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生肉
梁啸虽然听不懂匈奴话,却大致猜得出浑邪王的意思。他轻蔑的骂了一句:“傻逼”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可能谈判吗?你能放过我,我也不能放过你啊。费了这么多心机,把你诱到山上来,我可不是和你侃大山的。
“什么情况?”
郭文斌从山崖边露出头,大声说道:“是一道涧,水很大,不知道有多深,恐怕过不去。”
“那就不过了,跟他们拼了。”梁啸咬牙切齿,顿了顿,又道:“能打点水上来吗?很渴啊。”
“没问题,我来想办法。”
梁啸转过身,冲着荼牛儿摆摆手。“把马杀了。”
“真杀?”荼牛儿有些犹豫。月亮是一匹难得的西域良驹,那么多战马,只有它撑到了最后。就算掉骠严重,只要养护得法,终究还是能恢复的。杀了太可惜了。
“我们需要一个掩体,更需要肉。”梁啸虽然心中不忍,却必须做出决断,而且要显得胸有成竹。“马上就到大宛了,好马多的是,还在乎这些?你真是小家子气。”
众人笑了起来,虽然被匈奴人围在绝路上,可这正是梁啸事先希望的,所以他们不仅一点不紧张,反而有点兴奋。区区数人,在草原上狂奔几千里,将几千匈奴精锐甩在屁股后面,已经有了吹牛的资本,如果还能砍下浑邪王的首级,就算战死在此,这辈子也够本了。
当然,活着出去更好。马上就到大宛了。有无数美人美酒和宝马等着他们,这些都是他们的最爱,已经到了门口,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为了这个目标,一匹好马又算得了什么。
荼牛儿没有再说什么。<>上前抱住月亮的脖子,一刀捅了进去。这口夺自姑鹿狐的宝刀果然是锋利无比,一下子就割断了月亮的脖子。月亮四肢颤抖了两下,就慢慢的倒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它美丽的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梁啸让荼牛儿卸下四条马腿,又割下一大块肉。用短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每人分上一块。
“吃生的?”李舒昀皱起了眉头。
“要不等我嚼一下,再吐出来给你吃?”谢广隆嘿嘿笑着,将血淋淋的生马肉扔进了嘴里,赞了一声:“果然是西域良驹。肉都好吃得多。”
“可惜没有酒了,要不然葡萄酒配马肉,也是很不错的嘛。”郭武说着,将马肉塞里嘴里,三口两口就咽了下去。他意犹未尽。“牛儿,再来一块。”
荼牛儿又割了一块给他,看着他和谢广隆吃得津津有味,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一块。直皱眉头。
“赶紧吃啊。”谢广隆叫道:“你不吃就给我,别浪费啊。不吃饱哪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杀人,不杀人,怎么活着赶到大宛。不赶到……”
“行了,你闭嘴吧。”荼牛儿一咬牙,将生马肉塞进嘴里,用力嚼了两下。一伸脖子,咽了下去。
看到他那副难受的样子。谢广隆得意地哈哈大笑,转而又取笑起庞硕来。不得不说。这群人里面,最有草原生存经验的人就是他和郭武,梁啸等人都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梁啸倒是吃过生鱼片,生马肉却是第一次。
梁啸切下一小条带着血的马肉,塞到了嘴里。马肉软软的,有浓烈的血腥味,轻轻咬了一口,血就沿着嘴角流了下来。梁啸差点吐出来,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正如谢广隆所说,如果不吃,就没有力气,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为了生存,别说是新鲜的马肉,就算是人肉,他也必须吃。
他也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怯,否则不仅无法顺利的指挥他们,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第一口难,第二口就容易了,而且越吃越香。”谢广隆挤到前面,自己动手割下一条,塞到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看起来就像吃大餐一样。“其实这也没什么,人肉我都吃过……”
“呕”庞硕忍不住了,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谢广隆哈哈大笑。李舒昀等人一直有些看不起他和郭武,就连和他最投缘的庞硕有时候都会不自觉的露出内地人的优越感,现在看到这些内地人被生马肉吓住,进了不口,谢广隆非常开心,大声说话,尽显豪情。
梁啸和庞硕一样,也有一种强烈的呕吐。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可以说,从踏上西行之路的那一天,他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之所以费心费力的将月亮带到山上来,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当口粮。
他强压着翻涌的胃,硬生生的将马肉咽了下去,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大人,怎么样?”谢广隆挤眉弄眼的说道:“味道不错吧?”
“的确不错。”梁啸恶狠狠的说道:“再来一块。”
谢广隆一愣,讪讪的笑道:“大人,当真?”
梁啸不理他,从荼牛儿手中抢过短刀,割下一条,直接塞进了嘴里,发狠似的嚼了起来。众人见了,不禁骇然。李舒昀看着手里的马肉,咬了咬牙,也塞进了嘴里,用力的大嚼着。
“哈哈,果然如你所说,第一口难,第二口就容易多了。”梁啸咽下马肉,放声大笑,再次切下一块,扔进嘴里。
在他的带动下,所有人都吃了几块生马肉。
远处的匈奴人看了,面面相觑。<>这帮汉人的野蛮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吃生肉这种事情,就连草原上的人也未必个个有这样的经验。不到那种程度,谁会吃生肉啊。
在吃惊的同时,浑邪王又觉得自己胜劵在握。如果不是到了绝路上,梁啸这样的中原人会吃生马肉?
他又大声劝降了几句,见梁啸根本不理他。立刻命令进攻。
匈奴人从不同的方向围了过来,各找位置,全力发射,掩护着同伴进攻,一时间。箭落如雨,划破夜风,从梁啸等人的耳边穿过。
梁啸让所有人以死马为依托,围成一个半圆阵,庞硕谢广隆手持骑盾,各守一边。李舒昀和郭武站在他们身后,全力射击。他则在荼牛儿的保护下,不断的射击。
匈奴人的箭不断的飞来,有的从他们头顶飞过,有的射在了盾牌上。有的射在了马身上。荼牛儿不断从马身上拔下箭,递给梁啸,梁啸再搭上弦射出去。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梁啸等人固然无路可退,只能死守,匈奴人想攻上来也不容易。他们人数虽多,却因为地势所限,根本铺展不开。能和梁啸啸等人面对面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就算他们躲过了梁啸等人的箭,冲到了阵前,也很难承受庞硕和谢广隆的夹击。接连被斩杀在阵前。
双方恶战大半个时辰,匈奴人扔下三四十具尸体,还是未能前进半步。
浑邪王犹豫了。经过大半天的战斗,他虽然将梁啸逼到了绝路上,却也伤亡惨重。现在真正能战的人不足二十,要想攻破梁啸的阵地。看起来一点希望也没有。
要不……还是等等吧。有不少掉队的部下正在赶过来,等他们来了再攻击也不迟。反正梁啸他们无路可逃。能吃的也只有这匹马而已。吃完了这匹马,他还能吃什么?
浑邪王下令后退三十步。每个人都找地方藏好,以免被梁啸等人的冷箭袭击。
见匈奴人退去,梁啸松了一口气。“大虎,老谢,你们休息怎么样?”
“早休息好了,看你们出手,心里痒痒啊。”谢广隆夸张的咂了咂嘴。“生肉就是有劲,满嘴生香。”
庞硕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梁啸笑了。谢广隆这货虽然粗鲁,不过粗人有粗人的好处,神经粗啊。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能以满不在乎的态度面对,能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
与匈奴人战了大半个时辰,主要是他们三个射手阻击,庞硕谢广隆和荼牛儿基本上没出什么力气,就是要让他们好好休息,为接下来的反击做准备。
他一直在留心匈奴人的数量,据他估计,浑邪王身边现在最多只有三十人,而且有一部分人已经受了伤。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士气严重受挫,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
“牛儿,帮我解甲。”梁啸放下了弓,脱下了头盔。两条蛆从他的头发里爬了出来,沿着他的额头往下爬,他却没力气去拂落。他的手臂在发抖,手指也鲜血淋漓,几乎失去了知觉。这时候,每一点力气都是宝贵的,他舍不得浪费在这两条蛆身上
荼牛儿走了过来,帮梁啸解下了甲。就在众人的面前,梁啸调整呼吸,挥动胳膊,开始放松身体。
夕阳渐渐落山,将半边天染成血红,在这血红的天空映衬下,梁啸缓缓伸展身体,虽然哪怕是动一下手指也会痛得钻心,他还是一丝不苛的练习着引弓的动作,每一次定格,都仿佛一尊铁铸的塑像。
冷汗如雨,浸湿了他的头发,浸湿了他的战袍,化开了他脸上的血迹,蜿蜒流淌。
浑邪王远远的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看着他举弓的的姿势,虽然知道他手里没有弓,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梁啸射了半天箭,肯定累到了极点,非常想趁机攻过去,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想离开。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到一旁,看到儿子戳在汉节上的首级时,他又忍不住责备自己。首级虽然已经腐烂,可是他却觉得儿子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流着眼睛,请求自己带他回家。
“好孩子,你再多等一会儿。”浑邪王咬着牙,暗自发狠。
整整一个时辰后,当夕阳完全落下了地平线,天地之间一片漆黑,梁啸终于做好了准备,熟悉的热流涌遍全身。他重新披上铁甲,戴上头盔,拿起弓,轻声说道:
“兄弟们,杀人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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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斩首
梁啸在努力恢复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警戒的警戒,吃肉的吃肉,要不就像梁啸一样在活动身体,为即将开始的最后一战做准备。
他们都很清楚,生与死,就取决于待会儿的雷霆一击。
斩下浑邪王的首级,夺取匈奴人的马匹,进入大宛国,迎接他们的将是美人和美酒。
稍有差池,他们将被匈奴人砍下首级,葬身于异国他乡,连魂魄都无法回到故里。
没有退路,只有一搏。此时此刻,每一个人,每一点力气,都有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因素。所以,没有人敢大意,都竭尽所能的积攒力气,就连腥燥的马肉都成了他们的佳肴。
听到梁啸这一声低语,他们却像是听到了雷鸣的战鼓,纷纷站了起来,最后一次检查甲胄和武器。
匈奴人在五十步之外,隐在乱石之间,堵住了梁啸等人的去路。听到这边的异动,他们纷纷从藏身之处露出头来,小心的查看,一看到巨石上持弓而立的身影,所有人心里都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
这些匈奴精锐感受到了临战的气氛,纷纷踩灭了面前的篝火,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即使是藏在巨石之后,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浑邪王也爬了起来。虽然没有上阵搏杀,可是这大半天时间,他也累得不轻。痛苦和愤怒快要击倒他了。此时此刻,他后悔莫及,早知这些汉人这么难缠,当初就不应该让姑鹿狐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如今骑虎难下,不仅损失了百余精锐,连自己都有危险。汉人垂死反扑,又是他们擅长的步战,自己人手虽多,却没有一点胜算。
“把火灭了。”浑邪王犹豫了好一会。还是下令部下把面前的篝火灭了。
两个卫士上前,提起火上的铜壶,将一壶马奶全部落在火上。火灭了,嗤嗤作响。冒出一股青烟。
巨石上,梁啸耳朵轻动。虽然听不懂匈奴语,但是他听到了浑邪王的声音。鏊战一天,他对浑邪王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王者就是王者,即使处于悲伤和愤怒之中。那种自然而然的霸气也掩饰不住。
梁啸作了个手指,指了指浑邪王所在的位置,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荼牛儿、庞硕等人会意,庞硕手持铁刀,站在了梁啸身前,荼牛儿手握短刀,悄悄地潜了出去。借着夜色,他时而蛇行,时而兔跃,时而静伏不动。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潜到了匈奴人的身前,与最接近的匈奴人只隔一块巨石。
