镇守陇西的是太仆公孙贺,这么奇怪的事,他当然要留心,要多想一层。

    “梁君,你终于回来了。”公孙贺瞟了一眼远处的使团,亲热地拍着梁啸的肩膀,爽朗地哈哈大笑。“我常听仲卿提起你,他对你可是推崇得很哪。”

    梁啸连忙谦虚了几句。公孙贺主动提起卫青,自然是套近乎。公孙贺原本就是太子舍人,又多次从军有功,是天子的亲信。在他离开长安之前,就知道公孙贺奉诏娶了卫青的大姊卫君孺,可谓是天子的心腹。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梁啸客气了一句,将大宛使者和质子引到公孙贺面前,又将随行的商人介绍给公孙贺。“诸位,这位便我大汉天子身边的重臣,位列九卿之一的公孙贺,公孙太仆。”

    大宛使者听了,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商人们更是心领神会,一一上前见礼。顺手奉上一份丰厚的见面礼,感谢公孙贺的救命之恩。九卿这样的高官,他们平时根本见不到,此刻自然要抓住机会套套近乎。

    公孙贺坦然的收下了礼物。自有随从记下商人的名字。不过,他对识趣的梁啸却是更热情了。梁啸这么一介绍,可是给他带来了一笔意外之财。

    “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让我来陇西么?”

    梁啸拱拱手。“正要请大人解惑。”

    公孙贺笑笑。“你上次派李舒昀送回来不少大宛良种马,天子将这些马都放在了天水牧苑,我这个管车马的太仆自然要来看着。免得被匈奴人抢了去。”

    梁啸问道:“既是如此,为何大河以西还有匈奴人?这一路走来,我已经遇到好几批了。若非太仆救援及时,这些使者和商旅都可能被匈奴人掳了去。”

    公孙贺苦笑一声:“陇西子弟无心作战,我也是有心无力,左右支绌啊。”

    梁啸想了想。“李广将军现在如何?”

    公孙贺打了个哈哈。“他啊,在长安射猎呢。”

    梁啸没有再说。他明白了公孙贺苦笑的原因。从羌人和小月氏人那里,他已经听说了李广去年的战绩。照常理说,这么大的功劳,就算不封侯。重赏也是免不了的。现在李广在长安赋闲,封赏自然是谈不上了。他都没有封赏,那随军的陇西子弟更是休想。如此一来,陇西子弟哪里还有作战的劲头。

    对他们来说,征战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保护家园,二是封爵赏赐。如果没有封赏,仅仅是保护家园,自己组织起来,不让匈奴人得手就可以了,没必要听候官府的差遣。不辞劳苦的征战。

    据地而守,当然要比追击轻松得多。何况陇西子弟性情急燥粗猛,要他们忍下这口气,实在不怎么可能。如此一来。公孙贺能依靠的力量就非常有限了。

    边郡地区,如果没有本地少年积极支持,要想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是根本不可能的。

    回到陇西郡治狄道,公孙贺安排梁啸先住下,然后派六百里加急向朝廷汇报。

    梁啸本身就是朝廷任命的使者,按例可以陪同大宛使团直接进京。可是大宛是西域大国。梁啸希望朝廷能够将接待大宛的级别提高一些,以示重视。另外,随行还有不少良马,是直接交给太仆公孙贺,还是留在天水牧苑,他也要请天子下诏明示。

    在等候朝廷文书的时候,梁啸大部分时间就随公孙贺一起追击入侵的匈奴人。休屠王似乎知道了他的行踪,可惜已经迟了,非常恼火,大肆派兵骚扰,公孙贺应接不暇,有时几乎是一日数战。

    ——

    “陛下,陛下……”枚皋快步走上大殿,一脸喜色。

    天子见了,很是意外。“怎么了?”

    “陛下,大行寺送来消息,梁啸回来了,已经安全到达陇西郡。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宛质子。”

    天子大喜,禁不住笑出声来。“好,好。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大宛质子?这么说,葱岭以西已经有两个大国臣服了,匈奴右臂可断矣。枚皋,你立刻去大行寺,让王恢不要耽搁,立刻派人引梁啸入关。”

    “唯!”枚皋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天子诧异的看着他。“怎么,还有事?”

    枚皋嘻嘻笑道:“陛下,梁啸从西域回来,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臣想先下手为强,勒索他一下,免得他到长安,被别人围住,没臣的份了。”

    天子心情大好,伸手指点着枚皋,哈哈大笑。“好你个枚少孺,居然如此好利忘义。梁啸万里归来,你居然只想着勒索他。好,朕就遂了你的心愿,派你做迎使,去陇西。”

    枚皋转身离去。

    天子用力揉了揉霍去病的小脑袋。“小去病,梁啸回来了,你可要好好听着,将来像他一样,扬国威于万里之外。”

    霍去病咧了咧嘴,挣脱了天子。“陛下,你弄痛我了。”

    ——

    “主人,别追了,别追了。”阿尔法连声叫道。

    梁啸拉满了弓,一箭射倒正在拼命逃跑的匈奴人,不满的说道:“为什么不追?我要将这些匈奴狗全部杀掉。”

    “阿啸,不能再追了。”荼牛儿也赶了上来,伸手拽住了梁啸的马缰。“公孙大人他们都落后面了。再追,我们有可能又和上一次一样,被匈奴人包围。”

    梁啸回头一看,不禁汗颜。他追得太高兴,放马狂奔,结果忘了双方战马的差距,公孙贺都没影了。

    现在陇右战场上,以战马的实力区别,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大宛马、月氏马是最好的战马,高大强壮,速度快,耐力好,而且性情温顺,不论是作为乘马还是作为战马,都是最好的选择。

    匈奴马位居其次,速度中等,耐力好,比起大宛马、月氏马来都略逊一筹。但是匈奴马有个特点:不挑食,不像大宛马、月氏马一样一定要精料喂养,一旦饲料跟不上,状态就大受影响。匈奴马有好的就吃好的,没好的,啃点牧草一样能应付,短期内不会影响战斗力。

    实力最弱的就是汉军骑士的坐骑,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如匈奴马,状态好的时候,勉强能打个平手。状态不好的时候,直接被匈奴马甩在后面吃灰。

    这还是陇西本地产的战马,和匈奴马的差距还不算太明显。如果是中原来的马,还要再差一些。

    好在汉军骑士的武器装备优势明显,在与匈奴人正面作战的时候,并不受制于人,只要缠住匈奴人,汉军就能占上风。不过,与梁啸等人比起来,汉军将士就有些跟不上了。不论是战马还是装备,都比梁啸他们差一大截。

    这也难怪,梁啸身边的这些骑士和佣兵不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牧民,就是靠战斗生活的佣兵,再加上梁啸不惜血本装备的铁甲、长矛和战刀,可以说是这个时代装备最精良的战士,和那些靠制式装备战斗的陇西骑士比,他们当然有优势。

