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利害
东方朔成了龟兹国的风云人物。¤頂點小說,
当初他出使乌孙,经过龟兹时,就以其张扬的风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风声甚至传到了龟兹王的耳朵里。如今身至龟兹,立刻引起了一股旋风,人人以一见这位来自大汉的巨人为荣。
身高只是东方朔的一个外在特征,博学多才才是东方朔真正的特色,与那些老夫子不同,东方朔不仅学问博杂,而且能说会道,幽默风趣,绝对是聚会的中心热点。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绝不会出现冷场。
龟兹王非常喜欢东方朔,三天两头请东方朔赴宴,听他吹牛。
龟兹富庶,贵族中饮宴之风甚浓。冬天到了,他们也没什么事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举行宴会。龟兹的音乐歌舞闻名遐迩,和龟兹人热衷饮宴有分不开的关系。
东方朔如鱼得水。趁着与龟兹王喝酒的机会,他不断地向龟兹王灌输一个概念:汉朝不仅强大,而且富庶。与匈奴结盟,只能被匈奴人当奴仆盘剥,与汉朝结盟,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龟兹更加有利。
不过,效果却不怎么理想。
龟兹王对汉朝的富庶早有耳闻,最有实力的商人不是来自葱岭以西的大宛、安息,就是来自东方的汉人。可是对汉朝的强大,他就不太相信了。在龟兹王看来,汉朝和他们一样,都是在匈奴人的统治之下,就算强大,也强大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不久前。梁啸为了袭取达坂。还向龟兹借了一千人。如果不是有刚刚袭取达坂的李当户等人在侧,不时提醒龟兹王已经成为传奇的梁啸的存在,龟兹王也许会把东方朔当成骗子,轰他出去。
东方朔颇有些无奈。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梁啸的回信。
看完梁啸的信,东方朔考虑了很久,派人把李当户请了过来。
“梁都尉决定坚守达坂,伺机破敌。右贤王已经到了天山以南。人马大概在四万左右。他留下约五六千人在达坂,还有三万余人南下。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应该快到危须、尉犁一带了。”
李当户皱起了眉。“危须、尉犁都是小国,挡不住匈奴人。”
“是的,他们都是小国,因此他们的国力也不足以支撑匈奴大军长期围困达坂。”东方朔**着手指。“危须、尉犁离达坂都比较近,可是龟兹就离得比较远了。我估计,不到万不得已,右贤王不会轻易西进。他更希望龟兹人不战而降,主动送上他需要的各种物资。甚至是派兵助阵。”
“这不是不可能。”李当户的忧色更浓。“龟兹人原本就臣服于匈奴,他们又耽于享乐。不尚武力。僮仆都尉派一个使者来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右贤王几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抵抗的意志。”
东方朔苦笑一声。李当户说的这些情况,他都知道。龟兹的确有实力,但是他们不想打仗,宁愿花钱买平安。在右贤王率领的大军面前,指望他们鼓起勇气和匈奴人一战,简直是痴心妄想。一念及此,他就忍不住想骂梁啸,可是在李当户面前,他又不得不全力维护梁啸。
“这也是梁都尉要打一仗的原因。在龟兹人的眼前击败匈奴人,才能让龟兹人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强者,才能将天山以南的诸国从匈奴人的手中抢过来。”
东方朔看看李当户,又道:“大宛、月氏都是大国,可以作为盟友,却很难成为属国。猎骄靡、阿留苏都是枭雄,他们也不可能臣服于都尉,其他小国实力有限,都不足以左右天山以南的形势,唯有龟兹,有实力而软弱。如果能控制龟兹,就足以和猎骄靡、阿留苏鼎足而立。”
李当户默默点头。他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但是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如何才能能让龟兹人振奋起来,和匈奴人战斗,为梁啸创造机会,这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大困难。
“何塞有一战之心,但是实力有限,不足以影响龟兹王。”李当户把何塞的情况说了一遍。何塞是龟兹王内主战派之一,但是他们处于弱势,话语权有限。况且,龟兹实力不如匈奴也是很实际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何塞也没什么信心。
梁啸派李当户随何塞回国,就是希望他能帮何塞训练士卒,固守龟兹。可是就目前来看,训练士卒可以,促使龟兹王向匈奴宣战就难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尽可能的争取时间,能拖一天,就多一分机会。”东方朔摆摆手。“你安排一下,我要和何塞见个面。”
李当户一口答应。
——
东方朔将匈奴人已到天山之南的消息告诉了何塞。何塞的脸顿时煞白。
“当真?”
“这是梁都尉派人送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东方朔哈哈一笑,满面轻松。“将军无须担心,匈奴人这是自寻死路,要送将军一个立功的机会。”
何塞狐疑不已。“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东方朔也不着急,举起酒杯。“容我先敬将军一杯,预祝将军加官进爵。”
何塞眨眨眼睛,端起酒杯。东方朔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何塞浅浅的呷了一口,放下酒杯,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方朔。东方朔眼皮一挑,笑盈盈的说道:“将军久经沙场,是龟兹不多的名将。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将军。”
何塞连称不敢,脸上却绽开了笑容。东方朔是龟兹眼下最受欢迎的名士,能让东方朔夸一句名将,他非常有面子。
“匈奴人从年初就准备西征,十万大军远赴大宛,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他们大概需要消耗多少牛羊?”
何塞盘算了片刻,忽然有些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脸色不禁一变。看起来,匈奴人是为了达坂而来。实际上,就算梁啸没有占据达坂,匈奴人还是会来。因为他们今年损失很大,元气大伤,如果不来抢劫勒索天山以南的诸国,他们很难迅速恢复。
东方朔将何塞的脸色变化看在眼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加了一把火。“如果龟兹举一国之力,能支持匈奴人多久?”
何塞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迟疑了片刻:“可是,匈奴人来势汹汹,我们的确应付不了。万一激怒了匈奴人,他们很可能会屠城。”
东方朔笑了。“小小的达坂,他们都攻不下,还能攻下龟兹?将军,我来给你算个帐吧。”
东方朔掰起指头,给何塞算了一笔帐。右贤王的人马总数在四万上下,为了防止梁都尉袭击他的后方补给,他留下了五六千人监视梁都尉。如此一来,他身边只有三万多人,只比龟兹的总兵力多一万,优势并不明显,根本不足以攻城。
从车师到龟兹,大概有两千里,仅是行军就需要二十多天。攻城需要各种攻城器械,又需要十几天。在攻克龟兹以前,他们只能靠掳掠沿途诸国来补充给养。而这一带除了龟兹之外,并没有什么大国,他们还需要从车师转运。
两千里的补给线,沿途又是被他们欺负过的部落,右贤王需要派多少人马才能维持这条补给线的正常运行,而不是给那些部落送过冬的粮食?
如此一来,能够攻城的人还剩下多少?
匈奴人的战斗力的确很强,但是他们擅长的是骑射,不是城池攻守。龟兹有坚固的大城,据城而守,足以坚守。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匈奴人要攻下龟兹绝非易事。他们只是看起来强大,实际上是外强中干,只能吓唬那些怯懦之人。
一旦匈奴人攻城不下,他们就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
如果继续围城,他们就必须忍受大量的消耗。四万大军每天要吃掉多少牛羊?这是一个很承重的代价,匈奴人能支持到什么时候,真的不乐观。
如果撤退,那匈奴人的威风扫地,以后再想横行霸道,在这里设置什么僮仆都尉,一人一骑,凭一片木条就让各国贡奉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到了那时,各国岂能不念龟兹之恩?
“将军,这其中的利与害,你想必都明白了吧?我估计,匈奴人不会不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们不太可能派兵前来,只会派人来虚言恫吓。在此之前,将军应该还有两到三天的时间来做决定。”
何塞眼神闪动。他彻底被东方朔描绘的前景诱惑住了。既然匈奴人外强中干,这一仗有很大的机率打赢,那他何不借此机会立一功?
“先生,我明白了。”何塞强压着心中的兴奋。“我会尽快给先生一个答复。”
“那我就坐等将军的佳音了。”东方朔哈哈大笑。
送走了何塞,东方朔立刻叫来了李当户,让他安排几个郎官立刻出城。别的不干,专门袭击匈奴人的使者,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并刺激右贤王。要想达到梁啸期望的目的,必须让右贤王顿兵龟兹城下。围城的时间越长,匈奴人的损失越大。
李当户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不久,七名郎官悄悄的出了城。
-(未完待续。)
第338章 巧舌如簧
尉犁城。
右贤王暴跳如雷。
进入尉犁城之后,他向周边各国都派出了使者,勒令他们缴纳贡奉,派兵助阵。自从三十多年前匈奴人击败月氏,控制西域诸国以后,这已经成了惯例,根本不需要说什么,派一个使者去,各国就会乖乖的俯首听命,任予任求。
可是这一次,右贤王被人无情的蔑视了。
他派出十几个使者,只有一半带来了好消息,剩下的那一半要么是没找到人,要么干脆没回来。
没找到人的很简单,那些小国得知大战将起,早就躲到山里去了。他们是游牧部落,赶着牛羊,卷起帐篷,随时都可以走,天山里有无数山谷,到哪儿躲两天,谁也别想找到他们。
大冬天的,山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可是与被匈奴人夺走所有的牛羊,还要替匈奴人卖命相比,他们宁愿在山里躲一阵子。对他们来说,匈奴人是比寒冷还要可怕的野兽。
失踪的就说不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石头扔进了海子,人掉进了流泥,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右贤王估计,这些失踪的使者很可能是被人杀了。大山里面,伏击一两个人是再轻松不过来的事。损失了几个人,右贤王无所谓,可是损失了脸色,右贤王无法容忍。
这些小国敢劫杀他的使者,就等于向他宣战,如果不让他们付出代价,匈奴人还怎么统治西域?
右贤王决定找一个有代表意义的开刀。他选择了龟兹。
他原本不想攻打龟兹。一是因为龟兹实在太远,离尉犁还有六百多里,离车师还有一千七百多里,路途遥远。二是因为龟兹不是一般的小国,有实力。如果恐吓不成,非要动用武力,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最希望的结果是吓住龟兹王,让他主动把人马、牛羊送来。也免得他跑一趟。可是现在,派往龟兹的使者一去不复返,他不能再坐视不理,必须让龟兹付出代价。否则。匈奴人在西域的统治将土崩瓦解,再也不会有人把匈奴当回事。
右贤王不敢冒这个险。他明知攻打龟兹的难度不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拖了大半个月后,右贤王率领四万大军,向龟兹进发。
——
山坡之上。七名郎官驻马而立。看着匈奴人掀起的烟尘,他们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纵马冲下山坡,很快就消失在群山之中。
接连数日,他们来回奔波数百里,斩杀了四五批匈奴使者,其中就包括出使龟兹的。如今,他们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将匈奴人诱到了龟兹。可以离开龟兹了。
当然,他们非常热爱这份工作,只要有机会,他们还会不断的袭击匈奴人。
——
经过反复权衡,何塞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他联合了几个主战派,一起向龟兹王进言,要求龟兹王拒绝匈奴人的勒索,加强兵力,固守城池。
龟兹王犹豫不决,不少权贵也表示反对。他们认为龟兹不是匈奴人的对手。与匈奴人作战只会惹来国破家亡的大祸。与其如此,不如破财消灾。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龟兹人一直是这么做的。
就要何塞等人处于下风之际,匈奴人大军压境。右贤王的使者来到了延城,在怒斥了龟兹王的阳奉阴违之后,右贤王提出了一个让龟兹君臣大惊失色的要求:龟兹王亲自出城请罪,并献上牛羊百万,战士万人,奴隶万人。财宝若干,否则将施以屠城之罚。
龟兹王被右贤王的怒气吓坏了。牛羊百万,几乎是龟兹现有的所有牲畜。战士万人,相于龟兹的一半兵力。再加上奴隶、财宝,这是要掏空龟兹的意思么?如果真的交出这些,龟兹从此将沦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国,他们的美好生活将从此结束。
对龟兹王本人来说,更大的危险在于右贤王要他亲自出城请罪。出城容易,回城就难了。龟兹王再糊涂,也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可是他不答应,那些权贵却不肯放过来他,在匈奴人的屠城威胁面前,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他们宁愿牺牲龟兹王。
就在龟兹王气急败坏的时候,东方朔再次登场。他对龟兹君臣说,匈奴人只是虚言恫吓,根本没有攻克龟兹的实力。他将当初对何塞说的话又对龟兹君臣说了一遍,建议龟兹王固守城池,不要轻易向匈奴人屈服。就算是投降,也不能全部接受右贤王的条件。否则,龟兹就亡国了。
龟兹王虽然不完全相信东方朔,可是关系到自己性命,他也不敢大意。他接受了东方朔的建议:一面派何塞等主战派将领加强城防,准备战斗,一面派使者出城,向右贤王请罪,请右贤王宽恕,并表示如果右贤王不肯让步,他就抗争到底,与右贤王决一死战。
东方朔主动请缨,愿意作为龟兹王的使者,出城与匈奴人谈判。
龟兹王喜出望外,连声答应,派副相白霸与东方朔一起出城。
——
东方朔和白霸来到匈奴人的大营,立刻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论是他的身高,还是他宽大的马车,又或者是他身上那件巨大的熊皮大氅,都让匈奴人吃惊不已。站在他身边的正使白霸如同一个侏儒,直接被很多人无视了。
在匈奴人的注视下,东方朔大大方方的来到右贤王的大帐,站在了匈奴人面前。
时值寒冬,右贤王的大帐中央挖了一个大火塘,粗大的木柴在火塘中熊熊燃烧,将大帐照得通明,温暖如春。十几个匈奴将领敞着皮袄,端着酒杯,大声嚷嚷着,争论着谁先攻城,气氛热烈,为了增强说服力,不时拔出弯刀挥舞,透着说不出的躁动。
看到东方朔进来,匈奴人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还有几个人干脆站了起来,做出了戒备的姿势,警惕地看着东方朔二人。大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白霸两腿发软,脸色更是红一阵白一阵。东方朔伸出手,不动声色的托住了他。
“你是汉人?”右贤王一看到东方朔,忽略了作为正使的龟兹大臣,直接向东方朔发问。
“没错,我是汉人。”东方朔坦然笑道:“我是梁啸的门客。”
右贤王好奇不已,帐中的匈奴将领也面面相觑。这巨人既是梁啸的门客,怎么敢到匈奴大营来?难道他不仅身材高大,胆子也比平常人大?
“既是汉人,你来见我,又是为何?”
“我奉龟兹王之托,来向右贤王解说形势。”东方朔笑得更加开心。“大王,这个时候,你不远千里来到龟兹,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啊。”
右贤王一听,眼角抽了抽。他沉吟片刻,冷笑一声:“看你这么高大,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勇士,没想到却是个说客。怎么,你想凭你的舌头说退我的大军么?”