梁啸点了点头,从箭囊里抽出四枝箭,搭下一枝,手指夹着三枝,垂手而立,眼睛却盯着荼牛儿身边的巨石,密切注视着匈奴人的动静。
荼牛儿突然转身,转过巨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匈奴人背后。藏在巨石后的匈奴人听到声音,还没来及得回头,荼牛儿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挥刀割断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匈奴人奋力挣扎着,却喊不出来,他的力气随着鲜血涌出,很快就不动了。
荼牛儿如法泡制,再杀两人,潜到浑邪王身边十步。终于。匈奴人感觉到了异样,接连喊了几声,见没人响应,有四个匈奴人冲了出来。他们发现了荼牛儿,立刻挥起战刀,咆哮着冲了过来。
荼牛儿转身就跑。匈奴人紧追不舍,不期然间暴露在梁啸面前。
梁啸闪电般的开弓放箭,羽箭飞驰而出,瞬间飞跃五十余步,一箭正中四个匈奴人中倒数第二个。那个匈奴人闷声一声,仰面就倒。
其他三个匈奴人也听到了箭啸声,不由得大吃一惊,转身就想退回大石后。梁啸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再发一箭,将最后一人射倒在地。
与此同时,荼牛儿转身反扑,飞起一腿,正中身后匈奴人的下体。匈奴人痛得双手抱腹,弯下了腰。荼牛儿翻身一跃,从他背上跳了过去,一脚正中另一个匈奴人的面门,反手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那个匈奴人被踹得踉踉跄跄,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乱石中,疼得呲牙咧嘴。他刚刚喊出一声痛,一箭飞至,正中他的嘴巴,将他钉在了地上。
“上!”梁啸再次搭上一枝箭,厉喝一声。
“喏!”庞硕在前,谢广隆在后,冲了出去。
郭武和李舒昀也冲了出去,分别抢占两个制高点,不顾危险地站在巨石之上,居高临下,用弓箭进行压制,掩护庞硕和谢广隆往前突进。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大小几十次战斗的历炼,他们已经相当默契,根本不用说,各人都知道应该在什么位置。
匈奴人虽然有准备,却还是没想到攻击会如此迅猛,他们纷纷从藏身之后冲出来,有的挥刀迎向庞硕和谢广隆,有的藏在巨石后面,拉弓搭箭,进行反击。
一时间,箭羽交驰,嗖嗖有声,刀矛相交,火星四溅。
借着匈奴人大乱的机会,荼牛儿却像幽灵一般消失了。他避开了正面战场,凭借着矫健的身手,迂回到了浑邪王的后方。
浑邪王正指挥部下反击,要将梁啸等人拦住或者杀死在阵前,突然觉得身后传来强烈的杀意。他不假思索,拔刀,转身,一刀劈下。
荼牛儿暗赞一声,横行一步,劈开了浑邪王的劈砍,撞倒一个匈奴人,短刀轻而易举的刺进了他身上的铁甲,又用力一划,将他的胸腹划开,然后用力一推。
匈奴人惨叫着,扑向浑邪王。浑邪王怒吼着,一刀将他砍倒,又咆哮着扑向荼牛儿。与此同时,五个匈奴人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过来,将荼牛儿围在中间。
荼牛儿全力反击,“呯呯呯!”拳脚交加,毫不威惧。
“杀了他,杀了他!”浑邪王退出战圈,连声怒吼。
梁啸等人听到荼牛儿的声音,又听到浑邪王的吼声,纷纷赶向浑邪王的位置。匈奴人拼死阻击,双方搅杀在一起。庞硕和谢广隆互相掩护。交替杀进,面前无一合之敌。匈奴人人多势众,前仆后继,以死相搏。庞谢二人虽然骁勇。一时也很难靠近。
一旦胶着,匈奴人人多的优势立刻展现出来,不仅荼牛儿三人分别被困住,李舒昀和郭武也遭到了猛烈的反击,片刻之间。他们就中了数箭,李舒昀大腿中箭,一个趔趄从巨石上摔了下来,两个匈奴人扑到,将他摁倒在地,一个人举起刀就刺。
“大人救我!”李舒昀大叫一声。
话音未落,一箭飞驰而至,正中那个匈奴人的髡头。匈奴人被箭带得后退一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另一个匈奴人大吃一惊,举刀劈向奔来了梁啸。李舒昀抬起双腿。将他绊倒在地,翻身骑在他的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拧,“喀嗒”一声,匈奴人瘫软在地,当场气绝。
“怎么样?”梁啸奔了过来,大声说道。
“多谢大人,我没事。”李舒昀一咬牙,从大腿上拔下箭。搭上弦,射杀一个近在咫尺的匈奴人,再次爬上巨石。
“你小心。”梁啸一边说着,一边奔向一块巨石。跳了上去,向浑邪王的方向连射数箭。
两个围着荼牛儿的匈奴人中箭倒地,荼牛儿趁势跳出了包围,再次扑向浑邪王。
看到梁啸的身影,立刻有几个匈奴人向他扑来,几乎在一瞬间。有十几枝箭射向了梁啸。梁啸身上的铁甲被射得丁当作响,火星四溅,仿佛夜空中的焰火。
距离实在太近了,即使这身铁甲的防护能力相当不错,还是被几枝箭射穿了。箭头射进了梁啸的皮肉中,痛不可当。梁啸却连拔箭的时间都没有,不停的拉弓射箭,将一个个挡在庞硕和谢广隆身前的匈奴人射倒。
庞硕和谢广隆连声怒吼,冲出了包围,冲到了浑邪王身边。庞硕大喝一声,双手举刀,一刀劈下。
浑邪王大惊失色,连步后退。两个匈奴人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挡在庞硕面门。谢广隆及时的刺出了长矛,将一个匈奴人挡住,庞硕将另一个匈奴人斩为两半,顺手一刀,捅向浑邪王。
浑邪王身后就是巨石,无路可退,被一刀捅穿小腹,痛得嘶声大叫。
听到浑邪王的惨叫声,匈奴人顾不上攻击梁啸等人,向荼牛儿三人杀去。
“背后有我,你们干掉浑邪王。”谢广隆大叫一声,转过身,挥舞长矛,挡住冲过来的匈奴人。
一个匈奴人被刺中,却没有倒下。他双手抓住长矛,向前猛推。谢广隆大喝一声,双腿成弓箭步,用力顶住。眼看着有其他匈奴人想要挤过来,他左摇右晃,撞得那些匈奴人立足不稳。匈奴人大怒,挥刀猛砍。
谢广隆立刻陷入四五个人匈奴人的围攻,却死战不退。
浑邪王被庞硕的铁刀钉住,动弹不停。荼牛儿飞身扑上,一刀割下他的首级。
“斩首——”荼牛儿揪着浑邪王的首级,高高举起,厉声长啸。
“太好了。”谢广隆哑着嗓子,嘶声大笑。“你们快来救我,老子撑不住了。”
“来了。”庞硕抽出铁刀,返身再战,接连砍倒两个匈奴人,将谢广隆救了出来。谢广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哑声狂笑。
听到荼牛儿的声音,梁啸大喜,急声道:“文斌,快用匈奴语喊一遍。”
郭文斌不敢怠慢,连忙用匈奴语大喊了几声,与此同时,荼牛儿也跳上大石,将浑邪王的首级高高举起。正在激战的匈奴人听了,顿时士气大落。
趁此机会,梁啸等人再杀数人,双方分开,相距数步,瞪着血红的眼睛,各自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幸存的十来个匈奴人慢慢退后,转过身,落荒而逃。
-
-(未完待续。)
第220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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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皋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策马奔驰的匈奴人,愁眉不展。∈↗,
在雁门滞留了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接到了匈奴人的入境通知,在两个匈奴人的引领下进入草原。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使命就此一帆风顺。匈奴人非常傲慢,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急的时候日夜兼程,慢的时候两三天不挪窝,完全不考虑他们的感受。现在,匈奴人看到了一只鹿,一时兴起,又去射鹿了,把他们扔在半路上。
郎官们非常愤怒,屡次向枚皋递眼色,要给匈奴人一点厉害看看。枚皋没有理他们。他清楚自己的使命,杀了这两个匈奴人容易,引起纠纷,使命无法达成,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是这些头脑简单的郎官,他必须掌握好分寸。然而,郎官们却因此对他颇有不屑,经常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提起梁啸,特别是梁啸追击那些匈奴人的事,用梁啸的骁勇来暗讽他的懦弱。
枚皋不和他们计较。他知道梁啸如果在此,也不会像这些郎官们想的那样简单粗暴。不过,他也觉得,如果梁啸在,他一定不会让这些匈奴人这么张狂。
他不是梁啸,他没有梁啸的神奇射艺,他只有出口成章的文采,可惜这些对匈奴人来说没用。匈奴人勉强听得懂汉话,却欣赏不了华丽的大赋。和他们谈赋,无异于对牛弹琴,远不如梁啸的弓箭来得实在。
枚皋只能叹惜。
“大人,你说梁啸他们能顺利到达大月氏吗?”马戎悄悄的问道。
枚皋沉默了片刻,坚定的说道:“一定能。匈奴人拖延时间。很可能是想激怒我们。或者不想让我们及时赶到单于庭。”
“为什么?”
“我怀疑单于庭现在没什么人。或者……有很多人。”
马戎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管是没什么人还是有很多人,都意味着匈奴人会有行动。结合匈奴人最近形势不好的传言,他们的行动很可能就是南下侵扰。如此一来,只怕汉境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我希望梁啸能够成功。不管怎么说,把匈奴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域去,哪怕只是一部分,也是好的。”
马戎点了点头。
……
看着落荒而逃的匈奴人。梁啸等人放声大笑。
“谁说匈奴人善战?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庞硕扶着谢广隆,嘿嘿笑道:“你看,我们只有七个人,不一样杀他们屁滚尿流?以后看到他们,不要怕,知道不?”
谢广隆疼得呲牙咧嘴,骂道:“你轻点,老子为了掩护你们,挨了好几下呢。唉哟,我的亲娘唉。疼死我了。我说大人,这次我没有抢功吧?”
“正因为你没有抢功。所以我们得手了。”梁啸同样疼得咬牙切齿。“牛儿,你轻点,我的五脏六腑都被勾出来了。”
荼牛儿苦笑道:“我也没办法,不赶紧把箭拔出来,伤口会更大。不用匈奴人砍,流血就能把你流干了。”
“放心,老子死不掉。”梁啸虽然觉得有些头晕,却还是信心十足的笑了。“大宛的美人美酒等着我呢,我怎么能死。我死了,岂不是全部便宜了你们这些浑蛋。”
“哈哈,大人所言甚是。”众人大笑,七嘴八舌的逗趣。
虽然个个受伤,而且都不轻,可是能从数千匈奴人的追杀下逃生,斩杀百余人,还砍下了浑邪王的首级,这样的胜利就像鸡血一样,让他们兴奋不已。谁也不肯喊疼,一个赛一个的豪迈。
拔出身上的箭,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梁啸等人赶到山下。眼前只有几十匹马,连一个匈奴人的影子都没有。他们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看到这幅情影,大家又是一阵笑话,情绪高涨到了极点。
梁啸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匈奴人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顽强。浑邪王一死,他们彻底崩溃了,只顾着逃命,连这些马都没带走,正好便宜了他们。
游牧民族,不过如此。梁啸想起了前世常听的一句: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可是在岳家军面前,过万的女真一样是个渣。游牧民族可怕,不过是那些懦弱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女真人打得辽人落花流水,可是辽人残军却依然能打得宋人一败涂地。现在呢,汉人很快就要将匈奴人打得鼻青眼肿,而匈奴残部进入欧洲,却把欧洲人打得鬼哭狼嚎,称之为上帝之鞭。
强汉的名声可是实实在在的用刀砍出来的,不是用笔杆子吹出来的。
梁啸等人挑了十几匹马,又将匈奴人落下的干粮箭枝收集起来,跨上马,趁着夜色,进入了山口。还有更多的匈奴人在后面,谁也不敢保证里面不会出一两个狠人,非要追上来为浑邪王父子报仇。
他们现在已经虚弱之极,再遇上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趴在马背上,梁啸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战袄已经被血浸透,沉重无比,甚至有血迹从袖筒里滴了出来。最后的激战让他中了好几箭,大腿内侧的伤也到了无法支撑的地步。
终于,他从马上滚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几乎在同时,谢广隆也从马上滑了下来,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
梁媌忽然翻身坐起,眼睛发直,冷汗淋漓。
李蓉清惊醒,连忙坐了起来,给梁媌披上一件衣服,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阿母,又梦到阿啸了?”