    因为梁啸等人的加入,汉军终于拥有了明显的整体优势,不过实力的差距也造成了战术的脱节。梁啸等人一旦全力冲锋,陇西骑士往往跟不上节奏,给匈奴人留下机会。

    在此之前,梁啸等人就因为冲得太猛,被匈奴人反包围,亏得梁啸等人战力强,匈奴人一时咬不动,公孙贺又及时赶到,这才没有遭受重创。

    梁啸勒住了战马,悻悻地看着远遁的匈奴人,吐了一口唾沫。

    公孙贺率部赶了上来,坐骑已经气喘吁吁,汗出如雨。

    “梁君,你慢一点。”公孙贺苦笑道:“你这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老朽,跑几步路就喘得不行。”

    梁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大人说笑了,是我鲁莽。大人不老,是大人的坐骑不够好。”

    公孙贺看了梁啸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梁君,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我汉军都能装备你们这样的好马,还能让匈奴人这么猖狂?不瞒你说,现在朝廷反击匈奴人最大的障碍就是战马。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足以支撑你这样的战术。太仆寺在籍的马数不过三十万,就算一人双马,也只能供给大军十五万,不足匈奴一半。”

    梁啸赧然,拱手道:“多次大人赐教。”

    -

    -(未完待续。)

第359章 为臣之道

    十二月初,枚皋赶到了狄道。

    梁啸大喜过望。他在狄道停下来,没有继续赶路,等朝廷的诏书固然是原因,但利用这段时间了解一下长安的情况也是目的之一。对他本人来说,这可能比前一个目的更重要。

    枚皋的到来正合他意,东方朔去了西域,眼下能给他提建议的人也只有枚皋了。

    看到枚皋,梁啸很兴奋。他直言不讳地问起了李广的事情。这是眼下他最关心的问题,李广为什么有功无赏,反而被下了狱?他和李广关系甚深,会不会受到牵连?

    枚皋微微一笑:“你知道淮南翁主研制出了一件宝物,名叫千里眼吗?”

    梁啸点点头,转身让希娅取来千里眼。“不就是这个吗?”

    “嗯,看来你也有。”枚皋接过来,套在眼睛上看了看,啧啧称奇。梁啸静静地等着。他问李广的事,枚皋却先问千里眼,这件事难道和刘陵有关?

    “这样的宝物,据我所知,连你这一件,总共有四件。”枚皋不紧不慢的说道:“天子一件,你一件,韩安国和程不识各一件。韩安国和程不识的千里眼,都是他们受命驻边之后,淮南王派人馈赠的。他们说这是至宝,非人臣敢有,所以都原封不动的送到长安来了。”

    梁啸心里一动,恍然大悟。既然是受命驻边之时,那李广应该也有一件。“李将军没送?”

    枚皋点点头。“不知道他是没有得到淮南王的馈赠呢,还是忘了,总之没听他提起。”

    梁啸咧了咧嘴,嘴里有些发苦。淮南王既然送给韩安国、程不识,岂能不送给李广。李广没说,只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不值得向朝廷汇报。这种错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吴楚七国叛乱,他随太尉周亚夫出征。就曾经私受梁王将印,以至于有功无赏,错失了一次封侯的好机会。

    没想到他这么不长记性,在同样的问题上又一次犯了错。

    “这么说。没能封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敢说全是这个原因,但是这肯定是原因之一。”枚皋叹了一口气。“李将军性情耿直,世人皆知。可是为官多年,依然如此不谙人臣之道。也是罕见。由此可见,不读书还是不行啊。”

    梁啸既赞同枚皋的意见,又有些不以为然。“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原因?”

    “朝臣们不赞成与匈奴人开战。不久前,匈奴单于派使和亲,天子朝议,结果被汲黯面折,不欢而散。丞相田蚡、御史大夫韩安国都不同意,天子也无法奈何,现在还在拖。”

    “韩安国做了御史大夫?”梁啸非常吃惊。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相当于副丞相,已经接近巅峰了。韩安国在受命驻边之前,还只是一个北地都尉,怎么才几年功夫就升任御史大夫了。

    “嗯,从北边回来之后,他被任命为大农令。太皇太皇驾崩,庄青翟被免,他就成了御史大夫。”

    “这是因为他是梁国的旧臣?”梁啸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嘲讽。“还是因为他深谙为臣之道?”

    “兼而有之。”枚皋瞥了梁啸一眼。“别忘了,你我身上都有梁国的印记。”

    梁啸哈哈一笑。“你有梁国的印记是事实,我和梁国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我姓梁么?”

    枚皋嘿嘿一笑:“如果我没记错。你母亲叫梁媌吧?”

    “怎么着,不是梁国人就不能叫梁媌?”

    “你可知道,梁国女子以媌为名,就和吴国女子以娃为名一样。其实根本不是一个名字。”

    梁啸一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枚皋说得没错,媌其实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对女子的惯用称呼,就和吴国女子常被称为吴娃一样。

    “这个你不用太操心,梁王也罢。太皇太后也罢,都死了。你就算是梁国人,也没什么影响了。韩安国能做御史大夫,一是他有这样的能力,二是他的确深谙为臣之道。别的不说,他没有阿从天子之意,坚持和亲之策,便是明证。”

    梁啸笑了起来,打趣道:“那你说的这个为臣之道,究竟是什么?是听话,还是不听话?”

    枚皋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这个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你呢?”梁啸追问道:“你信奉的为臣之道是什么样的?”

    “我嘛……”枚皋恼怒的瞪了梁啸一眼。“我相信夫子说的,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大丈夫,直道而行。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梁啸感慨不已,深施一礼。枚皋虽然谈不上大义凛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韩安国同样如此,抛除个人见识,他能够坚持自己的观点,不随意附和天子出击匈奴人心思,也算是尽了本份。

    相比之下,李广也没错,可是他和韩安国相比,的确在政治上有些弱智。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也许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只当自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少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了,我就没有白跑这一趟。因为淮南翁主,你已经得罪了严助和田蚡。回京之后,你要慎言慎行,不要再自找麻烦。千里眼的事,主动和天子解释清楚吧,不要等他来问你。你我年少,犯错在所难免,天子不会太计较。可若是有心隐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梁啸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

    “还有……”枚皋顿了顿。“马八尺为龙,你那匹大宛马比献给天子的贡马还要好,我觉得可能不是很合适。你最好献与天子,免得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说三道四。”

    梁啸挑起了眉头,心情变得非常恶劣。怎么自己辛辛苦苦的战斗了两年,回到大汉,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封赏,却是一大堆问题?大宛马不能骑,那大宛公主怎么办,我让她怀了我的种,岂不是死罪一条?

