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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8章 各怀鬼胎

    匈奴人是游牧民族,但是不代表他们不要吃饭。

    匈奴人的食物来源就是牛羊。大军远征会带上大群的牛羊,把它们当成会走路的食物。牛羊的速度比较慢,所以大军行动时,除了随身携带的干肉,大部分的牛羊会留在后面。

    匈奴人由东而来,梁啸向东而去,不管他是不是想绕过蒲类海,他最先遇到的都会是落后大军后面的辎重人马。匈奴人在草原上横行惯了,又有大军在前,他们根本不担心有人会去打劫他们。就算有一些小部落铤而走险,他们的实力也不足以对付随行的匈奴骑士,最多偷几只羊罢了。

    可是梁啸不同。梁啸身边的人虽然不多,却是真正的精锐。他曾经率领百余骑闯过乌单的万人大营,对付那些实力一般的匈奴骑兵还不是绰绰有余?

    乌单越想越怕。阿瑞堪也担心不已。她顾不上再和乌单争论,立刻转身回城,派人通知猎骄靡,同时将乌单的建议转告给他。

    阿瑞堪离开之后,乌单坐在榻边,越想越后怕。如果不是阿瑞堪逼迫,他根本不会去考虑梁啸的行踪。一旦留心到这个问题,他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

    如果我是梁啸,我会怎么办?乌单想道。而对匈奴人的大军压境,梁啸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会像去年一样,极尽所能的把将战事拖到冬季,让严寒天气来迫使匈奴人主动撤退吗?

    一想到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乌单不由自地打了个寒颤。

    ——

    八月末,日逐王率部到达素叶城,两万大军将素叶城围得水泄不通。

    因为得到消息比较早,不管是城里的克瑞翁还是城外的阿奢那,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根据梁啸的提醒,克瑞翁请汉商们帮忙,按了几十口井,解决了吃水的问题。为了长期坚守,他提前收购了大量的牛羊。宰杀之后,风干贮藏。为了解决兵力问题,他不仅雇佣了所有的佣兵,还派人到邻近城市招募了不少佣兵。

    当然。他也趁此机会大赚了一笔。

    在这些准备工作中,汉商们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们不仅帮助克瑞翁打井,出资赞助克瑞翁收购牛羊、雇佣佣兵,还出谋划策,建议克瑞翁加固城墙。他们虽然不是专业军人。但大多来自边疆,多少都参与过城防工作,对守城还是有些经验的。

    他们这么做,可不仅仅是为了克瑞翁。在梁啸的牵线搭桥下,他们垄断了素叶城的很多业务,身家性命又在素叶城,保护素叶城,也是保护他们自己的财产,自然格外出力。

    城里的防务加固,城外的月氏人同样严阵以待。因为有充足的时间。阿奢那在城外建起了两重木栅,北边与城墙相连,南边一直伸到素叶水之中。月氏人就在木城里养精蓄锐,等待着出击的机会。

    如今的素叶城虽不敢说是固若金汤,也是一座坚城,足以让日逐王三思而后行。

    日逐王查看了素叶城的城防之后,没有草率的攻城。他一边下令部下到四周抓捕大宛人,收集粮草,一边派人打造攻城器械。为了这次远征,他也做了不少准备。除了攻城用的云梯之外,他还抓了一些会打造攻城车的汉人工匠。对匈奴人来说,攻城车可是不多见的攻城利器。

    即使如此,攻城依然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匈奴人从小练习骑射。上了马,他们个个是好汉,下了马,他们的罗圈腿就有些不太方便了。在与大宛士卒争夺城头的过程中,他们明显落了下风,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城头。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城头的大宛士卒赶了下来。连攻两日,伤亡逾千,却看不到一点破城的希望。日逐王又急又怒,只好派人向右贤王报告,请他迅速带主力赶来增援。

    攻城是个消耗战,在主力到达之前,日逐王不愿意付出无谓的伤亡,以免被别人占了便宜。

    右贤王收到日逐王的消息时,也收到了后方辎重部队遭到袭击的报告。开始的时候,右贤王没太当回事,只当是那些小部落找理由,不想进军。等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传来,孤立的事件逐渐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偶然,而是一连串有意识的战术行动。

    即使如此,右贤王也没有太当回事。他只是是命令后军的酋涂王、稽且王率军追击,务必保证辎重的安全。与此同时,右贤王留下了右谷蠡王与几个小王,命令他们从西攻击山道中的堡垒,与猎骄靡东西夹击,以求尽快打通山道,沟通东西。

    随后,右贤王率领五万主力赶往素叶城。

    ——

    山口之中,东堡,喊杀声震天。

    煎靡手扶石墙,冷冷的注视着正在攻城的乌孙人。

    一百多名弓箭手站在城墙边,张弓搭箭,不断的射击。他们都头戴希腊式青铜盔,射穿半身铁甲,保护自己的头部和上半身免受城下乌孙弓箭手的袭击。为了尽可能的杀伤敌人,他们甚至将身体探出城墙,猛烈射击。

    一百多手持盾牌和步矛的战士站在弓箭手的身后,随时准备上前战阵。一旦有乌孙人冲上城墙,他们就会扑上去,将立足未稳的乌孙人杀死,扔下城去。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十余手持长刀的卫士。这些卫士不杀敌人,只杀怯战之人,但凡有偷奸耍猾、作战不力的,都是他们斩杀的对象。他们全身都有甲胄,不带盾牌,像十根死刑柱一样站在城墙上,执行着煎靡的命令,不给任何人偷懒的机会。

    在这三道防线的阻击下,乌孙人虽然付出了不小伤亡,却始终无法故克这小小的石堡。

    眼看天色将晚,猎骄靡只得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坐在大帐中,等待着最新的伤亡报告,猎骄靡苦恼不已。攻城不利只是让他苦恼的一方面,赤谷城的情况才是他最揪心的。本来以为早就死了的乌单突然出现在赤谷城,说动了阿瑞堪,将阿留苏诱进了山谷,这大出猎骄靡的意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困住了阿留苏自然是件好事,可是赤谷水两岸被阿留苏洗劫,也是一个难忍之道。赤谷城是他的王城,被阿留苏杀到王城前,是这么多年与阿留苏交战中从来有过的事情。因为一开始就制度了拒敌于谷外的计划,他并没有将赤谷水两岸的人口迁到安全之处,如此一来,他们必遭阿留苏屠戮。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一想到阿留苏的马蹄任意践踏赤谷水两岸的草地,猎骄靡就心疼不已,大骂阿瑞堪无知,大骂乌单该死。

    就在猎骄靡为之恼怒不已的时候,阿瑞堪的使者回来了,传达了阿瑞堪的建议:撤兵回赤谷城,集中兵力,围歼阿留苏。

    听完阿瑞堪的分析,暴怒的猎骄靡忽然意识到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正如乌单所说,打下素叶城也没他的好处。这片牧场原本就是乌孙的,只是因为老王被月氏人击败,乌孙衰落,这才落入大宛之手。如今匈奴人来了,他们还肯走吗?猎骄靡在单于王庭长大,见识过匈奴人的贪婪,一旦让他们见识了大宛的富庶,他们才不会轻易放手呢。

    相反,赤谷城却是他的根基所在。如果如杀死阿留苏,天山以南就是乌孙人的天下。那里虽然没有天山以北的大好牧场,却有着天山以北没有的大量绿洲。

    猎骄靡心动不已,却不敢遽然决定。他深知匈奴人的残忍,如果他不辞而别,用不了多久,匈奴人就会杀向赤谷城,将他彻底毁灭。

    猎骄靡冥思苦想,叫来使者,让他回去通知阿瑞堪,自己又派出使者,向右贤王报告,说赤谷城受到阿留苏攻击,危在旦夕,请求右贤王派遣大军救援。

    在得到右贤王的回复之前,猎骄靡就停止了攻击,并悄悄的拨出五千人回援赤谷城,准备围歼阿留苏。

    东堡的战事无疾而终,煎靡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加固城墙,准备再战。

    ——

    “杀——”梁啸一声厉喝,纵马奔驰,连射数箭。

    三个匈奴人中箭落马,跟在他们后面的匈奴人甚至来不及调整战马,直接踏了上去。落马的匈奴人被马蹄踩中,厉声惨叫。随着马蹄纷至沓来,惨叫声迅速消失。

    梁啸冲到了匈奴人的面前,阿尔法、贝塔娇喝声中,两支长矛刺了出去,将迎面冲来的两个匈奴人挑落马上。没等她们拔出长矛,又有两骑迎面冲来,拉弓搭箭,“嗖嗖”两箭射了过来。

    “姐姐小心!”希格玛一边高声提醒,一边射出两箭,将其中一个匈奴人射倒在地。

    “噗!”阿尔法肩膀中了一箭,疼得脸色发白。她大喝一声,松开长矛,拔出战刀,迎了上去。刀光一闪,将那个匈奴人枭首。

    “阿尔法,你怎么样?”梁啸一边射箭,一边大声问道。

    “我没事。”阿尔法伸手握着箭杆,用力一撅,将箭杆撅断,顺手扔在地上。

    一个佣兵从匈奴人的尸体上拔下阿尔法的长矛,追了过来。“阿尔法,接住。”

    阿尔法伸手接住,左矛右刀,向前杀去。

    “传令,左前方,突击!”梁啸一边射箭,一边观察着战场,大声传令。

    传令兵吹响了号角,冲在最前面的谢广隆举起了长矛摇了摇,拨转马前,向左前方冲杀过去。

    “杀!”梁啸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

    -(未完待续。)

第309章 谁说我要逃?

    梁啸遇到了出征以来最艰苦的一战。∷∷,

    转战月余,他已经离敦煌不远,正准备进入焉支山,却遇到了一队三百人左右的匈奴骑兵。见双方兵力悬殊,梁啸也没多想,一声令下就冲了上去,准备像往常一样速战速决,歼灭这三百余骑。

    可是他没想到,这三百余骑不令仅实力不弱,而且不是落单的人马,他们身后跟着一千多人。看到梁啸一行,他们一边吹响号角迎战,一边派出骑士求援。

    梁啸等人按照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战术,以神箭手配矛骑兵破阵,骑马步卒跟进,蒲类轻骑掩杀,短短两个冲锋就取得了斩杀过半的战绩,正当他准备全歼这些匈奴人的时候,一千多骑狂奔而来。

    等梁啸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无法脱身了。两军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被困的匈奴人见援兵赶到,士气大振,都杀红了眼,死战不退。

    双方混战在一起,往来冲杀,梁啸等人虽然仗着坚甲利刃杀伤不少,但自己的伤亡也在迅速增加。面对这种情况,梁啸不敢恋战,下令强行突围。

    全军以谢广隆、庞硕等人为锋,强行突破匈奴人的堵截,冲向南侧的山坡。那里有一道隘口,梁啸准备利用这个地形**片刻,然后再寻机反击。出战这么久,他都是以多弱少,以强凌弱,除了开始几战配合不太默契伤亡较大之外,其后几十战的伤亡通常都是以个位数计算,还是第一次在一次战斗中损伤超过百人。

    他咽不下这口气,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步卒下马列阵!”梁啸冲上山坡,不等战马停稳,就跳下战马,抢到一座大石之后。“希格玛,希格玛,快拿箭来!”

    “来了,来了。”希格玛一边叫着。一边跳下马。她的腿受了伤,下马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她连滚带爬地赶到梁啸身边,递上箭囊。梁啸将箭囊放在身前,抽出四枝箭。一枝搭在弦上,三枝夹在手指中,对准山下尾追而来的匈奴人连发四箭。

    “嗖嗖嗖嗖!”四枝利箭急驰而去,飞越六十余步,射中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匈奴骑士。匈奴骑士翻身落马。挡住了后面的同伴,追击阵型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趁着这个机会,七名佣兵箭手也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进行阻击。八张弓此起彼伏,弦声如琴,箭落如雨,终于将匈奴人截住,掩护蒲类人冲进了山隘。

    蒲甲受了伤,胸口一箭。大腿一箭,血流满身。他跳下马,赶到梁啸身边。“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你我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理当如此。”梁啸收起弓,喘了两口气。“伤势如何?”

    “多亏大人所赐的铁甲,没伤着要害。”蒲甲拔下箭矢,解开铁甲,有两个卫士赶上来替他包扎。经过十几次战斗之后,梁啸的部下损失了三十多人。他就地掩埋了那些希腊士卒,将他们的铁甲转送给蒲甲等人。蒲类人装备太差。得到铁甲,如获至宝。

    “蒲类王认识这些人吗?”

    蒲类摇摇头。“我的部落实力太弱,走不了这么远。不过,从这些人的旗帜来看。应该是浑邪王部。那人不是普通匈奴人,至少是个大当户。”

    梁啸对当户之名并不陌生,李当户的当户就是这个意思。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李广出征,射杀一个匈奴当户,这才给他起这个名字以示纪念。大当户比当户的权势更大。也是匈奴人中数得上的高官,他能领千余兵毫不意外,甚至可能更多。

    “大人,我们寡不敌众,还是撤吧。”蒲甲喘着粗气,心疼的看着围过来的部下。刚刚的战斗中,他又损失了六十多人,是历次战斗损失最多的一次。

    “别急。”梁啸打量着山坡下重新列阵的匈奴人,紧张的思索着。

    这次受挫给他发热的头脑浇了一盆冷水,让他意识到孤军深入的危险所在。不仅没有援军可以依赖,侦察的效果也因为迅速行军而大打折扣。双方都是不期而遇,他意外,匈奴人同样没有任何准备。这一千余骑应该是匈奴人全部的力量,短时间内不会有更多的匈奴人出现。

    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如果就此逃走,他就无法补充战马和干粮,还能走多远,实在是个不太好说的事。他甚至觉得,如果就这样离开,用不了多久,蒲类人也会放弃。

    他必须打赢这一仗,击败那个匈奴大当户。

    “老谢!”

    “大人。”谢广隆掩着甲,奔了过来。他的上半身全是血。作为整个阵型的锋刃,他一直冲锋在前,受的伤也最多,即使身穿铁甲也不行。梁啸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

    “伤怎么样,还能不能打?”

    “没事。”谢广隆拍着胸脯,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不是伤,是我的勋章。大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你带几个人,往前走一走,看看有什么其他的路。如果必要的话,带几个步卒过去防守,别让匈奴人钻了空子。”

    “好咧。”谢广隆应了一声,转身叫了几个步卒去了。

    梁啸又叫过皇甫其,让他清点一下还有多少粮食。如果有战马受了重伤,立刻宰杀,充作军粮。把受伤的士卒集中起来,抓紧时间医治。

    皇甫其连连点头,转身去安排。

    “大人是准备坚守吗?”蒲甲看着梁啸忙碌,不安起来。深入匈奴腹地,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固守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在蒲甲看来,这时候应该趁匈奴人还没有形成包围,赶紧撤离,能逃多远逃多远。

    “大王的意思呢?”梁啸坐了下来,取下了手下的箭决。长时间的射击让他的手指充血,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箭决取下来。他一边活动着手指,疏通血脉,一边和蒲甲闲聊,放松已经紧张到快要绷断的神经。

    “我们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离开吗?”

    “带着这一千多匈奴人逃?”梁啸冲着山角下的匈奴人歪了歪嘴。“这里就是浑邪王部落的牧场,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蒲甲语塞,脸色更加难看。

    “大王不用担心。”梁啸哈哈一笑。“如今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他要取我的脑袋没那么容易。你看到了吗,这些老兵可是兴奋得很呢。”

    蒲甲转头看了一下列阵完毕的步卒,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一百多步卒在山口列阵,前后两排,一直延伸到两侧的山坡上。他们穿上了带有明显希腊风格的肌肉铁甲,戴上了青铜盔,手持大盾和长矛,阵势严整而充满杀气。

    这一路走来,他们都是以势如破竹的骑战突破,追击,从来没有步战的机会,蒲甲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些希腊老兵的厉害。他们最多是跟在骑士的后面冲杀,连箭都不会射,壮声势的作用大于实际作用。蒲类人多少是有些不以为然,他们自己也常常精神不济。

    现在,他们列阵待战,立刻展示出了完全不同精神面貌,一个个精神抖擞,战意盎然,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几岁,又回到了年轻力壮的时候一般,连说话的声音都说了几分豪气。

    蒲甲也是经历过很多战事的人,一看老兵们的气势,他就知道这是一群战斗力不弱的步卒。以匈奴人的步战能力,几乎没有突破他们阵势的可能。

    “可是,匈奴人会主动攻击吗?”