梁媌点点头,裹紧了衣服,却没有说话。李蓉清见了,眼中忧色更浓。“是不是……凶兆?”
梁媌看了李蓉清一眼,沉默了片刻:“什么时辰了?”
“应该是丑时了吧。”
“那还好,下半夜的梦是反的。我儿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李蓉清没有说话。梁媌这么说。自然是做了噩梦。什么下半夜梦是反的,恐怕也只是自我安慰。区区数人,西行万里,还要从匈奴人的地盘上经过,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此时此刻,只怕梁媌的心里后悔莫及。
如果不是她一直念叨着要梁啸立功封侯,梁啸会这么拼命,冒这么大的险去西域?
西域在哪儿啊?那个大月氏又在哪儿?
李蓉清沉默不语。眼泪却无声的滑落。梁媌瞅见李蓉清眼角的泪光,也心酸不已,反手将李蓉清抱在怀里,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李蓉清也抱住梁媌,两人一动不动,坐了很久,像一尊石像。
……
等梁啸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半旧的帐篷,一个修长的身影忙碌着,进进出出。
耳边传来响亮的呼噜声。梁啸不用转头,就听出这是谢广隆的声音。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货还真是命大,被匈奴人砍了那么多刀居然还没死。听这鼾声,他应该恢复了差不多了。
梁啸随即又听到了郭文斌的声音。郭文斌正说着一种与匈奴语有点相似的语言。和他对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声叹息。
梁啸抬起头,扯动了伤口,不由得痛得叫了一声。
一张白晳的面庞凑了过来,几缕金色的头发落在梁啸鼻端,梁啸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那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尖叫起来。
刹那间,几个人冲了进来,围着梁啸,异口同声的说:“大人,你醒了?”
梁啸仔细一看,郭文斌李舒昀郭武荼牛儿和庞硕,一个不少。他笑了。“你们都没事了?”
“一点皮肉伤,早没事了。”郭文斌笑道:“大人,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怎么,我伤得很重?”
“虽然没伤着骨头,可是流血太多,你一直昏迷不醒,又发了高烧。我们……”
郭文斌没说完,就被李舒昀扯开了。李舒昀瞪了郭文斌一眼:“大人没事了。”
郭文斌如梦初醒,连声说道:“是的,是的,大人没事了,大人没事了。”
其他人见郭文斌这副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眉宇之间有些不屑。梁啸明白,对于其他人来说,既然选择刀头舔血,对死亡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对郭文斌来说情况却有些不同,他下的赌注太大了,容不得一点闪失,自然更紧张。
“我们在哪儿?”
“乌孙和大宛的交界处,我们在一家大宛牧民的帐篷里。”郭文斌转身将一个高鼻深目一把络腮胡须的老头拉到跟前。“这位安德鲁老人,是这家的主人,照顾大人的是他的孙女安德莉亚。”
“多谢老人家。”梁啸费力的坐起身来,向安德鲁老人躬身行礼,又向躲在安德鲁背后的安德莉亚点头致意。安德莉亚红了脸,转身走了出去。
安德鲁哈哈大笑,他拉着梁啸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郭文斌含笑翻译道:“来自大汉的箭神将军,我们一家欢迎你的到来,勇敢的人总是受人尊敬,更何况你还是如此的年轻俊美,简直就是人世间的阿波罗。”
郭文斌顿了顿,解释道:“阿波罗是西夷的太阳神,擅长射箭。”
梁啸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这个赞扬太高大上了,他可承受不起。
郭文斌笑道:“大人,老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勇士,最敬佩勇敢的人。听说我们杀死了几十倍的匈奴人,他不要任何报酬,供应我们吃住,还为我们找来了草药疗伤。如果不是安鲁德老人的药和安德莉亚的精心照顾,大人估计还要睡几天呢。”
-(未完待续。。)
第221章 希腊遗风
在郭文斌的掺扶下,梁啸慢慢的走出了帐篷。
帐篷立在一个大湖的旁边,碧蓝的湖水波光粼粼,在冬天的阳光下闪着金光。深绿色的草原沿着湖面铺展开去,无边无际,一群羊散落在湖边,在草地上自由的奔跑,时不时的抬起叫一声。
几十匹去了鞍辔的战马在湖边吃着草,一个黑发少年骑着马,摇着马鞭,正在草原上轻快的奔驰。
安德莉亚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梁啸在毯子上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风光,顿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就连一直挂在心头的封侯拜将都有些淡漠了,只想在这里长住下去,管他月氏人还是匈奴人呢。
安德莉亚转身进帐,将谢广隆扶了出来。谢广隆的大半个脸被布包住,还有些血迹。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和安德莉亚调?情,逗得安德莉亚小脸绯红,眼波如水。
“这个种马。”李舒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在梁啸身边坐下,递过一把葡萄干。“大人,尝尝,真甜。”
梁啸接过,打量了一下李舒昀的腿。“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舒昀轻轻的拍了拍。“不碍事了,再过两天就好了,不管是骑马还是骑人,都不碍事。”
“你不是种马?”谢广隆走了过来,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别忘了是谁第一个偷腥的。”
李舒昀尴尬的笑了笑,不理谢广隆,正色道:“大人。我们已经耽误了好几天。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还是尽快起程,赶往月氏为好。”
梁啸点点头。浑邪王奉命协助乌孙攻击月氏,结果浑邪王父子被他杀了,一旦乌孙王发现他的踪迹,肯定会派大军追杀。除此之外,浑邪王的其他儿子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尽快赶到大月氏,让大月氏做好准备。以免被乌孙人和匈奴人一击而溃。”
梁啸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吗?我担心大月氏人已经不敢和乌孙人作战,他们宁愿避而远之。”
“不会吧,他们会抛弃故土,宁愿留在异乡?”
“游牧民族哪里有什么故乡一说。”梁啸苦笑一声:“帐篷就是他们的家,哪里适合放牧,哪里适合生存,哪里就是他们的家。”
李舒昀愣了一下,很是意外。
对来自内地的他来说,这完全是另外一种思维。对汉人来说。好男人志在四方困难不错,可落叶归根却也是人之常情。汉军出征。哪怕离家万里,战死的将士遗体也会运回故乡安葬。这草原上的人连故乡都不要?
果然是野蛮人啊。
“那大人打算怎么办?”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要想让月氏人与匈奴死嗑,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无路可走,只能背水一战。”
“这……怎么才能做到?”
“我也不太清楚。”梁啸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去大宛,让兄弟们痛快一下,然后再作计较。舒昀,我们这一趟的任务可不轻松,你要有心理准备,多留个心眼。”
李舒昀看看梁啸,点了点头。梁啸说这句话是把他当心腹的意思,他岂能不知。
“大人,什么时候走?”谢广隆一听大宛就按捺不住。“还有啊,我们穷得丁当响了,哪有钱痛快?”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就算举债,也一定让你们得偿所愿。”
“这话听着过瘾。”谢广隆一拍大腿,咧着大嘴乐了。
梁啸等人坐在毯子上闲聊,安德莉亚却拉来了一辆车,将帐篷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装在马车上,又去拆帐篷,竟是一副要搬家的样子。梁啸很好奇,他知道游牧民族会时常搬家,可是现在还算不太冷,草场看起来也非常茂盛,远没有到要搬家的地步,怎么突然要走?
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见梁啸好奇,郭文斌解释道:“大人,这里原本是乌孙人的牧场。乌孙人被月氏人击败后,大宛人就慢慢侵入了这片草场,最远的时候一直到山口以东。现在乌孙人有匈奴人的支持,又横起来了,他们不能靠得太近。要是被乌孙人发现了,麻烦就大了。”
“有这么严重吗?”梁啸不以为然。游牧民族,强者为尊,匈奴强则依附匈奴,乌孙强就依附乌孙,到哪儿不是一样生活,有什么区别?
“大人有所不知,安德鲁老人一家并不是本地塞种,而是西夷,百年前东征至此。虽然如今穷困,只能放牧为生,可是他们看不起这些蛮夷,不愿意受他们统治。”
梁啸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家人的名字和匈奴人不太一样呢,原来他们是希腊人。阿波罗不就是希腊神话时的太阳神嘛。他不禁哑然失笑,真是事同此理,人同此心,希腊人即使已经沦落到放牧为生,却还是忘记不了征服者曾经的高贵。
郭文斌又道:“他们原本两天前就想走了,大人一直没醒,他们怕耽误了大人的伤势,就冒险留在这里。如今大人醒了,他们自然急着要离开。”
梁啸非常感激。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多少得有勇士精神才行。难怪老安德鲁那么激动,原本不仅仅是对他梁啸,更是他自己身为勇士的骄傲。
“你们一起帮忙吧。”梁啸站了起来。“我活动活动,躺了几天,感觉骨头都锈住了。”
“能行吗?”
“没问题。”梁啸摆摆手,示意李舒昀和郭文斌不用担心。他小心的站起来,一边慢慢的走动,一边晃动手臂,做一些伸展运动。他练习射箭一年多,日日苦炼,拉弓搭箭的动作已经融入血液,即使是无意识的动作也像在开弓。
李舒昀等人见了,以为他要进行练习,不方便在一旁观看,纷纷去帮安德莉亚拆帐篷去了。
梁啸在草原上随意的走动,摆动着手臂,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从临阵射杀姑鹿狐开始,他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当时没有注意,后来又一直忙于逃命,也没时间想。现在,他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终于可以考虑这个问题了。
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有什么问题。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炼,他不论是骑术还是射艺,自问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即使是和匈奴人比也毫不逊色。能从浑邪王及其精锐卫士的追杀下逃生,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问题,而且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嘿!”牧马的黑色短发少年骑着一匹枣红马奔了过来,扬着手,向梁啸打了个招呼,笑嘻嘻的举起了手中的小弓。少年左手持缰,右手持弓,看起来像是个左撇子。
梁啸灵光一闪,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射手的右侧是软肋。如果不是郭武掩护他,早在袭击姑鹿狐的那一战中,他可能就阵亡了。
郭武能左右射,虽然射艺不算出众,但这个技能却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绝大多数人天生就是右手灵活,所以都是左手持弓,右手勾弦,只有极少数或天生是左撇子,或后天辛苦练习的人才能左右双射。
左右双射的好处很明显:没有死角,与敌人对攻的时候,也不用刻意抢到对方的右侧。
梁啸笑了起来,举起手,冲着少年扬了扬,打了个招呼。
“你……能教我……射箭吗?”少年来到梁啸面前,翻身下马。他还没有成年,看起来只有六尺五寸高,只到梁啸的肩膀,身体也算不是强壮,却非常敏捷,是个学射的好材料。
梁啸很惊奇,少年的汉话虽然很生硬,而且有些音不对,但至少能听懂意思。
“你……会说汉话?”
少年掐起指尖,笑嘻嘻的说道:“一……点点,一……点点。我叫……帕里斯,我能……向你学射箭吗?”