    见梁啸心情不佳,枚皋同情地拍拍梁啸的肩膀。“阿啸,为臣不易啊。”

    ——

    虽然不爽,可是梁啸也知道枚皋的一片好意。若不是关心他,枚皋根本没必要从长安跑到狄道来。他送了枚皋两颗大宝石。枚皋虽然已经升了官,现在是文学侍从,又有侍中的加衔,领着千石的俸禄,要养活一家人也不容易。

    枚皋很愉快的接受了。他告诉梁啸,如今西域来的宝石美玉在长安非常受欢迎,权贵之家趋之若骛,像他这样的穷酸,根本买不起。这两颗宝石让他终于有实力在众人面前挺起腰杆了。

    梁啸很意外,他知道这些东西会受欢迎,却没想到这么受欢迎。两块宝石就能让枚皋挺起腰杆?这么说,郭家父子可是赚住了。他想到那些还埋在祁连山的珠宝,不禁笑了起来。

    “少孺,赶走匈奴人,打通河西走廊,宝石、美玉何足道哉。”

    枚皋把玩着宝石。“怎么,你也想劝陛下出兵?”

    “是的。”梁啸示意希娅关上门,铺开一张地图。枚皋和梁啸一起出使的时候,梁啸就帮他设计过马车,让马戎描绘了大量的匈奴地图。他能够升任文学侍从,又加了侍中衔,与那些地图分不开。现在看到梁啸又拿出一副地图,立刻将宝石揣进怀里,伏在案前。

    梁啸讲起了他的一路见闻。这些本来是他打算亲自向天子汇报的,既然枚皋来了,不如先让枚皋看一下,一是互相讨论一下,以免自己钻牛角尖,二是分枚皋一些功劳。俗话说得好,出门靠朋友,天子身边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肯定不是坏事。

    梁啸给枚皋看的是青海道的地图。

    接受马奇的建议,取道羌中返回,原本是不得已。可是后来,沿途遇到了不少羌人、小月氏人,又遇到了一些商人之后,他有了新的发现。

    他之前对青海道的认识不准确,或者说,有极大的误区。

    就目前而言,青海道可能比草原道、河西道更适合商贸。一是因为羌人实力分散,大部分部落都欢迎商人,愿意给他提供饮食、驮马,打劫的比较少;二是匈奴人虽然也想号令羌人,但是受限于实力和祁连山的阻隔,对青海道的影响力严重不足。

    他能安全通过青海道回到大汉,与这两个因素都有关系。如果能趁此机会,抢先进入青海道,不仅可以得到羌人的帮助,还可以以羌人部落为后勤基地,与匈奴人争夺河西。如果拖得时间太长,让匈奴人控制了青海道,再出兵争夺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到了那时候,羌人将成为匈奴人的附庸,与大汉为敌。

    就和西域一样,这是一个窗口期,稍纵即逝。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不能及时控制河西走廊,那他在西域争取来的机会也将化为泡影。匈奴人迟早会击溃东方朔、李当户等人,彻底控制西域。

    如此一来,不仅他的努力将付之东流,汉匈之战也将走上历史老路,倾全国之力,付出沉重的代价。

    听完梁啸的讲解,枚皋立刻明白了梁啸的意思,他眼神灼灼,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阿啸,这是一个机会啊。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向天子进谏,尽可能抢到出使羌中的机会。”

    梁啸哈哈大笑。和枚皋说话就是这么投契,他只要露出一点意思,枚皋就明白了,而且欣然响应。

    -

    -(未完待续。)

第360章 有所不为(月中了,求月票!)

    梁啸随从众多,除了大宛使者和商人之外,还有希腊少年骑士和佣兵百余人。这些人能否入境,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入境,都需要朝廷给出章程。

    枚皋带来了天子的诏书,这些人都可以以梁啸部曲的身份入境。

    “这是天子对你的恩宠。”枚皋带着几分羡慕说道:“虽说诸侯王府拥有卫士以百数的并不罕见,商人家拥有奴婢的也不少,可是对于一个白身来说,拥有上百卫士可不多。”

    梁啸心头一喜:“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可能封侯?”

    “这很难说。”枚皋摇摇头。“汉家故事,非功不能封侯,这个功指的主要是军功。你身为使者,出使再成功,也不能算军功。升职受赏是意料中的事,能不能进爵,还有待商榷。”

    梁啸很是意外。“那我两次击溃匈奴人,也不能算?”

    枚皋转过头,看了梁啸一眼,笑了一声:“阿啸,李将军一生击溃了多少匈奴人?能封侯的军功,可不是击溃几次匈奴人这么简单。更何况,你击溃匈奴人,保护的是大宛,又不是大汉。”

    梁啸歪了歪嘴,没有再说什么。他暗自猜测,这大概也是天子派枚皋赶来狄道的原因之一。西域的战事算不算军功,能不能有封侯,现在还是说不准的事。再考虑到想娶刘陵不成的田蚡做了丞相,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难度。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陇西的儿郎们说,功劳再多,不如生个好女儿。田蚡兄弟哪来的军功,凭什么封侯?还不是因为王太后。不得不说,臧儿老太太不愧是枭雄之后,实在太英明了,早就悟透了富贵的捷径。

    见梁啸脸色不太好,枚皋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着急,现在尚未有定论,一切还要看朝议的结果。就算这次不能如愿。以你的能力,封侯也是迟早的事,又何必急在一时,反乱了方寸。”

    梁啸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

    茂陵。

    梁啸勒住了战马,举起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路边站着一群人,老娘梁媌、师傅桓远站在最前面,李蓉清和鑫等人围在一旁。荼牛儿的父母也在。胡姬月亮也在,白晳的皮肤在人群中透别显眼。看到梁啸,她眼神发亮,脸色绯红,羞涩中露出几分骄傲。

    梁啸连忙翻身下马,几步赶到老娘面前,刚刚弯下腰准备行礼,梁媌就迎了上来,将他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啸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阿母,我回来了。”梁啸的眼睛湿润了,他跪倒在梁媌面前,轻轻拍着老娘的背。“阿母,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梁媌抱着梁啸的头,泪水泉涌而出,滴在梁啸的脸上。

    另一边,荼牛儿的母亲施氏突然以超高分贝的声音尖叫起来。“牛儿,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荼牛儿局促的挣开施氏,黑脸泛紫。“阿母,没什么,没什么。早就好了。”

    “什么好了,你……你怎么……”

    梁媌不解。“阿啸,牛儿的手怎么了?”

    梁啸神情一黯。“在雪山里行军时,冻掉了一个手指。”

    梁媌慌了起来,连忙用袖子拭去眼泪,拉起梁啸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梁啸尴尬不已,连忙安慰道:“阿母,阿母,我没事。”

    梁媌检查了一番,发现梁啸不缺什么零件,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梁啸无奈地耸了耸肩,挣脱老娘,走到师傅桓远面前,躬身一拜。“师傅。”

    “好小子,你长大了。”桓远欣慰地看着梁啸。“现在才开几石弓,射程多少步?”