    “会的。”梁啸咧着嘴乐了。“只要有足够诱惑力的诱饵。”

    “诱饵?你是说我们抢来的那些财物吗?”蒲甲呲了呲牙,有些心疼。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遇到什么财力雄厚的部落,但是积少成多,他们还是抢了不少东西。蒲甲还指着这些财物换粮食,支持部落过冬呢。现在听说梁啸要将这些东西当成诱饵,不免有些心疼。

    “那些东西哪够。”梁啸打量着蒲甲,笑嘻嘻的说道:“蒲类王总应该比那些钱财值钱吧?”

    蒲甲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梁啸。“大人,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不仅你是诱饵,我也是诱饵。”梁啸笑得更加开心。“你不是说他是浑邪王部的大当户吗?浑邪王父子都死在我的手里,你说这个大当户有没有兴趣拿我的人头回去立功?”

    蒲甲如梦初醒。他瞪着梁啸看了半天,忍不住摇摇头。“大人,你真要这么干吗?让匈奴人知道你是谁,我们就真的逃不掉了。”

    “我本来也没想逃。”梁啸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大声喊道:“山下有喘气的吗?过来说话。”

    匈奴人听到他的喊叫,都看了过来。过了一会儿,一个骑士策马来到山坡之下。梁啸拔出腰间那口从姑鹿狐手中夺来的短刀,交给荼牛儿。荼牛儿会意,拿着刀,走下山坡。

    看过那口短刀,那匈奴骑士有些拿不定主意,拨马回去,与匈奴大当户说了一阵。匈奴大当户很惊讶,策马而来,亲自来查验短刀。确认了梁啸的身份之后,大当户抬起头看了一眼山坡上的梁啸,眼神明显不同,多了几分贪婪,几分狂热,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稀世珍宝。

    梁啸咧着嘴笑了,带着几分得意。“你看,我这个诱饵的诱饵力还是很大的吧。”

    蒲甲抽了抽脸颊,无言以对。

    他觉得梁啸有点疯狂——

    (未完待续。)

    

第310章 取舍

    梁啸觉得自己很清醒。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有殊死一搏,险中求胜。

    但大当户调虽已经快疯了,沉浸在狂喜与不安之中。

    老王战死,新王失踪,浑邪王部乱成一团糟,谁都想做王,谁又都没有绝对的实力。勾心斗角在所难免。调虽只是个大当户,不敢奢望称王,但是待价而沽,借此机会提升一下实力的想法还是有的。

    忽然之间,那个害得浑邪王部落大乱的罪魁祸首梁啸出现在他面前,简直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大馅饼正好砸在他的头上,砸得他晕头转向,幸福得找不到北。

    如果杀死梁啸,甚至活捉梁啸,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就算依然不足以称王,立个大功是逃不掉的。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近乎传奇的对手,自己有多少成功的机会也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梁啸可是先后射杀姑鹿狐、浑邪老王,又击杀乌单的神箭手,屡次以少胜多,绝非等闲之辈。他是一头翱翔天空的雄鹰。若猎鹰不成,反被鹰啄了眼,那就亏大了。

    调虽仔细分析了双方的实力,觉得自己有很大机会。梁啸只有︽四五百人,他有近千人,两倍有余,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请求支援。梁啸长途奔袭,孤军深入,也没什么辎重,而他却在自己的牧场内,食物充足。

    唯一的麻烦是梁啸逃到了山坡上,占据了有利地形,不利于骑兵冲锋。如果要强攻,就只能下马步战,而这偏偏是匈奴人不擅长的,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才有可能得手。

    如果不及时进攻。梁啸很可能会从他眼前溜走。翻过这座山,虽然还在浑邪王部落的牧场内,却和他没什么关系,只能便宜了别人。

    “嘿,怕了么?”见调虽犹豫,荼牛儿大声喝道:“识相的赶紧滚。就凭你这点人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别白白丢了性命。”

    调虽大怒,马鞭一举,厉声喝斥。“杀了他,把刀抢过来。”

    数名骑士应声踢马,冲出队列,向荼牛儿奔去。一名弓箭手举弓就射。荼牛儿早有准备,闪射避开,左手握着短刀。右手拔出自己的乌兹战刀,不退反进,迎上去挥刀就劈。

    马背上的骑士挥起战刀,俯身下劈,战刀带着风声,砍向荼牛儿的肩背。

    荼牛儿比他快了一步,锋利的乌兹战刀斜斜砍过,劈下了他的首级和右肩。鲜血尚未喷出。荼牛儿就从他身边掠过,左手倒持短刀。在紧跟而来的骑手的大腿上划过。骑手一箭射空,正准备搭箭再射,突然觉得大腿一凉,再也夹不住马背,惊呼着摔了下去。

    鲜血喷溅,骑兵惊恐的发现自己左腿只剩下了半截。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眼前一片血红,禁不住尖声惊叫。后面的两名骑士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勒住了战马。做出防备姿势。荼牛儿却不理他们,转身向已经冲过去的另一名骑士扑了过去。

    又是一刀如电,马背上的骑士背部被劈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泉涌,他惨叫着,转身挥刀,劈向荼牛儿。可惜,还没等他把身子扭过来,荼牛儿已经超过来了他,冲上了山坡,回到了步卒阵中。

    片刻之间,一死两伤,受伤的两名匈奴骑士落在地上,虽然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是脸色却是煞白,眼中惊恐无限。

    其他匈奴人也惊骇莫名,眼中的骄狂散去,换成了浓浓的敬畏。匈奴人敬畏强者。他们以前只是听说梁啸很强,并没有亲眼见识过。现在,他们有了切身体会。梁啸身边的一个卫士就有如此实力,梁啸本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调虽的脸颊一阵阵抽搐。如果说刚才还有一点怀疑,现在他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山坡上的那个人就是梁啸。可是残酷的现实也摆在他的面前。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他真的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吗?

    是不是该离他远一点,保全性命为上?

    那一瞬间,调虽的手动了一下,撤退的命令也涌到了唇边。匈奴人重实利,轻虚名,胜负对他们来说不重要,更不值得拿命去换。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草原人天经地义的行事准则,谁也不会说什么。

    调虽犹豫的只是该不该放弃这个机会。毕竟抓住梁啸将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

    就在调虽迟疑不决的时候,有人来报。他们检查了刚刚的战场,发现了梁啸的部下不是刚刚长成的少年,就是年龄比较大的老人,最小的才十五六岁,唇边刚刚有一层淡淡的茸毛,最大的头发已经白,唯独没有三四十岁的青壮,一个也没有。

    调虽不敢相信,让人将那一百多具尸体全部抬了过来,亲自查看。这一百多具尸体中,大部分是只有皮甲的蒲类人,剩下的人面貌与蒲类人、匈奴人都不太相同,装备也明显不同,特别是那些年龄比较大的战士,他们的战甲模仿人体肌肉,在匈奴人眼中显得非常怪异。

    梁啸的部下全是老人和少年?调虽抬起头,向山坡上看去。他看到了那群列阵的老兵,他们身上同样穿着怪异的铁甲,识别度非常高。倒是那些身穿汉式甲胄的少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调虽刚刚熄灭的雄心死灰复燃。他斟酌再三,决定试探一下梁啸的虚实。

    号角声响起,两百匈奴骑士下马列阵。他们分成四排,两排盾手,两排箭手,参差排列,互相掩护。他们来到山坡下,小心翼翼的往上爬,一步步的逼近。另有百名骑士下马,拿起刀盾,准备强攻。为了加强自己的防护,他们从战死的希腊步骑身上扒下了铁甲,套在自己身上。

    看到牺牲的战友被匈奴人羞辱,希腊老兵们眼睛红了。他们交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盾牌和长矛,恨不得冲下山去,与匈奴人决一死战,夺回战友的遗体。

    梁啸感觉到了希腊老兵们的情绪,连忙走到他们阵中,用希腊语大声说道:“你们想报仇吗?”

    “想!”

    “绝不能让他们污辱我们的兄弟。”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老兵们七嘴八舌的喊道,眼中怒火燃烧。梁啸看在眼里,却有些担心。两军对阵,最怕这种情绪。这种情绪用得好,可以提升战斗力,但是控制不住,也会自乱阵脚。步卒一旦失去了阵势的掩护,后果不堪设想。

    “老兵们,你们不是一直说我不给你们战斗的机会吗?现在机会来了。拿出你们的勇气和战斗素养,让他们看看马其顿方阵的威力,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无坚不摧的杀人机器。”

    梁啸顿了顿,大声喝道:“能不能做到?”

    “能!”老兵们用手中的盾牌和长矛用力顿地,齐声怒吼。

    “立阵!”梁啸厉声喝道:“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百战老兵,还是乌合之众。”

    “喏!”希腊老兵们用更大的吼声回应。他们握紧了武器,用眼角余光看着同伴,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就像年轻时听到战斗的命令,调整阵型一样。

    梁啸不顾危险,走到老兵们面前,背对着越来越近的匈奴人,威严的目光从老兵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人,你们是这个阵的一部分,必须听从命令,同生死,共进退。乱阵者……”

    老兵们看着梁啸,挺直了胸膛,仿佛在接受梁啸的检阅。梁啸所说的,正是他们当年的战前誓词。听到这熟悉的命令,他们下意识的齐声怒吼。

    “斩!”

    “擅进者……”

    “斩!”

    “擅退者……”

    “斩!”

    梁啸每宣布一条军令,老兵们都大声响应。几条简单的军令宣布完,老兵们战意满胸,两眼发亮。他们看着梁啸,仿佛看着传说中的亚历山大,神情激动,目光炙热。

    此时,匈奴人已经走了山坡,离梁啸背后不到五十步。荼牛儿、庞硕持刀而立,阿尔法四人站在他们身后,挡在梁啸面前。梁啸转过来,举起手中的弓,轻轻一晃。

    “战!”

    “战!战!战!”老兵们跺足大呼。不仅他们大呼,连那些希腊少年们看了,都有些热血沸腾,忍不住跟着怒吼起来。

    蒲类人互相看看,心襟动摇。

    山下的匈奴人看了,更加犹豫。已经走上山坡的匈奴弓箭手甚至有些腿软,犹豫是不是该放弃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两个百夫长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向山下看去,希望调虽能取消这次命令。

    他们有种感觉,这些须发白的老兵不好惹。

    调虽也有些不安,可是事已至此,他不能不战而退。就算不怕别人笑话,他也不能原谅自己。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举起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百名匈奴人手持刀盾,怒吼着冲上山坡,冲向老兵们的战阵。

    梁啸退回阵后,站在一侧的山坡上,抬起手中的弓,射出一枝鸣镝。

    鸣镝带着厉啸,一箭射破了匈奴人手中的盾牌,正中匈奴人的咽喉。

    鲜血迸射,战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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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能,示之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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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兵们满腔怒火,出手凌厉,又占据有利地形,一出手就杀得匈奴人苦不堪言。虽然他们也配备了长矛,可是他们使用长矛的技巧和这些老兵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老兵们不仅自己杀法凌厉,互相之间的配合更是默契,一人架开对手的武器,另一人矮身便入,长矛分心便刺,匈奴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刺个正着。

    匈奴人的长矛、战刀落在盾牌上,哐哐乱响。

    老兵们的长矛刺入匈奴人的身体中,匈奴人惨叫连连。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匈奴人就支撑不住了,有一半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人心生怯意,开始往后撤。山坡上的老兵见状,从两侧包抄过来,打算截住匈奴人的退路。匈奴人一看,更是惊恐万分,随即溃败。老兵们追出十余步,有人扔出手中的长矛,将逃跑的匈奴人刺了个透心凉。

    匈奴人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山坡上扔下了六七十具尸体,鲜血沿着山坡汩汩而流,浸入草地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希腊老兵们却兴奋不已,用手中的长矛猛击盾牌,发出骄傲的怒吼。

    梁啸大喜。老兵们展现出的实力超出他的预料,他知道自己会赢,但是他没想到会赢得这么轻松。

    看着相拥大笑的老兵们兴奋的眼神,梁啸笑了。他看向山坡下的匈奴人,有了新的打算。他叫来老兵们,检查伤情。有几个老兵受了皮肉伤,但是他们浑不在意,反而说笑得更加大声,大有一副以血当酒的豪迈。

    梁啸说道:“现在轮换,刚刚战斗过来的人退到后阵,有伤的人抓紧时间包扎,没我的命令不准上阵。”

    话音未落。老兵们就表达了强烈的不满,特别是那些只是受了轻伤,却被梁啸勒令离开一线的老兵更是气愤填膺,仿佛遭到了莫大的污辱。

    “大人。我们还没杀痛快,如何能退后?”

    “大人,些许皮外伤,能碍什么事?我刚刚杀得兴起,岂能退后?”

    梁啸微微一笑:“还没杀畅快?”

    “没有。”老兵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好。今天就让你们杀个痛快。不过,你们要听我的。”梁啸一指山下的匈奴人。“看到没有,我们要将这里的匈奴人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老兵们喜出望外,又多少有些怀疑。梁啸相信他们的战斗力,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匈奴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在承受了重大伤亡的情况下还继续向上冲?

    “不相信?”梁啸乐了。他蹲下身子,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讲起了自己刚刚拟定的战术。

    他本来担心兵力悬殊。老兵们支持不了太久,所以才用凌厉手段,强力反击,打算吓退匈奴人。可是现在看老兵们战力尚在,如果善用地形,完全可以做到以少胜多,他自然打起了更大的算盘。

    当初向桓远学艺时,桓远口授兵法,首先就强调地形。在他的耳提面命下,梁啸养成了每到一处就仔细查看地形的好习惯。即使是在快速行军之中也不例外。也正因为如此。在遇到强敌的时候,他才能及时的指挥部下撤退到山坡上。

    上了山坡,查看了附近的地形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打算。这个山坡总体坡度并不大。但是有几个台地,他们现在就在最低的台地边缘。匈奴人之所以难冲上来,就是因为他们要走的这一步坡度比整个山坡要大一些。冲上这个台地之后,会有一个五十步宽,三十步长的平地。

    梁啸决定利用这个坡度的差异诱敌。一方面,他要求老兵们不能反击得太猛。要留有余力,做出力有不支的假相,别把匈奴人吓跑了,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取胜的可能,持续发起攻击。另一方面,他将战线逐步后撤,一直撤到山坡下的匈奴人看不到战场的真实情况。

    老兵们听完,恍然大悟,连声称赞。

    蒲甲站在一旁,听到了梁啸的整个计划,心中多了几分敬畏,几分庆幸。因为实力弱小,他打过很多憋屈的仗,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故意示弱。看起来不经意的一个撤退,却包含了极其险恶的用心。如果他是匈奴人,不明就里,恐怕到死都不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幸好和梁啸是朋友,不是敌人。

    梁啸安排完毕,站起来,看到蒲甲神色不对,关切地问了一句:“大王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蒲甲回过来神来,尴尬不已。

    梁啸也没在意,又叫过几个佣兵箭手,吩咐了一番。

    与要求老兵们一样,他要求箭手们降低射击频次,造成数量不足,阻击力度有限的假相,同时加强对重点目标的狙杀,避免局势失控。对普通箭手来说,这要求有点高,对这些佣兵箭手却没什么难度。这一路上,每逢交战,他们都和梁啸一起形成第一道火力压制,利用精准的箭术弥补数量不足,给敌人以重大杀伤。

    八个高明的箭手集结在一起,威力不比五十个普通箭手差。

    在梁啸部署战术的时候,大当户调虽也在询问交战的情况。溃败回来的匈奴士卒惊魂未定,不自觉的夸大了希腊老兵们的战斗力,将他们说得强大无比。士卒说得太夸张,调虽反而不怎么肯信了。他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希腊老兵的确不弱,但也不至于强到这个地步吧。

    调虽喝退了那些败兵,又换上一拨人,决定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他决定就放弃了。对他来说,为了抓住梁啸,他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如果一点希望也没有,白白送死,那就没必要了。

    又一轮战斗开始,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一百匈奴人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冲上了山坡。

    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并没有遭到想象中的猛烈打击。希腊老兵们虽然很顽强,但是在他们的攻击下,战线还是有所松动,慢慢的向后移。匈奴人大喜。士气高涨,号呼酣战。老兵们虽然不情愿,为了全歼匈奴人,也只得按照梁啸的吩咐,一边井然有序地撤退。一边故意做出紧张万分的模样,大声呼叫。

    战线慢慢的移动,渐渐移出了调虽的视线。

    看到部下占了上风,调虽喜得抓耳挠腮,他越发相信刚才那些人在说谎,明明是自己无能,却把那些老兵们吹得个个像战神似的。本来嘛,头发都白的的老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