梁啸乐了,伸手捏捏帕里斯的肩膀,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吗?学艺需要拜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帕里斯眨着眼睛,显然没太听懂。他抓了抓头。“我只是想学射箭而已,为什么要认你做我父亲?你想收我做养子吗?”
他一急,说的话就有点乱,梁啸听不懂了。他只好叫过郭文斌,让郭文斌翻译一下。听完帕里斯的疑惑,郭文斌先笑了。
“大人,西夷人虽不像我们汉人一样重亲情,常有不合伦?理之事,认养子却极是认真,养子和亲生子一样有继承权。帕里斯说,他只是想请你指点他一点射箭的窍门,没有想认你做养父的意思。他说,你们的年龄太相近了,不能做父子。”
梁啸拉过帕里斯,让他射两箭看看。帕里斯很兴奋,拉弓搭箭。一看他拉弓的姿势,梁啸就笑了。这明显是没人指点,自己摸索着瞎练的。如果练着玩还行,真想把这个当成谋生之道,用不了几年就会暗疾丛生。
“你真想当箭手?”
“当然,我是帕里斯。”帕里斯掀掀眉毛,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还要娶一个像海伦一样漂亮的女人。”
海伦?梁啸忽然意识到帕里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的乖乖,这小子志向远大啊。
-(未完待续。。)
...
第222章 距离产生美
据梁啸前世有限的希腊知识,帕里斯貌似就是那个拐跑了美女海伦,害死了老哥,最后射死了希腊英雄阿喀琉斯的特洛伊王子。↖,
没错,那货的确是个神箭手。
梁啸伸手按住帕里斯的右肩。“你再射一箭试试。”
帕里斯中手举弓,左手勾弦,肩头耸起,刚准备用力,梁啸用力一捏。帕里斯“唉呀”一声叫了起来,闪身跳了开去,恼怒的看着梁啸。梁啸也不说话,伸手从帕里斯手里取过弓,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左肩,示意帕里斯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帕里斯不明其意,却还是将手放了上来。梁啸以跪姿拉弓放箭,连射五箭,五枝箭飞出三十步远,几乎射在同一个地方,如同孔雀开屏。帕里斯看得张口结舌,又惊又喜。
“懂了吗?”梁啸指指自己的肩膀。
帕里斯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梁啸将弓还给他,慢慢的走开了。帕里斯挠挠头,试了两下,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肩膀习惯性的耸起,越射越乱,几乎连弓都不会拿了。
老安德鲁站在收拾好的马车前,看着缓缓走来的梁啸,欠身施了一礼,说了几句什么。郭文斌翻译道:“大人,安德鲁老人感谢你教帕里斯射箭,他说帕里斯天生就喜欢射箭,可惜一直没有人教他。”
“他为什么不教?”梁啸说道:“他应该曾经是个战士。”
“他的确曾经是个战士,不过他是个步卒,不是弓手。在大宛的军队里。只有蛮族才会做弓手。”
梁啸很意外。借助郭文斌的翻译。他和老安德鲁交流起来。有机会谈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战斗生涯。老安德鲁很兴奋。他套上马车,请梁啸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边转场,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起来。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
听了老安德鲁的回忆,梁啸才知道大宛原来是巴克特里亚王国的一部分,而巴克特里亚又是塞琉古王朝的一部分,像他这样的希腊将士后裔非常多。而且地位很高。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从东方来了一群野蛮人,他们攻占了两河之间的肥沃土地,把大宛和巴克特里亚分隔了开来,成了两个国家。
老安德鲁对那些野蛮人印象深刻。他就是在对野蛮人的战斗中受了伤,从此告别了军队,成了一个牧民。不过,在遗憾之余,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野蛮人占领河中地之地,巴克特里亚王国多次发动反击。损失惨重,他当年的好多战友都战死了。被野蛮人割去了头皮。
听着老安德鲁的感慨,梁啸和郭文斌又仔细分析了一番。老安德鲁所说的野蛮人有些混乱,好像有几批,按照梁啸本人的理解,应该既有塞人,又有月氏人,塞人是被月氏人赶来的,结果塞人打得巴特克里亚丢盔弃甲,占了河中地,而月氏人黄雀在后,又打得塞人丢盔弃甲,继续南逃。
匈奴人对月氏人的攻击就像一道海啸,一**的向西推进,改变了中亚的格局。
当然,这只是开始。用不了多久,海啸的缘头匈奴人也会被大汉击败,向西迁徙,引发一波更大的海啸,直到影响整个西方的格局。
这世界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啊。没有实力,就只能被人欺负。
在梁啸听老安德鲁讲故事的时候,帕里斯骑在马背上,一直在摸索开弓的技巧。他练了很久,也没找到窍门,非常沮丧。想过来问,却又不好意思,骑着马在远处不停的转圈。晚上扎了营,安德莉亚做好了晚饭,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听见。
安德莉亚恼了,跑上前,一把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拖到梁啸和安德鲁的面前。帕里斯红着脸,站在安德莉亚的身后。安德莉亚哇啦哇啦的喊了了一通,老安德鲁听了,连连点头,转身将郭文斌拉到一旁,嘀咕了几句。
郭文斌有些为难,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走了过来,低声对梁啸说道:“大人,老安德鲁想以两匹好马为酬劳,请你教帕里斯一点射箭的基础。如果大人觉得帕里斯资质还可以,他愿意将帕里斯送给大人做侍从,并奉献五匹最好的马。”
“侍从是什么意思?”
“和门客差不多,不过没有人身自由,更接近于奴婢。”
“他们可是骄傲的希腊人,愿意做奴婢?”
郭文斌笑了,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骄傲。“对塞人、月氏人来说,他们是骄傲的希腊人。可对我们汉人来说,他们就没什么骄傲可言了。别说他们,大宛的贵族看到我们汉人都非常客气。”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大汉是丝之国。”郭文斌的笑容更加灿烂。“大人别忘了,一匹价值七百钱的素练在这里可以卖到四五千钱,一匹价值千钱的文采在这里可以卖到万钱。在他们眼里,我们大汉简直是人人衣丝、遍地黄金的神仙国度。”
梁啸哑然,这大概就是距离产生美吧。
“再说了,帕里斯最好的前途也不过是从军,做一个普通的弓手,想做贵人的侍从都不可得。能跟着大人是他的福份,有什么不愿意的?他担心的是大人看不上他。”
梁啸明白了。连家赀不菲的郭文斌都想沾他的光,帕里斯更是求之不得。他想了想。“你觉得帕里斯如何,能做一个合格的侍从吗?”
“帕里斯聪明机灵,又会养马、驯马,还懂一点汉话,应该能帮一点忙。”郭文斌压低了声音。“大人,老安德鲁一家虽然不算富,可是有近百匹马,算得上好马的也有几匹,在这儿不算什么,带到长安,可是一笔不菲的家财啊。”
梁啸瞅了郭文斌一眼。不愧是商人,这帐算计得可真精明,居然惦记上人家的家产了。不过,他的话说得不错,大宛盛产好马,汉武帝为了大宛的马不惜发动一场战争。如果自己能带回几匹好马去,估计来回的路费差不多就够了。
“不急,再看看吧。我们对他也不了解,万一看错了人,岂不麻烦?再说了,我们现在前途未卜,不能耽误了他。你跟他说,他们救过我的命,我可以教他一点基础的东西,能不能练出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郭文斌点头,回头又和老安德鲁说了一遍。老安德鲁非常高兴,拉着帕里斯来给梁啸行礼。梁啸将帕里斯带到一旁,给他演示了空手开弓的练习方法,却没有讲为什么,让他自己去练习。
帕里斯将信将疑,有些茫然的走了。
梁啸没有多说。收徒这种事要看缘份的。他是两世为人,才能沉下心来习射,帕里斯还是少年心性,他有没有这个耐心和悟性,还要看他的造化。
虽然梁啸没有收帕里斯为侍从,可是毕竟有传艺之恩,老安德鲁一家对他们更是客气,殷勤备至。
看着笑逐颜开的一家人,梁啸暗自感慨,若有所思。
……
“来了,来了。”李蓉清放下手里的米篓,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青衣仆从,仆从后面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李蓉清有些紧张。“你……有什么事吗?”
“请问夫人,这是梁啸小郎君的府上吗?”
“是的,是的,你是……”
“我是雁门太守冯君的家奴冯无病,奉冯君之命,送梁君的侍妾回来。”冯无病说道,转身走到马车后,拉开了车门。“月亮姑娘,你可以下来了。”
在李蓉清惊讶的目光中,一个皮肤白晳,面庞圆润,看起来有些浮肿的少女走了下来,看了李蓉清一眼,脸上飞起一抹羞红,求助的看了一眼冯无病。冯无病笑道:“月亮姑娘不用紧张,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了。只要你好生服侍阿姑,必然不会受苦。”
月亮连连点头,走到李蓉清面前,怯生生的施了一礼,刚准备说话,忽然捂住了嘴,冲到一旁,哇哇的一阵干呕,却除了一滩清水,什么也没吐出来。
李蓉清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扶住。“你有身孕了?”
月亮红着脸,点点头。
李蓉清顿时五味杂陈,却不好多说什么,连忙将月亮和冯无病请进门,又将梁媌请了出来。梁媌听完冯无病的解释,看看月亮,不由得眉毛一挑。她什么也没说,让李蓉清取了两枚金饼,送冯无病出门。
冯无病高高兴兴的去了。这一趟差事很辛苦,不过能得到两金的赏钱,也算是不薄。
李蓉清回到堂上,梁媌还和月亮说着话。从雁门关走到长安,月亮学了不少汉话,勉强能和梁媌对话。她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讲述了被梁啸俘虏的经过,还讲了和自己叫同一个名字的白马。梁媌听了,怜惜不已,让李蓉清在后院东厢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梁啸房间的隔壁。
梁媌又让李蓉清把荼花儿请了过来。
胡细君已经五个月的身孕,家务事大部分都落在了李蓉清的身上,已经有点忙不过来,再增加了月亮,李蓉清独木难支,梁媌让荼花儿过来帮忙。梁家现在虽然有奴婢,可是梁媌还是愿意相信知根知底的荼花儿。
-(未完待续。。)
第223章 他乡遇故知
乌单跳下马,在四名身材高大的卫士随从下,大步流星的走向乌孙王帐。◇↓◇↓小◇↓说,
乌孙王猎骄靡从帐里走了出来,笑脸相迎。四只大手握在一起,猎骄靡挤了挤眼睛:“小心你姐。”说完,拉着乌单向帐内走去,大声笑道:“阿瑞堪,看看谁来了。”
“不用你喊这么大声,我知道是谁来了。不就是新一任浑邪王嘛。”阿瑞堪从帐后走了南来,背着手,歪着头,笑盈盈的打量着乌单。“浑邪王,心情如何?”
乌单讪讪的笑着,刚准备说话,阿瑞堪突然伸手抽出他腰间的刀,一刀砍了过去。乌单大惊失色,转头就跑,刀尖擦过铁甲,划出一溜火星。阿瑞堪不肯罢休,赶向一步,拦在帐篷门口,刀尖直指乌单面门。
乌单面色煞白,却不敢说什么,转身躲到猎骄靡身后,连连讨饶。
“姐,姐,你听我解释。”
“阏氏,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好不好?”猎骄靡也陪着笑脸,好言相劝。
“你少废话,要不然我连你也砍。”阿瑞堪厉声喝道:“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乌单哭笑不得。“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部落里想夺权的不是一个两个,我不把他们摆平,部落就会四分五散,还怎么为父王报仇?”
“你杀了多少人?”
“也没几个,连左大将在内,只有二十七人。”
猎骄靡吃了一惊,转身看着乌单。“那你带来多少人马?”