匈奴人哈哈大笑,被东方朔压制住的气势为之一松。
“我只是不想让大王死得稀里糊涂的而已。”东方朔笑得更加从容。“大王如果一意孤行,愿意步乌单后尘,我也不反对。说得实在一些,我和大王是敌人,你自寻死路,我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前来?”右贤王怒极反笑。
“我只是不希望对手太弱,赢得太轻松。”
“哈哈哈……”右贤王不禁放声大笑。他觉得这个汉人真是脑子坏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笑了片刻,突然脸色一沉。“你觉得,这小小的延城能拦得住我?”
东方朔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右贤王,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头将死的猛兽。白霸战战兢兢,两腿打战,可是见东方朔如此沉着,心里莫名的松了一些,勉强站直了身子。
“大王的眼里只有延城吗?”
“除了延城,还有什么小国值得我关心?”
东方朔咧开嘴笑了。“大王难道忘了月氏太子阿留苏?”
右贤王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帐中的匈奴人听了,也有些不安起来。阿留苏一直是匈奴人的心病,正因为阿留苏的善战,匈奴人的实力才一直无法深入大漠以南。如今匈奴人孤军深入,阿留苏如果与梁啸联手,可不什么好消息。
右贤王强笑道:“阿留苏刚刚战败,如果敢来袭击我,我不介意灭了他。”
东方朔不紧不慢的又加了一句。“大王难道忘了乌孙昆弥猎骄靡?”
右贤王眼神紧缩,刚刚挤出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惊又怒。“猎骄靡?他难道也敢与汉人为伍?”
东方朔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大王,你觉得我们是怎么越过天山,拿下达坂的?”
此言一出,大帐里一片死寂。右贤王的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东方朔的笑容,发出如受伤雄狮般的粗重**。他原本就觉得梁啸袭取达坂有些古怪,乌孙人有不小的嫌疑。现在又从东方朔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得不重新考虑猎骄靡的忠诚度。
猎骄靡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汉人联手?
在愤怒之余,右贤王更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冷汗。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掉进了一个陷阱,而挖这个陷阱的人就是梁啸、猎骄靡和阿留苏。这三头恶狼联起手来,向他露出獠牙,要撕碎他的血肉。
白霸感觉到了匈奴人的不安,欣喜若狂。他仰起头,看向东方朔,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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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39章 弄巧成拙
右贤王原本就对猎骄靡有疑心,现在更不敢掉以轻心。他可不想在攻城不下的时候被猎骄靡咬一口。
更何况还有一个更不要命的月氏太子阿留苏。
右贤王不禁怀疑,阿留苏攻击赤谷城,猎骄靡回援,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为的只是让他无法攻克素叶城?素叶城外,可是有五千月氏骑士协助大宛人守城的。而猎骄靡不战而退,也不是第一次。
一切皆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都是眼前这个汉人在胡说八道,蛊惑人心。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扰乱军心,让他不能全力以赴的攻击延城。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右贤王左思右想,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面和龟兹王讨价还价,拖延时间;一面派人去乌孙催讨牛羊。这是猎骄靡答应过他。如果猎骄靡还能兑现承诺,那他还是可信的。如果猎骄靡虚以委蛇,那东方朔说的很可能就是事实,他必须另做打算,尽快考虑撤退的问题。
真被猎骄靡、阿留苏和梁啸三人盯上,他很可能会蒙受重大损失。
右贤王再次与白霸、东方朔会面,放缓了口气,同意做一点让步,不要龟兹王出城谢罪,战士也可以减到五千,但是要求的牛羊不能少,否则的话,他立刻攻城。
白霸长出一口气,立刻答应回城向龟兹王请示。正当他们起身行礼,准备离开时。右贤王阴恻恻的笑了笑,指指东方朔。“你留下。”
东方朔心里咯噔一声。“我?”
“嗯,我还有些事要好好问你。”右贤王歪了歪嘴,又指了指白霸。“你回去,告诉龟兹王,如果三天之内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就杀进城去。到时候,就不要怪我无情。”
白霸大惊失色,求助的看着东方朔。东方朔眼珠一转。哈哈一笑。“白相不用担心,我正好也想和右贤王聊聊天。你就安心的回去吧,让大王做好准备,不要耽误了。”
白霸无奈。只得惴惴不安的离开了。
右贤王打量着东方朔,大声笑了起来,目光中毫不掩饰对东方朔的欣赏。“你是个难得的勇士,我喜欢你。你留在这里,我让你做我的大屠耆。就像单于身边的中行说。”
东方朔走到右贤王面前,倚着右贤王的食案,盘腿而坐。“中行说是谁?”
“中行说是一个汉人宦者,随和亲的公主来到王庭,做了单于的大屠耆。他是个聪明的人啊,帮了单于不少忙。你如果愿意像他效忠单于那样效忠于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右贤王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拍东方朔的大腿。“我封你为王。”
东方朔歪了歪嘴。“原来是个没卵子的废物。你拿他和我相比,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
右贤王大笑。“不错,不错。你是堂堂的伟丈夫,不是那种浑身骚臭的阉人可比。怎么样,你愿意为我效劳吗?”
东方朔想了想,摇了摇头。“士为知己者死。梁啸知我,待我如上宾,我才愿意为他出谋划策。你却把我和中行说相提并论,简直是在污辱我,我怎么能为你效劳?”
右贤王挠了挠头,非常尴尬。“是我说错了,先生莫怪。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过错?金子,美女,还是骏马?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东方朔打了个哈欠。“先给我安排个帐篷吧。我有点困了。睡一觉,也许我的心情会好一点。”
右贤王眉开眼笑,立刻让人给东方朔休息。为了防止东方朔逃跑,还特地安排了二十名卫士,日夜看护东方朔。东方朔离开之后,右贤王收起了笑容。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将的面庞。
“所有人提高警惕,加紧打造攻城用的云梯,一旦完成,立刻攻城。”
众将轰然应喏。
——
白霸回到城中,向龟兹王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得知东方朔面折右贤王,逼得右贤王让步,龟兹王非常高兴。可是,面对东方朔被匈奴人扣下的结果,他又非常不安。他派人请来了何塞和李当户,向他们问计。
听说东方朔被匈奴人留下了,李当户大吃一惊,一时方寸大乱。何塞也乱了阵脚。一直以来,东方朔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没有了东方朔出谋划策,他们怎么办?
“要不,我们就答应匈奴人的要求吧?”龟兹王提议道。“虽然代价大了些,总比屠城好。”
“大王,别急。”李当户接连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白相,你能把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一遍吗?”
白霸看看龟兹王,龟兹王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说。白霸只得又从头说了一遍。李当户认真地听着,脸色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白霸说完之后,他反复考虑了很久,抬起头。
“大王,匈奴人这是怕了。”
“怕了?”
“是的。他怕遭到乌孙人、月氏人的袭击。”
龟兹王非常意外。“乌孙……真的和你们结盟了?”他还以为东方朔是胡说八道,骗匈奴人的呢。东方朔虽说在赤谷城呆了很长时间,但猎骄靡是匈奴人的附属,又和月氏势不两立,他们怎么可能结盟,还要一起对付匈奴人?
李当户微微一笑。“不瞒大王,率军通过乌孙境内,袭击达坂的人,就是我。”
龟兹王懵了,他实在无法理解这里面的关系。
“大王不用担心。就算匈奴人要攻城,他们也要打造云梯之类的器械。请大王做好准备,防止匈奴人偷袭。只有让他们看不到破城的希望,才可能降低损失。”
龟兹王答应了。不管匈奴人怎么说,他都没什么安全感,这城防是万万松懈不得的。
出了王宫,李当户吐出一口气,冷汗瞬间湿透全身。他对何塞说道:“我要去一趟达坂,把这个消息告诉梁都尉。将军尽可能的多坚持一阵,我会尽快赶回来。现在匈奴人孤军深入,一旦强攻下不,他们很可能就会撤退。”
何塞连连点头。“将军,你可要快去快回。”
李当户一口答应,带着郎官们离开了延城,日夜兼程,奔往达坂。
——
达坂城热闹非凡,梁啸按照汉地的风俗,正在腊祭。
匈奴围城,梁啸为了调节气氛,不让将士们过于紧张,想了不少招数。腊祭只是一个噱头,在聚餐的同时普及一些汉人风俗才是要点。
这些糙汉子们想不了那么多,有肉吃,还有酒解馋,他们就开心。他们说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跟着梁啸有模有样的行礼,然后嘻嘻哈哈的排队领肉,再伸出手,从梁啸手里领两个赏钱,等不到明天早上,这些钱就不见了,不知道塞到哪个女人的怀里,换了一夜**。
得知李当户回来了,梁啸吃了一惊,连忙让人把他们接了过来,直接带到后堂,开了一句玩笑。
“怎么,你是闻着肉香赶回来的?”
李当户却笑不出来,他满面羞惭的站在梁啸面前。“都尉,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梁啸眯起眼睛,眼角一阵阵的抽动。看到李当户这满嘴的火泡,他就知道不是好事。听到这句话,心里更加不安。他按捺着自己的情绪,示意希格玛给李当户等人拿来酒肉,手已经有些抖。
“先吃东西,吃完再说,天塌不下来。”
热气腾腾的酒肉端了上来,李当户的眼泪也下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梁啸面前,泣不成声。“都尉,东方朔被匈奴人扣住了。”
梁啸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脑袋“嗡”的一声闷响,仿佛挨了一闷棍。
“东方朔被匈奴人扣住了?”梁啸一把拽起李当户,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我不是让你保护好东方朔的吗,他怎么会被匈奴人扣住?”
李当户不顾手臂被梁啸捏得生痛,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梁啸还没听完就气得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这傻逼,活该他倒霉。好好在城里呆着不行,非要逞这个英雄?现在好,被匈奴人软禁,所有的计划全泡汤了。fuck!fuck!”
穿越以来,梁啸第一次如此失态,已经遗忘了很久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不仅希格玛目瞪口呆,就连李当户等人都吓坏了。郎官们在一起,说些粗话很正常,梁啸也不例外。可是他们和梁啸同事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梁啸嘴里冒出这么多的脏话,也是第一次看到梁啸如此愤怒。
李当户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抱住梁啸,将他拖入内室,关上门,让希格玛看住他,又匆匆出门,对跟他赶回来的郎官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得离开这个院子半步。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得和任何人说一句话。违令者,斩!”
在回来的路上,李当户已经多次吩咐郎官们看好各自的嘴巴。此刻再次严申,郎官们心知肚明,谁也不敢大意。要塞里真正属于梁啸的嫡系不到一半,剩下的都是各族拼凑起的杂牌军。这些人如果知道匈奴人势大,很可能一哄而散,甚至反戈相向。
他们互相看看,用力的点点头。“喏。”
李当户又叫过荼牛儿。“看好官署,任何人,无令不得出入。”
荼牛儿躬身领命,叫起所有的佣兵亲卫,把官署的几个门把守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
官署里气氛紧张,官署外,不知内情的将士还在兴高采烈的庆祝腊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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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40章 受挫
半夜,李当户抱着环刀,靠着柱子,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眼皮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不住的往下坠。
他太累了,从龟兹一路狂奔到至此,六天六夜,他几乎就没合过眼。东方朔被匈奴人软禁,龟兹城朝不保夕,梁啸的计划出现了重大漏洞,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及时送到梁啸手中。
可是,他又睡不着。龟兹一旦失守,匈奴人得到了充足的补给,势必回军达坂。能不能安全脱身,谁也不敢打包票。匈奴人肯定守住了达坂北口,猎骄靡还屯兵伊犁河谷一带,他们就算想逃回大宛都不太可能。
出路在哪里?李当户一点头绪也没有。
身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梁啸出现在门口。李当户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手已经握住了环刀。
“李兄。”梁啸伸手按住了李当户的手。“你进来,我跟你说两句话,然后你就去休息。”
李当户看看双眼充满血丝,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明的梁啸,松了一口气,跟着梁啸走进了屋。
屋里一团糟,到处都是被盛怒之下的梁啸扔掉的东西。希娅和希格玛正在收拾,神情有些怯怯。
“今天有点上火。”梁啸尴尬的咧了咧嘴。“李兄海涵。”
李当户苦笑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半天没缓过来。”
梁啸自嘲道:“这事整的……好吧,事已至此,就不说那么多了。据你估计,龟兹人能坚持多久?”
李当户摇摇头。“说不准。龟兹君臣对匈奴畏惧太深,而且士卒虽多,战力却差。能不能挡住匈奴人的第一次攻击,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逼得东方朔行险。”
李当户没吭声。当初东方朔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只是全力以赴。一心周旋。现在想来,他以身犯险,到匈奴大营去做说客,的确太冒险了。
“我们得把他救出来。”
“这个不急。”梁啸笑了。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东方朔最大的本事就是保命,他不会有事的。”
李当户看看梁啸,欲言又止。梁啸看出了他的担心,笑道:“好了,你就相信我一次吧。我还有一个问题:龟兹能供应匈奴人多久?”
“一年不成问题。超过一年。就很难说了。”
梁啸点点头。“那我就有数了。你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商议对策。我也好好想一想。”
李当户担心的看着梁啸。“你真的没事?”
“我真的没事。”梁啸推着李当户的背,轻轻将他推了出去,命人带他去休息。
送走了李当户,梁啸回到屋里,背着手,慢慢地踱起步来。他走得很慢,有时候被正在收拾的希娅、希格玛挡住,他就停下来。等她们收拾完。希娅和希格玛都觉得有些不安,加快了速度,将屋里收拾整齐。
“主人,你……要不要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你们先休息吧,我要坐一会儿。”
“要不……我陪你坐吧。”希格玛小心翼翼的说道。
梁啸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愿意陪就陪吧。不让你陪,估计你们一个都睡不着。”
希格玛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她打来热水。让梁啸洗漱,又自己清洗。等她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梁啸裹着大氅,盘腿坐在火塘。正在看一张地图。听到脚步声,梁啸抬起头,从她手中接过水,呷了一口,在嘴里含了片刻,慢慢的咽了下去。
希格玛坐在一旁。裹紧了大氅,歪着头,盯着梁啸。
梁啸看看她。“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有点怕。”希格玛嘻嘻笑道:“主人刚才好吓人。”
梁啸抹了一下脸,有些惭愧。今天的反应的确蛮丢人的,以前树立起的伟光正形象一下子全塌了。“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没有啊。”希格玛想了想,又说道:“嗯,还是有那么一点啦。以前觉得主人是太阳神阿波罗,什么困难都拦不倒你。现在嘛……”
“现在我是大萝卜。”
“不是啦,不是啦。”希格玛忍俊不禁,咯咯地笑出声来。“主人现在更像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梁啸眨了眨眼睛,也笑了。的确,这一路走来,他战无不胜,屡次以少胜多,不仅别人把他当作神,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神,没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细细想来,这次攻占达坂,争夺西域控制权的计划太冒险了。他想以蛇吞象,现在把右贤王这头象诱了进来,却咽不下去,逼得东方朔只能以身犯险。
不是机会不好,只是他实力尚弱,还玩不转这么大的局。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龟兹、月氏、乌孙的互相博弈上,想以小博大,本身就不够理性。结果一着失手,满盘皆输。
穿越众毕竟不是神啊。
“主人,那现在怎么办?回大宛吗?”