    耳边听到山坡上的喊杀声,眼睛却看不到战场的实时战况。调虽上窜下跳,不断的派人来看。可惜,这些人就算到了山坡上,一冒头就遭到了梁啸等人的狙击,根本没有机会把战况报告给调虽。就连那些负责掩护的匈奴箭手们都停止了射击,生怕误伤了自己人。

    这一次,双方纠缠了足足半个时辰,老兵们才“勉强”击退了匈奴人。匈奴人虽然被挤了下去,伤亡也不小,精神状态却完全不同。他们兴奋的告诉调虽。希腊老兵也就是模样吓人,实际体力有限,时间一长就支撑不住了,而且不少人受了伤。不能再战。如果不是人数太少,他们这次就能占领希腊老兵们的阵地。

    调虽大喜,再次派出两百人强攻。

    这一次的战斗更加激烈,双方足足厮杀了大半个时辰,匈奴人一直将希腊老兵们逼退三十余步,遇到了新的坡地。这才被挡住。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梁啸等人又扑上来“增援”,匈奴人不甘示弱,也紧急吹号,请调虽增派援兵。

    调虽大喜,再次派出两百人。

    战斗越来越激烈,阵线一再向后推移,更多的老兵或是“受伤”,或是“体力不支”,撤出了战线,匈奴人更加兴奋,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前仆后继,完全“占据”了优势。

    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匈奴人,被迫陪他们演戏的希腊老兵们气得鼻孔冒烟,却又不敢违抗梁啸的命令,只能有节制的轮换休息,保持体力,为最后的反击做准备。

    匈奴人虽然占尽优势,最后还是因为人数不足,被挤下了山坡。他们懊丧不已,围着调虽请令,要求再次出击。他们拍着胸口发誓,只要安排足够的兵力,再发起一次攻击,他们一次能取胜,拿下梁啸。

    三次攻击,累计伤亡已经超过来三百。虽说优势越来越明显,调虽还是觉得伤亡不小。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发现,梁啸等人正在往深山里撤退,有逃跑的迹象。

    调虽一听,不敢再犹豫,立刻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击。这一次,他留下一百人看守战马,自己亲自率领七百余人发起攻击,力争一战定胜负,抓住梁啸。

    看到匈奴人大部压上,调虽亲自上阵,梁啸心花怒放。演戏演了这么久,终于把调虽这条大鱼诱上钩了。接下来,就是拿出真正的实力,全面反击的时候了。

    梁啸最后一次叫过众将,安排反击战术。老兵们早就摩拳擦掌,自不用多说。希腊少年们在一旁休息,看着前辈浴血奋战,早就恢复了体力,做好了战斗准备。就连蒲类人都养足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想一展身手。

    “最重要的是山坡下的那些人,力必要全歼,不能让他们带着战马逃走,要不然的话,我们就没足够的战马可用。”

    “大人,你就放心吧。”谢广隆用力拍打着胸口。“我保证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梁啸转向蒲甲。“大王,还是老规矩,他们强攻,你们追击。”

    蒲甲笑着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弓晃了晃。“大人放心,绝不会便宜了他们。”

    “那好,准备战斗。”梁啸伸出拳头,和眼前的每一个人轻碰。“必胜。”

    “必胜!”

    -

    -(未完待续。)

第312章 致命反击

    调虽遇到了极其顽强的反击。≥頂≥点≥小≥说,

    他看到了梁啸。梁啸在就在三十步外的一块巨石的后面,张弓搭箭,频频射击。他看到梁啸的那一刻,梁啸也看到了他,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调虽被擒获梁啸的巨大利益鼓舞,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微笑背后的危险。他举起战刀,大声命令部下向梁啸的方向突破,力求在短时间内擒住梁啸,结束战斗。

    这场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伤亡太大。如果不是梁啸恶名在外,是浑邪王部各贵人梦寐以求的猎物,他才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呢。如果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只要能擒住梁啸,所有的付出都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匈奴人兴奋不已,嚎叫着,杀向梁啸。

    梁啸歪了歪嘴,举起弓,向调虽射出一枝鸣镝。

    鸣镝发出尖厉的啸响,吹响了反击的号角,瞬间飞到了调虽面前。调虽早就知道梁啸善射,岂能不防。一声令下,数面盾牌立起,挡在他的面前。

    “呯!”鸣镝射穿盾牌,射中了盾牌背后卫士的肩膀。卫士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盾牌之间出现了一个缝隙。刹那间,便有三四枝箭呼啸而至,其中两枝箭从缝隙射入,各射中一个卫士。两个卫士中箭,其中一人被射穿了脖子,摔倒在地,引起了更大的慌乱。

    调虽大惊失色。

    他知道梁啸的箭术好,但他没想到除了梁啸之外还有这么多箭术高明的射手。仅凭鸣镝的指引,就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这些人不仅是箭术好。配合也非常默契。

    在这么狭窄的战场上。被几名神箭手盯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刹那之间,调虽有些后悔。可是事已至此,他就算想撤也不行了。在这种不利于奔跑的地形上被人追杀,后果不堪设想。

    调虽硬着头皮下令猛攻,同时命令卫士们在他身边密集防守,将盾牌高高举起,布成一个重重叠叠,如同龟壳的盾阵。以免遭到神箭手的狙击。

    调虽有百余亲卫,足以保护自己,可是那些百夫长、十夫长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一看调虽躲在龟壳里,梁啸立刻转移了目标,向那些冲杀在最前面的百夫长、十夫长发起了攻击。

    鸣镝一响,数箭随行。佣兵箭手们紧紧跟随梁啸,按照职位的高低,逐一清除匈奴人的军官和格外善战的勇士。在他们的重点关照下,这些人伤亡惨重,即使防护及时。也和调虽差不多,作茧自缚。再也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匈奴人虽然也在极力射击,但是梁啸等人大多躲在巨石后面,还有持盾的步卒保住,他们很难射中,反而容易成为攻击的目标。双方箭来箭往,匈奴人虽然数量多,箭术却大为逊色,几个箭术较好的箭手被清除之后,他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梁啸八人以他们的高超箭术以少胜多,对匈奴箭手进行无情的碾压。

    在他们的配合下,希腊老兵们发起了狂飚般的反击。虽然已经恶战了大半天,但是他们一直在利用地形进行有效的反击,又有意识的进行轮番休息,体力充沛。憋屈了半天,终于等于了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他们怒吼着,互相激励着,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杀得匈奴人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

    调虽被压制在盾阵之后,冲杀在最前线的百夫长、十夫长被逐一清除,匈奴人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他们原本就不擅长这种密集阵形的步战,现在又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只能凭借个人的勇力硬撑。

    可惜,步战不是骑射,他们的罗圈腿没有希腊老兵们灵活,手中的盾牌不如希腊老兵的步盾宽大厚实,弯刀也没有希腊老兵手中的长矛利于突刺。挥动弯刀需要更大的空间,而且攻击意图明显,很容易就被希腊老兵的盾牌挡住,可是希腊老兵的长矛突刺却不是他们手中的骑盾能够抵挡的。

    “哐哐!”弯刀砍在盾牌上,火星四溅。

    “噗噗!”长矛刺入匈奴人的身体,鲜血喷射。

    匈奴人虽然人多势众,却被希腊老兵们杀得节节败退。老兵们组成两个横队,互相掩护,如浪涌进,将一排排的匈奴人刺倒,踩在地下。他们的战靴踩在匈奴人的尸体上,血泊中,哧哧作响,山坡上野草已经踩烂,绿色的草汁和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将土地汇成一片泥泞。

    调虽躲在盾牌之后,看不清整个战场的情况,却感受到了前方传来的压力。他心急如焚,连声催促传令兵吹响号角,命令部下向前攻击,询问战场的情况。

    可是,他却没有听到回音。整个战场上,除了他的号角在响,似乎只有对面敌人的号角。

    调虽大吃一惊,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推开卫士,挤到阵前,放眼看去,这才发现那些熟悉的面孔几乎都消失了,眼前只有慌乱的部下。

    还在如蜂的箭矢。

    看到调虽露头,几乎不用梁啸下命令,箭手们立刻将他当成了目标。片刻之间,调虽就中了三箭。他痛得大呼一声:“救命!”卫士们扑了上来,用盾牌护住了他,自己却成了箭手们的目标。“嗖嗖”几声,数人中箭,闷哼着倒地。

    一时间,阵势大乱。调虽连滚带爬,躲回盾阵之中,一边命人拔箭疗伤,一边破口大骂。这仗打到这一步,他如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真的是猪了。可惜,他虽然明白了,却无法解脱。百夫长、十夫长们战死,他面对的是一群没有指挥的散兵,又被箭射得出不了头,就算是想组织撤退也很难办到。

    怎么办?调虽心急如焚,后悔莫及。

    梁啸看出了调虽的慌乱,意识到最后一击的时刻到来。他举起弓,搭上一枝箭镞宽大如月牙的特种箭,对准调虽的大旗射出。

    相隔三十步,梁啸轻而易举的射中了目标,宽大的箭镞射断了绑着大旗的皮索,大旗呼啦啦的响着,落在地上。掌旗兵大惊失色,伸手去扶。“嗖!”一枝利箭飞到,射穿了他的咽喉。

    掌旗兵倒在,又粗又长的旗杆和大旗一起倒地,砸在匈奴人的身上,惊起一片惊呼。

    梁啸大吼一声:“大当户死啦,杀——”一边喊着,一边跳下山崖,手不停挥,接连射出数箭,将几个负隅顽抗的匈奴人射倒,露出一个缺口。与此同时,庞硕挥舞铁刀,冲下了山坡,梁啸在荼牛儿等人的保护下,也冲了下去,闯入缺口,冲向匈奴人。

    与此同时,那七个箭手也从各自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在佣兵步卒的保护下,与梁啸汇合,冲向匈奴人。

    他们是真正的生力军,从逃上山坡到现在,基本没有参加战斗,体力最充沛。一杀入战场就给匈奴人以重创。庞硕手中的乌兹铁刀最为暴力,几次起落,就将几名匈奴人连盾身人斩为两段,鲜血泼洒,场面骇人。

    面对希腊老兵,匈奴人已经力不能支,看到庞硕等人杀入,无一不大惊失色,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转身就跑。

    庞硕等人组成一个锋矢阵型,如汤泼雪,迅速将缺口拓宽。

    希腊老兵们立刻转换阵型,跟在梁啸的后面,楔入匈奴人的战阵,将他们向两侧的山坡上挤去,护住梁啸的两翼。庞硕挥舞铁刀在前,大砍大杀,荼牛儿左手短刀,右手长刀,当者披靡。

    匈奴人被杀得叫苦不迭。他们不约而同的向大旗的方向看去,看怎么也找不到大旗,更加慌乱。

    然后,让他们更加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休息了大半天的骑兵重新上马,在山谷间列阵。谢广隆手持长矛,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发出兴奋的嗥叫。

    “杀——”

    “杀——”少年骑士们嘶声怒吼,猛踢战马。

    “杀——”蒲类人同样欣喜若狂,在蒲甲的率领下跨上战马,举起战刀,跟着少年骑士们加速,冲锋。

    战马奔驰,借着坡势加速,蹄声汇成一道惊雷,滚滚而来。

    匈奴人目瞪口呆。

    骑兵像风一样从匈奴人头顶刮过,将一个接一个的匈奴人砍倒在地,撞成滚地葫芦,然后加速冲下山坡。

    无数匈奴人被长矛刺中,被战马撞倒,惨叫声此起彼伏。匈奴人彻底崩溃,舍命狂奔,连滚带爬的逃离战场。可是他们哪里跑得过战马,很快被骑兵追上。骑兵们为了自身的安全,根本不愿意去追杀他们,一口气跑下山坡,冲向那些看守战马的匈奴人。

    匈奴人看着狂奔而至的骑兵,大惊失色。他们一直以为胜劵在握,只等擒住梁啸,结束战斗。面对这个情况,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

    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他们就被包围,杀戮一尽。

    梁啸等人也顾不上四散奔逃的匈奴溃卒,纷纷跳上战马,冲下山坡,将匈奴人的战马、辎重全部收入囊中。他们兴奋不已,有的舞动胳膊,载歌载舞,有的骑着马,绕着梁啸奔驰,大声欢呼。

    运气爆棚,从乱军中逃过一劫的大当户调虽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狂欢庆贺的人们,欲哭无泪。

    -(未完待续。)

第313章 娃娃亲

    梁啸甚至懒得去搭理调虽。∽↗頂∽↗点∽↗小∽↗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匈奴人实在得很,没有了实力,他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他抓住了几个俘虏,问清调虽的部落就在二十里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继续作战的命令。他们将能完好的战马带走,受伤或者体力不支的战马全部杀死,不给调虽一点机会,然后跨上马,向调虽的部落方向赶去。

    很快,梁啸就消失在调虽的视野之外。

    调虽后悔莫及。他知道梁啸要去干什么,可是他除了掩面痛哭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仅凭两条腿,他追不上梁啸;仅凭身边这些惊魂未定的士卒,追上梁啸又有什么用?

    半个时辰后,梁啸找到了调虽的部落。正当黄昏,上千座帐篷散落在水草丰茂的山谷间,女人们在准备晚饭,孩子们在帮着收拢牛羊,一片安祥和静谧的景象,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灭顶之灾迫在眉睫。

    大部分战士都随调虽外出,山谷里只剩下三百多骑。面对如狼似虎的梁啸等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击即溃,伤亡过半,仓皇逃入草原深处。

    山谷里的一切都成了梁啸的战利品。

    梁啸没有任何怜悯,下令洗劫、屠杀,所有具备战斗力的人全部杀掉,只剩下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做这样的事,他原本还有些下不了手,可是现在他杀了太多人,已经有点麻木了。就算他不杀,他的手下也不会心慈手软。

    战斗结束。山谷中倒处是鲜血和尸体。悲伤而沉默的匈奴人有的挖坑埋葬被杀的家人。有的杀牛宰羊,为敌人准备晚饭,孩子们像一头头脏兮兮的小狼,挤在一起,瞪着或惊恐或仇恨的眼睛看着梁啸等人。相比于那些沉默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多少有一些生气。

    梁啸站在调虽豪华的大帐前,看着那些孩子,眉毛挑了挑。

    皇甫其大帐里走出来。顺着梁啸的目光看了过去。“大人,要不要全杀掉?这些小崽子以后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梁啸看了他一眼,不屑的歪了歪嘴。“不是善茬又如何?我还怕他不成?”

    “这倒也是,以大人之强,他们要敢来报仇,也是自寻死路。不过,大人……”

    “老丈,你是想劝我说除患不尽,自遗其咎吧?”

    皇甫其点了点头。梁啸轻轻地哼了一声:“老丈,匈奴人也好。汉人也罢,其实没什么区别。匈奴人并不天生就是狼。我汉人也不天生就是狼,全看你怎么养。为了所谓的后患将可能的敌人杀得干干净净,好让自己安生度日,这本生就是一种羊的思维。”

    皇甫其怔了片刻,慨然而叹。“大人所言甚是,老朽一时糊涂,倒落了下成。”

    “老丈也不必自责。你是商人,商人要尽可能地减少风险,最好能够垄断商路,不让任何对手有露头的机会。我是武人,不可能杀尽天下人,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让敌人无机可趁。”

    皇甫其连连点头。

    梁啸轻叹一声,换了话题:“收获如何?”攻占了这个部落,大当户调虽的财产也成了他的战利品,皇甫其负责清点数目。此刻出来闲聊,自然是有了结果。

    “老朽都不敢想象这个大当户积累了多少财物。依我看,这个部落里所有的财产至少有七八成被他一个人占有了,仅是丝绸就有十几箱,丝毫不弱于我汉人的列侯。”

    梁啸皱了皱眉,再次把目光转向那些匈奴人。也许正因为如此,匈奴人才对调虽的战败没什么触动。对他们来说,调虽这个头领死了也许更好一点。

    “老丈,我们的损失已近四成,我需要更多的人马。你看这些钱财能招募到多少人?”