“两万。”
阿瑞堪厉喝一声:“说实话。”
乌单打了个哆嗦,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一万三千多人。”
猎骄靡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他原本指望能有三万匈奴骑兵做坚强后盾,现在只来了一半不到,比他预期的少了很多。如今双方的人马加起来不过三万人,这仗可就难打多了。
乌单无奈,只好耐心解释。浑邪王死得突然。又一直没看到尸体,很多人都怀疑是乌单自说自话,原本对姑鹿狐有心的人更是指责乌单弑父杀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用霹雳手段。浑邪王部很可能起内讧。乌单不得不痛下杀手,将不服从他的人一网打尽。
人是杀了,可是那些人的部下却不可能全部杀掉,而且杀戮太广容易引起反弹。从大局考虑,乌单允许一部分人离开。又留下一部分人赶回驻牧地稳定形势,带到这里的人就只有一万三千人了。
猎骄靡很失望。
他不好指责乌单做得不对,但是兵力不足的问题也不可忽视。他告诉乌单,接到消息之后,他已经派斥候越过山谷打探情报,目前还没有找到那几个汉人的消息。不过,有几个斥候失踪,他怀疑是被大宛人伏击了。毕竟山口那边的土地已经被大宛人占据了很久,让他们再吐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兵力的问题。不用担心。只要击败南山羌,自然有足够的兵力。”乌单拍着胸脯,很有把握的说道:“至于那几个汉人,他们也逃不掉。我在单于庭的时候见过一个被俘的汉使,听他说是去大月氏的,我估计这几个汉人也会去大月氏。只要我们攻克大月氏,就可以砍下他们的首级,为父王报仇。”
“你要是砍不下那几个汉人的首级,我就砍下你的首级。”阿瑞堪将刀扔下地上,转身离去。
乌单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庆幸不已。
猎骄靡却面有忧色,眉心蹙成了川字,久久没有平复。
……
老安德鲁一家离群索居,走了十几天。才算回到真正的大宛境内。
在这十几天时间里,安德莉亚每天宰一只羊。在新鲜羊肉、羊奶的滋补下,梁啸等人迅速的康复了。在和老安德鲁聊天,了解大宛以及整个中亚形势的同时,梁啸潜心练习右射的技巧。
要想改变一个既成习惯,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好在梁啸习射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习惯虽有,却没那么顽固,再加上他越过常人的坚忍和毅力,勉强摸到了一点门路,跨过了那个不适应的门槛,初步掌握了左右双射的关窍。
帕里斯的进展却很不顺利。他不理解梁啸为什么让他空手练习,不用弓怎么练习射箭?他觉得梁啸在骗他,趁梁啸练箭的时候,偷偷看了几次,发现梁啸自己就是这么练的,这才打消了疑虑。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做到像梁啸一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练习。他宁愿骑着马,和郭武一起在草原上奔驰。过了几天,老安德鲁也认命了,干脆请求让帕里斯向郭武习射。
梁啸答应了。他本来就没有对帕里斯抱太大的希望。确切的说,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练箭,因为像他这样两世为人,知道坚持有多重要的人几乎没有第二个。
滴水穿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道理谁都懂,能数年如一日的坚持练习的却凤毛麟角。
进入大宛国境,看到了一座叫素叶城的小城。城并不大,最多也就是和中原的县城一般大小,不过建筑风格明显不同,有浓郁的希腊味道。经过与老安德鲁的交流,梁啸已经有心理准备,郭文斌多次往来于大宛,自然也不意外,其他人却大为惊奇,连声赞叹。
这是他们离开雁门之后第一次看到城池,虽然风格迥异,却足以产生一种亲切感。
在郭文斌的带领下,梁啸等人走进了素叶城。
素叶城非常繁华。一进城门,梁啸等人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头尾相连的骆驼和马匹,无一不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人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街挤得满满当当,不少小孩叫着,笑着,在人群中穿梭,发出阵阵欢乐的笑声。
“哦,很繁华嘛,不比马邑差。”谢广隆由衷的发出感慨。“快看快看,那女人没穿衣服……”
梁啸顺着谢广隆的手指看了一眼,抬手就是一马鞭。“你别乱指,那是希腊人的神灵。”
“哈哈,他们的神都不穿衣服的吗?啧啧啧,这可真是不错呢。”谢广隆摸着下巴,打量着那个用大理石成雕成的塑像,眼睛闪闪发光。
李舒昀不解的说道:“这什么希腊人不是以贵族自居吗,怎么这么放荡?”
“这不是放荡,而是自信。”梁啸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大宛有强烈的希腊遗风,其审美观点和汉人有明显的不同。即使现在的汉人还不像以后那么保守,男女关系也很开放,可是和希腊以**为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入乡随俗,多看少说。”
“大人,我懂了,就是可以做,不能说。”谢广隆哈哈大笑。“大人,快点走吧,希望他们的女人也和这什么女神一样健美才好。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梁啸很无语。他有些怀疑,带这样的糙货出使,会不会有辱国体?
“你少说两句,行还是不行,待会儿就要见真章了。”郭文斌调侃道:“你确定你的伤真好了?这儿的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凶悍。”
谢广隆拍着胸脯,豪气冲天。“那当然,我早就养精蓄锐了。要不是没抽出空,我早让安德莉亚怀上了。”
众人大笑,不约而同的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郭文斌常来素叶城,领着大伙儿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一个大院前。他上前禀报,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胡服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出来。他一看到郭文斌,就放声大笑,用力拍了拍郭文斌的肩膀。
“小子,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怎么半年没到,又看到你了?”
郭文斌微微一笑,转身介绍道:“大人,这就是我父亲的好友,雁门马邑富商聂壹。壹翁,这是天子驾前的郎官,李广将军的部下,梁啸梁大人。”
“梁大人?幸会幸会。”
“聂壹?!”梁啸目瞪口呆。他在雁门市和关市转了那么久,都没遇到聂壹,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这人不应该在匈奴么,怎么跑到素叶城来了。看他一身胡装,像在这里定居了似的。
“大人认识我?”见梁啸语气不对,聂壹有些疑惑。
梁啸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王恢给的半片竹符落在了地上。“在雁门的时候常听人提起聂壹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拜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幸会幸会。”
聂壹眼尖,一下子认出了半片竹符,不由得眉毛一跳。他抢先一步,捡起竹符,仔细看了一眼,又送到梁啸手中。梁啸接过,塞在袖里,微微一笑:“多谢聂翁。”
“不客气,离家万里,所有的汉人都是乡党,应该互相亲近,何必这么客气。”聂壹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伸手相邀。“大人,请!”
看到聂壹的反应,梁啸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王恢所谓的接头人就是眼前这位聂壹。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在万里之外与聂壹接上头,他心里的担心放下了一大半。别的不说,有了聂壹这位大富翁,以及长安的那位大行令,这钱的事不用他担心了——
(未完待续。)
第224章 富商聂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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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现在身无分文。为了从浑邪王的追杀下逃生,他扔掉了几乎所有能扔掉的东西,尽一切可能的减轻负担,加快速度。
他因此将浑邪王拖得筋疲力尽,也让自己一穷二白。除了武器甲胄,他现在只有一枝汉节和印绶,连战马都是从匈奴人手中抢来的。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且不说拿什么去见大宛王、月氏王,如何兑现对手下人的承诺就足够让他犯难了。言无信不立,如果不能信守诺言,以后再拿这些话来鼓舞士气,效果就差得多了。对谢广隆这样的糙汉来说,讲什么国家大义太虚了,还是升官发财、美人美酒比较实在。
他让郭文斌领他来见汉商,就是想向这些汉商借一些钱,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等回到中原再还他们。现在遇到了聂壹,所有的困难立刻烟消云散。
聂壹不愧是经商多年的大商人,郭文斌刚刚讲述完这一路上的艰辛,他就明白了郭文斌的言外之意。他立刻安排酒席,为梁啸等人接风。
葡萄美酒斟满了杯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流水般的端了上来,妖娆妩媚的舞姬上来了,穿着轻薄的纱衣,半露着纤细的腰脚和浑圆结实的大腿,跳起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跳,眼神灵动,像灵巧的手指一样拨动众人的心弦,引得这些糙汉们眉开眼笑,大呼过瘾,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和舞姬一起跳了起来。
聂壹、郭文斌陪梁啸说话。
梁啸虽然也觉得这些舞姬的确漂亮动人。可是他还没急色的那个地步,再者他前世看惯了绝色,哪里会被这几个舞姬诱得失态。他脸上带着笑,静静的听聂壹说话,仔细揣摩着聂壹的心思。在他看来。聂壹似乎也不是能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就能舍身取义的那一类,他做反间,恐怕别有动机。
在聂壹的眼里,梁啸多了几分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心里的那点担心渐渐放下了。刚看到那半片竹符时,他其实是很担心的。梁啸太年轻了。他身边的这些随从也都是一些粗勇好斗的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如果梁啸也和他们一样,他就不打算表露身份了。
酒足饭饱,郎官们被侍女们送去休息,翻云覆雨不提。梁啸被聂壹引到了后院,只有荼牛儿一人相随,连郭文斌都识趣的走开了。他虽然不知道聂壹为什么一见面就将梁啸请到内室,但是他经商多年,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
聂壹命人送上几盘水果,然后掩上了门,从床后的柜子里取出半片竹符,轻轻的放在梁啸面前。
梁啸起身。将竹符取出,与聂壹的竹符放在一眼。
两片竹符严丝合缝,正是一对。
梁啸笑了。拱拱手。聂壹也笑了,他收起竹符,接着梁啸的手,回到座位上,似乎很自然的说道:“大人在门外的时候,落下这符。又曾经对我多有关注,莫非大行令曾经以大人说起过我的名字?”
梁啸摇了摇头。
他知道聂壹会问这个问题。任何一个执行秘密任务的人。都不会希望接头的人太多。如果王恢将聂壹的名字轻易的告诉他,对聂壹来说就太危险了。在这样的任务中。是否接头的主动权应该把握在聂壹的手里。
“聂壹过虑了。大行令未曾提起你的名字。我听说你的名字,是因为你在马邑太有名了。至于竹符,不瞒聂翁说,为了从匈奴人追杀下逃出来,我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唯有竹符、使节一直带在身边,掉下来是意外。你看我们现在个个衣衫破烂,形同乞丐,袖子都破了。一时之失,还请聂翁见谅。”
“原来如此。”聂壹看了一眼梁啸那破了几个大口子的衣服,也笑了。“那就请大人先沐浴更衣,然后再谈?”
“无妨。”梁啸泰然自若的掖起袖子。“现在又不是去见大宛王,不用那么讲究。聂翁,大行令让我去雁门与你接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壹叹了一口气。“大人,我是商人,怎么能坐守雁门。我也正奇怪呢,往常接头都是在春天,那时我一般都在雁门。这次怎么……”聂壹摇摇头,自失的一笑。“大人能否为我解惑?”
梁啸打量着聂壹,知道他心里还有不少疑问,不敢先亮出底牌。他笑道:“大概是因为太皇太后有恙,对匈奴人的反击迫在眉睫吧。”
“太皇太后身体不好吗?”
“一直不太好。年龄大了嘛,难免有些小毛病。”
“这倒也是。大人请,尝尝瓜果,大宛的瓜果很不错的。”
梁啸点点头,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慢慢的吮着。早就听郭文斌说大宛的瓜果有名,亲口尝一尝,果然不错。
聂壹自己取过一片瓜,慢慢的啃着,啃了好久,他才将瓜吃得干干净净,又慢慢的擦净手,抬起头,目光坚定。“大人不远万里,奔波到此,是想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吗?”