    “回禀师傅,开两石半弓,射程一百二十步。百步内,百发百中。”梁啸说着,从希娅手中取过黑弓。“师傅,这是我从乌孙人手中夺来的弓。”

    桓远接弓在手,忽然眉头一挑,转射对钟离期说道:“钟离,你有没有觉得这张弓有些眼熟?”

    钟离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梁啸很意外。“师傅,你见过这张弓?”

    桓远没回答,左手握弓,右手勾弦,轻松的拉开了弓,又摇摇头。“不是,不是这张弓。”

    梁啸疑惑不已,却不好追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桓远。桓远却盯着弓,左看右看,沉吟了半晌,才将弓交还给梁啸,喃喃说道:“这张弓太软了,不是我记得的那张弓。”

    梁啸急了。“师傅,你究竟记得什么弓?”

    桓远看看梁啸,欲言又止。“你先去办正事,等我细细想想。三十几年前的事,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也许是我记错了。”

    梁啸无奈,只得将此事先放在一边。他转身叫过帕里斯等人。“这是我的授业恩师,射声士桓君,你们以后有什么射术上的疑问,可以向他请教。”

    帕里斯等人一听,连忙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见过桓君。”

    桓远很诧异,疑惑的看着梁啸。梁啸笑道:“师傅,在长安呆着,是不是闲得难受?这些都是资质上佳的希腊少年,我特地带回来,请你调教的。”

    桓远眼神一闪,笑了笑。梁啸又对钟离期说道:“钟离叔,你如果有兴趣,也指点他们两手。这些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骑术上佳,只是步战还有所不足。”

    钟离期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希腊少年们。

    这边梁啸说得热闹,那边小平安不答应了,在保姆的怀里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小平安已经七个多月,继承了她母亲的眼睛和肤色,粉妆玉琢,穿着厚厚的锦衣,像个福娃。她张开小胳膊,奋力扑向梁啸,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声。

    梁媌破涕为笑。“这才是真血脉啊。”

    梁啸接过小平安,有些手忙脚乱。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抱孩子,而且是自己的孩子。听到老娘这句话,他有些不解。

    梁媌笑道:“你这闺女,一般生人可不让抱,一碰就哭闹不停。和你第一次见面,就要你抱,可不是真血脉么。”她将满面通红的月亮拉到跟前,亲昵地拍拍月亮的脸蛋。“以后还有谁敢胡说八道,直接用刀砍他,出了事,阿母给你担着。”

    月亮羞涩地点了点头,脸上虽然红云密布,看向梁啸的蓝眼睛却灼灼发光,大胆而热烈。

    梁啸更是不解。“究竟怎么回事?”

    “月亮是胡姬,小平安又与我汉家儿不一样,有人闲言乱语,说这孩子不是你的种。”荼花儿拖着施氏赶了过来,正好听见梁家母子的话,立刻接上了话头。“阿啸,你快给我阿母说说,我弟弟缺了一根手指,她这眼泪就收不住了,连渭水都要涨了。”

    梁啸看着哭花了脸的施氏和窘迫不安的荼恬,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对荼牛儿冻掉一根手指的事,他一直心有愧疚。

    “阿母,上阵厮杀,哪有不受伤的。”荼牛儿赶了过来,将施氏拽到一旁。“我只是少了一根手指,阿啸身边的希格玛还被冻死了呢。她才十六岁,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姑娘,那才叫可惜呢。跟她一比,我这根手指算什么。你来看……”

    荼牛儿拉着施氏,赶到希腊少年和佣兵们面前,将他们受伤之处一一指给她看。正如荼牛儿所说,那一战受伤的人很多,冻掉手指或者鼻子、耳朵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看了这些身有残缺的战士,施氏心惊肉跳,连哭都不敢哭了。

    枚皋看在眼中,感慨不已。他只知道梁啸立了功,富贵可期。可是,看着这么多受伤的人,这富贵又岂是来得容易的。

    梁啸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他将希腊少年、佣兵交给桓远,让希娅三人跟着梁媌先回家,只带着茶牛儿等十七名近士赶往长安。几场大战下来,他挑选出的十八名佣兵少了三个。这些人和希格玛一样,都是他的近侍,他们的牺牲对他的触动远远大于其他人。

    ——

    长安城外,梁啸遇到了前来迎接的韩嫣和大行寺官员。

    韩嫣传达了天子的命令,梁啸和大宛使者不用先去大行寺,直接赶往未央宫见驾。

    梁啸领命,天子很给大宛使者面子,也很给他面子,要第一时间接见。

    韩嫣迎了上来,伸手拽住明珠的衔络,抚着明珠油光水滑的皮毛,赞了一声:“好马。”

    梁啸笑了一声:“这是大宛良驹,即使在大宛也是比较少见的。”

    “真不错。”韩嫣爱不释手,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连赞了几声:“如果能骑上这样的好马驰骋疆场,也是人生一大快意事。”

    枚皋皱了皱眉,给梁啸使了个眼色。梁啸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答应。他知道韩嫣是天子亲信,而且韩嫣又摆明了很喜欢这匹马,如果能将这匹马转送韩嫣,封侯的事说不定就有了着落。可是这匹马不仅仅是一匹好马,而且是大宛公主洛绪丽的嫁妆,他岂能轻易转送给韩嫣。

    见梁啸没反应,韩嫣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如常。他翻身上马,引着梁啸等人进城。枚皋赶了过来,与梁啸并肩而行,低声道:“梁君,你知道李当户为什么会去西域吗?何必为了一匹马得罪天子近臣。”

    梁啸摇摇头。“别的马可以,这匹不行。”

    -

    -(未完待续。)

    ps: 月中了,求月票!

第361章 坦白从宽(求推荐,求月票!)

    梁啸进未央宫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相识的旧日同僚,被他们拦住了。

    “哈哈,梁啸!”一个郎官张开双臂,拦住梁啸。“好小子,又黑又壮,这西域的牛羊肉真的养人啊。”

    “嘿,好马,好马。”另一个郎官抚着明珠的鬃毛,爱不释手。“阿啸,西域是不是到处都是好马,你这马可真是好啊,比上次李舒昀带回来的马还要高大,一看就是真正的千里马。”

    韩嫣走上前,笑嘻嘻的用手中的马鞭赶开郎官们。“都让开,陛下等着万里归来的梁都尉回话呢,你们这帮闲人凑什么热闹,都给我让开。”

    郎官们这才知道梁啸已经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未央郎,而是骑都尉了。连忙退到一旁,讪讪地笑着,气氛有些尴尬,多了几分客套,少了几分亲热。

    梁啸见了,眼神一闪,哈哈一笑,拱拱手。“诸位兄弟,某君命在身,不能耽搁,等交了差,再来与诸位兄弟畅谈。有一个算一个,地儿随你们挑,咱们喝酒比箭,看看诸位这两年有没有偷懒,如何?”