    皇甫其哈哈一笑。“有了这些财物,会有不少小部落动心的。匈奴人太过霸道,对河西的大小部落压榨得很厉害。有机会报复,抢回他们失去的财产和人口,他们不会拒绝的。大人放心,我明早就起程,等大人到达河西,自然会有人来投奔大人。”

    梁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饱餐一顿,补充了给养,又让将士们放纵了一夜之后,他带着丰厚的战利品离开了山谷。

    皇甫其带着几个骑士和财物,离开了队伍。

    ——

    素叶城下,尸体纵横,鲜血满地,蚊蝇乱飞。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匈奴人推着一辆辆攻城车逼近城墙。

    城头的弓箭手射出一阵阵箭雨,压得匈奴人抬不起头来。一个接一个的匈奴弓箭手中箭。即使有大盾护着,他们也处于严重的劣势。

    他们模仿了汉人的攻城方式,甚至造出了汉人的攻城器械,但是他们造不了汉人的弩。使用有效射程只有六七十步的骑弓来掩护攻城的士卒实在有些勉强,为此他们不得不逼到城墙下仰射,同时也成了城上弓箭手最好的靶子,伤亡惨重。

    攻城车总算接近了城墙,放下了云梯,一个个匈奴人冲了出去。可是这短短的几步却是那么艰难,他们原本就不擅步战,这悬空的云梯又不是太稳,何况对面的城墙上还有手持长矛,虎视眈眈的守卒,两侧射来猛烈的箭雨,一不小心,他们就会中箭,就会被刺,哪怕是脚下踩空,都会摔下去。

    攻城数日,匈奴人看到了城墙,甚至摸到了城墙,却始终无法攻占城墙,反倒被大宛人摸索出了克制攻城车的办法,用火攻之法焚毁了好几辆攻城大车。

    右贤王又急又怒。富庶的素叶城就在眼前,他却不得其门而入,心里很焦灼。

    就在这时,猎骄靡的使者赶到大营,奉上了猎骄靡的请求。猎骄靡说赤谷城遭到月氏人的攻击,请右贤王派兵支援。右贤王正在气头上,气得破口大骂。

    “老子正在攻城,哪有援兵去求赤谷城。这乌孙人都是笨蛋吗,居然被人攻到了王城。这种废物留着有什么用,让他们去死吧。要救,让他自己去救,老子一个援兵也不会派。”

    使者什么也没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过来了好一会儿,右贤王冷静下来,仔细琢磨了一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上了猎骄靡的当,猎骄靡求援是假,自己要撤才是真。如今正是大战最关键的时候,猎骄靡如果一撤,攻克山口的可能性更加渺茫。

    他连忙派亲卫去追猎骄靡的使者。过了好半天,亲卫回报,使者已经离开,根本追不上。右贤王暴跳如雷,立刻派使者赶往山口,勒令猎骄靡不得撤退,并要求他派一些通晓步战的士卒来支援。

    ——

    长安茂陵。

    梁家一片热闹。梁媌坐在席上,面带微笑,老邻居荼恬夫妻坐在对面,正谈得开心。胡细君抱着儿子,胡姬月亮抱着女儿,坐在一旁说着闲话。在长安呆了一年,月亮已经能听懂汉话,勉强也能说几句,不过大部分时候只是含笑倾听。

    李蓉清陪在梁媌身边,荼花儿忙里忙外,招呼着奴婢们上菜。今天是月亮的女儿百日,梁媌也没请什么人,只把荼恬一家叫过来吃饭。

    施氏大声大气的问道:“梁婶啊,名字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梁媌轻声笑道,眼中透出一丝担忧。“阿啸还在西域,我想给孩子起个小名叫太平,希望老天保佑我儿能够太太平平,早日归来。”

    “这个名字好。”施氏一拍大腿,乐不可支。“梁婶,你可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家叫富贵,你家叫太平,合起来就是富贵太平,可真是齐全了。等他们长大了,让他们结亲,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可好?”

    “阿母,你胡说什么呢。”荼花儿说道:“小太平是阿啸的长女,身份尊贵,岂能嫁给我家富贵,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身份怎么了?”施氏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说道:“我和你梁家婶子是好姊妹,你弟弟和阿啸是好兄弟。若不是你不够贤淑,我就把你嫁给阿啸了,哪要等到下一代……”

    “阿母,你再乱说,我轰你出去啊。”荼花儿急了,掐起腰,尖声叫道。

    “好了,好了。”梁媌忍俊不禁,连忙打住。“花儿,你也真是,我们两家还分什么身份?就是一家人嘛。今儿我做主,定个娃娃亲,等这两个孩子长大了,我们两家就亲上加亲。”

    “对嘛。你看,我就说梁婶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嘛。”施氏眉飞色舞,费力的爬了起来,扭着明显发肥的水桶腰,将丈夫荼恬挤开,坐得离梁媌近一些,探身拉着梁媌的手。“梁婶啊,当初你一到我们青云里,我就觉得你不错,那些没见识的人都说你孤身一人,又有孕在身,来路不正……”

    “阿母!”荼花儿见施氏出言无忌,连忙喝止。“你喝多了,回家休息去吧。”

    “哟,花儿姊姊,我这门还没进,你就往外赶客啦。”门外传来了一声轻笑,征贰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卫青。一个面目清秀,眼神却有些桀骜不驯的年青人跟在后面。进了门,卫青领着年轻人赶上两步,来到梁媌面前,躬身下拜。

    “卫青、卫陶,拜见梁夫人。”

    -(未完待续。)

第314章 儒与道

    卫青在长安城的西北角租了一个小院,征贰搬了过去,和卫青相守。不过,除了作为质子的哥哥征侧,她在长安没什么朋友,所以她一有空就来茂陵看望师父桓远和小姊妹们。今天是梁啸的女儿百日,她自然要来凑个热闹。

    卫青也是常客,不过卫陶却是第一次登门,梁媌不愿失礼,很客气的请他入座。

    卫陶是卫青的表弟,是真正的卫姓。不过他和卫青很亲近。征贰搬家,他出了不少力,从征侧口中听说了桓远和钟离期。他是长安城里的一个游侠儿,不好读书,最好武艺,遇到桓远和钟离期这样的高手,自然要亲近亲近。

    他的目的就是来拜访桓远的。和梁媌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凑到了桓远身边。

    卫青没有离开,他向梁媌转达了一些朝廷的近况。在东方朔西行之后,他就成了天子与梁家之间的联系纽带,有时候还代天子向桓远请教一些问题。

    “陛下派李当户等人西行,助梁啸一臂之力。又派李将军转陇西太守,择机出击。如果可行,应该能牵制一部分匈奴人的兵力,阿啸在西域的压力又小一些。”卫青有些拘谨的笑道:“陛下虽不能大举出师,可为了阿啸,也是用了心的。”

    “我儿得遇明主,是他的造化。”梁媌感慨。“天下有此明君,也是百姓的造化。”

    “夫人所言甚是。李舒昀奉阿啸之命回报朝廷,已经升了职。只等阿啸回来,赏赐自是免不掉的。夫人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我,我可以转告陛下,尽可能的为夫人解忧。”

    梁媌目光一闪,沉吟了片刻,微微转身,却不是向卫青,而是向东南方向。那里正是长安城的方向。“多谢陛下垂怜。不过。老妇有良田百亩,衣食无忧,还请陛下放心。”

    卫青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梁媌见状。又道:“卫君可知淮南翁主的近况?自从断了来往,可有些日子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淮南翁主还在长安,不过深居简出,很少见客,就连宫里也不怎么常去了。”卫青犹豫着。有些不太自然的笑道:“除了太皇太后相招,她现在是谁也不见,就连窦太主那里也是不去的。”

    梁媌心领神会地笑了,不动声色的说道:“窦太主府的门槛太高,是不太容易进。家累万金,奴婢衣锦,赏赐却是手紧得很,连贡奉都赚不回来呢。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卫青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

    淮南王邸。

    天子负着手。慢吞吞的走进了中庭。得到消息的刘陵已经赶了出来,在阶下相候。天子走到她的面前,侧着头,打量了刘陵片刻,笑了起来。

    “妹妹白了些,也瘦了些,可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或人?”

    刘陵抿嘴一笑。“当然有。上有君父,下有苍生。外有天地,内有大道,哪一样是能放得下的。”

    “难怪妹妹如此清瘦。这关心的事也太多了。”天子哈哈大笑。“妹妹能否与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为妹妹分忧。”

    “陛下愿意帮忙,我求之不得。不知陛下想知道一些什么呢。”

    天子眨了眨眼睛。“听说梁啸不远万里,给你带了一部据说来自西夷圣贤的奇书。妹妹何不说说这部书?”

    刘陵眼角一扬。“怎么。陛下不知道这部书?”

    天子哼了一声,含笑瞥了刘陵一眼。“妹妹莫非不知道,放眼整个大汉,这书只有一部?”

    刘陵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眉眼飞动。“陛下。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手抄一部这书给你,你将那大宛来的骏马赏一匹给我。如何?”

    “你要骏马干什么,去西域么?”天子说着,忍不住放声大笑,颇为自己的戏谑而得意。刘陵也跟着笑,眼神灼灼的看着天子。“陛下这是应了,还是不应?”

    “应了,应了。”天子连连点头。“现在,妹妹可以将书拿了来了吧。”

    “那是自然。陛下请。”刘陵转身,将天子请到书房。书房里到处都是东西,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刘陵紧急收拾了一番,才将天子请到案前。刘陵取出一幅帛书,摊在案上。帛书上写满了字,虽然工整如刻,却略嫌拘谨,书法水平很一般。在字里行间,有好几幅图,有圆有方。

    “这就是那西夷圣贤之书?”天子有些意外。他虽然还没看细节,但是看到这几幅图,他却有些眼熟,和建筑宫殿用的图样有些相似,只不过更简单,总之看起来不像什么有内涵的东西。

    “没错。陛下请坐,待我为陛下讲解。此书看似简易,实则极为高明,我研究了这么久,还不敢说得其中三昧,正想请教高明。陛下愿意帮忙,我真是求之不得。”

    刘陵说着,铺开帛书,给天子讲解起来。天子听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他摆摆手,打断了刘陵。“妹妹,你可知道这希腊为何而亡?那亚历山大少年英雄,又怎么会暴毙,偌大的帝国转眼间就分崩离析?”

    刘陵眨眨眼睛。“这倒不清楚,还请陛下解惑。”

    “这希腊国原本也是一个强国。不过,这个国家却有个奇怪的规矩。他们不循天命,既不讲父死子继,又也讲兄终弟及,竟然搞什么选举。那些愚民能知道什么,他们往往被眼前的小利所诱,忘了真正的治国之道。你争我夺,各作机心,岂能不乱?是故内讧不已,往往为外敌所趁。”

    刘陵的眉毛微挑,沉吟不语。

    “这亚历山大么,也着实是个英雄。不过,他的英雄只是在战场上,对如何治国,他却一窍不通。曝师数年,征伐不休,却不知道巩固根本。空有万里江山,身死而瓦解。”天子斜睨着刘陵,伸手轻拍案上的帛书。“蛮夷就是蛮夷,虽然知道些奇技**巧,终究不登大雅之堂。妹妹,你说是不是?”

    刘陵无声地笑了起来。“如此看来,这希腊国国祚不永也是有道理的。国家大事,哪能如此荒疏。且不说王道,便是霸道也谈不上。亚历山大也算不上什么英雄,最多是个豪杰罢了。”

    天子的眼神闪了一下,含笑点头。

    “王道乃是至道,非圣人在世不可得。霸道么,却有法可循,哪怕是齐桓公那样的中才,只要有管仲这样的贤相辅佐,也能成就霸业。若与孔子这样道通天地的圣人相佐,就算是王道也是可期的。”

    刘陵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孔子么,学问自是有的,道通天地,怕是当不起。”

    “妹妹连孔子都不放在眼里,那你觉得,能称得上道通天地的人又是谁?老子?”

    “我不知道。”刘陵收起案上的笔墨。“理不辩不明。不能与老孔并论,读其书而不见其人,焉知其道能否通达天地?口耳相传,附会增益,就连他们的书是不是本来面目都不敢说,遑论其它?”

    “妹妹,你对儒者的偏见颇深啊。”

    “不敢,只是不敢轻信罢了。”刘陵转身从案上抽出一卷简策,摊在天子面前。“陛下,这是我所制的千里眼原理图。虽是小技,亦有不可思议之道。其中道理,至今不能窥其全貌。陛下身边人才济济,不知能否请哪一位为我解惑?”

    天子接过来简策,仔细看了看,欲言又止。他将简策收了起来。“好,我找人问问。”

    “多谢陛下。”

    ——

    天子回到宫中,卫青也回来了,汇报了梁家之行的结果。天子听了,微微点头。

    “这梁媌是个识大体的,知道分寸。传诏,赏百金。人穷则易为财所诱,位卑则易为势所制。如今梁啸未归,尚不能封爵,就先赏些钱财吧。待梁啸归来,朝廷自有封赏,让她毋须担心。”

    “唯!”

    天子又叫来严助、枚皋等人,将从刘陵处带回来的简策交给他们。“你们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大道理。淮南王父女乃是道门拥趸,如果连这点小技都解不开,还怎么说服他们。”

    “唯!”严助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枚皋。“陛下,既是儒道之争,何不请些大儒来与淮南翁主理论?”

    天子眼珠转了转,连连点头。“你看谁比较合适?”

    “博士吕步舒,乃是先帝时博士,广川大儒董仲舒的弟子,学问渊博,曾代师授课多年。”

    天子想了想。“是那个习《公羊春秋》的董仲舒?”

    “正是。”

    天子犹豫了片刻。“那好,你找机会问问他。不过,先不要大肆宣扬,免得东宫(太皇太后)不喜,又坏了他的性命。”

    “唯!”严助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枚皋看完简策,递给身边的吾丘寿王,沉思不语。天子看看他,笑了一声:“少孺,你怎么了?”

    枚皋皱了皱眉。“臣倒是觉得,这副图怕不是儒者能解得开的。淮南翁主最近着力较多的是墨家学说,不如找几个通晓墨家的人来问问。”

    天子还没说话,严助就笑了一声:“墨家杂学,不登大雅之堂。再者,淮南王府颇有墨家门徒,若是能解,何须等到今日。陛下,依臣之见,还是儒者为妙。”

    枚皋欲言又止。

    天子权衡片刻,点头答应。

    -

    -(未完待续。)

第315章 小月氏

    刘陵站在廊下,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端,沁人心脾。月色清冷,照得她的衣摆和绣履上,脸却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仿佛一座雕像。

    脚步声响起,邓国斌快步走了进来,站在阶下,躬身施礼。

    “严助如何说?”

    “严助不肯见。”邓国斌很生气。“臣后来去见了枚皋,才打听到一点消息。”

    “枚皋?”刘陵有些意外。“他怎么说?”

    “严助建议陛下找董仲舒的弟子吕步舒,还说墨家学术不登大雅之堂。翁主,此人心胸狭隘,记恨翁主甚深,这是借机要挟呢。”

    刘陵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听到董仲舒这个名字,她就知道严助在打什么主意。董仲舒是当世大儒,治《公羊春秋》,而《公羊春秋》最崇尚大一统,与天子削平诸侯,独揽大权的思想正合拍。这恐怕不是严助自己的主意,而是他附和天子的意思提出的建议。

    看似一个小小的问题,其实是关系到王道与霸道,道家与儒家的理论之争。不过说起来也可笑,王道本是儒家最推崇的理论,如今追求霸道的天子却与儒家走到一起,真不知道是祸是福。

    “明天一早回淮南。”刘陵转过身,向内室走去。

    “翁主,不等消息了?”

    “天子已经有了安排,剩下的只能看老天了。”

    “不,翁主,我是说,不等吕步舒的回复了?”

    刘陵愣了一下,脸上闪过来一抹绯红,随即又哼了一声:“董仲舒揉和阴阳入儒,他说得了灾异,解不了这个题。我在这里等着,岂不是要天子难堪?有了消息。他自然会送到淮南。”

    邓国斌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

    梁啸披着月光,穿过了星星峡。

    两侧是耸立的山崖。虽然不是非常高,但看起来却非常险峻。仰头看去,两侧的山峰挨得非常近,只留下一道细长的天幕,仿佛一头怪兽。正打算合拢嘴巴,将山谷的行人吞进腹中。山上的石头被月光照得发亮,与天上的星星混在一起。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星星峡是河西走廊的西大门,由此向西,就走进了西域。由此向东,就走入河西走廊。控制了这里,就是控制了这条丝道的咽喉,谁也别想通过。

    好在梁啸不是强攻,皇甫其和千余月氏人正在等他。看到梁啸从山谷中走出。皇甫其等人迎了上去,热情的介绍随行的月氏人。

    “大人,这是月氏余部的都尉马奇,有众千余,现在驻扎在野马谷。在留在故地的月氏人中,他是赫赫有名的英难。引得强弓,射得飞鸟,是当之无愧的神箭手。”

    梁啸听出了皇甫其的暗示,连忙跳下马,和马奇见礼。马奇有五十来岁。身材高大,面皮黝黑,一脸的大胡子。火光下,两只深陷的眼睛闪着警惕的光。在梁啸的脸上扫来扫去。

    “见过大人。”马奇抚胸施礼,眼睛扫向梁啸背后。“皇甫先生过来奖了,在大人面前,我怎么敢称神箭手。我们月氏人最敬重英雄。马奇斗胆,不知能否一见大人的神妙箭术?”