“不急。”梁啸又呷了一口水。“我们还没到要逃命的时候。”他顿了顿,像是在安慰希格玛,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等一等,也许还有转机。”
希格玛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她对这些东西也不太熟悉。四姐妹中,她年龄最小,想法也最单纯。梁啸说什么,她都相信。也正因为如此,她练箭的成果最大。
梁啸重新拿过地图,就着火光,默默地沉思起来。
希格玛安静的坐地一旁,不时的眨眨眼睛,好奇的看着梁啸。偶尔的,梁啸转过头,看她一眼。
屋里很安静,只要火塘里的木头烧得丝丝作响。
——
延城。
在浑厚的号角声中,匈奴人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习惯了骑射的他们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不断向黄土筑成的城墙发起冲锋。
龟兹将士藏在城墙后面不断的射箭,用长矛和战刀攻击爬上城头的匈奴人,竭尽全力的反击。只是他们的士气明显不如匈奴人高涨,越来越多匈奴人爬上了城头,展开了肉搏战。
外城破城在即。
右贤王坐在马背上,看着厮杀正酣的战场,松了一口气,语带调侃的说道:“东方先生,看来延城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固,月氏人来得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快啊。”
东方朔斜躺在一辆大车上,托着腮,无精打采的看着远处的城墙,兴趣缺缺。“那不是因为你们强大,而是因为龟兹人太过弱小。”
“这倒也是。”右贤王心情不错。“那你觉得梁啸够不够强大?”
“我劝你不要自找没趣。”东方朔打了个哈欠。“见好就收吧,现在回到草原上去,你多少还能保住一点颜面。真要在达坂久攻不下,你可就连这点颜面都丢净了。”
“你这真是为我着想吗?”
“我不是为你着想,只是不希望你死得太难看而已。不管怎么说,你对我还算尊重,不失待客之礼。”东方朔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
右贤王抚着胡须,打量着东方朔,眼神闪烁。他搞不清东方朔的心思。他是正话反说,怕他攻打达坂,还是激将法,激他去攻击达坂?
右贤王亲眼见识过来达坂城,其险固经非龟兹城能够相比,他也相信梁啸的实力要比龟兹王强,但是双方的实力差距毕竟是明摆着的,谁敢说他一定攻不下达坂。
他担心的是猎骄靡和阿留苏。
派往乌孙的使者回来了,带来了不怎么让他满意的回复。乌孙送来了一批牛羊,却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乌孙的理由是汉人抢先先购了大量的牛羊,导致各国牛羊有限,价格高涨,他们筹不到足够的钱。这一点,右贤王也有耳闻,但是他仍然不能肯定猎骄靡的忠诚与否。
据使者说,猎骄靡本人不在赤谷城,出面接见的是猎骄靡的阏氏,浑邪王部的阿瑞堪。右贤王不怀疑阿瑞堪,她毕竟是匈奴人,但是猎骄靡避而不见,又是为了什么?他是不是在等待机会?
至于阿留苏,那更不用说了。龟兹发生这么大的战事,他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躲着,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如果他正在攻击达坂的时候,这两个人扑了出来,那该怎么办?
右贤王又看了东方朔一眼,欲言又止。他真的欣赏东方朔的勇气和才华,可是他也清楚,在击杀梁啸之前,东方朔都不可能真正臣服于他,哪怕他许以王位。
他毕竟不是中行说。右贤王既得意,又有些不甘。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
匈奴人攻破了龟兹外城,打开了城门,无数将士蜂拥而入。
右贤王连忙下令。“传令,任何人不得损坏东方先生的马车。如有丝毫损伤,老子扒他的皮。”
传令兵应了一声,纵马奔了出去,将命令传达到前方的将士耳中。
东方朔翻身跳下了大车,伸了个懒腰。“哈哈,终于又能坐我自己的马车了。这破车,坐得老子腰酸背痛,风度全无啊。”
-
-(未完待续。)
第341章 反击
匈奴人攻破延城外城,右贤王再次勒令龟兹王投降,否则必以屠城相报。
外城没能挡住匈奴人的一次攻击,龟兹君臣丧胆,龟兹王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老老实实的投降。他自已没敢出面,还是派白霸来谈判。这一次,白霸一点底气也没有,答应了右贤王的所有要求。
右贤王将龟兹国库洗劫一空,又带走了龟兹一半的将士和大量的奴隶,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抓到力主反抗的主战派将领何塞。
何塞自知责任重大,一旦城破,为了平息匈奴人的怒气,龟兹王很可能会拿他当替罪羊,所以李当户离开之后他就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城破之后,他带着家人、细软出了城,躲进深山。等右贤王派人来抓他的时候,他家已经是人去楼空。
整个龟兹城陷入了一阵恐怖之中,匈奴人狂欢了数日,满载而归,曾经繁华奢侈的龟兹城成了一片狼藉,满目疮痍,特别是被匈奴人攻破的外城,几乎成了废墟。
攻破龟兹,猎骄靡的使者到达,请求派兵助阵。右贤王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答应猎骄靡的要求。
他虽然从龟兹得到了大量的牛羊、粮食,可是也同时强征了不少龟兹人,给养供应还是比较紧张。如果猎骄靡再派兵前来,必然会进一步加剧给养供应的困难。
再者,他虽然相信猎骄靡不敢叛变匈奴,但他对猎骄靡的戒心并没有完全消失。猎骄靡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野心。他心里有数。梁啸只有千人。他根本不需要猎骄靡助阵。更不想给猎骄靡立功的机会。他要亲自击杀梁啸,夺回达坂,以证明自己还是右部匈奴的领袖。
他下令回师达坂。
大军起程,东方朔被迫同行。他倒是很坦然,吃得下,睡得着,没事就吟诗作赋,演算定式。累了就下车找匈奴人闲聊。扯蛋。
虽然是俘虏,但是匈奴人都很尊敬他,从右贤王本人开始,除了限制他的自由之外,就没真把他当俘虏看,各种供应也大致和右贤王相等。每次宴会,他都是理所当然的贵宾,都是宴会的焦点。
东方朔擅长聊天,不管是右贤王还是普通的匈奴士卒,他都能聊得热火朝天。宾主尽欢。没用多久,他就成了匈奴大军中最受欢迎的客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借着这些机会,东方朔了解到了不少情况。
大军一步步的向达坂逼近。
——
梁啸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中正在演练的将士和李当户,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脸色平静,除了眼中多了一些沉郁之外,看不出太多的异常。那一天的失态只有贴身卫士知晓,普通的将士根本不知情。他们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每天练习城池攻防,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热身。
李当户的出现引起了一些猜想。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人也淡忘了这件事。梁啸让李当户负责士卒训练,城池修缮也交给了他。在这方面,李当户要比梁啸有经验,他很快就得心应手,颇得将士们的爱戴。
此刻,他正行走在操练的队列中,纠正一个乌垒士卒的动作。他的要求很严格,但是他的语气很平和,乌垒士卒欣然接受。
“主人,李君对将士们真好。”希娅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当户。
梁啸瞥了她一眼。“李家是将门,他的父亲李广将军从一个普通士卒积功升迁至二千石,最知道士卒的艰辛,所以一向体恤士卒。李君有古士之风,嫉恶如仇,不畏强权,他在天子身边做郎官的时候,就痛打过不守礼节的佞臣。”
“哇哦——”希娅赞道:“真是个伟丈夫。”
“我可不觉得。”希格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主人让他去龟兹,帮龟兹人守城,结果他自已却逃回来了。匈奴人得了龟兹的牛羊、辎重,主人可就难办了呢。”
“呃……”希娅哑口无言,怯怯地看了梁啸一眼。她们都知道,梁啸最近的心情不好,龟兹失利,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李当户就是直接责任人。此时此刻,夸李当户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那不是他的错。”梁啸将两姐妹的眼神看在眼里,也知道最近对李当户有非议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不过,他还不至于像希格玛一样认为全部是李当户的责任。“龟兹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别说是李当户,就算是我去,一样没用。”
“可是主人守住了素叶城。”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素叶城外只有一万匈奴人,而我身边有几百佣兵,还有五千月氏精骑助阵。可李当户只有十几个人,而城外却是右贤王的几万大军。”
见梁啸为李当户辩解,希格玛没有再坚持,悻悻的耸了耸肩。希娅见状,刮了刮鼻子。希格玛翻了个白眼,撅着小嘴,不理会她的调侃。
梁啸转身离开。“等他操练完,让他来见我。”
——
李当户推门而入。“都尉,你找我?”
“这儿没外人,你就不用一口一个都尉啦。”梁啸笑道:“坐,我和你商量点事。希娅,去给李君取点酒水来。”
希娅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梁啸抽出地图,铺在桌上。“就目前的形势,你有什么看法?”
李当户松了一口气,仿佛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以我之见,最好是趁匈奴人尚未到达,先行撤退,保全实力,避免无谓的伤亡。”
梁啸眉毛轻挑,有些意外。“撤退?”
“是的。达坂是要塞,不夺回去,右贤王必不肯罢休。就算我们能坚守一年,可是一年之后呢?没有援兵,我们无法脱身。与其被困于此,不如撤回大宛,保存实力。”李当户盯着梁啸的眼睛,放低了声音。“阿啸,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勉强行事,只怕适得其反。”
梁啸想了想,嘴角轻轻挑起。
“你说得不错,眼下时机的确不太成熟。可是,如果就这样放弃,短期内,我们恐怕就不会再有机会了。一旦我们撤退,右贤王得到龟兹的财力补充,不仅能够恢复元气,还会对与我们相好的部落大加报复。如此一来,以后谁还敢和我们来往?”
李当户为难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眼中露出愧疚之色。这也是他担心的问题。汉人在西域的影响力本来就不大,刚刚决定在乌垒建立驻地,就被匈奴人赶走了,以后谁还会把汉人当回事?如此一来,梁啸出使的使命就很难完成了。
“可是,困守达坂,外无援军,我们很可能会全军覆没。那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当然不能困守达坂。我这两天制订了一个计划,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梁啸说着,在蒲类海、达坂两点之间划了一条线,然后在线的中间点了点。“我想主动出击,取交河城,或者务涂谷,扼住匈奴人出入天山的最后一条通道。”
李当户吃了一惊:“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匈奴人一旦攻克龟兹,很快就会回师达坂,这时候分兵出击,会不会……”
“我知道你的担心。”梁啸说道:“可是,如果只把目光放在达坂,我们就成了瓮中这鳖,全无回旋余地。拿下务涂谷,既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争夺主动权的一个手段。”
梁啸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龟兹失守,匈奴人得到了充足的补给,就能坚持更长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如果匈奴人迟迟不离开,那明天开春之后的春耕就成了问题。
春天不耕种,秋天就没有收获,天山以南的诸国必将陷入困顿。就算守住达坂,也无法站稳脚跟。攻占车师,切断匈奴人的退路,对匈奴人的心理产生压迫感,这样才能夺取主动权,迫使匈奴人为归路而奋战。
更重要的是,相比于之前选定的驻地,交河城背靠大山,前有大泽,更利于防守。占领交河城,左控蒲类海,右控达坂要塞,就可以长期与匈奴人对峙,将匈奴人挡在天山以北。
李当户依然不太放心。“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主动出击,哪来的兵力?”
“深山行军,人多未必就是好事。车师人现在就在达坂之外,国内空虚,防守力量应该有限。我只带佣兵就够了。另外,危须、尉犁的士卒我也带走,以免匈奴人兵临城下时,他们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能行吗?”李当户还是不太放心。他看着梁啸,忧色忡忡。现在已经是隆冬,大雪封山,百余人在山里行军,千里奔袭,仅是行军就已经困难重重了,更不用说战斗。东方朔被匈奴人扣住,龟兹失守。如果梁啸再出什么意外,整个使团都会崩溃,这个风险太大了。
“佣兵们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什么苦吃不了?”梁啸笑了,信心十足。“上次雪地行军数百里,一举重创乌单,他们都没问题,现在更没问题。”
李当户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与就此撤退相比,这个计划虽然冒险,却值得一拼。他站了起来,慨然道:“你是使者,不能有任何意外,还是留守达坂的比较好。龟兹的事,我没能完成任务。这次出击务涂谷就让我去吧,算是戴罪立功。”
-(未完待续。)
第342章 信任
梁啸坚决的摇摇头,一口否决。“不行,你要留下负责达坂的防守任务。”
李当户愣了一下,苦笑道:“阿啸,我很感激你的信任。可是我受挫在先,恐怕难以服众。一旦人心不稳,丢了达坂,那可如何是好?”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龟兹失守不是你的错,要追究责任,我才是责任最大的那个。”梁啸站起身,双手按在李当户的肩膀上,示意他坐下。“你有顾虑,我很清楚,我会向将士们说清楚。这几天的训练,我相信所有人都见识了你的能力。守城,你比我擅长。”
李当户感激不已。“你是不是早就有了计划?”
梁啸笑笑。他的确已经考虑了好几天。从得知龟兹可能不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考虑这些问题。
李当户心中一暖。他明白梁啸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也明白为什么梁啸等到现在才说。这是给他时间,让他在将士中树立威信,好让他顺利的接过指挥权。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没什么话说,只提一个建议:考虑到兵力有限,你应该优先袭取务涂谷,合适的时候再攻取交河城。”
梁啸答应了。他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交河城是车师王城,防守力量相对要强一些。他就算拿下交河城,没有足够的兵力也守不住,不如直接袭取有地利的务涂谷。务涂谷在山北,离战场比较远,防守松懈,奇袭成功的机会更大,夺取之后也利于防守。
梁啸带着李当户来到官署后面的作坊,作坊里热火朝天,工匠们三五成群,正在忙着自己的事。虽然是冬天,他们依然挥汗如雨,不如人都光着膀子。挥动斧锛刀锯,努力工作。砍斫声,敲击声,磨砺声。不绝于耳。地上井然有序的堆放着制作好的零件和半成品,箭矢,刀矛,盾牌,样样齐全。
李当户很惊讶。他知道官署后面有一个作坊,却没想到作坊的规模这么大,工匠这么多,效率这么高。
梁啸叫来了阿尔法和贝塔,将器械作坊的主导权移交给李当户。他对阿尔法说,李当户是习射世家,他对弓弩非常熟悉。有他协助,弩的试制很快能走上正轨。
阿尔法大喜。这两天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梁啸之前说,弩的试制可以先缓一缓,现在情况有了新的变化。弩不得不再次提上工作日程。为了解决弩机的精度问题,她都快被逼疯了。
商议已定,梁啸派人叫来了谢广隆。
谢广隆挟着头盔,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一头汗水,热气腾腾。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嚷道:“都尉,找我有什么事,要打仗吗?”
“找你来,当然有大事。”梁啸哈哈大笑。他示意谢广隆坐下。来回踱了几步。“这两天,李当户负责操练,你觉得他怎么样?”
谢广隆揪着乱糟糟的胡子,赞了一声:“到底是李将军的儿子。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的。我老谢是没话说,一句话,心服口服。”
“那你觉得,如果让他负责,能守住达坂吗?”