    “哈哈,如此甚好。”见梁啸不以身份自傲,还是和以前一样爽快,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

    辞别了郎官,梁啸跟着枚皋、韩嫣来到温室殿,天子站在殿门口,大行令王恢站在一旁,笑脸相迎。梁啸赶上两步,躬身拜倒。

    “西域使者,骑都尉,臣啸拜见陛下。”

    “快来,快来。”天子满心欢喜,降了一阶,伸手抚起梁啸,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嗯,黑了,壮了。也更加沉稳了。看来这一趟西域之行,你收获不少。”

    梁啸尴尬的笑笑。“臣虽然建有微功,可是年少无知,犯的错也不少。还请陛下降罪。”

    “降罪?”天子眼神一闪,大感意外。“你犯了什么错,居然要请罪?说来听听。”

    “臣罪太多,尽南山之竹,难书一二。陛下还是容臣入殿详细汇报吧。天气寒冷。若是冻着陛下,臣可就又多了一条罪状了。”

    天子见梁啸说得夸张,禁不住笑出声来,取笑道:“是你自己怕冷吧,偏偏说得这么好听。”

    梁啸越发沉恳。“陛下,臣连万年不化的雪山都爬过了,哪里还会怕这长安的冷?臣真是为陛下着想。”

    天子哈哈大笑,转身向殿中走去。“你进来,将你的罪状一一说与朕听,朕倒要看看这南山之竹够不够用。”

    “唯!”梁啸躬身应喏。同时向枚皋挤了挤眼睛。枚皋无声苦笑,伸手示意梁啸赶紧进去。他有些搞不懂,梁啸既然如此知情识趣,一见面就向天子请罪,又为何吝惜一匹马,非要得罪韩嫣。

    难道他要与韩嫣争宠不成?这个难度可不小呢。他虽然有才,颇得天子器重,可韩嫣却是天子从小的玩伴,两人之间的感情绝非普通人能够相比的——若非天子偏爱,以韩嫣的嚣张。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梁啸入殿,天子已经在案前坐下,王恢坐在一旁。在王恢对面,天子命人设了一张锦席。梁啸上前。在席上坐好,屁股却没碰脚后跟,看起来不像是坐,而是跪。

    天子咧嘴一乐。“不用这么拘谨,等我听完你的罪过,你再请罪不迟。”

    “陛下。臣……”梁啸有些为难地咧了咧嘴。“臣坐不下去。”

    “坐不下去?”天子一怔,看了王恢一眼。“坐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王恢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躬身施礼,轻声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西域胡人粗鄙无礼,他们不像我们汉人席地而坐,而是垂足而坐。梁啸去西域两年有余,与胡人并肩作战,自然要入乡随俗。再者,他这两年一直在战斗,恐怕和匈奴人一样,这双腿更适合马背,不适合坐席了。”

    天子恍然大悟。“梁啸,可是如此?”

    梁啸连忙说道:“陛下圣明,大行令见多识广,一语中的。臣原本就没什么学问,现在更像一个蛮夷,这……实在失礼。”

    天子点了点头,很大度的说道:“这不怪你。沙场征战,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确顾不得太多。不过,现在你已经回来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要不然,侍御史上书,我也护不住你。”

    梁啸连忙致谢,规规矩矩地坐好,说起了出使西域的经过。他事无巨细,几乎把所有的经过都一一道来,就连大宛公主洛绪丽的事也和盘托出,只差神庙里的事没说。

    他说得如此详细,以至于天子都倍感诧异。臣子复命,从来没有像梁啸这么详细的。不过,一来梁啸说得有趣,二来他也知道梁啸读书少,礼节粗疏,不知道君臣之间应该应该如何应对,倒也没有怪罪。

    两个多时辰之后,梁啸说完,顺势伏在地上,磕头请罪,让自己的小腿放松一下。在这半天时间里,他已经多次变换姿势了。“臣狂悖无知,有失臣体,还请陛下降罪。”

    天子转向王恢。“大行令,依你看,梁啸都有什么罪?”

    王恢也听得心惊肉跳。梁啸不仅得了一匹上等大宛良驹,还把大宛公主弄到了手,这胆子够大的啊,更别说他不经天子允许,就答应为那些商人谋利。真要论起来,哪一条都够他受的。

    “陛下,梁啸所犯之罪至少有三:一则收受胡人重金;二则擅用上等良驹;三则与藩国交通。”

    天子收回目光,打量着梁啸,歪了歪嘴。“你可认罪?”

    梁啸伏地不起,心里很憋屈,嘴上却不得不服软。“臣觉得大行令有长者之心,待臣已是宽大之极,岂敢不认。”

    天子嘴角一挑,嘿嘿笑道:“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朕如果再问你其他的罪责,便不够仁厚了?”

    “臣不敢。”

    “算你还知道轻重。”天子微微颌首。“起来吧。虽然毛病不少,不过事急从权,不如此,焉能有今天的局面。岂能让月氏、大宛先后臣服于我大汉?说起来,你还是有功的。”

    枚皋暗自松了一口气。梁啸这一番装疯卖傻居然得到了天子的认可,过了一关。他偷偷地看了韩嫣一眼,却见韩嫣不动声色。脸色如常,刚刚放下来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梁啸起身重新坐好。屁股一碰脚后跟,梁啸突然“唉哟”一声,歪倒在地,手抚小腿。面露痛苦之色。

    天子吃了一惊:“怎么了?”

    梁啸的脸扭曲着。“陛下恕罪,臣久不跪坐,小腿失去知觉了。”

    天子刚要说话,王恢也说道:“陛下,他说得太久,臣这腿也有些禁不住了。”天子听了,这才意识到梁啸说得太久,他自己的两条腿也有些受不了了。

    “哈哈。来来来,靠着案坐,舒服一点。”天子说着。先靠着御案,歪着身子,将两条腿释放出来。梁啸和王恢互相看了一眼,也有样学样,靠着御案歪坐。王恢颇有些得意,能在天子面前用这么随意的姿势坐着,说明天子现在的心情大好,他这个推荐梁啸出使的人也是有功之臣。

    枚皋再次松了一口气。韩嫣却抽了一下眼角,露出几分不安。

    天子将手肘撑在案上,若有所思。“这么说。本来随你来长安的使者不仅仅是大宛的。”

    “陛下所言甚是。臣遇到李舒昀、李当户时,听说陛下转李将军为陇西太守,便自作聪明,以为河西可破。所以纠集了天山南麓诸国,让他们派出使者和质子,一起赶往长安。赶到河西,遇到小月氏人,才知道河西还在匈奴人手中。迫不得已,只好将他们遣返。臣举止失措。有辱国威,请陛下责罚。”

    “这不是你的错。”天子欲言又止,眼中后悔之色逾浓。“李将军……的确是出兵河西了,可是朝中老臣以为他私募骑士,有违朝廷律令,又擅自挑起战事,破坏和亲,过大于功,所以……”

    梁啸一声不吭。现在已经不用他再说什么了。

    他之所以把经过说得这么详细,一是要显得真诚,不让别人有中伤他的机会。二是要为李广鸣不平。他在西域的战功能不能算数,现在还不好说,李广征讨休屠部的战功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李广不能得到平反,那他要想封侯也是千难万难——名将李广的功劳都可以随意抹杀,他梁啸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身为李广曾经的部下,如果不替李广说话,将来必然被同僚鄙视。宫里宫外的郎官有不少是李广的粉丝,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以后都有可能传到未央郎们的耳中。

    于公于私,梁啸都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为李广鸣不平,又不能太直接。天子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让他觉得有逼迫之嫌,就算这次成功了,以后也会留下芥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天子自己来品味其中的利害,主动改正错误。

    天子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当然是联合西域,斩断匈奴右臂。西域多国使者来朝,已经走到半路上,却因为朝廷的决定不得不折回去,万国来朝成了一国来朝,天子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天子果然没有再说,话锋一转,提到了悬而未决的和亲之事。

    “梁啸,你对和亲有什么看法?”