    梁啸笑了。这些月氏人还真是实在,一见面就要看自己的箭术。他也不推辞。点头道:“在温宿,我与月氏太子阿留苏较技,侥幸赢了一场,今天又与都尉较技,也算是见过月氏人中的豪杰了。都尉,如何比法?”

    马奇一摆手,两个骑士跳上马,双臂张开,各举两个火把,向远处驰去,在百步外停住,晃了晃火把。马奇取过弓,笑道:“容我无礼,为大人做个示范。”说着,引弓搭箭,一箭射出。

    羽箭射入黑暗之中,大约一息之后,四枝火把中有一枝火把飞了起来,落在地上。

    马奇又射一箭,又是一枚火把落地。骑士弯腰捡起两枝火把,跑了回来,将中箭的火把拿给梁啸等人看。两枝箭都射中了火把,箭头深入木柄。

    梁啸点点头,赞了一声。能射中百步之外的火把,虽然离百步穿杨还有一定的距离,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箭术。特别是在黑暗之中,目测距离很容易失误,难度又有所增加。

    马奇是个百里挑一的神箭手,比他身边的佣兵箭手还要强不少。难怪他能成为留在故地的月氏人领袖。对付这种人,花言巧语是没有用的,只有实力才能征服他们。

    见了梁啸的表情,马奇脸上露出几分傲气。

    梁啸从希格玛手中接过弓,调了调弦,抬起头。“都尉,让他再走二十步。”

    马奇正在打量梁啸手中的弓,听了这话,愣了片刻。“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让那位勇士再向前走二十步。”

    “大人,我没听错吧?”马奇提高了声音。“再走二十步,就算大人手中的弓是强弓,也未必能射到这么远。”

    梁啸笑了。“人弓也不能吗?”

    “人弓?”马奇迟疑了片刻,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大人,你是说……我月氏至宝,天地人三张宝弓中的人弓?”

    梁啸举起手中的黑弓晃了晃,笑道:“看来都尉也没有见过这张人弓。”

    马奇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身边的骑士们也愣住了,纷纷围了过来。马奇伸出双手,颤声道:“大人,容马奇无礼,能否让我看看这张人弓。”

    “当然可以。不过,能否等我射完箭,到了都尉的帐中,再让都尉看个清楚?我一路走来,可是又累又饿啊。”梁啸半真半假的说道。

    马奇很不好意思。梁啸远道而来,他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就要和他比射,他挑的时间、地点,他挑的比赛方式,根本没有给梁啸一点选择余地。梁啸这么说,有指责他无礼的意思。马奇连忙说道:“大人,不用再远了。有人弓在手,我相信大人能射得更远。这本是游戏,何必太当真。”

    “那也行。”梁啸说着,抽出两枝箭,一枝搭在弦上,一枝夹在手中。看了一眼远处的骑士,稍稍吸了一口气,举起弓,连射两枝。两枝箭几乎不分先后,飞驰而去。两枝火把应声而落。

    不等骑士捡起火把,马奇就瞪大了眼睛。他是行家,仅从梁啸的射箭姿势就看出梁啸箭术不是一般的高明。且不说他拉开传说中的人弓是如此的轻松,只看他动作的流畅,就比射箭射了一辈子的他还要精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之美。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弓合一吧?马奇心里暗忖。

    马蹄声响起,骑士策马奔了过来,手里举着火把。火把上却没有箭,箭在骑士的另一只手中。骑士跳下马,跑到马奇面前,没说话,先惊讶地打量着梁啸。

    “这位英雄,你用的是什么弓,如此强劲,这么远居然也能射穿火把。”

    马奇大吃一惊,连忙接过火把。火把上各有一个洞,正是被箭射穿的。他又接过来箭,看到闪头寒光的箭头上精心打造的血槽,不禁脱口而出。

    “好漂亮的箭,这是什么箭,如此锋利?”

    “我请大宛名匠用乌兹铁打造的破甲箭。”梁啸笑道:“初次见面,无物相赠,这两枝破甲箭就送给都尉。还请都尉不要嫌菲薄。”

    马奇大喜,连忙致谢。他小心的将箭收好,热情地邀请梁啸上马,赶往他的部落。

    ——

    野马谷在星星峡东约十里,是疏勒水支流旁的一块谷地,地势平坦,水流潺潺,形成一个方圆数里的小湖。湖畔立了数百帐篷,听到马蹄声,帐篷里的人走了出来,几乎全是精壮的汉子。他们站在路边,打量着梁啸等人,看到马奇和梁啸并肩而行,都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梁啸也不多问。从马奇的行为举止,他大致能看得出马奇的性格。这种能称霸一方的人大概不会看到一个人就称兄道弟,多少有些傲气。

    马奇选了一块最好的地点,让梁啸的部下扎营,这才将梁啸引入大帐。大帐里已经摆好了酒肉,虽然简单,数量却是充足。看得出来,马奇对梁啸的到来已经做了准备。

    “来人,将最好的酒拿出来。”马奇不好意思地笑道:“准备不周,还请大人见谅。”

    梁啸笑了。马奇不是准备不周,是根本没打算拿出来。如果他不亮出人弓,不显示出高超的箭术,这好酒他是没机会喝的。

    “都尉客气了。”梁啸转身对希格玛使了个眼色。希格玛会意,取出人弓,送到马奇面前。马奇将双手在衣摆上用力蹭了蹭,这才接过来,凑到火把面前细看。看着看着,几滴泪珠滑了下来,落在弓上。

    “没想到我今生今世,还有机会看到我月氏人的宝弓。”马奇抱着弓,跪倒在地,号啕大哭。

    奉命赶来陪客的月氏将领见了,纷纷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皇甫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将梁啸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大人,这人弓究竟是怎么回事,既是月氏至宝,怎么到了大人的手中?”

    梁啸无声的笑了。他瞟了皇甫其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从乌孙人手中抢来的。”

    皇甫其目瞪口呆,随即又扼腕道:“大人有此宝弓,何不早说。省下那些财物,岂不更好。”

    -

    -(未完待续。)

第316章 李广立功(求推荐,求月票!)

    梁啸没搭理皇甫其的报怨。

    皇甫其是商人,他想的是怎么赚钱。他是军人,想的是怎么打赢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别说那些从匈奴人那儿抢来的财物,只要月氏人愿意出兵,他甚至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钱。

    对月氏人来说,人弓固然是宝物,是一种对故国的信仰。但月氏人也是人,没有财物,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凭什么帮你作战?

    只有信仰是无法活下去的。

    “这些月氏人不应该在南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梁啸不解的问道。

    月氏人被匈奴人击败之后,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西迁,被称为大月氏,一部分舍不得走,就依保南山,与羌人混居,被称为小月氏。马奇所部就是小月氏的一部分,他们实力有限,不是匈奴的对手,应该藏在南山,也就是祁连山一带,不应该出现在星星山附近。这里已经是河西走廊的北部,深入浑邪王部的腹地。

    皇甫其笑了笑。“月氏人都是狼,他们闻到了风声,出来打劫的。所以说,就算大人不给他们一个钱,他们也不会放过匈奴人。”

    梁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马奇等人哭了一阵,这才收住悲伤。他将弓还给梁啸,请梁啸上座,问起了弓的来历。梁啸借此机会,将自己先后射杀浑邪王父子,又射杀乌孙使者,夺取人弓的事说了一遍。马奇听了,惊讶不已。他已经亲眼见识过梁啸的箭术,本以为已经是骇人听闻,如今听说梁啸以数骑拖死浑邪老王,更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浑邪王是这么死的,真是天意。”马奇感慨不已,再次向倒在梁啸面前。“浑邪王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月氏人,我们日夜切齿,想杀他报仇。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大人替我们报了仇,我们欠大人一个人情。”

    “匈奴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理当携起手来,共同对敌。”梁啸说道:“如今匈奴人大举西征。河西空虚,正是诸位报仇的好机会。不知都尉可有想法。”

    马奇哈哈大笑:“不瞒大人,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觉得匈奴人不太对劲。往年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大泽旁都有匈奴人。今年却是怪了,一直没看到几个人。大人,匈奴人兴师动众,十余万人西征,大人却到了这里,匈奴人要是知道了,只怕要吐血了。”

    “吐血不够,我还要割他们的肉。河西原本是月氏人的故土,被他们抢了去,现在。我们再抢回来。”

    “好”马奇一拍大腿,大声赞好。诸将听了,也是眉飞色舞。他们被匈奴人打压了这么多年,早就积了一肚子的怨气,现在有机会报复,哪里肯放过。就算不能夺回故土,找找匈奴人的晦气也是好的。

    大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热烈的讨论起来。马奇信誓旦旦,他可以派人通知南山各部,包括月氏人和羌人塞人。一起下山打劫匈奴人。粗略的估计一下,应该能有两三万人。只是各部比较分散,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集结完毕,而且大部分部落的装备都比较差。所以硬骨头还需要他们来啃。

    梁啸一口答应。

    第二天,马奇派出大量信使赶往南山,自己率领三千多骑,跟着梁啸一起向东杀去。虽然加起来不足四千骑,可是他们来得突然,匈奴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一触即溃。

    月氏人大开杀戒,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梁啸只杀青壮,抢劫马匹和给养,他们却要抢光一切。不仅将匈奴青壮杀得干干净净,就连女人老人孩子也不放过。老人杀了,女人孩子全部掳走,充当奴隶。匈奴人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就怎么对告诉匈奴人,而且更狠,更彻底。

    有了月氏人冲锋陷阵之后,梁啸的压力大减。大部分时候,他只要跟在月氏人后面就行了。只有当月氏人遇到顽强的抵抗时,他才会率部上阵,用强大的冲击力和精准的箭术打开局面。他成了决定战局的胜负手,在赢得了月氏人尊重的同时,也收获了大量的财物。

    在鲜血和利益的刺激下,在充沛的战马资源支持下,他们以每天一百五十里到两百里的速度向东推进,沿途的匈奴部队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杀得落流水,鬼哭狼嚎。随着战局进展,深入河西,越来越多的月氏人羌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渐渐汇成一道不可抵挡的洪流,扫荡着河西走廊,所向披靡。

    受到袭击的匈奴人无力抵抗,只能一边避让,一边将消息送往西征的军中。

    调虽带着两百多残兵,日夜兼程,赶到山口西侧,见到了正配合右谷蠡王,通报了部落遭到袭击的消息。

    右谷蠡王还好说,他的驻牧地在沙漠北侧的草原上,离河西走廊很远,那些牧场靠近河西走廊,或者根本就在河西走廊以内的部落头领听到这个消息,都吃了一惊。

    梁啸不在大宛,还在天山以东?

    很快,有人将陆续收到的消息串联起来,推测出了梁啸的用意。这下子,他们炸窝了。从受到梁啸攻击的这些部落位置来看,梁啸一直在向东,他的目标不是他们后方的辎重部队,而是他们的大后方。

    主力西征,大后方空虚,这是每一个部落相同的境遇。突然遇到这伙战斗力极强,速度又丝毫不比匈奴人逊色的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匈奴人向来擅长这种避实就虚的战法,也最清楚这种战术的威力,现在被人杀进了老窝,心里的恐慌可想而知。他们围着右谷蠡王,纷纷请求撤兵回援。大宛人的堡垒坚固,什么时候能攻克,谁也没把握,可是大本营遇袭,后果极其可怕。现在赶回去,还有机会拦住梁啸,夺回一部分人口和牲畜,减少损失。

    右谷蠡王一看这架势,也慌了神。如果这些部落都撤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

    右谷蠡王一边安抚众人,一边将调虽送往素叶城,向右贤王汇报,请求指示。

    然而,还没等到右贤王的命令到达,就有部落不顾右谷蠡王的阻拦,撤兵回援。有人开了头,右谷蠡王就控制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撤退,如鸟兽散。

    谷水,大漠边缘,汉匈两军正厮杀正酣。

    李广纵马奔驰,手中弓弦连响,六七十步外,几个匈奴人落马,随即被马蹄踩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汩汩,染红了沙地。

    更多的匈奴人冲了过来,一边射箭,一边咆哮:“抓住李广,抓住李广。”

    箭如雨下,李广身中数箭,好在有铁甲护体,虽然血流满身,却没受致命伤,反而越战越勇。可是他的坐骑却支撑不住了,腿一软,栽倒在地。李广感觉不对,顺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打了个滚,站了起来,拉弓再射。

    箭羽飞驰,又有几个匈奴人中箭倒地。

    见李广落马,李椒大声呼喝着:“阿敢,阿敢,快去救阿翁”一边喊着,一边策马向匈奴人冲了过去。十几名骑士紧随其后,从李广身前掠过,迎上了匈奴人。

    李敢纵马冲到,大声叫道:“阿翁,快上马,快上马”

    李广抓住一匹空鞍战马,翻身跃了上去。“箭来”有亲卫冲到他的身边,递上箭囊。李广将已空的箭囊扯下,扔在一边,将新箭囊背在身上,纵马再冲。弦声急响,又有数名匈奴骑士中箭落马。

    匈奴人见状,士气大坠,不敢再战,纷纷拨马后撤,开始逃跑。

    李广下令追击。传令兵敲响战鼓,汉军将士重整队型,追亡逐北。

    日落时分,他们追到休屠泽旁,停住了脚步。

    李广翻身下马,走到大泽旁,蹲了下来,捧起一捧水,搓了搓手。清凉的湖水浇在他的脸上,化开了凝固的血迹,顺着他的胡子蜿蜒流淌。

    “痛快,痛快。”李广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看着被夕阳照得一片通红的大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阿翁,这次赚大了。”率部追击的李椒纵马赶了过来,还没下马,就抑制不住兴奋,大笑起来。“阿翁,你知道我们抓住了谁?”

    李广看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能有什么大人物,不就是几个匈奴狗么,有必要这么开心?”

    嘴里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清点,他也知道这次收获不少。大概是汉军很少主动攻击的原故,匈奴人太张狂了,如同不设防,他和他率领的三千陇右子弟兵几乎没有遇到有效的抵抗,一口气杀到了休屠王部的腹地,斩获数千级。

    “阿翁,我抓住了休屠王的阏氏和王子,还有大大小小的贵人近百人。”李椒乐得合不拢嘴。“阿翁,我们立大功啦。”

    李广愣了一下:“当真?”

    “当然是真的。”李椒招了招手,让人把几个俘虏带了过来。一个是年约五旬的女子,虽然发散鬓斜,身上的衣服却极为华丽,眼神虽有些恐慌,脸上的怒气却不减。另一个年轻的女子跟在后面,满面惊恐,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父亲,这是休屠王的阏氏,这是休屠王的小儿子。”

    李广怔怔地看着这些俘虏,过了片刻,仰天大笑。“苍天不负我李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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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极品

    “将军,我们还追吗?”一个少年骑士跳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向李广。他脸上挨了一刀,划破了鼻梁,鲜血直流,他却浑不在意,沉浸在异样的亢奋之中。

    李广皱了皱眉,看看四周。“靳季,你怎么来了?”

    “哈哈哈……”靳季仰面大笑,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将军,我们一直就没走,只是躲着你罢了。”

    李广的脸色变得很看,厉声道:“你兄长呢?他怎么回事,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靳季的脸色一黯,扭头看向别处,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兄长两天前就战死了。”

    “胡闹!”李广勃然大怒。“我早就说过,父子不能同行,兄弟不能同行,你们怎么就是不听?若是你兄弟同时阵亡,家中父母何人照顾,就算立了功,封了侯,又能如何……”

    靳季梗起脖子,眼珠子瞪得比李广还大。“将军不也是父子同行么?”

    李广语塞。他抡起马鞭,没头没脸的就抽了过去。“竖子,敢跟我顶嘴!”他看似凶恶,马鞭甩得呼呼响,其实离靳季还有几尺远。可靳季见李广真的怒了,却不敢回嘴,转身就逃。

    李椒上前,抱住了李广。“阿翁息怒,他兄长已经战死了,你再打杀了他,岂不毁了他一家?”

    李广转过身,飞起一脚,将李椒踹倒在地。“是你做的好事吧?”抡起马鞭就抽。

    李椒翻身爬起,趴在满是鲜血的草地上,连连叩头。“阿翁,若非如此,如何能在短短的十天之内纠集三千骑?阿翁,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旁边的骑士纷纷赶过来劝解。李广抽了几下,被人拦住,余怒未消。“立刻给我统计人数,特别是父子、兄弟同在军中的伤亡人数。快去!”