梁啸点了点头。
“那大人可能要失望了。”聂壹一声叹息。“大人来得太迟了。如果是有三十年前,大月氏人尚未攻占河中地的时候来,大月氏人也许还有点余勇杀回河西。现在嘛,又是一代人过去了,他们已经淡忘了仇恨,满足于河中地的富饶,恐怕没有杀回去的信心了。”
梁啸重新拈一颗葡萄,轻笑一声:“来了,就不晚。”
聂壹不解的看着梁啸。“大人有何高见?”
梁啸将葡萄放在嘴里,瞥了聂壹一眼,慢条斯理的吃着葡萄。聂壹虽然有些急,却不敢催,只得耐着性子等着。梁啸吃了两颗葡萄,赞了一声:“常听说大宛的瓜果好,可是再怎么想象,也不如亲口尝一尝。”
“那是自然。”聂壹几乎是耐着性子听梁啸说话。
“能不能说动大月氏,也得亲自试一试才知道。再者,远交近攻,朝廷的目的只是找一个能共同对付匈奴人盟友,是不是大月氏其实并不重要。聂翁,你说是不是?”
聂壹听了,眉毛一挑,连连点头。他又说道:“可是……大人的使命不是与大月氏结盟吗?”
“朝廷给我的使命是出使匈奴,与大月氏结盟,是正使枚大人给我的任务。现在,我来到了西域,是与大月氏结盟,还是与其他的国家联盟,这取于我的决定。”
聂壹目光闪动。“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擅命之嫌?若是朝廷怪罪下来……”
“长安距此万里,若事事请示天子,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年,再好的机会都错过了。所以有时候需要我们相机行事,有所担当。当然了,若要成功,更离不开聂翁、文斌这样的义士鼎力协助,否则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应付不过来的。”
聂壹会意,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不知大人有何计划,某一定竭尽所能,全力协助。”
梁啸笑笑,他知道聂壹疑惑重重,不会轻易接受他的计划。他没有回答聂壹的问题,反问道:“聂翁,在你看来,大月氏和大夏谁更适合做盟友?”
聂壹皱起了眉头,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依我个人愚见,还是大夏更合适一些。大夏人颇有西夷遗风,做生意讲信用,重契约。他们和康居、安息诸国语言相通,习俗相同,生意往来也方便。大月氏虽然比匈奴人好一些,毕竟蛮胡,连文字都没有。他们做生意不行,只会收税。”
梁啸赞道:“还是聂翁见多识广,一语中的。既然如此,能说服大月氏回去和匈奴人拼命固然不错,万一说服不了,何不抛弃大月氏,另择更合适的盟友……”
梁啸轻轻的捻着手指,云淡风轻的看着聂壹。聂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看着梁啸,忽然觉得有点不安,这少年的野心和胆子都够大啊,居然想以区区数人搅动整个河中地的局势。
他能行吗?这样的事说说容易,做起来可是千难万难啊。别眼高手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冒险,我有没有必要跟着他瞎闹?这风险可不小啊。
“大人,你的意思是?”
“与大夏、大宛结盟,围攻大月氏,将他们打回去。”梁啸轻声笑道:“聂翁以为,怎么做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聂壹笑了,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大人,大夏连塞人都应付不来,如何是月氏人的对手。大人如果把希望放在大夏人的身上,恐怕会失望的。大人,你可要三思啊。”
聂壹说着,长身而起,有到此为止的意思。梁啸没有动,他扬了扬眉。
“聂翁,你觉得与帮助大夏人战胜月氏人相比,在数千匈奴精锐骑兵的追击下斩杀浑邪王是更容易一些,还是更难一些?”
聂壹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梁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啸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摆,慢条斯理的对聂壹说道:“聂翁,你是高明的商人,知道什么时候出手可以一本万利。我是武士,我知道什么时候出手可以反败为胜。我相信你的经商之道,你也应该相信我的用兵之道。你说对不对?”
聂壹犹豫了片刻。“大人,能否容我考虑考虑。”
梁啸笑了。“这是当然。若不能互相信任,怎么能精诚合作,又怎么可能做大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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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25章 为老不尊
聂壹起身送客,一个老仆引着梁啸去休息。沿着长长的巷子向前走了一箭之地,隔着院墙,梁啸就听到了诱人的喘息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刚刚爬上墙头的月牙,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帮不要脸的家伙,就这么急色?天刚黑就急吼吼的办事,真是一点矜持也没有啊。
梁啸走进小院,穿过一个亭子,来到坐北朝天的正房前。老仆停下脚步,门帘一响,两个面目娇好,身材窈窕的胡姬从里面迎了出来,对梁啸盈盈一拜,走上来,将梁啸夹在中间。香气盈鼻,顿时让人气血翻腾。
梁啸吸了吸鼻子,轻轻的将手臂抽了出来。两个胡姬愣住了,脸上露出不安之色。老仆走上前,拱手问道:“梁君如果不喜胡女,也可以换成汉女。”
梁啸笑了。“老人家,不是这个意思。这二位美人极是可爱,只是我最近正在研习射艺的紧要关头,不宜多近女色。老人家,你可知我的同伴谢广隆在哪个屋?”
老仆嘴角微挑。“知道的。”
“那好,麻烦老人家将这二位美人带过去,就说是我赏他的。”
老仆眨了眨眼睛,却没说什么,对胡姬摆了摆手。两个胡姬有些失望,却不敢抗命,只得幽怨的看了梁啸一眼,转身沿着走廊,向东南角的一个房间走去。整个院子里,就数那个房间的声音最响。
“等等。”梁啸灵机一动,叫住了那两个胡姬。胡姬转过头,眼中露出几分欣喜。梁啸笑道:“这位壮士这次立功很大,请二位姑娘好好的陪陪他,梁某必有重谢。”
胡姬相互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掩着嘴唇笑了一声,点点头,转身而去。
老仆静静的看着梁啸,等梁啸回过头,这才说道:“请梁君稍候。老奴再去挑两个……”
“真的不用了。”梁啸再三谢绝。老仆见他坚决,没有再坚持,拱拱手,转身走了。梁啸进了屋。脱下外衣,对荼牛儿说道:“行了,你也去找你的乐子吧,不用陪着我。”
荼牛儿有些扭捏。“可是你怎么办?”
“在这儿,我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梁啸挥挥手,将早就迫不及待的荼牛儿赶了出去。以荼牛儿的性格,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荼牛儿大喜,兴冲冲的去了,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将那口径路短刀放在梁啸面前。“阿啸,这个你留着防身。”
梁啸点点头。荼牛儿咧着嘴,乐呵呵的去了。
梁啸关上门,伸展身体。开始每天的练习。就像当初刚刚向桓远习射一样,他现在每天苦练右射技术,希望能将右射练得和左射一样出色。他深知打基础的重要性,对筑基一点也不敢马虎,百日之内,不近女色。
即使小院春意浓浓,即使耳畔娇喘声声,梁啸还是极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气血的运行上。他很清楚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险境,在这个时候,他的实力强一分。成功的机率就大一分。如果能抢在大汉反攻匈奴之前立下大功,他的前途将一片光明,到时候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何必为几个胡姬浪费宝贵的时间。
梁啸一丝不苟的练习着引弓。
以前练左射的时候觉得一切正常。现在兼习右射,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气血流动在身体两侧并不均衡。不过,有了之前的基础,现在练起来进展要快得多,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浑然忘我。进入了人弓合一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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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壹站在廊下,看着小院的方向,沉默不语。
他微微的眯着眼睛,拱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眼神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紧张。
他要做一个重大决定。
亲信老仆回报,梁啸拒绝了两个漂亮的胡姬,一个人留在屋里修炼。他很诧异,在这样的年纪,又是经历了几千里的死里逃生之后,梁啸不觉得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
这种定力太可怕了。聂壹自问见多识广,也没看过几个人有这样的定力,而有这样的定力的人,无一不是久经风霜,几度生死的人。像梁啸这么年轻的,仅此一例。
门外响起脚步声,郭文斌跟着老仆走了进来。聂壹一瞬间转换了表情,从袖子里抽出手,热情的迎了上去。手指不经意的一弹,老仆便明白了,在门口站定,悄无声息的带上了门。
郭文斌侧了侧头,微微一笑,佯若未见,拱手向聂壹行了一个汉礼。聂壹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将他引入房中,笑盈盈的说道:“令尊果然是有眼光的大贾,仅凭一面之缘,就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份眼光和魄力,我真是自愧不如啊。有了这位梁君的帮助,你家在长安定居的事,想必是易如反掌了。”
郭文斌摇摇头,笑道:“聂翁过奖了。家父当时也没有想到梁君有这样的能力,只是激于大义,想助他们一臂之力罢了。”
“你们这一臂之力可是很关键啊。没有你做向导,他们又怎么可能来到大宛?”
郭文斌沉吟片刻,说道:“能顺利的走到大宛,我的确有些功劳。能活到现在,却是梁啸自己的能力所致。聂翁,能在数千匈奴精锐的追击下生还,还斩下了浑邪王的首级,这可不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聂壹笑了。“文斌,我这可是第一次听你如此推崇人,而且是一个与你年龄相当的人。”
“我对聂翁就一直比较推崇啊。”郭文斌淡淡的笑着,既不失礼,又有少年人常有的自负。
聂壹哈哈一笑,和郭文斌开了两句玩笑,话锋一转,又道:“那你带他们来找我,又是为何?不会只是想吃喝一顿这么简单吧?是不是还想借点钱?说吧,想借多少。”
郭文斌一愣。在席间的时候,梁啸曾经透过要请聂壹帮忙的意思,现在聂壹却问他要借多少钱,明摆着是不肯帮梁啸忙,只肯借钱给他了。郭文斌犹豫了片刻,一咬牙。
“三千金。”
聂壹眉头微蹙,露出几分为难。“三千金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你父亲来借,我也要慎重考虑。文斌,你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要是输了,你还得起?”
“聂翁,我也知道风险大,可是风险大也意味着收益大。我就是怕聂翁不肯,所以才说三千金。其实我本心是想借一万金的。”
聂壹惊讶的看着郭文斌。“好小子,你的胃口真不小啊。”
郭文斌笑了。“聂翁,三千金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如果家父在此,他一定会支持我的这个决定,甚至会投入更多。”
聂壹打量了郭文斌半晌,无声的笑了起来。他对郭文斌很清楚,虽然年轻,却颇有眼光,再过二三十年,他很可能会接替郭禹,成为郭家的家主。这样的一个年轻后辈对梁啸如此看重,愿意投以重注,必然是对梁啸本人有极强的信心。
“你跟我说说看,这个梁啸凭什么能让你这么看重,你居然愿意做这样的豪赌。你说服我,我就借给你,否则,你一个钱也拿不到。”
郭文斌无奈。郭家有意到长安定居,大部分的资产都已经撤回去了。要想支持梁啸继续走下去,他只能向聂壹举贷。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没有足够的理由,很难说服聂壹把钱借给他。
郭文斌详详细细的把两个多月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说了梁啸如何斩杀姑鹿狐,又如何放弃一切,日夜兼程的赶路,拖得浑邪王的精锐骑兵筋疲力尽,最后把浑邪王诱上山,利用汉军的步战优势,一举斩杀浑邪王。
在这中间,他特别提到了梁啸的坚忍。不管情况有多危急,他都不会丧失信心。不管诱惑有多大,他都不会迷失自己我。即使是在生死之间,他也一直在坚持锤炼自己的射艺。
聂壹凝神倾听,不时的还是问几个问题。通过郭文斌的讲述,他对梁啸的认识又深入了一层。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王恢会选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冒失的年轻人担任这个重任了。
“如此说来,倒的确值得赌一赌。”聂壹笑道:“文斌,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借你三千金。”
“多谢聂壹慷慨。我会立下字据,若有所不讳,聂翁持字据到雁门,家父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清。”
聂壹笑了,转身拿来笔墨,让郭文斌写下借贷的字据。郭文斌一挥而就,交给聂壹过目后,装入青囊,拿出自己的私印,在封泥上盖上了印。
聂壹将青囊收好,微微一笑:“你刚才说想借一万金,一万金够么?”