    梁啸沉默了片刻。“陛下,臣想说说乌孙阏氏阿瑞堪的故事。”

    天子眉头微挑,有些意外。王恢咳嗽了一声:“梁啸,陛下垂询,你直接回答就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梁啸躬身一拜。“大行令,所谓他山之石,可能攻玉。臣说的阿瑞堪,其实也是一次和亲。不过,匈奴人的和亲和我朝的和亲,却有着细微的区别。”

    天子摆摆手,打断了王恢。“说来听听,我们也看看这匈奴人是怎么和亲的。”

    -

    -(未完待续。)

    ps: 周一,求推荐!

    月中,求月票!

谢赏,求推荐,求月票!

    谢以下书友上周的打赏(排名不分先后)

    ——

    圡人

    changxing

    刀刀口

    五d上将

    lingan157

    紫星璇玉

    牤子123

    回到明朝当大爷

    深空彗星

    伊克尔卡西利亚斯

    贱贱的小屁屁

    晓妍

    春*风

    duel

    罪x修罗

    大明厚德小明载物

    雲淏

    老流量计

    有空来潜水

    marcoliu

    番薯熟了

    ——

    多谢支持。

    今天是周一,求推荐票!

    月中了,求月票!

    -(未完待续。)

第362章 门前冷落

    严格来说,阿瑞堪嫁给猎骄靡也是和亲。与汉匈和亲不同的是阿瑞堪的地位显然不是嫁给匈奴的汉家公主所能奢望的。

    根本的原因在于实力。相对于乌孙,匈奴人更强势,阿瑞堪有浑邪王部的实力做支撑,可以左右猎骄靡的决定,也能为浑邪王部争取好处。阿瑞堪和亲,其实是匈奴人控制 乌孙的一根绳索。

    而汉家公主正相反,汉朝不够强势,匈奴人也不把汉朝当回事,汉家公主的嫁妆再丰厚,也不过另一种形式的贡奉。要靠和亲来维持和平,显然有些一厢情愿。

    这个道理,文帝、景帝未必不懂,只是那时候他们实力有限,朝中的阻碍势力强da ,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武帝不是文帝、景帝,如今的国力也不是文景之世可比,天子有报复匈奴之心,再让他向匈奴人俯首称臣,他自己都不愿意。

    之所以犹豫,没有一口拒绝,一方面是朝中老臣们的反对,另一方面是因为天子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李广在陇右打了胜仗,回头就遭到了匈奴人的疯狂报复。西北边境烽烟四起,国内群议汹汹,天子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梁啸与他们都不同。他既不简单的反对和亲,也不简单的支持和亲。他认可和亲是一个维持和平的手段,但是有一个前提:必须有强da 的武力为后盾。和亲,应该是羁縻匈奴人的手段,而不应该是贡奉。

    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梁啸知道 。如果抛除了简单的面子问题。和亲本身是利大于弊的。即使是汉武帝征伐四夷之后,和亲政策依然在执行。事实上,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用婚姻来维持不同部族之间的关系,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变成有血缘关系,一直是最常用的办法之一。

    既然不同的家族之间可以联姻,为什么不同的民族之间不可以联姻?有没有面子,不在于是否和亲。而在于和亲的主动权是否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梁啸的建议最契合天子目前的想法的。天子反对的绝不是和亲,而是和亲带来的耻辱感。如果像匈奴与乌孙那样的和亲,天子是绝不会犹豫的。

    果然,梁啸还没说完,天子就连连点头,露出了首肯之意。

    “如此说来,和亲与反击并不相悖,而是相辅相成。”天子满意 地连连点头。“这个他山之玉好,的确很好。”他瞟了梁啸一眼:“这才是真正 的他山之玉。希腊的制度不过是覆车之辙。梁啸,你说是不是?”

    梁啸沉默片刻。躬身道:“陛下,臣……不知道 对不对。”

    枚皋一听。心顿时拎了起来,连连给梁啸使眼。他是天子身边的近臣,知道 天子在希腊的制度上花了多少心思,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在此之前,他已经详细的透露给梁啸了,就是不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犯错。没想到梁啸却没听到心里去,面对天子给的台阶,他居然如此执拗,要将一个大好机会错过。

    果然,天子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威严。不仅枚皋叫苦不已,一旁的王恢也暗自皱眉。

    “那你说说看,这希腊的制度有何可取之处。”

    “陛下,臣对希腊制度知之甚少,不敢以肤浅之见,哗众取宠,妄加评议。”

    天子眼角一挑,对梁啸的回答颇感意外 。“难道你觉得,希腊制度还有可取之处?”

    梁啸不问反答。“臣斗胆,敢问陛下,亚历山大以弱冠之躯,统数万之军,东征西讨,数年间立万里帝国,可有可取之处?”

    天子一时语塞,脸上泛起微红。

    在读那些西域来的书籍时,听说亚历山大的事迹,要说一点不动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亚历山大二十岁继承王位,和他现在的年龄正相当,可是创下的事业却非他所能想象。而细想起来,亚历山大登王位之初,实力哪能和现在的大汉相提并论。要他否论亚历山大的伟大,他做不到。

    可是,让他承认希腊制度优越,他更做不到。否则,他还有什么理由推行削藩,加强中央皇权?