    “喏!”李椒不敢耽误,赶紧去了。

    李广看着四周面色不安的骑士们。长叹一声:“你们……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竖子啊。”骑士们互相看看,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他们看着那些俘虏,眼中重新闪耀出兴奋的光芒。

    天色已晚,李广下令在休屠泽旁扎营。他不辞劳苦。走遍每一个帐篷,和李椒一起统计人员伤亡。

    战果很辉煌,但是损失也不少。特别是今天的战斗。他们遇到的是休屠王庭的卫队,苦战半日,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俘虏了包括阏氏、王子在内的匈奴贵人五十余人,斩首逾三千级,但阵亡将士人数超过七百,加上之前积累损失,出征时的三千骑已经只剩下一半,而且人人带伤。

    李广考虑再三,决定停止前进。伤亡太大,他已经难以为继,再往前走,一旦再遇到强劲的对手。很可能全军覆没,前功尽弃。

    李椒有些不甘心。“阿翁,我们刚刚出塞千里就停止前进,是不是太可惜了?从休屠王部的情况来看,匈奴人的主力的确西征了。再往前走几天,也许收获更大。”

    李广摇摇头。“收获是会更大,但是损失也会更大。孤军深入,没有后援,我们很难保证战果。且武威地形险要,若能据而守之。对匈奴人的威胁比几次掳掠更大。”

    李广说着,用短刀在地上划了个草图。“这里是河南地,这里是休屠泽,这里是上郡。河南离上郡近。匈奴人南下,直接可以威胁关中,更可长驱而入陇西,是关中的肘腋之患。据守此地,则可对河南形成夹击之势,为下一步夺取河南做好准备。”

    李椒连连点头。他是陇右子弟。又是将门之后,对这里的大致地形一清二楚。他只是有些担心。“阿翁,若是我们止步于此,那阿兄和梁啸他们岂不是孤军奋战?”

    “他们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李广嗤之以鼻。“小子,你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梁啸远在大宛,据说离此近万里,离河西的西端也有好几千里,就算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李椒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不知道西域究竟有多远,但以他对梁啸的了解,似乎也不太可能做出如此不靠谱的事。千里奔袭已经是冒险之极,更何况是近万里。

    “你立刻回长安一趟,向朝廷汇报军情,并请天子尽快安排人马接应。一旦匈奴人主力回援,仅凭我们这些人守不住这里。”

    “喏。”李椒躬身领命。

    ——

    焉支山下,羌水和弱水合流之处,梁啸驻马于山坡之上,看着漫山遍野的月氏人、羌人往来冲杀,匈奴人豕突狼奔,哭爹喊娘,嘴角挑起一抹轻笑。

    这种有小弟的感觉真好。如果没有鼓动月氏人、羌人一起动手打劫匈奴人,仅凭他和蒲类王的几百人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大的战果,说不定已成光杆司令了。

    可是现在呢,他根本不用动手,几万月氏人、羌人主动效劳。虽然谈不是什么精锐,可是胜在人多势众,杀得匈奴人一败涂地。

    这里的地势好啊,数条溪流从南山流下来,在山谷间汇聚成河,滋润着两岸大片大片的牧场。就连奔波了一个多月,严重掉骠的战马啃食了这些鲜嫩的牧草,都渐渐恢复了体力。至于人,更不用说,不仅伤势基本复原,而且有发福的趋势。

    梁啸觉得,这里完全符合屯兵的要求,如果能在这里驻扎几千,把守各处关隘,匈奴人再想来自如进出西域,和乌孙人配合。

    “大人,让我们也下去冲杀一阵吧。”谢广隆凑了过来,一脸央求。“闲得太久,骨头都快蚀住了。”说着,他又拍拍大腿。“你看我这腿,都快长赘肉了。你看这马,都快肥得走不动道了。”

    梁啸忍不住笑了。这大半个月来,他们的日子的确过得太舒坦。每天有酒有肉供着,晚上有女人陪着,一个个都快成**份子了。

    “别着急,硬仗还在后面。”梁啸胸有成竹。他不是谢广隆,只想着杀个痛快,他必须想得更远,关注全局。从离开蒲类海,攻击匈奴人开始,他已经出击一个半月。就算匈奴人的反应再慢,他们也该收到了消息,说不定已经在回援的途中。

    他还要一路杀回大宛去,当然要保持体力。

    “还有什么硬仗?好处多不?”

    “你觉得把阿留苏捞出来,好处多不多?”

    谢广隆的眼睛顿时亮了。“那肯定多啊。大人,我们得好好宰他一把。一看那竖子,我就想宰他。”

    “那就安心呆着。有肥肉了,就多锻炼,别老把心思放在那些女人肚皮上。那些女人比得上咱大汉的美人吗?大丈夫何患无妻,立了功,成家立业,何足道哉。”

    “哈哈……”谢广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干笑了两声。他扭过头,看向山坡睛,突然叫了一声。“大人,你看,那好像是我们汉人。”

    梁啸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行人沿着弱水急驰而来,大概有两百余骑,最显眼的是一辆马车,一辆超大马车,在骑士们的夹侍下,由四匹骏马拉着,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一路飞驰。

    梁啸一看这辆马车,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辆马车他太眼熟了。

    梁啸轻抖缰绳,正低头啃草的明珠扬起头,看了远处一眼,撒开四蹄,跑下了山坡。荼牛儿、庞硕见了,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这无赖怎么来了?”

    “牛儿哥,他是谁啊?”希格玛好奇的问道。

    “一个不要脸的读书人。”荼牛儿一边策马追了上去,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说话间,梁啸已经奔到了马车前。车夫抖动缰绳,长吁一声,四匹骏马慢慢收住脚步,马车停了下来。东方朔推开车窗,探出大脑袋,看了梁啸一眼。“看在你热情迎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要钱了。”

    梁啸乐了。“你开口吧,想要多少都可以。”

    “哈哈,看起来你是发了大财啊。”

    “大财不敢说,养你是绰绰有余。”梁啸跳上马车,用力捶了东方朔一拳。“你怎么来了?”

    “唉哟——”迎下来的东方朔一声惊叫,仰面摔倒,撞在车厢上,头上的黑冠都摔歪了。梁啸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扶起。东方朔揉着肩头,骂道:“老子跑了这么远来救你,你就这么待我?”

    “惭愧,惭愧,真不是有意的。”梁啸连忙扶起东方朔,调侃道:“你是不是在长安呆得太轻闲了,这么脆弱,我又没用力气……”

    “还没用力气?”东方朔瞪起眼睛。“你是不是力气又涨了?现在用几石弓?”

    “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大概两三石吧。”梁啸拍拍东方朔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麻烦,需要劳动你这位大神不远万里跑来救我。”

    “我就知道你蠢。”东方朔坐了起来,正准备说话,突然看到和荼牛儿、庞硕一起追来的阿尔法四人,顿时把梁啸扔在一边。“哟,这四个小美人,真是极品啊。梁啸,你从哪儿弄来的,送我两个吧。我这么讲义气,你不会还那么小气吧?”

    -

    -(未完待续。)

第318章 升官(求推荐,求月票!)

    “你看你那点出息。”梁啸鄙夷地看了东方朔一眼。“快说,我怎么有危险了。说出个道理来,美人美酒全都有。说不出道理来,别说美人,你连香都闻不着。”

    “当真?”

    “当然是真的。”

    “那我问你,你对那什么希腊的选举制度怎么看?”

    “选举制度?”梁啸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挺好啊。”

    “挺好?”东方朔冷笑一声:“那你的是不是想说,我大汉的天子不应该父死子继,而应该互相推举,不仅刘氏宗室有份,就连异姓诸侯都有机会?”

    “呃——”梁啸再笨,也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

    国人最喜欢引申附会,他对选举制的态度的确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个问题。而他也清楚,从汉朝建立开始,几代皇帝都在执行强干弱枝、加强中央集权的办法,先是铲除异姓王,现在又铲除同姓王,都是同一个目的。

    皇权一统,朕即天下,肇乎秦始皇,成于汉武帝。淮南王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与其说是黄老与儒家的冲突,不如说是分权与独裁的冲突。在这个时候,他推崇选举制,会让别人怎么想?联系到他和刘陵之间的往来,就是个笨蛋,都会认为他是为淮南王张目。

    “你不要跟我说,你没想到这一点。”东方朔盯着梁啸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梁啸眼神闪烁。他打量着东方朔,欲言又止。

    说心里话,虽然没有东方朔想的这么严重,但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想法。否则他也不会想把东方朔忽悠到西域来。但是具体而言,他还真没想这么快的行动。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只是先做一些准备而已。没想到刚刚吹了点风就引起了大浪,直接把东方朔吹到西域来了。

    “天子不高兴?”

    “你说呢?”东方朔反问道。

    梁啸转了转眼珠,转身看向马车两旁的骑士,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知道天子不高兴。你还不远万里的跑到这里来?这些骑士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来抓我回长安受审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倒简单了。”东方朔轻叹一声:“梁啸,你还不明白天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忍得越久。到时候报复起来越狠。文帝朝有周勃,景帝朝有周亚夫,你想继他们父子后尘吗?梁啸,你自己想做骨鲠之臣没关系,可是你不能拖累我啊。”

    梁啸轻蔑地瞥了东方朔一眼。“瞅你这没出息的样。你不会是逃出来的吧?”

    “差不多吧。”东方朔坦然的说道:“我不能见死不救,好歹要走一趟。如果你不听我的劝,一定要自寻死路,那我也办法,只好和你绝交,以后互不相干。”

    “真的假的?”梁啸上下打量着东方朔。“那你现在是打算立刻回头呢,还是先跟我去大宛走一遭?”

    东方朔看看凑在窗外的阿尔法四人,咧嘴一笑,刚才的严肃和凝重一扫而空,露出梁啸最熟悉的那副面孔。“既然来了。当然要先去大宛走一遭。”

    “这还差不多。”梁啸用力拍拍东方朔的肩膀,挤了挤眼睛。“我让人带给你的书,看懂了没有?”

    “有什么样的书我看不懂?你给我半年时间,先让我学会那西夷的文字。”东方朔一脸傲气。“来,我也考考你。”说着,他从车厢中取出一只锦匣,从里面取出一只千里眼,一幅帛书。“这里有一道题,和这只千里眼有关,看你能不能写出定式。”

    梁啸瞅了皱巴巴的帛书一眼。又看看东方朔,忽然笑了。这么简单的光学折射,他如果解不出来,那也太对不起初中物理老师了。不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个题就太高深了。不用三角函数,是无法得出准确结果的。据他所知,三角弦数还没有发明出来。

    东方朔有些心虚,强作镇静的说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怕解不出来。丢人献眼?”

    梁啸耸耸肩,拿过来千里眼,打量了一番,拿起来,对准远处已经进入尾声的战场。眼前出现了一个略带绿色,稍微有些扭曲的图像,勉强能看清人影。尽管如此,这也让他非常意外。不用说,这应该是刘陵的杰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出千里眼,淮南王府的门客们还真是聪明。

    梁啸轻叹一声,一脸的高手寂寞。“我怕我解出来也没人看得懂,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啊。”

    东方朔的脸抽了抽,露出不甘之色。“难道西夷圣贤的书里提到过这些?”

    梁啸嘿嘿笑了两声,不置可否。“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曼倩兄,你从齐国来,见过真正的大海,为何到了长安,却安心做一只井底之蛙?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吧。这里可不仅有美人美酒,还有你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智慧。”

    东方朔笑笑,欲言又止。

    ——

    梁啸钻出车厢,和李当户等人相见。五十名郎官中,有一半是他在未央郎署的同事,另外一半也大多见过面。剩下的一百多余骑士则是李广的亲卫,大多来自陇右,无一不是精悍骁勇的年轻骑士。

    让梁啸最意外的是涂虎。涂虎是郑当时的亲信,他来到西域,只能出于郑当时的命令。这让梁啸对郑当时感激不尽。当初离开广陵就欠了郑当时的人情,后来在茂陵安家,又是郑当时帮忙,如今到了西域,郑当时又将身边最可靠的人派过来帮忙,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东方朔和涂虎是私人关系,李当户却是公私兼顾。他首先宣布了天子诏书。因为梁啸出使西域有功,月氏王子巴图和大宛贡献的良马到达长安,大汉声威第一次到达葱岭以西,天子拜梁啸为骑都尉,秩比二千石,并正式使命为西域使者。

    李当户将银质官印和青色绶带交给梁啸,借着交接的时候,他凑到梁啸身边,笑道:“阿啸,你如今可是平步青云啦。除去贵戚子弟,如此年轻就身任二千石的,你可是第一个。”

    梁啸接过印绶,也有些小激动。虽然离拜将封侯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以他的年纪,能够成为比二千石的确不容易。正常来说,为郎只是踏入仕途的第一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跨不出第二步。李当户弱冠即以父荫为郎,至今四五年,还是看不到一点升职的希望。

    当然了,他这个骑都尉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不是他冒奇险立下大功,仅凭熬资历,不知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呢。

    “西域广阔,机会多多。以诸位的能力,加官进爵易如反掌。”梁啸将绶带掖在腰间,笑容满面的和郎官们打招呼。郎官们一一还礼,热情交谈。

    李舒昀最为活跃,他如今已是比千石的骑郎将,一路走来,俨然是和李当户一般的郎官首领,回到梁啸身边,受到重用几乎是不用多说的。

    一群年青人聚在一起,畅谈未来。月氏人、羌人也将匈奴人斩杀殆尽,马奇等人聚了过来来,看到这么多英姿勃勃的汉家少年郎,也是欣喜不已。在他看来,梁啸一个人就能起这么大的作用,又来两百人,还有什么样的敌人不可战胜?

    马奇设宴为李当户等人接风,就在弱水旁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梁啸和马奇商量。河西的战事告一段落,匈奴人很快就要回来了,还是见好就收,将战利品运回南山老巢。如果可能,马奇可以派人占据弱水一带的绿洲,和匈奴人对峙。但是考虑到双方实力悬殊,最好不要期望太高。

    马奇答应了。战斗大半个月,他收获颇多。匈奴人辛苦了一年的成果都成了他的战利品,再加上掳掠的人口,他的实力大涨,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大人此去,什么时候再来?”马奇说道:“这河西本是我月氏人的故土,如今却被匈奴人占据,我心不甘啊。”

    “都尉放心,夺回河西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做。月氏太子阿留苏与乌孙人作战,牵制了乌孙主力,为都尉创造了机会。都尉现在也该驰援于他,以免他损失过来重。”

    马奇犹豫了很久,一直不肯给梁啸准确的答案。他对阿留苏的印象不深,月氏王庭西迁之后,他就是这里实力最强的部落头领。如果阿留苏这个太子回来,他岂不是要将现在的利益拱手相让?

    梁啸不由得暗自感慨。

    月氏王庭离得太远了,对这些小月氏人已经没什么号召力。阿留苏要想把所有的月氏人再集结到一起,除了武力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原本是有机会的,如果他不是去攻击赤谷城,而是和他一起来河西的话。现在嘛,他是不是还活着都说不准。就算活着,能否重回河西,还要看马奇等人答应不答应。

    梁啸无奈,只得向马奇提出,将他应得的战利品折算成战马和给养,由他和蒲类人回去救阿留苏。

    这次马奇很爽快,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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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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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重逢

    右贤王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准备了大半年,行程数千里,集结了十几万大军围攻素叶城,结果刚刚围城数月,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各部落就军心动摇,纷纷求去。特别是驻牧地在河西的浑邪王部、休尉王部,自从调虽来到大宛,说梁啸出现在河西附近,他们就慌了神,屡次要求撤退。

    可是最先撤退的却是乌孙昆弥猎骄靡。

    猎骄靡以赤谷城危急为由,放弃了夹击山口的任务,撤回了赤谷城。右贤王派去的使者一直没有回来,估计已经死在哪个山沟里了。别说右贤王找不到他们,就算右贤王找到他们,也无法指认是猎骄靡下的黑手。

    右贤王很清楚,猎骄靡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他。他有单于撑腰,有浑邪王部为援,根本不把他这个右贤王放在眼里。根据匈奴人的继承顺序,就算单于死了,也轮不到他右贤王。

    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单于不至,右贤王的震慑力不够,根本弹压不住各部落的首领。

    几天之内,十万人马只剩下了一半。除了右贤王本人的部下,只有日逐王和几个驻牧地与河西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小部落。

    五万人马能不能攻下素叶城?右贤王和日逐王都没有把握。按理说,兵力足够,攻城器械也都打造好了,攻城技巧也比最开始的时候熟练多了,拿下素叶城的机率并不小。可是,偏偏右贤王和日逐王都有自己的私心:如果拿下素叶城,素叶城归谁?