“应该没问题。”谢广隆咂了咂嘴。“这些天,我们都看在眼里呢。论城池攻守,我们都不如他。”
“可是我觉得,只有他还不够。”梁啸盯着谢广隆,眉毛一挑。“他还缺少一个得力助手。”
谢广隆见梁啸眼神不对,愣了片刻,忽然醒悟过来,咧着大嘴乐了。“都尉,你是……说我吗?哈哈,我老谢终于升官啦。咦,不对啊,让李当户负责,都尉,你呢?”
“我要出去一趟,想将达坂城交给你和李当户。”梁啸摆了摆手,希格玛捧来一口乌兹战刀。“我能信任你吗?”
看到龟兹战刀,谢广隆顿时两眼放光。梁啸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这种战刀只授予能独当一面的人,到目前为止,得到这口战刀的人除了射箭比赛夺魁的希格玛之外,只有李舒昀、老安德鲁和郭武,如今他们都统兵在外,肩负重任。
李舒昀和老安德鲁也就罢了,郭武原本是他的下属,现在却后来居上,要说他心里没想法,那也不是事实。不过,谢广隆自知身份卑微,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咬着牙,逢战必先,希望能够得到梁啸的赏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一口乌兹战刀就摆在他的面前。
“都尉……”谢广隆兴奋得面色潮红,声音发颤。他双手抱拳长揖,既像是行礼,又像是迫不及待的去接刀。“得都尉赏识,我老谢愿肝脑涂地,以死报效。”
梁啸将刀放在谢广隆手中,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谢,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那么多困难,我们都一起闯过来了,右贤王来,也不能让他占了便宜去。达坂城,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谢广隆紧紧的抱着刀,几乎是在吼叫。“大人放心,城在人在。”
——
梁啸安排好达坂的防务,留下了绝大部分人马,只挑选了百余名佣兵,还有三十多名危须、尉犁士卒,悄悄的离开了达坂要塞。
达坂要塞身处峡谷之中,两侧是壁立的山崖,又下了不少雪,积了冰,大军根本无法通行。不过这些难不住梁啸。他带的这些佣兵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人数虽少,却个个身手不凡,即使是这样的险要地形也一样能通过。
几天前,梁啸就在为这次奔袭做准备。为了能在冰雪上行走,他不仅准备了滑雪板,还准备了钉鞋。为了能够迅速补充能量,他还向那些月氏人讨教,用面、油混在一起,做成面团,当作行军干粮。
月氏人被匈奴人打败之后,一些残部就住在大漠以南的南山,与羌人混居。他们向羌人学会了用青稞面和酥油当作食物,有点类似后世藏人吃的糌粑。据他们说,这种食物热量多,便于携带,口感也比肉干好,特别适合在寒冷的地带食用。
梁啸试过几次,虽然觉得口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可是比起肉干来,的确容易入口多了。
除了滑雪板、钉鞋和糌粑,梁啸还带了不少绳子。在攀爬峭壁时,近的用飞抓,远的就用箭将绳子射过去,再让身体最轻的希格玛先爬过来去,固定绳头,再依次通过。虽然辛苦危险,却也因此通过了很多原本无法通过的险峰。
冒着严寒和变化莫测的天气,越过一道道山峰,穿过一条条山谷,梁啸等人在峡谷里不断前进。
——
右贤王再一次回到了达坂城下,威风更盛。
车师王莫与跟着句林王一起出迎,看到随行将领们脸上的得意,猜想着他们鼓鼓的腰包,心里塞满了羡慕妒忌恨,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强颜欢笑,说着言不由衷的贺词,心里却在滴血。
此次右贤王出兵,车师付出的代价最大,几乎是倾国相助,抢劫龟兹的时候却没他们的份。
可是他没办法,谁让匈奴强,车师弱呢。弱肉强食,这就是老天定的规矩。
右贤王在达坂城扎下大营,命令句林王与车师王进帐回话。当得知他离开的这两个多月内,达坂城没有任何异常时,他笑了,有意无意地瞟了东方朔一眼。
“我还担心他跑了呢。”
匈奴将领哈哈大笑,不少人把目光转向了东方朔,带着几分戏谑。对于汉人,他们往往有一种说不太清楚的感觉。既羡慕他们的富庶,又鄙视他们的懦弱。对东方朔,他们也是如此,既愿意听东方朔聊天扯蛋,又讨厌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不过,面对东方朔居高临下的傲气,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论身材,他们没法和东方朔相比,论动手,也没人敢向东方朔挑战。身大力不亏,这个道理谁都懂。此刻见右贤王奚落梁啸,他们自然要跟着笑两声。
车师王有些奇怪,他从来没见过东方朔,对这个身材高大,却穿着汉式衣冠的年轻汉子非常好奇。
东方朔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早就对你说过他不会逃,他只会把刀磨好,等着你们把头伸过去。”
“那我们就好好看看,看他的刀究竟有多利。”右贤王不以为忤,笑容更加灿烂。“东方先生,不如这样吧,你给他写一封信,让他交出达坂要塞。我敬他是个英雄,留他一条性命,让他离开,绝不为难他。如果他愿意为我效力,我可以封他为王,让他管理天山以南诸国,怎么样?”
东方朔心头一动,勉为其难地说道:“我可以给你写,不过,他听不听,你不要报太大希望。”
右贤王哈哈大笑,露出几分得意。软禁了东方朔这么久,东方朔还是第一次答应替他做事。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当着匈奴人的面,东方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右贤王生怕他泄露军情,还特地让人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才让人送进要塞。
信送到了李当户手上,只看了几行字,李当户就明白了,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轰然落地,浑身轻松。
“东方朔在你们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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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43章 花落
李当户又惊又喜,他问起了东方朔的情况。
为了表示右贤王求贤若渴,希望李当户步东方朔后尘,不战而降,匈奴使者添油加醋,将东方朔在匈奴人营中的待遇大大渲染了一通。
李当户听得欢喜,东方朔没事,这个结果太好了。至于匈奴说东方朔已经为右贤王效力的话,他嗤之以鼻。汉人为匈奴人效力的是不少,但东方朔绝不可能。梁啸对他的信任和器重绝不是右贤王能够给的。
面对匈奴人的劝降,李当户沉下了脸,厉声喝止,提起笔,在东方朔的信后面题了几个字。
“陈仓虽小,一夫当关。井陉千里,敌酋破胆。韩信出马,善战无前。老子在此,不服来战。”
然后命人把匈奴使者轰了出去。
匈奴使者本以为能说服李当户,立一大功,说得嘴角全是泡沫,没想到李当户翻了脸,直接把他轰了出去,心中恼怒可想而知。回到大营,在右贤王面前大骂李当户。不过,他并不知道他看到的人是李当户,还以为是梁啸。因此梁啸长梁啸短的大骂一通,极力鼓动右贤王立刻发起攻击。
看到信背后的字迹,东方朔愣了好一会儿。这种粗鄙的文辞的确有些像梁啸,但是字迹却绝不是梁啸亲笔所书。他再三询问,匈奴使者信誓旦旦,他是亲眼看到“梁啸”写的。听完使者的叙述,东方朔明白了。
“东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右贤王问道。他身边有能读汉字的人,但是这里面提到了几个典故,译者就并半懂不懂了。
“其实也很简单,梁啸自比韩信,要与你大战一场。”东方朔轻描淡写地说道:“韩信你知道不?”
右贤王连忙点头。韩信是汉人名将,他听说过。“那这前面两句又是什么意思?”
“那都是韩信最著名的战绩。”东方朔摆起了龙门阵,将韩信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又比照梁啸的战绩。素叶城就是陈仓,奔袭祁连山就是井陉之战。右贤王听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
“这韩信后来怎么样了?”
“呃——”滔滔不绝的东方朔一时语塞。这个还真不怎么好说。韩信的下场实在不怎么好。
“哈哈哈……”右贤王得意的瞥了东方朔一眼。“先生不说,我也知道。韩信后来谋反,被灭族了。梁啸再善战无前又有什么用,就不怕功高震主,最后和韩信一样的下场?”
东方朔很郁闷。这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见东方朔吃瘪,右贤王很开心。他笑了一阵。语重心长的拍拍东方朔的手。“还是为我匈奴效力吧,你和梁啸一样,都是真正的智者和英雄。不过,你们的皇帝都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无赖,为他卖命,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如来我匈奴,自由自在,多好?”
东方朔哼了一声,反唇相讥。“等你夺回达坂。抓住梁啸,我就劝他一起为你效力。在此之前,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的荣华富贵吧。西征无功,单于的信使也许已经在路上了。”
右贤王脸色一僵,看了东方朔一会,又得意地大笑起来。“东方先生,你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东方朔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出了帐门,瞥了一眼远处白雪皑皑的大山。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但愿你能像韩信一样马到成功,但愿你不要像韩信一样功高震主。”
——
梁啸在积满冰雪的山谷艰难跋涉。
虽然做了精心准备,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征途之艰难,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寒风呼啸,积雪满山。幽深的山谷,只能侧身而过的小道,处处隐藏着危险。一路走来,仅是失足摔死的士卒就有十一人。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在齐膝深的大雪里跋涉,累得浑身是汗,风一吹,又结成了冰,冻得人彻骨生寒。
“撑着点,撑着点。”梁啸喘着粗气,一团团雾气从嘴里冒出,沾在唇边,又被冻成霜,嘴角淡淡的胡须已经被冻住,眉毛上也挂满了冰珠。他的脸已经冻僵,失去了知觉,连说话都不太利索。
“主人,我……我走不动了。”希格玛腿一软,坐倒在雪地里,脸色苍白。“我……我要休息一会儿。”
“不能在这里休息。”梁啸伸手将希格玛拉起来,扯下她身上的行囊和弓矢,扔给庞硕,弯腰将她背了起来,焦急的招呼道:“希格玛,不能睡,不能睡,听见没有。”
希娅也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希格玛,你不能睡啊。”
“我……我太累了。”希格玛含含糊糊的说道,眼睛都盯不开了。
“走,走。”梁啸大急。他已经见过好几个人累到极点,只想小睡一会的人被冻死了。四姐妹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希格玛。她不仅年纪最小,稚气未退,而且最有灵性。那么多人向他习射,唯有希格玛身上有他的影子。她不仅是他最亲近的侍女,更是他的妹妹。如果她被冻死在这大山里,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背着希格玛,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不停的和希格玛说话。“希格玛,你听我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马上就成功了,你知道吗?这一仗打完了,我们就回大宛,然后我就带你去长安。你不是一直想去长安么……”
“好……暖……和……”希格玛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
“主人,主人……”希娅大惊失色,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希格玛她……”
梁啸连忙停下脚步,放下希格玛。一看到希格玛脸上的笑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是体温过低出现幻觉的症状,希格玛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他来不及多想,立刻下令就地休整,让炊事兵生火煮汤。
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卒都停下了疲惫的脚步,各找地方休息。炊事兵却不得休息,四处收集枯柴,生火烧水,为饥寒交迫的将士准备一顿热腾腾的饭。
梁啸找了个背风隐蔽的地方,脱掉希格玛身上的衣服。里面的衣服都已经湿透,又被冻成了冰块。梁啸几乎是用蛮力将衣服砸碎。希格玛的身体苍白,有些发青,脸上却显出淡淡的粉红色。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由梁啸和希娅摆弄。
梁啸和希娅一起,用雪猛擦希格玛的身体,将她的皮肤擦得发红,然后将她贴身搂在怀中,再用战袍、大氅层层包裹起来。希格玛的身体像一块冰,冷到了梁啸的心里。
“快拿两个糌粑来。”
希娅应了一声,连忙拿了两个糌粑来,梁啸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起来。希娅见了,也掰了一块,扔进嘴里,用力的咀嚼,一直将糌粑嚼成糜,这才嘴对嘴的塞进希格玛的嘴里。
希格玛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希娅的眼泪都急出来了。她连声呼唤。“希格玛,希格玛,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梁啸紧紧地搂着希格玛,感受到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的心也越来越冷。他抱着希格玛,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割了一刀,痛彻心肺。
——
右贤王没有急着进攻。眼下,他稳操胜劵,有足够的时间和梁啸比耐心。
他一边命人打造攻城器械,一边不断的派人劝降。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就在帐中聚会畅饮,天气好的时候,他就在营外举行比赛。跑马,射箭,摔角,刁羊,玩得热火朝天。
李当户毫不示弱。他在瓮城里立下擂台,组织将士们比武,胜者有奖,或是一杯酒,或是一笔小钱,或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夜**。角抵、超距(跳远),单挑、团队作战,花样一点也不比城外的匈奴人少,欢呼声一直传到城外匈奴人的大营中。
这其中,最受欢迎的无疑是蹴鞠。
蹴鞠又称蹋鞠,用皮革缝制,里面塞上草或者羊毛之类的东西,可以有专用的场地,也可以在街头巷尾,是一项非常流行的运动。汉人军中以蹴鞠作为训练士卒体能和灵活性的手段之一,李当户等人无不通晓,玩得不亦乐乎。
蹴鞠是个团队运动,对互相之间的配合要求很高,个人再强,如果不懂得配合,也是很难取胜的。李当户用这个办法,以伍为单位,轮流作战,不断强化他们之间的配合。
半个月后,右贤王准备好了攻城器材,见“梁啸”没有任何投降的意思,只得发起了攻击。他没有派匈奴人上阵,而是带着尉犁、危须等小国先试探虚实。尉犁王、危须王站在城外,大声呼喊他们的部众,想要动摇城中的军心,得到的却是一阵阵哄笑。
尉犁、危须国的士卒本来就不多,又被梁啸全部带走,眼下城中一个也没有。其他部落的士卒见他们如此作派,少不了要讥笑一番。
万般无奈之下,尉犁王、危须王只好硬着头皮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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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44章 杀人
李当户坐在城头,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书,一手拿着酒杯,身后站在身穿甲胄的阿尔法和贝塔。
别说在城外几百步的匈奴人,就算是城下的将士恍惚之间也把他当成了梁啸,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份信心,多了几分勇气,再凶猛的敌人也不在话下。
匈奴人怎么了?梁啸可是百骑袭营,一箭把乌单射成阉人的神箭手。右贤王人再多,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攻进要塞不成?只要他敢来,就揍得他满头包,把他射成阉人。
李当户对此很满意。他扮梁啸,主要目的倒不是鼓舞士气,而是要让右贤王搞不清状况,好为梁啸争取时间。将士们因此士气高涨,是个意外之喜。
危须人先攻了上来,一千士卒,几乎是危须能抽掉出的所有机动兵力。他们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声音很大,步子很小。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久前曾经跟着梁啸来到达坂城,见识过梁啸的“等弓鸣”,也见识过梁啸身边勇士的神奇箭术,生怕自己也成了箭下鬼。
可是,步子再小,也有到达城下的时候,弓箭手首先停下脚步,向城上射箭压制。
城上除了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什么声音也没有。将士们有的蹲在城垛下,有的躲在盾牌后,对城下射上来的箭视而不见。因为没有强弩,危须人的箭射到城上时,已经没什么威力可言,有的甚至还没到城上就力尽而坠。
训练有素,见识过百步毙敌神射的人岂会把这些箭当回事?