    “那你的意思是,希腊制度……”

    “陛下,臣的意思是说,臣对希腊知之甚少,不敢妄加评议。请陛下宽容一段时日,待臣对希腊典籍做一些研读,才敢向陛下禀明优劣。若是一知半解便自以为是,只怕既误了自己,也误了陛下。”

    天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不错,你这个态度才是为人为学的态度,倒是我有些急了。”

    “多谢陛下。”

    ——

    出了宫,梁啸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心情却依然沉重。

    他之前和天子见过很多面,但是正式以君臣之礼相见,这却是第一次,感受到的天威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之前他已经觉得富贵逼人,今天一见,才知道 天子以前很给他面子,已经足够低调了。

    梁啸走进未央郎署,未央郎们聚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和梁啸攀谈。梁啸真正 认识的郎官并不多,很多新来的郎官看到梁啸这位曾经的未央郎都有些敬畏,并不近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梁啸也没有刻意去套近乎。未央郎是天子近侍,他如果有意笼络,是很容易犯忌的。

    说笑了一阵,交情一般的便退去,只剩下几个老相识。梁啸问起了李广的近况,郎官们说,李广现在赋闲在家,情况很不好。他出征陇右的时候,是自己花钱招募的骑士,几乎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后来入狱,为了赎罪,又花了不少钱,如今一贫如洗,据说想吃肉都只能靠自己去猎。

    梁啸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却没说什么。离开未央郎署之后,他信马由缰,走到城门口,看着回家的路,迟疑了片刻,做出一个决定,勒住了战马。

    “大虎,你带他们回去。我和牛儿去找李将军。”

    ——

    梁啸找到李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家屋里黑漆漆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梁啸敲了半天门,才听到李广趿着鞋的脚步声,还有极不耐烦的抱怨。

    “谁啊,半夜也不让人安生。”

    梁啸哈哈一笑:“将军,这才刚刚入定,你就睡了?”

    脚步声一滞,随即变得急促起来,半旧的木门被拉开了,露出李广惊讶的脸。“梁啸?”

    梁啸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将军,你这么早就**睡觉,是不是在练射声技,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李广也笑了起来,揪紧半披上肩上的衣服。“练什么射声技啊,你师傅那么小气的人,我请他喝了多少次酒,他也不肯露半点风声。你什么回来的,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三个时辰前刚到长安,半个时辰前,刚从宫里出来。”

    李广眉头一挑。“小子,算你有良心。老子被免之后,这门前可是冷清得很啊。”

    梁啸笑道:“不是郎署的兄弟不来看你,是怕你没钱买酒肉。他们带,你又说他们看不起你。”

    李广尴尬不已,老脸微红。他伸头看了看,见梁啸身后只有荼牛儿一人,不免有些奇怪。“既知如此,那你怎么来了?”

    “我来,有两件事:第一,当户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我因为要进宫,没能带来。想过两日给你送来,先约个时间,免得到时候吃闭门羹。第二,最近在射艺上小有心得,想约将军出猎,比试比试箭法。”

    “小竖子,敢向老子挑炸n ?”李广大喜,转身入屋。“你等着,我去备弓马。”

    梁啸笑嘻嘻的应了,心里却有些酸。李广这可真是穷到要当裤子的地步了,家里连个仆人都没有,备弓马都要自己动手。趁着李广去准备 弓马的机会,他叫来荼牛儿,让他赶去卫青家,把卫青叫来,再让卫青带些酒来。打猎有野味可吃,酒却必须准备 。

    荼牛儿去了,过了一会儿,李广换好衣服,牵着马出来,见荼牛儿不见了,也没多问。出了门,他一眼看到了梁啸的坐骑,脱口赞道:“好马。”

    “喜欢么?”

    “这么好的马,谁不喜欢。”

    “喜欢也不给你。”梁啸哈哈大笑。“这是我自己挣来的,你要是喜欢,自己去西域抢,要不让当户给你抢一匹也行。”

    “看你这竖子小人得志的嘴脸。”李广瞪了梁啸一眼,不由分说,将自己的马缰塞到梁啸手中,解下明珠的马缰,翻身上马。“不要你的,就让我过过瘾。”说着,一抖马缰,飞奔而去。

    明珠撒开四蹄,向里门冲去,动作敏捷,快如疾风。李广正自得意 ,却忘了这马比寻常的马高出一尺有余,纵马出门前,还像往常一样挺起了身子,结果额头撞上了里门门额,“哐”的一声巨响,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四脚朝天,仰面摔倒在地。

    “呯!”尘土飞扬。

    梁啸大惊,连忙翻身下马,扶起李广。“将军,你怎么样?”

    李广推开梁啸,站了起来,叉着腰,大步流星地赶出里门,看着已经停下脚步的明珠,哈哈大笑。

    “果然是好马,撞得爽利,摔得舒服。”——

    未完待续。

    --╯蓝√√

第363章 赛马(第三更,求月票!)

    梁啸很吃惊。李广年近半百,身子骨居然如此强健?普通人撞这一下,不撞成脑震荡才怪。

    “将军,你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李广拨开梁啸的手,再次翻身上马。“放心,老子这天灵盖是铁打的。快走,要不关了城门,可就出不去了。”

    梁啸大笑,跟着上马,两人向城门驰去。出了宣平门,沿着护城河一路向南,过了清明门,在霸城门外,梁啸看到了卫青和荼牛儿。卫青骑着一匹青大马,身前还坐了一个小儿,正是霍去病。

    霍去病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啸。梁啸瞅了他两眼,有些不太肯定的问卫青道:“你儿子这么大了?”

    卫青笑了。“伉儿哪有这么大。是我二姊的孩子去病,听说你邀我夜猎,非要跟着来见识一下射声术。”

    “霍去病?”梁啸很意外 ,凑近看了看。霍去病长得很精神,眉宇之间还有一些桀骜不驯,但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一代名将的征兆,最多只是一个有些敏感,还有些自负的孩子罢了。见梁啸打量他,他也瞪大了眼睛,努力地与梁啸对视。

    梁啸乐了,伸手捏了一下霍去病的小脸蛋。未来名将的小脸蛋也很嫩啊。

    “唉呀,好痛!”霍去病叫了一声,推开了梁啸的手,怒目而视,小脸涨得通红。

    “男子汉,怕什么痛。”梁啸撇了撇嘴,逗他道:“像你这样。以后只能躲在家里。上不得战场。”

    “我要去西域。我要去罗马。”霍去病咬着嘴唇,大声说道:“我会走得比你更远。”

    梁啸盘起一条腿,坐在马背上,冲着霍去病扬了扬下巴。“小子,口气不小啊,会骑马不?”

    “当然会。”霍去病转过头,央求地看着卫青。卫青苦笑一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霍去病手里。霍去病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前倾,几乎是伏在马背上。他转过头,挑衅地看着梁啸,向梁啸发出挑炸n 。

    梁啸忍俊不禁,从腰间抽出那把夺自姑鹿狐的短刀,轻轻一挥,马鞭部落的铁尾被削下一截。霍去病的眼睛立刻 亮了,脱口赞道:“好刀。”

    “赢了我,这刀归你。”梁啸将刀插回腰间。“输了。扒裤子,打屁股。”

    霍去病愣住了。眨了眨眼睛,考虑 了半片刻,咬牙道:“我不会输的。”

    梁啸嘿嘿笑了两声,又道:“从这里到南城墙,大概有一千五百步,谁先到,谁就赢,如何?”

    霍去病有些犹豫,他再次看了一眼梁啸腰间的短刀,咬咬牙,用力点了点头。

    “行!”