    论实力,两人相差无几。论地位,右贤王略高一些,但高得有限。论单于授权,右贤王是主将,日逐王是前锋,其实就是副将。本来这是单于亲征时的安排,可是后来单于没来。两人便争执不下,明争暗斗,没心思攻城,倒是费了不少力气拉拢那些实力一般。现在却影响不小的小部落。

    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战,眼看着就要不了了之。

    匈奴人接连数有攻城,城外的帐篷却少了不少,克瑞翁和阿奢那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匈奴人就算继续攻城,破城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他们都很好奇,梁啸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让匈奴人不战而胜?

    正因为不明白,各种猜测便纷纷出炉,而且越说越神。有人说,梁啸伏击了匈奴单于,匈奴人群龙无首;有人说,梁啸就在城外,每天都要射杀几百个匈奴人。那些不见的匈奴人都被他杀掉了;更有甚者,说梁啸得到了太阳神阿波罗的祝福,得到了神力,轻松的击败了匈奴人。

    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成了城里兵民最好的谈资,不少人赶往阿波罗神殿,向阿波罗进献贡品,更有人商量着要给梁啸雕像,让他享受素叶城百姓的景仰。

    ——

    梁啸并不知道自己快成神了。他正昼夜兼程的赶回赤谷。

    即使加上李当户等人,加上愿意追随他,跟他一起去救月氏太子阿留苏的月氏人,他也只有一千余骑。这点人马能不能救出阿留苏。甚至说阿留苏能不能等到他去救,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不得不考虑,如果救不出阿留苏,如何才能阻止乌孙人坐大。

    这时候,皇甫其再次提出了建议:与乌孙人结盟。

    梁啸无法决断,请来了东方朔和李当户、李舒昀商议。李当户虽然官职不如李舒昀。但是梁啸他们——包括李舒昀本人——都很尊重他,把他当兄长一样看待,并不单纯的以官职高低相论。

    听完皇甫其的建议,东方朔首先表示赞成。他说,对汉人来说,与谁结盟并不重要,重要是的不能让西域出现真正的强者。阿留苏显然不是一个愿意听人摆布的人,就算把他救出来,结盟的事也未必能成。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互相牵制,汉人才好从中渔利。

    更何况,阿留苏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把希望寄找在他的身上过于冒险,派人先去探听虚实非常有必要。

    梁啸听从了东方朔的建议,请东方朔和皇甫其一起走一趟。为了保证东方朔的安全,他派涂虎等十名骑士护送。为防万一,又请蒲甲派了两个亲信赶回蒲类海,召集留守的人马,随时准备接应。

    东方朔随即起程,快马加鞭,赶往赤谷。

    为了赶路,梁啸没有原道返回,由几个商人和小月氏人引路,一头扎进了沙漠,直奔楼兰。

    ——

    从进入西域以来,梁啸不是在草原上狂奔,就是在沿着绿洲而行,看过沙漠,却没真正进过沙漠。偶尔走进沙漠,时间也很短,并没有真正体验过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艰难跋涉的辛苦。

    这一次,他算是亲身体验了沙漠的凶险。

    白天烈日当空,晒得头晕脑胀,恨不得赤膊上阵,晚上寒气逼人,冻得人瑟瑟发抖。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种一昼夜之间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缺水,进沙漠之前,他们将所有的容器都装满了水,蒲类人、小月氏人又再三嘱咐他们要节约用水,可是一渴起来,那些刚刚从长安赶来的骑士们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抱起水囊就灌。蒲甲急得不行,再三恳请梁啸下令,控制饮水,否则很难走出沙漠。

    梁啸也知道沙漠的凶险,一旦缺水,损失必然惨重。他反复向骑士们说明情况,甚至不惜申以军令,这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骑士忍受不住干渴的煎熬,偷偷的喝水。

    十二天后,当他们走出白龙堆,在蒲昌海西岸看到蜿蜒流淌的河流时,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溯河而上,又走了三天,他们到达尉犁国,遇到了真安。

    见到梁啸的时候,真安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喜与悲,羞与愧,庆幸与无奈,混杂在一起。

    “贵使……从何处来?”真安极力扮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问道。

    梁啸不禁有些好笑。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装什么装?他打量了真安两眼,淡淡的说道:“从蒲昌海而来。”

    真安很惊讶,还带着些许不安。“贵使怎么去了蒲昌海?”

    “因为我先去了河西,和马奇都尉一起,在弱水一带游览,看看月氏故地的风光。”梁啸微微一笑。“马奇都尉的箭术真的不错,为人也慷慨。你看,我们的战马大部分都是他送的。”

    真安大吃一惊。梁啸连马奇的名字都知道,而且知道马奇的箭术不错,为人慷慨,显然是见达马其。他越发不安,扫了一眼,看到梁啸身后多了很多生面孔,而且多是汉人,更加警惕。

    “贵使……”

    “这些都是我的袍泽,刚从大汉赶来。”梁啸忍不住笑了起来。“匈奴人都去大宛了,河西空虚,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这一路可是轻松得很啊。太子怎么样,拿下赤谷城了吗?有没有赢了乌单?”

    真安再也装不住了,上前两步,牵着梁啸的马缰。“贵使,救救我家太子吧。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真的撑不住了。这两个月,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啊。”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放声大哭。

    梁啸不好意思再逗他,跳下马,将真安扶到一旁,仔细询问。

    真安这两个月过得很苦。

    阿留苏被乌孙人诱进了赤谷,乌单随即封闭了谷口,将月氏人一切两断。真安原本和阿留苏在一起。原本阿留苏希望留在外面的部下能够重新打通谷口,接应他出去。结果等了十来天,也没看到援兵的影子。

    阿留苏没办法,派出包括真安在内的几十个部冒险翻越山林,和谷外的部下取得联系,这才知道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接应阿留苏,奈何乌孙人将谷口守得严实,根本不给他们一点机会。接连十几天,他们损失了上千人,谷口阵地却岿然不动。

    真安派人潜回谷中,让阿留苏耐心坚守,他自己派人四处求援,尽一切可能的征集兵力,持续不断的攻击谷口,给阿留苏分担压力。在付出了重大伤亡的同时,阿留苏总算顶住了乌孙人的攻势。

    不过,一切随着猎骄靡的归来而发生了逆转。猎骄靡率领大军回到赤谷城之后,停止了对阿留苏的攻击,转而攻击谷外的月氏人。没有了阿留苏的指挥,月氏人损失惨重,连真安本人都受了伤。

    “猎骄靡回来了?”梁啸很意外。“他什么时候回到赤谷城的?”

    “至少有半个月了。”

    梁啸估算了一下时间,心里一松。按这个时间计算,猎骄靡攻击山口的时间并不长。山口应该还有煎靡的手中。只要山口不失,匈奴人的辎重给养就很难及时运到素叶城,要想长期围城,仅靠劫掠是不够的。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也许就只能主动撤退了。

    有了山口,匈奴至少要多走两千里,战线拉得太长,势必难以为继,就算是马背上的民族也不例外。他这次转战万里,代价是无数战马力竭而亡。平均下来,一人损失三四匹马。如果不是人数有限,沿途一直在打劫匈奴人的后勤部队,最后又深入匈奴人的老巢,他根本不可能支持到现在。

    “猎骄靡这是想困死你们太子啊。”梁啸安慰真安道:“太子勇猛顽强,没那么容易死的。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太子接应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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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20章 东方朔出马

    “还请贵使出手相救。”真安强忍着悲痛,擤了一下鼻子,形象全无。

    想起真安在监氏城时的傲慢,再看看真安此刻的惨样,梁啸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不忍。“猎骄靡在哪儿?”

    “不知道。”真安说着,不安地看看四周,似乎生怕猎骄靡突然冒出来。他身边的骑士也跟着四处张望,眼神惊惶。

    “他有多少人?”

    “应该在万骑左右。”

    梁啸有些挠头。他大致猜出了猎骄靡的计划:利用有利地形困住阿留苏,再利用优势兵力清剿群龙无首的月氏人残部,等把这些援兵清剿完了,阿留苏根本也快饿死了,到时候猎骄靡轻轻松松的砍下阿留苏的首级,独霸天山以南的这片土地。

    这是围城打援啊,比起和阿留苏死磕容易多了。

    可是猜出了又有什么用?仅凭这千余人能解阿留苏之围吗?只怕还没到谷口,就被猎骄靡解决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援兵。没有足够的兵力,是解不了围的。

    “还有哪里有援兵可以调动?”

    真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丧气。“没有了,这段时间,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能请来的援兵都请来了。”

    “所有人?”梁啸的眉头皱得像个疙瘩,恨不得踢真安两脚。不用说,这些援兵都被真安添油似的送到乌孙人嘴里去了。他如果现在投降,猎骄靡说不定还是赏赐他,他帮了猎骄靡多大忙啊,阿留苏好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家当都被他折腾光了。

    真安连连点头。

    梁啸真是欲哭无泪。看样子,要救阿留苏,只有请葱岭以西的月氏人了。不过,别说他们不肯来,就算他们肯来也没用,大雪已经封山,韦苏提的大军根本无法在这个季节翻越葱岭。

    梁啸忽然想起一个人。“铁华离呢?他不是还有三千人吗?”

    真安愣了一下:“他太远了。离这儿两千多里呢。”

    梁啸心里升起一线希望。真安这么说,显然铁华离和他的部属还没来。两千多里没关系,从莎车到赤谷城全是绿洲,骑兵一人三马。全速前进,最多十天就能到。如果昼夜兼程,前锋五天就能赶到。

    “你赶紧去莎车,请铁华离来援。我想办法拖住猎骄靡。”

    真安有些犹豫。“铁华离镇守莎车,责任重大。太子说,没有他的命令,铁华离不得擅离职守。”

    梁啸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镇守莎车?等阿留苏的命令是不可能了,等他的首级还有点机会。他刚想说话,李舒昀捅了一下他的手肘。“大人,铁华离的任务是控制山口。”

    梁啸如梦初醒,不由得摇了摇头。人聪明起来不可思议,愚蠢起来也是不可理喻。月氏人内部的互相提防一点也不比对外弱。韦苏提的任务是不让阿留苏撤到葱岭以西,铁华离的任务则是不让韦苏提越过葱岭。

    “真安大人。现在大雪该封山了吧?要不然的话,还可以请韦苏提来支援。”

    真安愣了片刻,懊丧地一拍脑门。他这段时间晕了头,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大雪封山,葱岭的山谷被大雪封堵,韦苏提根本不可能穿过来翻越葱岭。

    真安没有再犹豫,将率领的几百残兵就交给梁啸,带领几个随从,立刻赶往莎车。

    梁啸带着部下,继续前进。在经过龟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持节拜会龟兹王。

    龟兹是丝路北道上实力较强的国家之一,实力仅次于乌孙。据说有六七千户,八万多口。有兵两万多人。就目前而言,不管是乌孙的猎骄靡还是月氏的阿留苏,都不敢对龟兹有什么企图,只能平等对待。

    梁啸上次经过龟兹时,急于赶路,没有拜会龟兹王。这次他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又急需补充战马,养精蓄锐,普通的绿洲小国承担不起,自然找上了龟兹王。

    听说是从遥远的汉朝来的使者,龟兹王很感兴趣,接见了梁啸。一见面,他就兴致勃勃的谈起刚听说的趣闻:一个长人乘坐着一辆巨大的披满精美丝绸的金马车,据说也是从汉朝来的。

    梁啸一听,就知道龟兹王说的是谁,不禁暗自感慨。东方朔这货还真是不低调啊,到哪儿都能引起众人瞩目,名声都传到龟兹王的耳朵里了。

    ——

    东方朔的确一点也不低调。他那超大型的四驾马车已经够张扬了,他还嫌不够威风,让涂虎等人穿起统一的丝质衣服,树起丝质的旗帜,又用丝绸装饰他的大车,搞得富丽堂皇,一副暴发户的模样,招摇过市。

    说起来,他现在的做派和当初梁啸在素叶城扬名的方法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比梁啸更土豪。

    梁啸到达龟兹的时候,他也看到了猎骄靡。猎骄靡率领一万精骑,正守在温宿一带,等着月氏援兵上门。看到东方朔一行,他的确有些诧异,并且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了半天之后,他唾了一口唾沫。“汉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如此张狂。”

    东方朔甩着袖子,为到猎骄靡的面前,低着头,打量了猎骄靡一眼。“你就是那个鹰抚狼**,受天神护佑乌孙昆弥?”

    猎骄靡的身材不算矮,可是站在东方朔的面前,他还是非常不自在。他向后退了一步,抬起眼皮,瞟了东方朔一眼。“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瀚海所生,巨龙所养,东方天神句芒之子东方朔。”

    译者翻着眼睛,张口结舌。东方朔说的瀚海、巨龙,他不知道该译成什么样的乌孙语。猎骄靡见了,将译者推开,哼了一声,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好大的口气。我知道汉朝东方有大海,可是所谓的巨龙,何尝有人见过?”

    东方朔瞪了猎骄靡片刻,哈哈大笑。“原来你会说汉话啊,那可太好了。唉呀,什么巨龙啊,反正和你说的鹰啊狼的一样,都是吹牛,别当真啊。”

    猎骄靡哭笑不得。他见过不少使者,像东方朔这样的还是第一个。不过说来也怪,东方朔如此不着调,他却生气不起来。

    “你既汉人,来这里干什么?”

    “你猜。”

    猎骄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使者啊,看来汉朝不仅出勇士,还出疯子。

    “出使?”

    “嗯——”东方朔拖长了声音,摇了摇头。

    猎骄靡耐着性子,又说道:“行商?”

    “嗯——”东方朔拖长了声音,又摇了摇头,这次摇的幅度更大。

    “既非出使,你何必如此张扬。既非经商,你何必如此炫耀?”猎骄靡打量着东方朔身后那辆巨大的马车和马车旁面色严肃的骑士,忍不住讽刺道:“你不会是不远万里,只为游山玩水吧?”

    “当然不是。”东方朔摇摇头,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猎骄靡的脸抽搐了片刻,忍不住放声大笑。笑了片刻,他转身就走,不屑一顾。“疯子!不可理喻。”

    东方朔也不着急,看着猎骄靡走出十几步,才大声说道:“浑邪王部已经完了,你打算回祁连山吗?”

    猎骄靡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东方朔看了几眼,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焉支山、祁连山一带的匈奴人遭到了重创,你有没有兴趣回去。如果你不回去,月氏人可就回去了。”

    “祁连山的匈奴人怎么了?”猎骄靡大步走了回来,厉声喝道:“快说!”

    东方朔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也没什么,你们在围攻大宛的时候,梁啸去了一趟河西,和月氏人、羌人一起洗劫了祁连山、焉支山一带。此外,我大汉的李将军出兵河西,现在应该已经扫荡了休屠王部。”

    猎骄靡惊骇莫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一直以为梁啸或者回了大宛,或者在天山以南的绿洲,却没想到梁啸去了祁连山、焉支山。匈奴人大举西征,梁啸不帮大宛人守城,却不远万里,奔袭浑邪王驻牧地,这个战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东方朔所言属实,那浑邪王部真的完了。接连遭此重创,浑邪王部已经不足为惧。

    惊讶过后,猎骄靡心里升起一阵狂喜。浑邪王部完了,月氏人又完了,那他就是天山南麓实力最强的部落。梁啸在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他看着东方朔,忽然明白了东方朔的来意。

    “你是来结盟的?”

    “我再说一遍,我是来救你的。”东方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如果以为浑邪王部败亡,你就可以独霸一方,那你就太天真了。你杀了阿留苏,月氏人与你势不两立。浑邪王部败亡,你与浑邪王部的姻亲关系也就失去了意义。你这次不顾匈奴人的安危,擅自撤回赤谷城,匈奴人会放过你吗?”

    猎骄靡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匈奴人后方遭袭,损失惨重,必然要伺机报复,弥补损失,以度寒冬。你此刻还与月氏人纠缠,就不怕两败俱伤,被匈奴人趁虚而入?”

    猎骄靡沉默了半晌,眼珠一转。“那东方先生有何高见?”

    “很简单,迫降阿留苏,抓紧时间备战,不给匈奴人可趁之机。”

    -

    -(未完待续。)

第321章 言语动人心

    猎骄靡权衡再三,接受了东方朔的建议。

    对他来说,阿留苏已经被打残,杀死他和迫降区别不大。阿留苏个人的武力再强,也不可能以一敌百。他的精锐损失过半,已经无法对乌孙形成实质性的威胁。

    可是,猎骄靡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等他死。困兽犹斗,而且比往常更加的凶猛。阿留苏还有锋利的爪牙,逼得太狠了,极可能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惨胜。大战之后,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实力来应付匈奴人,是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虽然从猎骄靡个人的内心来说,他非常希望杀死阿留苏,彻底解决月氏人。可是考虑到匈奴人可能的报复,他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先放阿留苏一马。

    猎骄靡对东方朔说,你如果能劝降阿留苏,我就接受你的建议,放阿留苏离开。不过,他只能带一百亲卫离开,多一个都不行。

    东方朔笑了。“我为什么要去劝降?你们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曾经派人刺杀梁啸,阿留苏又不识好歹,不肯与梁啸合作。你们都算不是我们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猎骄靡目瞪口呆。“既然如果,你为什么要来给我提建议,要口口声声的说要救我?”