城上的士卒甚至有些鄙视,他们无视了城下的弓箭手,耐心的等待着攻城步卒的接近。
见城上没什么动静,危须人犹豫了片刻,乍着胆子,互相鼓励着,扛着云梯冲了过来。
城上依然悄无声息,就连战鼓都敲得有气无力。仿佛睡着了一般。
危须人摸不着头脑,却不敢停下,冲到城墙边,架起云梯。开始向上攀爬。
李当户举起了手,轻轻一挥。传令兵立刻挥动手中的令旗,鼓手甩开了手臂,敲响了战鼓。原本节奏疏缓的战鼓突然炸响,宛如惊雷一般。在要塞上空回荡。
“射!”一声怒吼,藏在城墙后面的将士站了起来,弓箭手们不顾危险,将身体探出城墙,有的干脆跳上了城墙上,拉弓搭箭,对着城下正要攀城的危须士卒猛烈射击。
近在咫尺,事发突然,危须士卒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遭到了密集箭雨的重创。不过四五丈的距离。就算他们身上穿了皮甲也无济于事,而对于连续刻苦训练了几个月的箭手来说,这么近的距离再射不中,他们干脆自己跳下城墙摔死算了。
惨叫四起,血花四溅,危须士卒纷纷中箭倒地,损失惨重。他们惊惶失措的惨叫着,抱头鼠窜,四散奔逃,再也顾不攀城。可是。逃命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短短的五六十步远,成了他们的生死界线,有一大半的士卒被射杀在城下。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逃出了射程。
负责掩护的弓箭手大惊失色,连忙还击,掩护已方士卒撤退。
城上的弓箭手立刻还以颜色,进行覆盖式压制。他们居高临下,原本射程就占优势,又训练多时。只等着这一刻杀敌立功,一个个射得又快又急,手中的弓弦如琴,弹奏出一曲铁马金戈。
短短十余息时间,一通鼓尚未结束,双方就分出了胜负。
危须箭手损失过半,力不能支,只能仓惶撤退。
城下扔下了三四百具尸体,鲜血横流。
首战告捷,城上一片欢呼。弓箭手们举起弓,发出得意的狼嗥。
远处观阵的危须王、尉犁王面色如土。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是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还是超出他们的想象。虽然还没有清点人数,但是粗略估计一下,也知道发起第一波攻击的危须士卒至少损失了三成,却连城头都没碰到。
要想攻下这座要塞,得死多少人?别人的损失不说,他们的部下肯定早就死光了。
危须王、尉犁王派人向右贤王请示,右贤王虽然觉得损失有点大,却没太当回事,勒令他们继续进攻。危须王、尉犁王无奈,只得再次发起进攻。
一天的战斗结束,危须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十几名卫士。尉犁王更惨,被流矢射中,当场阵亡。
夜幕降临,右贤王收兵回营,聚众议事。看着神情委顿的危须王,被强迫从征的各国首领忐忑不安。达坂不是龟兹,汉人也不是龟兹人,强攻达坂的代价惨重。对付这样的要塞,围而不攻才是上策,右贤王强令各国将士攻城,居心叵测,根本就是借刀杀人。
每个人都觉得后脖颈凉嗖嗖的。
右贤王却毫不介意,指指龟兹副王白霸。“明天你们上。”
白霸顿时冷汗涔涔。可是面对右贤王阴冷的眼神,他却不敢有任何迟疑,只得硬着头皮领命。不期然的,他看了一眼东方朔。东方朔笑了,笑得很轻蔑。白霸无地自容,后悔莫及。
——
梁啸找了一个山洞,将希格玛放了进去,她的弓箭和那口视若生命的乌兹宝刀放在手边,然后用石头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他拔出短刀,在洞口的石壁上刻了一个希腊字母,又写了一个希腊名字:阿尔卡帕。那是希格玛的本名。
希娅跪在一旁,眼睛肿得像桃子,却还是抑制不住泪水。
“走吧。”梁啸拽起希娅,看看四周。“从现在起,这条山谷就叫阿尔卡帕。等打败了匈奴人,我会回来,给阿尔卡帕和所有阵亡的将士立一块碑,让后人记得他们的牺牲。”
听以阿尔卡帕这个名字,希娅更是泪如雨下,痛哭失声。梁啸拽起她,大步向前走去。
众人沉默地跟了上去,继续向前。
数日后,他们到达务涂谷。
务涂谷在东天山的北部,却是主峰的南坡。这里远离战场,又隔着大山。山南的战斗对他们来说远在天边。除了被匈奴人强征走了不少战士,夺走了不少牛羊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战斗或者死亡,抢劫或者被抢,对他们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月氏人来了,他们臣服于月氏人,匈奴人来了,他们臣服于匈奴人。如果更弱小的部落来了,就将其吞并。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生或者死,都是上苍的安排。
梁啸翻过山坡,一座大湖出现在他的面前,大湖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有几个孩子穿得像个小狗熊,正在冰上玩耍,欢笑声在湖面回荡。有人在冰面上打了个洞,正在钓鱼。在高耸的雪峰下,灰褐色的岩石上,一道被冻住的瀑布像一柄巨剑,矗立在湖边,等待着能拔出它的勇士。
大湖旁的草地上散落着上百帐篷。帐篷中透着点点火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几只羊散落在草地上,扒开地上浅浅的积雪啃食草根,牧羊女摇晃着马鞭,哼着自由自在的歌谣。
这座湖就是梁啸这次奔袭的目的地,务涂谷的南端。
这边风景独好,可是梁啸的心情一点也不好。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三十多人冻死、摔死,几乎人人冻伤,他最疼爱的希格玛冻死,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他可不是来这里欣赏风光的。
他是来杀人的。
“希格玛,弓来。”
希娅愣了一下,连忙跟了过来,将弓和箭囊递给梁啸。梁啸见是希娅,愣了一下,刚想问希格玛哪儿去了,忽然意识到希格玛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响亮的答应一声,从他背后跳出来了。
梁啸眉毛微挑,眼中迸发出森森杀意,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杀!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
希娅愣了一下:“主人,女人和孩子也杀?”
“杀!”梁啸恶狠狠的说着,解下了羊皮手套,挂上弦,轻拨弓弦。“车师人依附匈奴,全部该死。”说完,他抽出两枝箭,搭在弦上,向山坡下奔去。
希娅看看荼牛儿,荼牛儿无奈的摇摇头。“走吧,他现在心里有火,谁说都没用。你还按以前的命令传下去,青壮杀掉,老人、女人和孩子留下。”
希娅松了一口气,将命令传了下去。
众人轰然应喏,跟着冲上山坡,三五成群,扑向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的车师人。
梁啸冲在最前面。他一边伏着身子奔跑,一边盯着远处的情况。羊群先发现了情况,纷纷抬起头,牧羊女也感觉到了异常,站了起来,手搭凉棚,四处观望。
还没等她看到梁啸等人的身影,梁啸便飞身跃起,半空中射出一箭。
羽箭破空而至,飞过一百余步的距离,一箭正中牧羊女的胸膛。牧羊女惊叫一声,仰面便倒,鲜血从她的嘴角和胸口溢出,瞬间染红了她的羊毛袄和身下的白雪。
“杀!”梁啸双目赤红,低声嘶吼着从牧羊女的身边掠过,从牧羊女失神的眼前掠过,留下一片抹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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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45章 人生苦短
几百里的山谷,山路崎岖,积雪寒冰,死神的阴影威胁在头顶徘徊。☆→頂☆→点☆→小☆→说,不能带马,所有的辎重和装备都只能靠雪橇和人背扛,这一次行军比上次追击乌单还要艰苦几倍。
如今,终于看到了猎物,无须任何动员,每个人都变成了野兽,疯狂的杀向看到的每一个敌人。
即使希娅因为不忍而篡改了梁啸的命令,佣兵们依然大开杀戒,几乎将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砍倒在地。
务涂谷里的青壮大部分都被车师王强征走了,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真正还能战斗的不过百余人,还发散在各处,等他们听到惨叫声,冲出帐篷查看,梁啸等人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像一阵风卷过湖边,卷过山谷,无情地摧毁着生命和安祥的生活。
半个时辰后,绝大部分的车师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一些女人被留了下来,就在她们亲人的尸体旁,被血淋淋的战刀威逼着宰牛杀羊,准备晚餐。
梁啸坐在车师都尉的帐篷里,两只手一直在发抖,眼神也有些焦躁不安。车师都尉的尸体就被扔在帐外,两眼睁得大大的,惊恐永远的凝固在他的脸上。
希娅很担心。李当户赶回达坂的那一天,梁啸就是这样。
荼牛儿和庞硕带领佣兵卫士守住了大帐,重新点燃了火塘,明亮温暖的火光照耀在梁啸的眼睛里,慢慢地化开了那团阴霾。当热乎乎的肉汤端到梁啸手中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了颤抖。
“伤亡怎么样?”
“还好。车师人一点准备也没有。我们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荼牛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烤着火。“伤了几个兄弟,没有人战死。”
梁啸看了他一眼,突然愣住了。荼牛儿的左手的小指不见了。他伸手抓住荼牛儿的手。“你这手……是什么时候……”
荼牛儿笑了笑,轻轻地抽了回去。“过雪峰的时候,戴着手套不方便,我就脱掉了。”他咂了咂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真冷啊,当时都没什么感觉。后来重新戴手套,手暖和过来,疼得钻心,才发现小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满手套的血。”
梁啸盯着他看了半晌。“牛儿,后悔吗?”
荼牛儿眉头一挑,不以为然。“后悔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许还在广陵城,和那些小兄弟一起玩耍,也不会……”
“那又能怎么样?”荼牛儿打断了梁啸的话。“最后不是被人砍死。横尸街头,就是像我阿翁一样。一辈子做个农夫,还是个没有地的农夫。”他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你不会忘了吧,我家当时已经没有几亩地了,想卖地还得求得胡来那畜生。”
梁啸没有再说话,埋头喝汤。汤有点烫,汤得他心里火辣辣的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落进汤里,又被他喝进嘴里。
“阿啸,我是个粗人,没你有学问,可是有些话,我不能不说。”荼牛儿喝了口汤,瞅了梁啸一眼,正想说些什么,见梁啸泪流满面,不由得愣住了。他迟疑了半晌,小声问道:“阿啸,你怎么了?”
“没什么。”梁啸抬起袖角,抹去眼中的泪水。“你说吧,我们兄弟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不对。”荼牛儿挪到梁啸身边,用力拉开他挡在脸上的手臂。“你一定有事。希格玛冻死的那一天,我就觉得你就不对劲。你是不是后悔了?”
“嗯,我后悔了。”梁啸吸着鼻子,只犹豫了片刻便点了承认了,泪水却止不住的向下流。“如果不是我要冒险,希格玛不会死。她和其他人不同,佣兵们为钱,我们为前途,可是她为什么?她死得太不值了。她是被我害死的。她才十六岁,就像一朵花,还没有真正的开放就凋落了。”
一旁忙碌的希娅放下手里的东西,捂着脸,冲出了帐篷。
荼牛儿长叹一声,伸手将梁啸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阿啸,希格玛死得是可惜,不过,她成了你的侍女,她的命运就和你联起一起,生也好,死也好,都是上天的安排。不过,阿啸,这次出击,你的确有些冒险了。这寒冬腊月的,在山里行军,的确……”
荼牛儿想起那些被冻死、摔死的人,心情也非常不好。总共一百多人,非战斗减员三十多,超过两成,全是因为艰苦的行军条件。现在想起来,即使大帐里的火很暖和,还是让人觉得酷寒难当。
两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梁啸坐了起来,重新拿起肉汤,一口口的呷着。脸上的泪痕犹在,可是眼神却重新变得冰冷和坚定。
“牛儿,你带两个人去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老人,我要了解一下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荼牛儿愣了一下:“还要继续攻击?”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怎么能停下来。”梁啸迟疑了片刻,又道:“不能让希格玛他们白白牺牲,我一定把匈奴人赶走,不让他们再跨过天山一步。这里……”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的。”
荼牛儿眨了眨眼睛,起身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摇着头。他不太明白梁啸的意思。他想赶走匈奴人,这可以理解。他要把这片土地变成他的,是什么意思,天下不应该都是朝廷的吗?
荼牛儿在俘虏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老人,老人都被佣兵们杀掉了。不过,他找到了一个女人,为了保住性命,她愿意将一份地图献给梁啸。
荼牛儿大喜,把女人带到了梁啸的面前。这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面皮黝黑,脸上还有两片高原红,眼睛很亮,眼神却很慌乱。站在梁啸面前,她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梁啸一眼。
梁啸打量了女人片刻。“把衣服解开。”
女人慌了,掩着自己的衣襟,嘴唇发白。她穿得很多,身材臃肿。荼牛儿见了,上前就准备拉开她的手。她尖叫起来,说的居然是汉话。“别碰我,别碰我!”
梁啸非常意外,连忙摆摆手,示意荼牛儿退后。“你怀孕了吧?”
女人吃了一惊,脸色煞白,随即又连连点头。
“很好,你把地图给我,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我保你无恙,不会有任何人骚扰你。”
女人连连点头,转身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她又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递给梁啸。梁啸接过羊皮一看,喜出望外。这是一副地图,上面画面着务涂谷的位置,还有穿过大山,直到交河城的路线。
梁啸站起身来。“带我去她家的帐篷,告诉所有人,所有从这个帐篷里的东西,全部给我拿回来,我要一一过目。”
荼牛儿应了,连忙去安排。梁啸披上大氅,示意女人跟他走。她家的帐篷就在首领帐篷的旁边,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帐篷里一片狼藉,各种物品扔得到处都是,其中居然还有几卷简册。
这在西域可不多见。
梁啸拿起简册,上面写的是几首诗。字写得不错,很清秀,看得出书写者的文化水平不低。
梁啸叫来希娅,让她收拾了一番,那年轻女人也挺着大肚子一起收拾。虽然不太方便,却一点也不叫苦。时间不长,大帐里收拾整齐,荼牛儿也捧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梁啸一边检查这些战利品,一边询问女人。女人说,她叫莫娅,她的丈夫叫吴龟年,是个汉人,几年前来务涂谷,因为识文断字,深得都尉器重,就留了下来。这次车师王征召人马,他丈夫也跟着都尉一起去了。她是五年前嫁给吴龟年的,刚刚有了孩子,这很可能是吴龟年唯一的孩子,因为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梁啸明白了,她肯定是怕被佣兵们糟蹋导致流产,这才主动求饶。如此看来,他们虽然年龄相差一倍,夫妻感情却不差。
梁啸仔细的翻捡了一番,除了那份地图和简册,也没找以更有用的东西。他将被佣兵们抢走的东西还给了莫娅,并下令任何人不得骚扰她,这才回到了首领的帐篷,叫来了向导。
决定出兵之前,梁啸就对地形做过了研究,现在有了这份地图,他更有把握了。袭击交河城的计划浮上他的心头。而在交河城之前,一个叫狐胡的小国首先进入了他的眼帘。
狐胡住在柳谷,离务涂谷并不远,离交河也只有六十余里,可以做为攻击交河之前的休整地。狐胡是个小国,只有五六十户,两三百人,能战斗的人不过五六十人,在壮丁被征发之后,几乎等同于不设防,不太可能遇到有威胁的敌人。
得到这个消息,梁啸松了一口气,终于吃了一顿安生饭。
吃饱喝足,梁啸又仔细推敲了一番计划,确认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希娅走了进来,放下卷着的袖子。“主人,今天还习射吗?”