    梁啸跳下马,走到李广面前。“将军,不好意思,不能让你继xu 过瘾了。”

    自从看到卫青,李广就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说。他瞅了梁啸一眼,撇了撇嘴。“没出息,连小娃娃都骗。”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梁啸。

    霍去病大吃一惊,失声叫了起来。“你耍赖,你怎么换马了?”

    梁啸翻身上马,得意 洋洋。“不是我耍赖,是你搞错了。你可以问问李将军,这马究竟是谁的?”

    霍去病目瞪口呆。就算他年幼,他也知道 梁啸这匹马有多快,卫青的大青马虽说也不差,可是和这匹大宛名驹比起来,那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哪里还有赢的机会。

    “还赌不?”梁啸策马走到霍去病身边,扬扬眉。“我让你一箭之地。”

    “我才不要你让。”霍去病气得大叫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有出息。”梁啸一摆手。“走。”

    “走!”霍去病挥起马鞭,猛抽坐骑。那匹青马猛的窜了出去,撒开四蹄,沿着驰道急速狂奔。幸好天已晚,路上也没什么人,要不然肯定会撞到人。卫青一见,连忙说道:“阿啸,这孩子心气高,你留心点。”

    梁啸笑了。“仲卿放心。”说完,轻轻一抖缰绳,明珠迈着轻松的步子,向前奔去,只是几个纵跃,便赶上了霍去病,齐头并进。

    李广、卫青和荼牛儿远远的在后面缀着,气氛有些尴尬,谁也不说话。

    霍去病双手揪着马鬃,牙关紧咬,小脸绷得紧紧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恨不得一步飞到城南。梁啸却很轻松,明珠身高腿长,步幅更大,根本不需出全力,跑得很轻松。

    “小子,你这么跑,是坚持不到最后的。”梁啸一边跑,一边教xun 霍去病。“再好的马,也不能长时间全速奔驰。我们要走一千五百步,以你这样的速度,最多半程,这匹马就跑不动了。”

    霍去病转过头,将信将疑的看了梁啸一眼。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骗你这样的小娃娃。”梁啸面无愧的说道:“我是担心你败得太快,我赢了也没成就感。”

    霍去病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你舅舅有没有教过你,田猎其实就是战斗演习?”

    急促的马蹄声中,霍去病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 要想赢取一场战斗,需要 做哪些准备 吗?”

    霍去病有些分神,险些从颠簸的马背上摔下来。他赶紧夹紧双腿,不再搭理梁啸,再次挥鞭猛抽青马,向前狂奔。梁啸也不着急,连鞭都不用挥,明珠跑得轻松写意,还不停的转过头,冲着青马打个喷鼻。将近半程,青马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对明珠的调戏,它非常无奈,有些英雄气短。

    正如梁啸所说,五六百步之后,青马体力不足,速度明显不降,不管霍去病如何挥鞭,都无法超过明珠。相比之下,明珠活动开了,正是最佳状态,意气风发,越跑越快,很轻松的就将霍去病甩在身后。

    尚未跑完全程,梁啸已经锁定了胜利。霍去病大急,倒转马鞭,用马鞭未端的铁制尖尾猛刺青马。青马吃痛,发力狂奔,再一次追上了明珠。

    梁啸听到身后的马嘶声和马蹄声,皱了皱眉。他听得出马嘶声中的痛苦,也猜到了霍去病用什么办法来催逼马力。在与匈奴人作战时,他们经常这么干,甚至直接用手中的战刀砍,压榨出战马的潜力。

    这么做,是可以让马跑得更快一点,但是后果也非常严重,通常来说,这匹马就算不死也残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霍去病既然知道 这么做,当然也知道 这么做的危害,为了一场小小的比试,他居然下这么狠的手,小小年纪,心性够狠。

    片刻之间,霍去病已经追到身后。梁啸收起笑容,轻踢马腹。明珠会意,昂首长嘶一声,撒开了四蹄,全力奔跑。几步之间,就将霍去病再次抛在身后。在霍去病绝望而倔强的眼神中,梁啸消失在夜之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霍去病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断的用马鞭猛戳青马。青马的**被戳得鲜血淋漓,长嘶不已。只是实力悬殊,虽然它全力以赴,还是无法再将距离缩短一分。

    等霍去病看到南城城墙,梁啸已经下了马,背着手,站在道中。明珠在一旁悠闲的散着步,蹄声特特,不时地打一个喷鼻。霍去病勒住了缰绳,绷着脸,怒视着梁啸。

    “下马!”梁啸伸手拽住青马的马缰,一把将霍去病拽了下来。霍去病立足不稳,一跤扑倒在地。他翻身坐起,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我要教xun 你。”梁啸上前一步,一脚踏在霍去病的胸口,厉声喝斥。“战马不仅是一匹马,还是你的战友。它不是不可以牺牲,但是一定要牺牲得有价值。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你如此摧残自己的战马,将来到了战场上,你还会吝惜战士的性命吗?”

    “谁说无关紧要?”霍去病奋力挣扎。“这场比赛的胜负关系到我的荣誉。”

    “你丢脸,是因为你蠢,不是战马不尽li 。”梁啸听到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却更加严厉。“真正 的男子汉,不诿过,不迁怒。你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一匹战马,算什么男子汉?”

    霍去病一愣。梁啸伸手将他提了起来。“自己去数伤口,你戳了青马多少下,我揍你屁股多少下。”

    霍去病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屁股,眼中多了几分惧意。

    梁啸沉声道:“你要我当着你舅舅的面再骂你一次吗?”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着越来越亮的火把,霍去病垂下了脑袋,走向青马。卫青等人奔到跟前。见霍去病浑身是土,卫青吓了一跳,翻身下马,扑过去,将霍去病抱在怀中,左看右看。

    “去病,是不是摔下来了?”

    “没有,你外甥骑术好得很。”梁啸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最终输了半步,却也难得了。”他搓着手,狠狠地瞪着霍去病。“你说,我该打多少下呢?”

    霍去病打了个激零,挣脱了卫青的怀抱,从卫青手中接过火把,照亮了青马的伤口。一看鲜血淋漓的马臀,卫青大吃一惊。他看看梁啸,欲言又止,眼神中透出几分无奈。

    梁啸笑而不语,只是看向霍去病时,眼神有些阴冷。霍去病一声不吭,认真地数起伤口。数完之后,他走到梁啸面前,双手提着裤腰,低着头,喃喃说道:“一共……十三处。”——

    未完待续。

    ps:第三更,求月票,求推荐!

    --╯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94/ 第一时间欣赏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作者:庄不周所写的《大汉箭神》为转载作品,大汉箭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汉箭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汉箭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汉箭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这是一个侠气纵横,意气风发的时代。
胯下千里马,掌中宝雕弓,匹马踏匈奴,三箭定天山。
功名自当马上取,大汉雄风万里扬。
大汉箭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箭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箭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