    “我只是不愿意看你笨死而已。”东方朔仰头看天,云淡风轻。“现在,你已经知道危险在哪儿了,我为什么还要管你?”

    猎骄靡无言以对。遇到这种奇葩使者,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可想。不过,东方朔的话虽然难听,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猎骄靡不得不派人入山,与阿留苏谈判。

    东方朔留在了猎骄靡的大营里,天天和猎骄靡聊天。猎骄靡在匈奴呆了多年,对汉文化略有了解,如今遇到东方朔这样无所不知的通才,以往很多不太懂或者根本就不懂的道理。被东方朔解释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崇拜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将东方朔腹中才学全部掏出来。

    两天之后,派去劝降的使者回来了。不过不是全部,只有他的首级。

    阿留苏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要命一条,投降休想。

    看到使者血淋淋的首级,猎骄靡气得脸色发青。东方朔却是连连摇头。“果然是不识大体的野蛮人,难怪会拒绝梁啸的建议。这种蠢物还是死了算了。昆弥,杀了他吧,免得惹人生厌。”

    猎骄靡恼怒不已。他何尝不想杀掉阿留苏,他是没时间啊。他可不想做汉人典故中的那只螳螂,捕了阿留苏这只蝉,却被匈奴人一口吃掉。

    猎骄靡无奈,只得再次请东方朔前去劝降。东方朔再三推辞不掉,只得勉强答应,起程赶往赤谷。

    沿着赤谷水。东方朔穿过谷口的乌孙人阵地,看到了乌单。乌单在几个亲卫的簇拥上,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打量着东方朔的马车。这辆马车不仅大,而且豪华,无数乌孙人都离开自己的位置围观。乌单也不例外。不过,相比于马车,他更好奇汉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有猎骄靡的部下保护。

    东方朔抬起头,也看到了乌单。他笑了起来。走出马车,站在马车旁。九尺三寸的身高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豪华的巨型马车顿时黯然失色。

    “乌单?”

    乌单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你认识我?”

    东方朔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是你一脸晦气,我想不知道都难。你小心些,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灾。”

    听了翻译,乌单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已经够倒霉的,怎么还有血光之灾?

    “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我是梁啸的门客东方朔。来此与昆弥会晤。受昆弥之托,与阿留苏商议结盟之事。”

    乌单的脸色更加难看。怪不得猎骄靡接连派使者回来,又不让他知道内情,原来是与阿留苏谈判。他究竟想干什么,他怎么与汉人勾结到了一起?

    乌单眼珠一转。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不动声色地招了招手。伊乌尔会意,立刻将弓递了过来。乌单接弓在手,又搭上一枝箭。“你说我脸上有晦气,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晦气更重?”

    东方朔眼神一闪。“你这张弓是哪儿来的?”

    “这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东方朔笑笑,转身准备上车。“可惜了一张好弓,落在如此蠢笨的人手里,真是明珠暗投。好在用不了多久,这张弓就会找到真正的主人。”

    乌单大怒,举起了弓,拉满,箭尖直指东方朔。

    东方朔停住了,歪着头,打量着乌单。“你可以试试看。”

    乌单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敢松弦。他眼睁睁地看着东方朔上了马车,扬长而去,消失在他的射程之外,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懊恼不已,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在众人面前张而不射,简直丢脸到了极点。

    伊乌尔很不理解。“大王,为何不射,不过十余步,一射必中。”

    乌单郁闷地瞪了伊乌尔一眼,将弓塞进他的怀中,大踏步的走了。他自己清楚,在那一刹那间,他害怕了。也许是东方朔的身材过于高大,不似凡人,也许是东方朔言语古怪,透着说不出的神秘,也许是猎骄靡和汉人勾结,要和月氏人结盟,让他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威胁。

    他交待了一下防务,赶往赤谷城。他要向姐姐阿瑞堪商量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东方朔沿着赤谷水,来到了阿留苏的面前。

    看着巨大的马车,看着巨人般的东方朔,阿留苏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你……”

    “我奉梁啸之命而来。”东方朔开门见山,把梁啸的行踪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他正在赶来,你务必要坚持住,切莫放弃。”

    阿留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刹那间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梁啸回来了,他终于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不过,听完梁啸的战绩之后,他又后悔不已。如果不是当初一意孤行,这些战绩都是他的。他是月氏太子,他有万余精锐,能获得的战果远远超过梁啸,甚至可以夺回被匈奴人强占的河西故地。

    可是他拒绝了。现在,他被困在赤谷之中,等着得胜归来的梁啸救他。

    “我已经见过了猎骄靡,他先后击溃了两万多月氏人,收拢的降兵近万,实力很强。就算梁啸回来,要想强行突破谷口,救你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留苏心如刀割。他已经估计到了这个局面,但是他却无力阻止。为了救他出去,真安肯定会尽可能的招集人马。可是那些人战力一般,真安又不是一个善战的将领——几乎所有的猛将都在他身边——他们就像扑火的飞蛾,除了吸引猎骄靡的注意之外,起不到任何实际的作用。

    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毁于一旦。

    “那我该怎么办?”

    “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东方朔说道:“梁啸需要时间集结人马,猎骄靡却遇到了麻烦。他违抗匈奴人的军令,擅自撤回赤谷城,很可能遭到匈奴人的报复。所以,拖的时间越长,对你越有利。”

    阿留苏看着四周面黄饥瘦的部下,没有说话。他已经坚持了两个月,带来的牛羊吃光了,抢来的牛羊吃光了,连战马都快吃光了,连河里的鱼都被饥饿的部下捕得干干净净,已经有人偷偷地吃尸体,甚至有人开始打伤员的主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可是,不管有多难,他都不能放弃,向猎骄靡投降是万万做不到的。

    ——

    阿瑞堪将信将疑。

    她对乌单说的话很怀疑,一是猎骄靡不是那种随便能改变主意的人,二是乌单说的那个汉人高大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天下哪有这么高的人。

    她盯着乌单看了又看。“当真?”

    一听阿瑞堪这充满疑问的口吻,乌单快疯了。

    “你不信我,不妨派人去问问其他将士,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看到了。两天前,有一个使者入谷,被阿留苏砍了脑袋。今天更离奇了,居然来了一个汉人。汉人,姐姐,你没闻到危险的味道吗?猎骄靡为什么要求着阿留苏?草原上的鹰能看千里,草原上的狼能闻到危险的味道,你怎么就被他的花言巧语蒙住了心呢?”

    阿瑞堪恼羞成怒,脱口而出。“我为什么相信他?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不像你,只顾着自己报仇。你那么恨汉人,为什么今天看到那人汉人不出手?”

    乌单愣住了,脸色铁青。“姐姐,你也看不起我?”

    阿瑞堪呆住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乌单摇了摇头,仰面大笑,笑声尖厉,渐渐转为哭音。他向阿瑞堪拜了拜。“姐姐,你记住,猎骄靡也是一头狼。没有了部落的支持,他迟早会吞了你。姐姐,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转身离去。阿瑞堪追了出来,连声呼唤,乌单带着伊乌尔,头也不回,消失在群山之中。

    “大王,我们去哪儿?”伊乌尔抱着弓,紧紧地跟着乌单。

    “去找大巫师。”乌单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雪峰。“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违背她的教导,箭术不成,绝不离开。”

    -

    -(未完待续。)

第322章 功和罪

    东方朔一去不回,猎骄靡屡次派人催促,东方朔都推说正在谈。生死攸关,阿留苏也放低了姿态,做出正在磋商的模样,配合东方朔演戏,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同样是被困,不战斗,伤亡总要少一点。

    每天的日出日落,成了阿留苏印象最深刻的风景。他常常仰望天空,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出这火红的山谷。度日如年这四个字对他来说从此有了刻骨铭心的体验。

    比起阿留苏的绝望中带着希望,猎骄靡的压力更大。在与东方朔接触之后,他就派人四处侦察,前几天什么消息也没有,却收到了阿瑞堪送来的消息:乌单走了。

    阿瑞堪说得很含糊,只说乌单走了,却没说原因。猎骄靡心里有数,东方朔经过来谷口时,和乌单说了些什么,他一清二楚。乌单的离开,他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安排将领把守谷口阵地,自己继续驻扎在温宿一带。

    第七天,他收到了消息,梁啸出现在龟兹,受到了龟兹王的接见。

    第十天,西面传来消息,月氏大将铁华离率领五千步骑沿葱岭河而下,正在全速接近,前锋已到百里外。

    几乎与此同时,他收到了草原上的消息,准备了大半年的西征无疾而终,无数部落正在争先恐后的往回赶,特别是祁连山一带的部落。其中最令人惊骇的消息来自休屠部,据说汉军名将李广袭击了休屠王的驻牧地,将留守的休屠王部贵族一网打尽,休屠王的阏氏和王子全部被俘。

    听到这些消息,猎骄靡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转折太突然,若不是东方朔事先提醒过来他,他几乎不会有一点心理准备。喜的是匈奴人实力受创,他的发展机会来了,也许有机会重新控制祁连山一带。

    对那片土地,猎骄靡有一种近乎执着的渴望。只是因为浑邪王部占领了这一带。他才不得不把所有的想法藏在心里。现在浑邪王部分崩离析,再也无法压制他,他大可以利用与浑邪王部的婚姻关系踏入一只脚。

    猎骄靡没有再犹豫。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了变化。如果梁啸再说动龟兹王。他有可能处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主动放低了要求,同意阿留苏带三千人离开赤谷,但是要交出所有的武器,并承诺不得再踏足天山北道。

    阿留苏答应了。带着三千人离开了赤谷。当他离开的时候,他不敢看那些被留下的部下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抛弃了他们,他们也抛弃了他。

    得知阿留苏脱险的消息,梁啸非常意外。他还在考虑怎么战胜猎骄靡和他的一万大军,没想到东方朔已经搞定了一切。他心中暗喜,把东方朔忽悠到西域来是所有决定中最明智的决定,没有之一。这张利口,简直能抵十万兵啊。

    重新见面,阿留苏羞愧难当。两个月前。他和梁啸第一次见面时,兵强马壮,可以不把梁啸当回事,很牛气的拒绝了梁啸的建议,一心要打进赤谷城。两个月后,梁啸扫荡了祁连山,他却被困在赤谷里,几乎丧命于此。虽然在梁啸的帮助下死里逃生,可是元气大伤,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阿留苏没有和梁啸相聚太久。留下真安代他和梁啸磋商后续事宜,便和铁华离一起走了。根据他和猎骄靡的约定,他将不能再踏足大漠以北。对他来说,这已经堵死了他称霸葱岭以东的可能。大漠以南的牧场和大漠以北比起来。能够供养的人口太少,而已有的强者却太多。

    对阿留苏的匆匆而别,东方朔似乎早有准备。“此人心高气傲,这次死里逃生,必为后患。”

    梁啸笑笑。“怎么,你想现在干掉他?”

    “如果有这实力。现在还真是个好机会。可惜,你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战事快结束了,你是回长安,还是去大宛?”

    “回长安?”

    “嗯。”东方朔用力地点点头。“李将军出征陇西,很可能会与匈奴大战。你回去,正可以大展身手。”

    “那出使的任务怎么办?”

    “交给我。”东方朔当仁不让。“做这些事,我比你擅长。”

    梁啸沉吟了很久,还是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时机不到。太皇太后一天不死,朝廷就不可能和匈奴人大战。我回去又有什么用?不如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用心经营西域。”

    东方朔盯着梁啸的眼睛看了半晌,歪了歪嘴,意味深长的笑了。

    “你怎么笑得这么阴险?”

    “我只是笑得阴险,你却是想得阴险。”东方朔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梁啸的肩膀。“不过,我喜欢。就算你愿意回去,我也不愿意回去。”

    梁啸一脸茫然。“你究竟在说什么?”

    东方朔哈哈大笑,背着手,一摇二摆地走了。

    梁啸目送他离开,眉毛不经意地挑了挑,无声地笑了起来。

    ——

    长安,宣室殿。

    天子背着手,在殿上来回踱着步,步履轻快,透着说不出的兴奋。

    韩嫣等人侍立在一旁,也都面带笑容。

    李广河西大捷,生擒休屠王阏氏、王子等贵臣数十人,斩首三千余级,缴获战马近万匹,牛羊几十万头,是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大胜。按照朝廷的惯例,这么大的功劳肯定是要封侯的。对天子来说,这也是他登基以来的大胜仗,一收到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派人请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庄青翟来商量。

    他已经准备好了封赏的规格,只等许昌和庄青翟点头,便可以通报太皇太后。

    “怎么还没来?”天子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耐烦地看向殿外。郎官们手持长戟,夹道而立,可是许昌和庄青翟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陛下,谒者刚出去没多一会儿。”韩嫣笑道:“陛下还是耐心的等等他。他们是老人家,没这么快。”

    天子眉毛一挑,话中有话。“是啊,也许用不了多久就看不到他们了。”

    “谁说不是呢,生死有命,谁也不能长命百岁啊。”

    “嘿嘿。”天子瞟了韩嫣一眼,会心一笑。

    ——

    长乐宫,太皇太后倚在凭几上,稀疏的眉毛微微颤动,瘪瘪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许昌和庄青翟跪在她的面前,竖起了耳朵,凝视细听,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馆陶长公主。

    “太主,这……”

    馆陶长公主瞥了他们一眼,有些不满。“你们都是太皇太后看中的大臣。什么是大臣,你们不懂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来烦太后,你们真是不失大臣之体啊。”

    许昌的额头沁出了汗水,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慌乱。馆陶长公主这个指责很严重,有失大臣之体,还能继续做三公吗?庄青翟眼珠一转,试探地说道:“太主,其实臣也觉得有些不妥,只是有功不赏,违背我朝成法,怕是无法对天下人交待啊。”

    “有功自然要赏,可若不是有功,而是有罪,那要不要罚?”

    “如果有罪,自然是要罚的。只是,这罪……从何而来?”

    馆陶长公主眼角一挑,不紧不慢的说道:“破坏朝廷和亲成例,破坏汉匈交好的大好形势,算不算有罪?”

    庄青翟会意,连连点头。“太主言之有理,太主言之有理,是臣等糊涂了。若非太主指点,险些犯下大错。太主,你最近可有空闲?若是得空,臣想到府上拜访,请太主指点迷津。”

    馆陶长公主笑了起来。“空倒是有空,可是我一妇人,哪懂什么大道理,敢让二位君侯登门请教。若是你们有这雅兴,我倒是可以请你们品鉴一些小玩意。最近长安来了不少西域的珍宝,倒是值得一看呢。”

    庄青翟暗自叫苦。他当然知道最近长安市有西域珍宝出售,可是那些珍宝都价值不菲,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列侯也不能随意购买。馆陶长公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又不知道要花几千金才能满足她的**。

    不过,面对这位长公主,他们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不敢拒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离开了长乐宫,一起赶往未央宫宣室殿。

    天子已经等得心急,看到二人出现,连忙笑脸相迎。把他们二人请上殿,把河西的战事一说,刚想问封赏的建议,许昌便皱起了眉头,问道:“陛下,李广出击河西是什么时候的决定,臣怎么一点也不清楚?”

    天子一愣。“上次在长乐宫,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不是说了么?”

    “陛下,那时候说的只是李广、程不识、韩安国三位将军出镇边关,加强边防,以免匈奴人扰边,可没说出击啊。就算李广调任陇西太守,他也应该加强边防,怎么能轻率出战?”

    天子眼中的兴奋散去。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许昌和庄青翟。许庄二人不敢与他对视,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天子明白了,歪了歪嘴角。“二位姗姗来迟,是从长乐宫来的吧?”

    庄青翟犹豫了片刻,长身而起。“陛下所言甚是,正是聆听了太皇太后和窦太主的高见……”

    “哼!”天子拂袖而去,将许昌和庄青翟扔在大殿上。

    庄青翟尴尬的拱着手,看了许昌一眼,长叹一声,相视苦笑。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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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箭神介绍:
少年强,则大汉强!
这是一个侠气纵横,意气风发的时代。
胯下千里马,掌中宝雕弓,匹马踏匈奴,三箭定天山。
功名自当马上取,大汉雄风万里扬。
大汉箭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箭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箭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