梁啸看了希娅一眼。帐里的火烧得正旺,希娅又一直在忙,脱去了衣甲,战袍被晾在一边,她身上穿的是一件从莫娅那里拿来的单衣,俯仰之间,青春洋溢的身体若隐若现。
梁啸想到了希格玛,忽然觉得人生苦短,生命无常。战事凶险,箭练得再好,也不可能一个人打天下。有机会温香满怀,又何必一定要做苦行僧?
“当然要射。希娅,你累不累,要不陪我放松一下?”
希娅一愣,随即听出了梁啸的话外音,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第346章 后悔
半夜醒来,帐篷里的火有些黯淡。『頂『点『小『说,梁啸披衣而起,往火里加了几块木柴,将火拨得旺了些。等他重新钻回被子的时候,却没了睡意,干脆拿起吴龟年写的那卷简册翻了起来。
他对诗赋不太熟悉,也为此多次被东方朔鄙视。不过,吴龟年的诗不像汉赋那样肆意汪洋,写得很直白,以他的水平大致也能品着一些味道。比如其中一首:
“朝行天池畔,暮归胡人谷。雁声如碎玉,秋思如裂帛。裂帛有余丝,亡人无归期。”
还有一首:
“家国万里,烽烟无闻。胡语满耳,非是乡音。”
梁啸看了几篇,觉得这个吴龟年的诗也就是打油诗的水平,这名字也起得不符其实。吴龟年很可能是个假名,取“无归念”之意,可是他这诗里行间哪有一点无归念的意思,简直是朝思暮想,无时不刻不想着回家。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回不了家。
亏得莫娅只会说几句简单的汉话,不认汉字,要不然,看到这些诗句,她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她付出再多的真心,在吴龟年的眼里,她也只是胡人。
“主人,你醒了?”希娅醒了,揉了揉眼睛,就想起来。
“躺着吧。”梁啸按着她。“天还没亮呢,我睡不着,起来看会儿书。”
“哦。”希娅应了一声,又躺下了,伏在梁啸身边,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梁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想说什么?”
“嗯——主人。你是不是又想希格玛了?”
梁啸愣了一下,没有吭声。一提到希格玛,他的心情就不好。现在想想,这次奔袭务涂谷,其实并没有必要。也许按照李当户的建议,趁着右贤王的大军还没到,撤出达坂城,赶到蒲类海。和蒲类人会合更稳妥一些。面对右贤王的几万大军,他想四两拨千金,以少胜多,其实机会并不多。
兵法有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敌。他现在实力不足,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右贤王的“可胜”上,未免有些一厢情愿。
右贤王只是扣下了东方朔,就轻而易举的破坏了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龟兹一环。也许是右贤王识破了他的计划。也许并没有识破,只是他看中了东方朔的才华。可是对他的计划却是致使一击。
就算最后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右贤王得到了龟兹人的财物补充,就算攻不下达坂,他还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到草原上。不能走车师,他还可以东行至蒲类海。以蒲类人的实力,根本不敢阻拦他。
费心费力,冒了那么多险,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就是这样的战果。
然后呢?等到秋天,右贤王如果再来呢?
天山以南,总体实力本来就不强,又有乌孙、月氏并立,自己能纠集多少人马,能和右贤王对抗吗?也许不用等到右贤王,乌孙、月氏就会对他发起进攻。
如此说来,这一趟就走得很不值,希格玛也牺牲得很不值。
见梁啸沉默,希娅缩了缩脖子,声音有些含糊。“主人,我也想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从来就没有分开过。这一次,是我们第一次分开,没想到就是永别。”
“这是我的错。”梁啸放下书简,将希娅搂在怀中。“如果不是我贪功冒进,希格玛就不会死了。”
“不。”希娅摇摇头。“我们都是亚马逊人,我们都是战士,并不怕死。我只是觉得遗憾,她的箭练得那么好,一心渴望战斗,却没能死在战场上,而是被冻死在山谷中。”
梁啸一时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希娅。
“和这个遗憾相比,我相信她最遗憾的是她没能服侍主人。”希娅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本想等到萨尔格里昂月,祭祠太阳神阿波罗和狩猎女神阿尔特密斯时,再次自己献给主人的,没想到……”
梁啸更加觉得遗憾。他知道希娅说的萨尔格里昂月大致是公历的五六月份,按中原的历法算,也就是四月。现在已经是腊月底,离希格玛准备奉献自己的时间只剩下三个月。
他不贪慕希格玛的身体,可是他却为希格玛感到可惜。如果不是他强求自己像苦行僧一样习射,估计希格玛也不会一定要坚守到那个时候。
“希娅,你们亚马逊族人还有多少人,你们的家乡究竟在哪里?”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大宛,可能也就是几百人吧,大部分都在王室和权贵家中,安排给贵人的女儿做陪嫁,保护她们的安全。至于我们的家乡,我也只是听老人们说,究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亚马逊族人已经离开故国几百年,故乡只是一个传说。”
“希娅,如果上天护佑,能让我们战胜匈奴人,我希望有一天带着你们回去看看,就像带着老安德鲁他们去希腊一样。到时候,我们带上希格玛的灵魂,好不好?”
“真有那一天吗?”希娅不太相信。
“一定会有的。”梁啸拉起希娅的手,和她拉了一个勾。“阿尔卡帕会保佑我们。”
“阿尔卡帕保佑我们。”希娅含泪而笑。
——
在务涂谷休整了五天,等将士们消除了疲惫,梁啸再次起程,赶往柳谷。
比起之前的那段艰苦的山路相比,这段路走得非常轻松。只用了三天时间,他们就赶到了柳谷,找到了狐胡人的驻地。
正如梁啸事先估计的,狐胡人没有任何防备。他们的青壮都被车师王征发去打仗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族人都非常担心。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应该正在与匈奴人作战的汉人会出现在这里。
狐胡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俯首听命,奉上酒食。梁啸也控制住了手下的佣兵,不准他们滥杀无辜。在务涂谷,他因为希格玛的死而怒火攻心,杀了不少老弱,这让他后悔不已。杀青壮还情有可由,杀老弱妇孺全无必要。
梁啸找了不少老人来聊天。在这种闭塞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书籍,老人就是部落的记忆。通过跟老人聊天,梁啸了解到不少匈奴人的恶行,从他们对匈奴人的态度来看,匈奴人在西域的统治很不得人心。
不过,更让梁啸意外的是,他在务涂谷遇到的那个莫娅居然是车师王族,她是车师王莫与最小的妹妹。
梁啸很是吃了一惊。他的帐篷和莫娅的帐篷靠得很近,希娅和莫娅相处得也很好,他们可没感觉到莫娅和王族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车师又不是什么大国,王族不王族的,恐怕也没什么说项。
梁啸不禁有些担心。莫娅不会向车师国通报他的消息吧?
梁啸不敢再耽搁,第二天就匆匆起程,赶往交河城。
——
达坂城下,战鼓声、号角声交相呼应,双方将士战斗得正激烈。
经过半个多月的试探,绿洲各国的兵力损耗得七七八八,龟兹派来的一万大军更是只剩下千余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右贤王也摸清了达坂城的虚实,终于派上了匈奴主力,准备强攻达坂。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他有一种感觉:梁啸不在达坂城。
虽然“梁啸”天天出现在城墙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书,喝着酒,身边还站着两个据说是亚马逊女战士的侍女。可是战斗了这么多天,他再也没有看到梁啸出手,也没有看到那天与梁啸一起出现的神箭手。
一个也没有。
右贤王觉得这不正常。他问东方朔,东方朔却一口咬定,梁啸肯定就在达坂,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你们不配。你们连城墙都摸不着,他有必要出手吗?
右贤王将信将疑,随即派随军的巫师占卜。巫卜给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结果,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右贤王更加不安,下令强攻。看不到梁啸,他不放心。如果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还被梁啸跑了,或者被山北的日逐王抢了头功,那他就算拿下达坂,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的严令催逼下,匈奴人只得冒着密集的箭雨,前仆后继地冲击达坂要塞。
这无疑是一个需要非凡魄力的决定。面对坚固的达坂要塞,以匈奴人简陋的攻城器械,想要成功,谈何容易。他们除了用尸骨去填之外,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不过,比起龟兹、危须等国的战斗力,匈奴人的战斗力要强至少两个等级。如果不是城中士卒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又在龟兹、危须等国身上练过手,树立了信心,以匈奴人的兵力优势和野蛮,攻克达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双方都拿出了真正的实力,开始你死我活的战斗。
看着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冲到城墙下,李当户笑了,笑得很阴险。
“弩手准备,定点清除目标。弓箭手退后,准备覆盖式射击。”
“喏!”阿尔法兴奋的应了一声,向后招了招手。
李当户站起身,走到城墙边,对谢广隆做了一个手势。谢广隆大喜,厉叫一声:“希腊甲骑准备——”
“喏!”希腊骑士们轰然应诺。
-(未完待续。)
第347章 差距
三十名郎官端着崭新的手弩,三人一组,冲到了城墙边,将弩架在城垛上,瞄准城下正在冲锋的匈奴百夫长、十夫长射击,进行点射。n∈,
这些都是入门级的擘张弩,弓力三石,射程一百二十步,配有瞄准用的望山。弩最大的特点就是易学易用,因为持满时人不受力,可以从容的瞄准,射击精度丝毫不比梁啸身边的佣兵箭手差,甚至更胜一筹。
“嗖!”一枝弩箭飞出城墙。
“噗!”六十步外,一个正在挥舞战刀,喝令部下冲锋的匈奴百夫长胸口中箭。强劲的弩箭不仅射穿了他的铁甲,而且洞穿了他的身体,余劲带着他向后退了两步,仰面栽倒。
他的传令兵举着号角,正等着他的命令,听到声音忽然中断,转头一看,见百夫长已经倒地,胸口赫然有一截箭羽,吓得大叫一声。话音未落,又一枝弩箭飞至,射穿了他的脖子。
传令兵捂着脖子,踉跄着倒地。百夫长的卫士们惊慌失措,纷纷举起盾牌,拖着百夫长脱离战场。
又是一声闷哼,掌旗兵被射杀,战旗轰然倒地。
随着弩箭射出,一个接一个的匈奴百夫长、十夫长、战斗力较高的勇士、箭手被清除,匈奴人失去了指挥,也失去了战斗的中坚力量,攻势顿时一滞。
弩的最大缺陷是射速慢。李当户为了弥补这个缺陷,用让三名弩手轮流射击。在上弦、等待的时候,还可以寻找目标。不过。为了冒充梁啸身边的佣兵箭手。他严禁同一组的两名弩手同时射击。一定要间隔相当,就像用弓射击一样。
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射击速度,却完美地用三十名弩手模仿了十名神箭手。匈奴人大概是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次阵前单挑,想起了以梁啸为首的箭手,顿时军心大乱。有人大叫起来:“小心神箭手!”
这一声喊,匈奴人更加不安,顾不上再攻城,纷纷举起盾牌保护自己。
可惜。他们用的都是骑盾,相比于步卒用的盾牌,骑盾既轻又小,不到步盾的一半,防护力也有限。面对城上经过休整,重新上前集射的弓箭手,骑盾的弱点暴露无遗,匈奴人纷纷中箭。
弦声急切,箭落如雨,匈奴人遭受了重创。云梯上的被箭射中。摔落城下,云梯下的被射得东倒西歪。惨叫不绝。他们转身想逃,却被同伴挡住,磕磕绊绊,撞在一起。
就在此时,要塞大门轰然打开,谢广隆、亚历山大等二十身披铁甲的骑士挺着长矛,策马冲出了要塞,冲向乱成一团的匈奴人。
不用吩咐,弩手、弓箭手立刻延伸射击,既避免误伤自己的骑兵,又为骑兵开道。
匈奴人已经被射懵了,哪里是这些生龙活虎的骑兵的对手。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对战马的冲击力最清楚不过,一看到这些高大的战马冲出面前,一点斗志也没有,转身就逃。
一时间,城前鬼哭狼嚎。
骑兵们来回冲突,将一个个匈奴人刺倒在地,肆意践踏。见匈奴人全无抵抗,他们干脆收起了长矛,拔出战刀,全力砍杀。
攻城的匈奴人全面崩溃,他们再也顾不上攻城,撒开罗圈腿狂奔,没有任何念头,只想离要塞远一点。
观阵的右贤王等人惊诧莫名。他们离得太远,看不清战场的细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占了上风,怎么突然之间就全面溃败,甚至有骑兵冲出要塞进行反冲锋。
右贤王下令骑兵上前接应。
三百骑兵冲出了队列,冲向城墙。
他们首先遇到的是亡命奔逃的溃兵。溃兵们已经乱了阵脚,见已方的骑兵前来接应,倒是想让开道路,要塞前的空间有限,他们无处可逃,不可避免的影响了骑兵的速度。等他们从骑兵中间穿过去,谢广隆等人已经冲到匈奴骑兵的面前。
匈奴骑兵的速度还没有加起来,面对狂奔而至的谢广隆等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纷纷倒地。
谢广隆挥舞着长矛,像狂风一般掠过匈奴人的身边,带来扑面的杀气。为了防止长矛被敌人的身体咬住,他专门攻击敌人的脸和咽喉,乌兹铁打造的矛头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匈奴人的脸,割断他们的脖子,留下一个个残破的尸体。
亚历山大山大等人紧随其后,战刀抡得像风车一般,无情的砍杀着匈奴人。
他们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匈奴人的阵势,看到了匈奴人的大阵。
谢广隆勒住了战马,血淋淋的长矛一指右贤王,哈哈大笑。
希腊少年们举起战刀,厉声长啸。
匈奴人为之色沮,士气低靡。
右贤王又惊又怒,喝斥亲卫营出击。没等亲卫营起动,谢广隆等人已经杀了回去,再次从匈奴人中间杀过,奔回要塞。要塞的大门再次轰然关闭,将惊魂未定的匈奴人和无数尸体和鲜血关在城外。
“给我冲上去!”右贤王暴跳如雷,狂躁的怒吼。
匈奴人面面相觑,觉得右贤王有点不理智。上一次冲击刚刚失败,三百骑士连城墙都没碰到就被人家一个反冲锋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这时候冲上去有什么用?连路都没有。
“好啦,别冲啦,冲上去也是个死。”一直置身事外的东方朔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早就说过,你肯定攻不破这个要塞,梁啸就等着你撞得头破血流呢。”
“我一定要攻破要塞。”右贤王嘶吼道。
“那随你便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好无趣啊,这一边倒的战斗,看得真没劲。”东方朔说着,夸张地打着哈欠,拨马就走。那匹健壮的骏马驮着他,有些步履蹒跚,马背上的东方朔摇摇晃晃,看起来悠闲无比。
右贤王气得脸色发紫。他看看岿然不动的要塞,再看看云淡风轻的东方朔,最后看看面露乞求之色的部下,长叹一声:“收兵!”