借到了钱,郭文斌轻松了许多。“应该足够了。”
“那好,剩下的七千金,算我的投资。”
郭文斌一愣,霍然抬起头。聂壹笑盈盈的看着他。郭文斌的嘴角抽了半天,伸手指着聂壹。“聂翁,你这可有点为老不尊啊。”
“哈哈哈,做生意嘛,还是小心一点好。”聂壹从案后转了过来,亲昵的揽着郭文斌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文斌,若是赌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再送一份厚礼给你,如何?文斌啊,远儿可一直挂念着你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我聂家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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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26章 豪赌(书友151115131050833万点打赏加更)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小院渐渐露出了轮廓。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梁啸盘腿而坐,气息绵绵。他一夜没睡,练了一宿的引弓,却没有一点倦意,反而有一种精神抖擞、气血充盈的感觉。
腰间一息如带,出于肾,入于脐,周旋如环,生生不息。
丝丝热流如雾气蒸腾,由腰间升起,滋润着整个身体,涌入手臂,涌入手指,一直深入到指端,又沿着手臂外侧汩汩而上,直到耳际,似乎连每一根头发都受到了滋养。
梁啸觉得自己的耳力又有所提升。此刻,他端坐屋中,足不出户,就能将小院里的一举一动听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最远的东南角,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听着那几个疲倦的鼾声,梁啸笑了。
他转身拿起弓,吸了一口气,轻轻松松的拉满。他又试了试右射,感觉也有了明显的进步,基本上和郭武不相上下。
“该换张弓了。”梁啸松开弓弦,有些惋惜。这张一石弓他才用了一年,还正是最好用的时候,换掉实在有些可惜了。不过,他的臂力增强了,如果没有合适的弓,很难发挥出真正的优势。
“阿啸!”荼牛儿走了进来,看了梁啸一眼,露出几分惊谔,睁着一双大眼盯着梁啸,半晌无语。
“怎么了?”梁啸皱起了眉头。“昨天玩得太嗨了?”
“不不不,你……”荼牛儿指着梁啸,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怎么说。他用力的挠了挠头。“你……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梁啸眨眨眼睛,哈哈一笑。
这时,庞硕也走了进来,听到荼牛儿的话,他也仔细打量了梁啸一番,连连点头。“是有些不一样,感觉……更精神了。”
“对。对,就是更精神了。”荼牛儿一拍大腿。“看来还是我师傅说得对,少年戒之在色。要想练成上乘武艺,还是要有所节制。阿啸。我如果能像你一样有定力就好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昨天干什么去了。”梁啸啐了他一口。“好了,该把那帮家伙拖起来晨练了。”
荼牛儿和庞硕大笑,两人分别走向两侧的房间,一番大喊大叫之后。他们敲开了所有人的房间。众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伸着胳膊,从各自的房里走出,互相看了看,不禁哈哈大笑。
一个个鬓歪钗斜,衣衫不散的胡姬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们咯咯的笑着,和郎官们打着招呼,依依不舍的离去。留下一路欢快的笑声。
梁啸从屋里走了出来,打量了众人一眼,笑道:“诸位现在阴阳和谐了么?”
“和谐了,和谐了。”
“痛快,现在真想和匈奴人再战一场。”
“没错,若是再战,一定要再杀个王才痛快。”
梁啸歪歪嘴。这帮家伙,果然是思维简单,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陪,就心满意足了。他咳嗽了一声:“不对啊,好像还差一个人。”
众人互相看了看,立刻发现了。庞硕和郭武冲向东南角的屋子。推开门,冲了进去。屋里响起了胡姬的尖叫声,谢广隆的鼾声被打断,随即响起一阵惊慌的大叫:“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喊声中,谢广隆被庞硕和郭武拖了出来,往院子中间一扔。他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惊恐的看着挤眉弄眼的众人,双手无助的掩着胯下,裸露的疙瘩肉上,一道道的红印,和斑驳的伤痕互相交映,自有一份剽悍和旖旎。
“没什么,天亮了,该晨练习武了。”梁啸强忍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老谢,你……行吗?”
“当然行!”谢广隆梗着肚子叫道,转身向屋里逃去。“你们等着我,待我穿上衣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唉哟喂,我的腰啊……”刚跑了两步,他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松开掩着胯下的手,扶着腰,倒吸一口冷气。
见此情景,向来不怕事多的郎官们七嘴八舌的说道:“哟,这是怎么回事?”
“老谢,你是不是憋得太狠了,一下子噎着了?”
“不对啊,这明显是虚啊。”
“看起来像是矛断了。”
“可不是么,昨天听他叫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他真的利害呢,原来是求救啊。老谢,真不好意思,兄弟们昨天都有任务,没去救你。”
“你们知道个屁!”谢广隆被众人奚落得急眼了,冲进屋里,胡乱的套上两件衣服,将三个娇羞的胡姬推了出来。一见三个胡姬,众人顿时傻眼了,随即又爆发出几乎能掀破屋顶的狂笑。
“老谢,你真够贪的啊,一对三,怪不得腿软。”
“你们懂个屁,这是大人的赏赐,我就是拼了命也得接过来。”谢广隆挑起眉毛,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也别眼红,这是老子挣来的。大人赏罚分明,下次你们努力点,也有机会。”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上前将谢广隆拖到院子中间,笑道:“你也别吹,待会儿手底下见真章,不要求饶才是真汉子。”
谢广隆好近战,一向不怯于和人撕打,就算是面对庞硕,他也从不肯示弱。可是这次,他却露出了为难之色。他很清楚自己昨夜纵欲过度,此刻腰腿酸软,根本不是这帮家伙的对手。如果对练,肯定要被他们虐。
“大人,这个……”
没等谢广隆说完,梁啸摆摆手,打断了他。“开始活动身体,按照往日的规矩,先独练,再对练,辰时进朝食,然后出城练习骑射,熟悉附近地形。”
“好。”众人轰然应喏。
“啊?”谢广隆傻眼了,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引起一阵毫不留情的大笑。
——
吃早饭的时候,郭文斌把借钱的事情告诉梁啸。梁啸很不解。“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大宛人也好,月氏人也罢,都是好利之辈。在他们的印象中,大汉是富庶之地,若大人没有足够的行装,他们哪里会相信大人。”
梁啸点点头。郭文斌的话有道理。无利不起早,没有足够的好处,大宛人才不会理他呢。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听你忽悠。
郭文斌胸有成竹的说道:“你要是放心,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打算将素叶城里汉商手中的上等丝绸收过来,先给大人和诸位壮士置办行头,剩下的当作礼物,分送给大宛贵人……”
郭文斌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他已经考虑了很久,只是没钱可用。现在有了一万金在手,他可以大展拳脚了。昨天和聂壹商量了半夜,做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听完郭文斌的计划,梁啸很惊讶。他一直觉得郭文斌有头脑,但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有气魄。按照他这个计划,他这趟出使可真是土豪到家了,从里到外透着有钱的味道。
“大人,你看可行么?”
“可行是可行,不过开销是不是太大了,哪里需要这么多钱?”
“大人,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有了足够的资金,办起事来才顺当。投资大,回报也大,这是经商的人都知道的规律。大人如今要拜会的可是大宛、大夏的贵人,如果出手太少,如何能体现大汉的实力?”
梁啸虽然觉得郭文斌说得有理,还是有些担心。他现在小有家赀,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朝廷赏赐也是说不准的事。就算成功了,他估计朝廷不会这么大方,一下子拿出上万金进行赏赐。
“话虽如此,可是一万金……也太多了,我怕万一输了,陪不起啊。”
“大人不用担心,这是我和聂翁的投资。如果亏了,与大人无关。如果赢了,也不要大人还,只希望大人将来进京奏功的时候,让朝廷知道我们的一片心意,那就够了。”
梁啸恍然大悟。这家伙的胃口不小啊,这是想官商勾结,进行垄断经营啊。丝路的利润这么大,如果能垄断经营,用不了一两年,这些投资就全收回来了。
这是一场豪赌,输了,一万金血本无归,他们元气大伤。赢了,从此坐收厚利,甚至可能富可敌国。
梁啸不怕赌。对他来说,这次出使本来就是一次豪赌,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发疯,他求之不得。何况郭文斌和他一路冒险,两人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郭文斌相信他的实力,他也相信郭文斌的能力。郭文斌愿意对他下重注,也是对他的信任和支持。
“好,如果成功,一定不会忘了你和聂翁的功劳。”
郭文斌大喜:“那就一言为定?”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一拍即合。
吃过早饭,郭文斌和聂壹说了一声,请聂壹出面去收购汉商们手中的丝绸,自己跟着梁啸一行出城,再次来到老安德鲁一家的帐篷前。郭文斌找到老安德鲁,问道:“你还想做一个战士吗?”