蒙受了重大损失,也不是一无所得。经过询问幸存的士卒,右贤王确认梁啸和他身边的箭手还在城中。正是他们的突然出手,在短短的时间内,在一线指挥战斗的百夫长、十夫长被射杀,勇士和神箭手被清除,匈奴人的战斗力被摧毁。
右贤王终于认清到一个问题,作为攻城的远程掩护力量,弓箭手和弩手相比差得太远。在城池的攻守上,匈奴人和汉人相比也不是一个层次。要想攻下达坂要塞,除了围困,没有更好的办法。
绿洲诸国不行,匈奴人也不行。
虽然理智告诉他只能如此,可是右贤王还是非常郁闷。他天天在帐篷里喝酒,盘算着如何才能尽快拿下要塞。难道真要在达坂要塞前守一年,等到梁啸断粮?按理说,他可以留下部将执行这个任务,可是他又非常想亲自攻破要塞,抓住梁啸。
因为梁啸,右部匈奴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损失。他必须亲手解决这个麻烦,挽回右部匈奴的尊严。
就在他彷徨无计,只能在帐里大喝闷酒的时候,车师王莫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扑倒在右贤王面前,哭喊道:“右贤王,大事不好。”
右贤王心情很不好,瞪了莫与一眼。“又怎么了?”
“梁啸袭击了务涂谷,现在正在向交河城进发。”莫与扑到右贤王身边,抱着右贤王的腿,惊慌失措,泣不成声。“右贤王,务涂谷完了,交河城不能再出事啊。右贤王,请你救救交河城吧。”
见莫与说得认真,不似作伪,右贤王也有些不安起来。他之前的怀疑重新浮上心头。梁啸真不在达坂,去了务涂谷?可是,这怎么可能,冰天雪地,大雪封山,近两百里的崎岖山路,他是怎么走的?
右贤王仔细询问了莫与,得知消息是莫与的妹妹莫娅传回来的,这才勉强相信。不过,当他听说梁啸身边不足百人的时候,他转怒为喜,哈哈大笑。
“你在城里,我没办法。现在你出来了,我还能抓不住你?”
右贤王立刻下令,留下犁污王、句林王等几个小王、一万人马监视达坂城,自己亲率大军回援交河城。
他命令莫与。“将梁啸诱进交河城,不能让他再跑了。”
梁啸伏在积雪上,举起千里眼,打量着远处的交河城。
交河城像一只巨大的矛头,指向南方的大泽和大漠,两侧是深深的沟壑,沟底有白色的冰雪。如果在夏季,这两条沟应该积满了水,既为交河城提供了日常用水,又成了天然的护城河,还浇灌了东西两侧的土地。
这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地形,攻守兼备,难怪千年以后,唐朝设立安西都护府,交河城还是一个重要城市。如果要在西域站稳脚跟,交河城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惜,眼下他实力不足,只能看着交河城流口水。交河城南北长约四里,东西最宽处近一里,比达坂要塞大好几倍。在粮草、军械充足的情况下,一千人足以守住要塞,可是要想交河城,一千人根本不够。
更何况他现在连一百人都没有。
“我们大意了。”看着城头巡逻的士卒,梁啸轻声说道:“我们被莫娅骗了,交河城已经有了防备。”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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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所有默默支持老庄的读者。老庄能坚持到现在,梁啸能走到今天,离不开你们的支持。
老庄——
(未完待续。)( )
第348章 夜袭交河城(上)
从狐胡族老人口中得知莫娅是车师王族的那一刻,梁啸就知道可能上当了。
车师人的姓名都是音译,他根本没想到莫娅和莫与居然是兄妹。那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看起来楚楚可怜,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心机,还真是看走了眼。
回想起莫娅那一脸的单纯,梁啸暗自吐槽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那可怎么办?”希娅后悔莫及。她和莫娅接触最多,也在梁啸面前替莫娅说了不少好话,梁啸上当,她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没有马,我们难道还要走回达坂?”
梁啸也有些头疼。走了三百多里山路,不少将士的脚都冻伤了,体力也非常疲惫,再走一百多里路回达坂,根本不现实。万一回程的路上碰到匈奴人或者车师人,没有战马,他们不堪一击,连逃都逃不掉。
尽管如此,梁啸还是强按着心头的不安。桓远多次说过,将为一军之胆,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将领都不能乱了方寸。他如果慌了,消极情绪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别急。”梁啸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既然来了交河城,我们怎么也得进去转一转,看看车师的女人长什么样,是不是个个都和莫娅一样狡猾。”
佣兵们嘿嘿地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希娅撇了撇嘴,向梁啸挪了挪,贴在梁啸身边。在务涂谷的时候,梁啸不准佣兵碰莫娅,还让他们把莫娅帐中的东西全还了回去,他们多少有些遗憾,特别是后来听说莫娅是车师王族的时候,原本在车师人里就算长得不错的莫娅顿时又多了几分姿色。
让一个王族的女人暖床,对他们来说非常有成就感。
梁啸转过头,打量着一脸**的佣兵们。“谁来过车师城?”
灵狐和几个佣兵挤了过来。“大人,我来过几次。”
“太好了。”梁啸将他拉到身边,将千里眼递给他。“你给我说说车师城的情况。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等候我的命令。”
佣兵们应了一声,也不多想。灵狐是佣兵副团长,为人机敏。梁啸更是不用说,以少胜多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他们俩聚在一起,攻进交河城是手到擒来。梁啸让他们等候命令,自然是等待进城的命令。交河城是车师王城,不管是财富还是女人。都不是务涂谷和柳谷的牧民可比。
终于可以痛快一下了,这次得好好的赚一笔。佣兵们怀着大赚一笔的憧憬,躲到避风处去休息了。
梁啸和灵狐几个人挤在一起,一边用千里眼观察交河城的城况,一边在地上画起了草图。
灵狐给梁啸详细讲解了他对交河城的了解。
交河城在两条河谷之间,城池到河谷垂直距离约有十余丈,直上直下,宛如刀削。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交河城没有真正的城墙,只在城门附近建有利于防守的城楼。而且是直接在土里挖出来,并不是另外修建的。
交河城有三个城门,东门、西门和南门,东西门是取水门,通向河谷,供城中百姓汲取河水,两门之间有一条大道,南门是进出交河城的唯一通道,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大道贯穿全城。城中的房屋和城门一样,不是特地建的。而是挖出来的。这里气候干燥,土质坚硬,挖来的房子非常结实。
“南部是王宫,看守比较严。北部是寺院区。是修行的僧侣们住的地方。中间是普通百姓住的,比较杂乱。”灵狐举着千里眼看了半天。“现在连寺院区都有巡逻的士卒,算得上是全城戒严了。”
梁啸点了点头。他也是看到了这个问题,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莫娅当的。
“不过人数不多。”梁啸胸有成竹。“看样子,车师王对匈奴人很恭顺,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调走了。”
“可是他们有地利。只有守住三个城门,我们就无法可想。要想爬上这么高的墙,可不是容易的事,一旦被发现,我们想逃都逃不掉。”
“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梁啸揉了揉眼睛。千里眼工艺还不到家,图像有些模糊,看久了,眼睛非常不舒服。“我们连那么高的雪山都爬过来了,还怕十几丈的河岸?”
灵狐还是担心不已。
梁啸转过身,指着河谷旁的胡杨树。树叶都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大部分树都比较矮,只有一两棵比较高,大概有三五丈。
“从树上爬过去?”
“不,我在树上掩护你们,为你们争取时间。”
灵狐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没错,以大人的射声技,这个距离是百发百中。”他随即又提醒道:“大人,夜里可冷,风像刀子似的咬人,一会儿就能把人冻僵。”
梁啸也笑了。让灵狐做佣兵团副团长是对的,这个人武技虽然谈不上一流,脑子却非常灵活。他刚说了一个意思,灵狐就明白了。
“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梁啸嘴上说得从容,心里却多少有些忐忑。现在是寒冬腊月,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晚上可能只有零下三十度,足以冻掉人的耳朵、鼻子。他还要攀到树顶,再加上风冷效应,温度会更低。“正因为如此,车师人才不会想到我们的出现。”
灵狐点了点头,转身去安排。
梁啸仔细观察了地形,选定了突击的地点,耐心等待天黑。
在等待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车师王城北部的寺院区。那里还没有高大的寺庙,只有一些低矮的房屋,看起来和中部的贫民区差不多,甚至还要简陋一些。如果一定要找出特色,大概就是崖壁边的一片塔林。灵狐说,那里是修行的僧侣们留下的坟墓。
梁啸想起了最初的佛塔。在汉地大兴佛塔之前,正宗的佛塔窣堵波就是这样,样子像把僧人的钵覆在地上,将杖插在上面,表示埋骨之所。
看来已经车师已经有人信奉佛教,居然还有一片居住区。
太阳落山之后,河谷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假寐的梁啸被希娅叫醒,睁开了眼睛,举起千里眼,再次观察交河城。
交河城融化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一片静谧,透着说不出的威严。南部灯光点点,宛如天空的星星,中部向北,却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人间气息。
沿着白天观察好的地形,梁啸等人潜入河谷。他们分散开来,互相掩护。梁啸和荼牛儿走在最前面,他有最好的耳朵,荼牛儿有最好的身手,由他们开道,可以提前发现并清除车师人部署在这里的暗哨。
出乎梁啸的估计,河谷中根本没有暗哨,他们很顺利的通过了河谷,来到交河城下。
梁啸带着弓箭,攀上了选中的那棵胡树叶,在树的顶端坐了下来。此时,他离交河城的城头只有三十步左右,上下落差十五步。他闭上眼睛,放下风帽,让自己静下心来。
冰冷的微风吹过他的脸颊,吹过他的耳朵,将不多的热气瞬间带走。他的脸很快就被冻僵了,耳朵更是被冻得没了知觉。真冷啊。梁啸暗自咒骂了两句。略有不注意,明天可能就成冰尸了。
梁啸强忍着刺痛,倾听了片刻。
城头一片漆黑,没有火光,没有脚步声,更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百步外的一堵墙后面有火光摇曳,看样子应该是几个巡逻的士卒在烤火。正如他估计的那样,车师士卒根本不相信在这样的天气会有人夜袭,而且是从这种根本无法出入的地方,都找地方躲起来了。
这可太好了。如果你们尽心尽职,我哪里还有机会。
梁啸小心翼翼的用准备好的衣服包好头。他可不想被冻掉鼻子或耳朵。一切准备停当,敲了敲树干,下达了开始行动的命令。
树枝摇枝,庞硕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他的身体沉重,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放轻动作,还是摇得胡杨树哗哗作响。梁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着远处的火堆,竖起了耳朵,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生怕被远处的车师士卒听到动静。
庞硕爬到树顶,找了一个立足之处,理顺了手中的绳子。他将系着绳子的飞抓舞动起来,呼呼作响,然后用力扔了出去。
飞抓消失在夜空中,片刻之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梁啸更是运足了听力,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远处的火堆晃了一下,有个身影站了起来,向这边观望。梁啸伸手握住了弓,扣上了一枝箭,眯起了眼睛。那人四处观望了片刻,又退了回去。
梁啸松了一口气,松开扣弦的手,冲着庞硕挑起大拇指。这么远的距离,没有庞硕这样的臂力,一般人还真扔不上去。庞硕咧嘴笑了笑。“主君,你小心。”
“我没事。你们抓紧时间。”梁啸将手凑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又连忙用衣服裹紧。虽然脱去手套只是片刻,他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喏。”庞硕应了一声,滑下树,和灵狐一起,带着几个佣兵冲了出去。 ——
(未完待续。)( )
第349章 夜袭交河城(下)(求月票,求推荐!)
希娅冲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脱去战袍。为了尽可能的减轻体重,她不仅不能穿甲,连厚重的战袍都要脱掉,只剩下贴身单衣。
荼牛儿追了上去,送上一捆绳子。趁着希娅接过绳子,斜背在身上的时间,他抓住绳子,用力拽了拽。绳子滑了一点,然后便停住了。荼牛儿松了一口气,将绳子递给希娅。
“希娅,小心点。实在不行,你就跑,千万不要硬撑,听到没有?”
“牛儿哥,我知道了。”希娅笑了一声,抓住绳子,飞快地向上攀去。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和希格玛一直轮流担任这样的工作。她们身手灵活,体重又轻,是最适合的前锋队员。
当然,危险也是最大的,特别是敌人近在眼前的时候。
希娅在向上爬的时候,佣兵们都紧张的盯着她。能不能顺利的固定好绳子,关系到这次任务能不能真正完成。他们不敢点火把,星光又黯淡,希娅很快就成了一个黑影,摇摇晃晃,不断上升。
梁啸刻意放慢了呼吸,握着弓的手慢慢的松开,又慢慢的收起。随着缓慢的气息,热流缓缓上升,涌入双臂,注入每一根手指。
手指虽然还是冰冷,却足够灵活。
希娅还在不断的上升,远处也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仿佛发生了什么争执。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其中一人举着火把,抱着刀,另一个提着盾牌。
梁啸的闭上了眼睛。呼吸若有若无。
脚步声越来越近,先是希娅听到了,她咬紧牙关。抓紧时间向上爬。当脚步声在头顶响起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树顶的梁啸。
梁啸掀开衣服,站了起来,举起弓,射出四枝破甲箭。
车师士卒刚刚发现了地上的飞抓,弯下腰,将火把靠近,正准备看得仔细一点,两枝破甲箭破空而至。举着火把的士卒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火把也扔了出去。另一个士卒大吃一惊,刚准备叫喊,两枝破甲箭几乎同时飞到,一射穿了他的胸口,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梁啸屏住呼吸,凝神倾听。虽然只有三十步的距离,虽然射出了四枝箭,但是他并不敢保证能射杀。
没有其它声音。
梁啸松了一口气。撮唇发出两声鸟鸣,示意希娅继续。希娅再接再励,终于爬到了崖顶。她哈着腰。飞奔过去,先捡起了火把,确认两人已经被射杀,这才松了一口气,固定好绳子,发出暗号。
荼牛儿、庞硕跟着爬了上去,荼牛儿将希娅的战袍扔给她。“快穿起来。”
“唉!”希娅连连搓手,穿上战袍。
荼牛儿、庞硕又放下两根绳子,然后两人并肩站在崖边。举着火把,一副来回查看的模样。
远处的车师人叫了两声。荼牛儿憋着嗓子,含糊的咒骂了几句。挥动火把,示意没有情况。车师人见了,又缩了回去。梁啸笑了。正如他所料,这大冬天的,没人愿意多事。
现在有了四根绳子,佣兵们加快了速度,迅速向上爬。一到崖顶,他们就放下新的绳子,或者拿起武器,加入阵势。
一顿饭之后,崖顶已经有了十余人。梁啸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先上去的都是高手,有这十余人挡着,就算车师人发现了,也无法阻止他们了。更何况车师人还蒙在鼓里,根本没有关心这边的情况。
他庆幸不已,这次冒险成功了。他从树上滑了下来,也攀上了崖顶,跑到希娅身边。希娅递过来一只青铜酒壶。梁啸接过来,灌了一大口。酒是温的,带着一股浓浓的体味。
虽然是季少女,可是几天不洗澡,这味儿还是有点大啊。
他刚想调侃希娅两句,对面的车师人又有了动静,大声吼了起来。梁啸冲着荼牛儿和庞硕使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过去。荼牛儿会意,举着火把,走了回去,庞硕矮着身子跟在一旁。其他人隐在黑暗之中,从两翼包抄过去。
梁啸又灌了一口酒,在嘴里塞了一个糌粑,抄起弓,和希娅加入了突袭的队伍。在离车师人还有三十步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看着荼牛儿等人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等荼牛儿和庞硕走到车师人面前十余步,车师人终于发现了不对,一边呼喝着,一边拔出了武器。在杂乱的人群中,有一个号角兵,举起了硕大的牛角号。
刹那间,梁啸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一边向前奔跑,一边连续不断的射击。与此同时,荼牛儿扔掉了火把,抄起盾牌和战刀,迈步飞奔。庞硕双手握刀,紧紧跟在荼牛儿身后,几步就抢到了前面。
号角兵刚刚举起牛角号,梁啸的箭就到了,一箭射飞了牛角号,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号角兵横着飞了出去,嘴里喷出鲜血,牛角号也不翼而飞。他捂着脖子,抽搐了几下,慢慢的不动了。
片刻之间,梁啸又射杀了三人,冲到了掩体旁。正好看到荼牛儿一脚将最后一个车师士卒踹倒在地。
掩体内外躺着七具尸体,加上之前的两个,被俘的一个,总共十人,正是一什之数。
正如灵狐所说,这个掩体也不是建成的,而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虽然简陋,倒是设施齐全。中央烧着篝火,火上煮着奶,温着酒,烤着一只羊,只剩下了一点骨架。
梁啸坐了下来,示意两个危须人上前盘问。他们的语言大同小异,相互之间能听懂。看到不断围过来的敌人,车师人吓得魂不附体,没费什么事,就竹筒倒吓豆子,说得清清楚楚。
两天前,他们接到通知,要加强防守。防止一伙流寇入城抢劫。据说这伙流寇是惯匪,杀人不眨眼,极其凶残。不过。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城南王城附近,这里是寺院区。只有苦行僧,没什么居民,又没有城门,所以防备相对松懈。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什人,在他们南边,距此大概有两百余步。
再往南,巡逻的人就密集多了。
梁啸听了。不敢怠慢,立刻吩咐荼牛儿、庞硕布置警戒。
等佣兵们全部赶到,梁啸将煮得滚烫的奶酒递了出去,让他们一人喝上两口,暖暖身子,然后布置了任务。这些人已经在一起作战多时,相互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不用梁啸多说,他们就明白了该怎么做。
梁啸一声令下,他们三五人一组。交替掩护,向前摸去。
下一个据点的车师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在睡梦中就被解决了。
梁啸等人像一群狼。一路向前,所向披靡。直到王城下,才遇到了一点麻烦。
王城大门紧闭,城门前点着一堆火,几名士卒在瑟瑟的寒风中缩着脖子,站在城门两侧,不时的跺跺脚,更多的人挤在城门洞里,围着火取暖。不住地低声抱怨着。城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士卒。也大多裹得紧紧的,有的位置却看不到人。也不知道是躲在城墙下面避风,还是跑哪儿去了。
梁啸暗自发笑。车师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流寇了。他们不知道,他虽然只有百人,却个个是精锐。如果正面作战,即使车师人有五百人,他也不惧。唯一能拦住他的就是交河城的独特地形,现在他已经上来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梁啸示意灵狐等人做好从两侧进攻的准备,自己带着希娅走了出去。荼牛儿、庞硕紧随其后,从藏身之处走了出去,走向城门。他走得很从容,不像是来袭城的敌人,倒像是来观光的游客。
看到有人从黑暗中走出,一步步走近城门,王城上下的车师士卒立刻精神起来,威风凛凛的大声喝斥。
“什么人?”
“站住,站住!”
“王城重地,闲人不得出入。”
梁啸根本不理他们,迈着稳健的步伐继续向前。在他吸引车师人注意的同时,灵狐等人分成两队,悄悄地摸到了两侧的城角,隐在黑暗中,准备攀城。王城并不高,也就是一丈五尺左右,以佣兵们的身手,只要没人阻拦,叠罗汉都能翻进去。
梁啸来到城门前的篝火旁,伸出手,漫不经心的烤起火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车师人从城门洞里走出来,拔出刀,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在梁啸面前五步站定。十来名士卒手持武器,在他身边站定,如临大敌。
“你是谁?”
梁啸瞟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我,大汉西域使者,骑都尉,梁啸。”
梁啸虽然说得很慢,但是他说的是汉话,那车师人根本不懂,直到听到最后的名字,他愣了片刻,突然惊醒,大叫一声:“梁啸?”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两步。
他身边的车师士卒也惊慌失措,仿佛看到了一头猛兽,齐唰唰的向后退了两步。
梁啸也听不懂车师话,但是他能听得懂自己的名字。他微笑着点点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远处,见灵狐等人已经做好了攀城的准备,满意的笑了。
“没错,我就是大汉使者梁啸,今天来,是要拜会车师王。你们是开门迎接呢,还是要我杀进去?”
那车师军官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举起刀,哇啦哇啦地喊叫着,催促着手下上前攻击。梁啸见状,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们是不肯接受我的好意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牛儿,大虎,上!”
“喏!”荼牛儿和庞硕大声应诺,扑了过去。
梁啸从希娅手中接过弓,张弓搭箭,看了一眼急赤白脸的车师军官,微微一笑,射出了必杀的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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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洗劫车师
近在咫尺,一箭穿心。
眨眼之间,梁啸射出四箭。
车师军官咽喉中箭,破甲箭射穿了他的脖子,从后脖颈射出,又射中了他身后士卒的脸。看着上官脖颈后喷溅出的鲜血,这个士卒瞪大了眼睛,被箭带得连退两步,仰面摔倒。
车师军官怔怔的站在远处,伸出左手,捂住咽喉。鲜血沿着他的手涌了出来,生命也迅速消逝。先是右手的战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接着腿一软,跪倒在地,仿佛向梁啸臣服。
紧接着,城头传来几块惊呼,几个拉开了弓,正准备射箭的箭手被梁啸射杀,有的摔倒在城墙后,有的直接摔下了城,轰然落地。
城上一片混乱,有的冲到城墙边,隐在城墙后面,拉弓搭箭,向梁啸等人射击。有的冲下城墙,准备捉拿梁啸。城下的士卒更是乱成一团。他们人数虽多,却不梁啸四人的对手。庞硕挥舞长刀,荼牛儿举着盾牌,两人并肩杀进,将迎上来的车师士卒砍得节节败退。
庞硕连声怒吼,长刀翻飞,将一个车师士卒砍成两片,鲜血飞溅,热腾腾的内脏滚了出来,腥臭扑鼻。剩下的车师士卒被庞硕的凶狠吓坏了,再也不敢上前,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武器,两腿却在发抖。
庞硕向前逼一步,他们向后退一步。
在希娅的掩护下,梁啸举起弓箭,一箭接着一箭,箭不虚发,片刻间就射杀十余人,箭箭封喉。
王城上下至少有五十名车师士卒,却没能挡住梁啸四人。转眼之间。梁啸就走到了城门前,四五名车师士卒挤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梁啸。荼牛儿、庞硕站在两旁,火光从梁啸身后照来,车师士卒看不到梁啸的脸,只看到他持弓而立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恶魔,生怕听到索命的弦响。
灵狐等人抓住机会,攀上城头,杀散了城头的士卒,打开了城门。
王城大门轰然洞开,明亮的火光照了进来,照在梁啸的脸上。
梁啸没有再看那些车师士卒一眼,缓步走进了王城。灵狐等人围了过来,将梁啸簇拥在中间。不断有车师士卒围过来。却只敢远远的站着,没人敢上前一步。
王城大门又在梁啸身后轰然关闭。
“野牛,老马,守住大门。”梁啸吩咐道。
“喏。”城头的野牛、老马大声应喏。
“我们去王宫,拜会车师王,车师王后。”梁啸说道,举步向王宫走去。车师士卒互相看了一眼,乍着胆子。大声呼喝着,向前拥了过来。
梁啸转头看了一眼。被他看到的车师士卒顿时如同被扼着脖子的鸡,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梁啸举步上前,挡在正面的车师士卒步步后退。他们看着一步步踏上台阶的梁啸等人,汗如雨下,脸涨得通红,却不敢上前阻拦。
王宫里一片嘈杂。惊叫声、哭喊声,汇成一片。
在一片哭喊声中,有人大声喊了两句。众人散开,一个臃肿的身影走了出来,脸色煞白地看着梁啸。此刻的她衣着华丽。形态大方,已经不是梁啸在务涂谷看到的那个少妇。
梁啸微微一笑:“莫娅,我们又见面了。”
莫娅惶惶不安,却硬撑着不肯退后。在她的身后,站在几个已经哭成了泪人的贵妇,估计是车师王的阏氏或者姬妾。她们衣衫不整,看起来是从睡梦中被惊醒,对眼前的情况一点准备也没有,更谈不上应对,只能靠莫娅来应付了。
“你……想怎样?”
“我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吃一顿热乎乎的酒食,然后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起来,再好好欣赏这交河城的风光。”
莫娅不安地舔了舔嘴唇。“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这很简单,听话就行。”梁啸歪了歪嘴。“莫娅,你装傻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不要再玩,要不然,整个王宫里的人都会为你陪葬。”
莫娅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看着梁啸一步步的走进王宫,百余车师士卒围着他们,却不敢上前战斗,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再耍诡计,只会激怒梁啸,惹得他大开杀戒。
就在此时,王城城门外传来喊杀声。莫娅的眉毛一挑,眼神闪了一下。
梁啸不以为然,推开众人,一直走到正中的王座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他知道莫娅在想什么。俘虏交待,车师王随匈奴人出征,留下了三百多人,王城守护有一百人,王城以北有五个据点,共五十人,还有不到两百人守在南门。南门是进出交河城的唯一交通,他们当然要重兵防守。
不过,他现在已经坐在王座上,入据王宫腹心,有野牛、老马带着一半佣兵守着城门,看守南门的车师士卒就算全部出动,也无法攻进王城。他稳操胜劵,自然要好好体验一下猫戏老鼠的感觉。
不用梁啸吩咐,灵狐带着佣兵们挨着房间搜过去,将车师王的家眷全带了过来,车师王室收藏的珍宝也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佣兵们背着鼓鼓囊囊的袋子,一个个眉开眼笑。
小半个时辰过后,他们重新回到了梁啸面前。
车师王族老老少少近百口,全部跪在梁啸面前,他们身上的锦衣,头上的金饰,已经全部被佣兵们夺走,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更是衣衫不整,看起来被佣兵们占了不少便宜。
城门口的战斗依然很激烈,可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攻进王城。
梁啸放下了酒杯,冲着跪在面前的一个少年勾了勾手指。少年嘴唇发白,面无人色。庞硕上前,一把将他提了过来。梁啸拽过他的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油腻。
“你是谁?”
少年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梁啸摆了摆手,庞硕拔出了长刀。莫娅大吃一惊,连忙叫道:“住手,他是我国的太子。”
梁啸眉毛一挑。“带他去城门口,如果车师人还不投降,就砍了他。”
“喏。”灵狐应了一声,带了两个佣兵,提起少年就走。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莫娅连声叫道:“我们投降。”城外的人打了这么久还没攻进来,莫娅知道是指望不上了,只剩下投降一条路。
“先让门外的人投降。”梁啸指了指莫娅,冷笑一声:“小心点,要不然,谁也保不住你肚子的孩子。”
莫娅脸色煞白,不敢分辩,跟着灵狐出去了。有大量人质在手,车师将士根本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武器,听候处置。时间不长,她们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已经被缴了械,绑了起来的中年将领。灵狐凑到梁啸耳边,嘀咕了几句。梁啸笑了,看着两眼红肿的莫娅点点头。
“算你识相。”
梁啸随即下令,将车师王的家眷看押起来,关押在地牢里。随后将车师王的库藏席卷一空,又将王室的马厩占为已有,得到了三百余匹骏马和骆驼。
车师王族积累百年的财富全成了梁啸的战利品。
天亮以后,梁啸带着大批的财物和十几个王族人质,离开了交河城。
这一次,他是从南门离开的。车师士卒已经被他关了起来,原本应该戒备森严的南门空无一人,只有雄伟的城门看着梁啸一行扬长而去,赶往蒲类海。
临走之前,梁啸放了一把火,将搬不走的东西烧得精光。火光熊熊,照亮了半边天,照亮了交河城无数双惊恐的眼睛。
车师人立刻将消息送往达坂。
半天后,正在赶来的车师王莫与接到了消息,得知包括阏氏、王妹和太子在内的十几个亲人被梁啸掳走,王室的财物、珍宝被梁啸掳掠一空,王宫被烧成废墟时,他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莫安等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莫与被救醒之后,失声痛哭,来到右贤王面前,苦苦哀求,请右贤王帮他夺回家人。为此,他宁愿将被梁啸抢走的财物全部送给右贤王。
右贤王愣了半晌,答应了车师王的请求。
东方朔坐在一旁,冷笑不语。右贤王瞅了他一眼。“东方先生有何指教?”
“大王是打算去追梁啸吗?”。
右贤王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放我走吧。”东方朔撇着嘴。“我不想看到你成为第二个浑邪王。”
右贤王的脸色很难看。他明白东方朔是什么意思。梁啸不回达坂城,却向东走,很可能是去蒲类海。梁啸人少马多,骑乘的马和骆驼全是车师王室收藏的良种,可以不惜马力,日夜兼程,他要追,带的人就不能多,带多了也没用,会有很多人掉队。
就算追上梁啸,他也没什么优势可言,说不定会和当初的浑邪王一样,反被梁啸摘了脑袋。
可是,如果放弃追击,而是按部就班的前进,等他赶到蒲类海,梁啸已经和蒲类人合兵一处,躲进山中,他就算有兵力优势也没什么用。更让他头疼的是,梁啸如果控制了蒲类海,就等于关上了天山的东大门。他如果想越过天山,回到草原上,就只能继续向东。
这一来,他至少要多走两千里,而且只能眼看着达坂、蒲类海两个重要通道落入梁啸之手。
天山南麓诸国中,车师王最支持匈奴人,如果车师王宫被梁啸洗劫了,他却不能替车师王出气,以后谁还敢支持匈奴人?
所以,右贤王明知这么做很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派弟弟骨都侯先掸零率领三千精骑,与车师王莫与一起追击梁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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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洗劫车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