老安德鲁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们想招募你做侍从。你如果有认识的老伙伴,也可以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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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周日,老庄惯例要陪孩子,没看见,抱歉。
第227章 大汉来的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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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德鲁虽然放了半辈子的羊,但是他的内心一直把自己定位为战士,而且是来自希腊的战士。只是情势所逼,时光流逝,华发渐生,这些梦想只能藏在心里,没有实现的机会。
得知还能做一次战士,哪怕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也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了。
梁啸又提出招募帕里斯做他的侍从骑士,学习骑射。老安德鲁还没说话,帕里斯就按捺不住喜悦,用力地摇晃着老安德鲁的手臂央求起来,摇得老安德鲁站都站不稳,只好答应。
梁啸又出钱买下了安德家的几匹驯好的马,充作坐骑。这些马还达不到战马的要求,但用来骑乘却没问题。实际上,与中原的战马比起来,这些马一点也不逊色。只是在草原上走了一趟,又身在大宛这个产马之地,看多了好马,要求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提高了几倍,再也不愿意将就。
跟着老安德鲁,梁啸等人在草原上奔驰了三天,又找到了二十个和安德鲁一样的中老年牧人。他们都是希腊裔,曾经是大夏的战士,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退役了,心里还藏着重新征战沙场的梦想,有的人甚至还收藏着当年的武器,有空就拿出来耍两下。听说还有机会做一名战士,他们都很痛快的答应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和安德鲁一样,带来了最好的坐骑和子孙。他们以前都是步卒,还有点看不起骑卒,认为那是蛮夷才干的事,但是几十年的放牧生涯,他们的骑术已经很精湛了,丝毫不弱于普通的蛮夷。
你两匹,我三匹,梁啸很快就拥有了七十多匹战马,几乎每个郎官都有了三匹满意的马:一匹战马。两匹乘马。包括帕里斯在内的二十三名应募少年也少则两匹,多至三匹,甚至四匹,有的人还带来了骆驼。
带着这些人马。梁啸回到了素叶城。
聂壹耗费五千余金,收购了两千多匹丝绸,既有价值数金一匹的上等丝绸,也有只值一金左右的普通素帛。得知是朝廷派来的使者要用,不少汉商都愿意以成本价出售。聂壹总共收购了两千多匹丝织品,远远超出梁啸的预期。
梁啸请聂壹安排,用普通素帛给所有人做一身战袍,再给刚招募的希腊人准备他们需要的武器装备。
聂壹一一照办。他的效率很高,仅仅两天时间,所有的东西就都准备妥当了。
当老安德鲁带着二十名中老年牧人身穿标志性的希腊式盔甲和漂亮的丝质战袍,披着流光溢彩的锦质披风,在手持盾,右手持矛,威风凛凛的站在梁啸面前的时候。梁啸不由得眼前一亮。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些饱经风霜的老牧人穿上盔甲,还真有那么一股高贵之气。不仅做仪仗队绰绰有余,就算让他们上战场,一般的战士恐怕也未必就是他们的对手。
这要归功于老安德鲁。大概是不想被人看不起,他挑出的都是五十岁以下,身体强壮,没有明显残疾,还保持有一定战斗力的人。集结之后。他们也没闲着,一有空就聚到一起操练,比年轻人还能吃苦。
相比之下,帕里斯等少年的服饰则除了没有两当甲之外。全部采用汉军骑饰。在希腊人的军中,大部分弓骑兵都是蛮夷,帕里斯等人当然不愿意被人当成蛮夷,穿汉军服饰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对梁啸来说,他也不愿意被一群希腊人和蛮夷人围着,否则主次颠倒。他就成了蛮夷了。
梁啸任命老安德鲁担任步卒的头领,帕里斯等二十三名少年则由李舒昀指挥,郭武指导他们骑射,谢广隆教他们使矛。少年们不服气,结果被李舒昀三人拉到城外海扁了一顿,打得鼻青眼肿,从此服服贴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梁啸手持汉节,在郭文斌的陪伴下,带着骑士和步卒,亮出了汉使的身份,赶往素叶城的官府,求见素叶城守。
当这群人出现在素叶城的街头时,一下子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老安德鲁率领的二十名希腊步卒还好说,素叶城有浓郁的希腊遗风,不管是现役的守军还是那些雕像,时常可见这样的步卒。包括梁啸在内的骑士们则不同了,素叶城第一次出现如此多的汉军骑士,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少人站在街道两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奇怪的外乡人。
当他们发现这些人全部身穿闪闪发光的素帛制成的战袍时,气氛沸腾了。
丝绸是奢侈品,即使是质量普通的素帛也非普通人能够问津,能将素帛做衣服的人只有那么有限的几个权贵,忽然间看到四五十个身穿素帛战袍的步卒和骑士,素叶城的居民一下子震惊了。
即使是来自大汉的商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不过他们很快注意到了骑兵们的服饰,也看到了梁啸手中的汉节,还有人认出了梁啸身边的郭文斌,不断有人挤上来询问。梁啸很客气停下来,和他们攀谈,不厌其烦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听说是朝廷派来的使者,要和大宛国建立联系,这些一直在西域默默打拼的商人们顿时激起起来,他们奔走相告,有的人跟在队伍后面,久久不愿离去。
言语就像风,梁啸还没有到达素叶城守的门口,汉使到达大宛国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素叶城,赶来观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素叶城守克瑞翁也接到了消息,不敢怠慢,亲自出迎。一出门,他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一跳,随即又注意到了梁啸等人身上的战袍,眼睛顿时亮了,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
大汉这么有钱么,连士卒都穿丝衣?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克瑞翁生怕出事,连忙将梁啸迎了进去。李舒昀率领少年骑士们留在门外,老安德鲁率领步卒留在前庭,梁啸则在郭文斌、荼牛儿和庞硕的陪同下,跟着克瑞翁走进了内院。
双方分宾主落座,克瑞翁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目光从梁啸的战袍上挪开来,问起了来意。
梁啸很客气的做了说明:我奉大汉皇帝之命,前来与大宛国交好,希望城守能够尽快开具通关文书,我好赶往贵山城,和大宛国王商量结盟的事情。
克瑞翁谨慎的问起了梁啸的旅途。
梁啸知道他的意思,让庞硕拿出了浑邪王父子的首级和战甲。浑邪王的首级还好一点,用石灰腌过了,勉强还能看得出人形,姑鹿狐的首级因为被梁啸当球踢过,都快散架了,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过,浑邪王父子的甲胄却能说明问题,特别是浑邪王的头盔,不仅非常精致,上面还有明显的标志。
克瑞翁脸色发白。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太敢相信。他觉得这简直是神话,几个汉使在匈奴人的草原上奔驰万里,不仅甩掉了几千匈奴精骑的追杀,还杀死了浑邪王父子?
面对克瑞翁的怀疑,梁啸笑笑。
“大人,匈奴人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他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想当年,他们就臣服于月氏人和东胡人,只是这几十年才强盛起来。他们的光荣快要结束了,我大汉对他们的无耻和贪婪已经忍无可忍,很快就会出兵惩罚他们,到时候,他们就会和现在的月氏人一样,只能举族西迁。”
克瑞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月氏人已经很可怕了,如果打败了月氏人的匈奴人再西迁,那大宛还能存在吗?大宛可是河中地的诸国中离匈奴人最近的王国啊,而素叶城又是大宛国东境重镇,一旦匈奴人西迁,最先倒霉的就是他。
克瑞翁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不敢将梁啸留在素叶城,立刻办妥了文书,又派了一百人护送他们出境,同时派人用快马将消息送往贵山城。
——
郭禹到了长安,安置好了货物之后,他带着几个随从赶到茂陵,找到了梁家。
听完郭禹的叙述,梁媌虽然已经知道了梁啸西行的事,还是觉得心惊肉跳。从郭禹的话中,她意识到梁啸根本就临时起意,并没有事先计划。她向郭禹表示感谢后,让一个仆人带着郭禹去找东方朔。东方朔和梁啸关系莫逆,还有一半门客的身份,这样的事一直是交给东方朔处理的。
送走郭禹之后,梁媌请来了桓远,说了自己的担心。
桓远听完,并没有梁媌那样的担心。
“主君放心吧,虽是临时起意,却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以阿啸的应变能力,匈奴人没那么容易抓住他。我担心的倒是到了西域之后,他如何求见那些夷王。俗话说得好,人穷狗咬,仅凭郭家支持的几骆驼礼物能入夷王的眼么,人家能相信他是朝廷的使者?”
梁媌也是愁容不解,连声叹息。
“事已至此,主君也不用担心。就算使命不成,能增广见识也是好的。他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这次算是如愿以偿了。”
“他说过这话?”
“说过。”桓远笑了起来,难得的露出几分赞赏之意。“他这脾气,和当年的项王有几分相似呢。”
梁媌有意无意的提醒道:“桓君,这可不能乱比。项王虽然已经死了几十年,朝廷还是很忌惮的。”
“项王虽死,遗泽犹在。”桓远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阿啸若想和他撇清关系,怕是千难万难了。”
梁媌苦笑无语。
-
-(未完待续。)
第228章 贵山城
天子站在未央宫宣室殿的走廊上,看着郑当时小步急趋而来,歪了歪嘴,无声的笑了笑。等郑当时快走到他的面前时,他伸出手,扶住了准备行礼的郑当时。
“郑君,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回来做右内史吗?”
郑当时迟疑了片刻:“听说是京城豪强纵横,颇为难治。”
天子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黄老之道,与民休息。如今养虎为患了,偏偏还有人抱着黄老之道不放,我也没办法,只好请你这位大侠回来整治他们。”
郑当时有些不安。天子称他为大侠,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听说这位少年天子自己虽然也颇有侠气,却不喜欢那些以侠气自诩的豪强权贵。
“臣必不敢负陛下所望,一定尽心尽力,为陛下解忧。”
“我相信你的能力。”天子转身走进殿中,示意给郑当时赐座。郭舍人取过一张席,摆在天子对面。郑当时入座,屏气息声,不敢有丝毫大意。天子瞅了他一眼,又道:“江都如何?那些东瓯人还安份吗?”
郑当时早有准备,摇了摇头。“陛下,广陵土地兼并虽然不如中原,却也颇为严重。臣清点田籍,所得土地远远不够安置东瓯人,东瓯人生计没有着落,不免做些偷抢之事,与本地人发生了不少矛盾。臣也是颇为费力,幸得江都王配合,总算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天子眉毛一挑,打量了郑当时一眼。他知道郑当时这句话说起来轻松,实际上情况不知道有多复杂呢。闹到要江都王刘非出面协助,恐怕有过流血冲突。他的兄长他清楚,刘非出马绝对不会有好事。况且郑当时只是说没闹出大事,言下之义就是还有事。
“你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郑当时躬身一拜:“徙民会稽,腾出一些土地,安置东瓯人。此外,东瓯人内徙之后,闽越人占据了他们的故地。与会稽毗邻的地方更多,会稽郡的边防形势很紧张,徙民会籍可以增强会籍的兵源和实力。”
天子皱起了眉头。“刘驹封了娄侯,闽越人还扰边?”
郑当时摇摇头。“胜则有利。输则无害,他们岂能不来。”
天子没有吭声,心里却是后悔莫迭。他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卫青,想起了梁啸的那个建议。当时如果强硬一点,采用梁啸的这个建议。徙民镇边,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难道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将江淮之间的百姓徙到会稽去?
想到梁啸,天子的心情好了些。
“你推荐的梁啸颇有些胆气。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么?他去了西域,身边只带了八个人。哈哈哈……”
郑当时很是吃了一惊。只带了八个人就敢去西域?去了能干什么?
见郑当时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天子也觉得有些失态。他掩饰的挥了挥袖子。“他的人太少了,能不能安全的到达西域,实在不好说。就算到了,能做些什么,更无法揣测。不过。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告诉我西域是什么模样,我就很满意了。这可是我大汉第一次有使者踏足西域啊。”
郑当时颌首同意。条件有限,能指望梁啸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
——
经过大半个月的跋涉,梁啸走进了贵山城。
一路上,梁啸经过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邑,无一例外的受到了热情接待,所到之处都引起不小的轰动。大汉使者来到大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而大汉人人衣丝的传言更是像鸟儿一样,飞向四面八方。
越往西走。汉人越少,而来自西方的商人却越来越多。郭文斌的语言开始不太够用了,老安德鲁接过了翻译的重任,他用熟练的希腊语和这些人交流。向他们介绍梁啸一行。而他们身上的丝质战袍也引起了无数商人的艳羡,恨不得将这些战袍从他们身上剥下来。
这要是运回希腊,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要知道西方诸国就算是有钱人,也未必能用丝绸做整件衣服,而这些放羊的牧人居然用丝绸做战袍,实在是太份了。
从这些商人的口中。梁啸收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几年前,马其顿共和国起兵反抗罗马人,结果被罗马人击败,马其顿成为罗马的一个行省。古希腊作为一个独立的王国已经灭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老安德鲁等人伤心了好几天。
得知大汉使者到来,大宛王毋寡派来了副王昧蔡。昧蔡大约四十多岁,虽然一样深鼻高目,但长相儒雅,为了见梁啸,他还学了几句汉语,非常热情。
在驿馆,梁啸和昧蔡正式见面,进行会谈。
梁啸送了一箱子织锦给昧蔡。这是一笔厚礼,昧蔡不敢收,直到梁啸再三保证还有足够的织锦送给大宛王,不会让他为难,昧蔡才战战兢兢的收下了。
“敢问贵使,大汉真有满地丝绸吗?”
梁啸微微一笑:“闻说大宛产良马,可是我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良马满街啊。”
味蔡哈哈大笑,他明白了梁啸的意思。“可是,为何贵使的随从都穿锦衣?”
梁啸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不瞒副王,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从大汉而来,穿过匈奴人控制的草原,遭到浑邪王的追杀。为了能赶到大宛,我不得不扔掉了所有的行李,包括我大汉皇帝送给大宛王的礼物。”
味蔡眉头紧皱。听说汉使到来之后,大宛国的权贵意见不一,大部分人听闻大汉的富庶,希望与大汉建立联系,也有少部分则持反对观点,因为他们认为大汉太远了,中间还隔着强大的匈奴,根本不可能建立联系。他们还进一步怀疑梁啸的真实性,认为他是冒充的使者。
昧蔡来见梁啸,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基甄别真假。如果梁啸有问题,就不能让他见大宛王。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将梁啸送给匈奴人,以免匈奴人迁怒大宛。
此刻,听说梁啸遭到匈奴人的追杀,并因此扔掉了所有的东西,当时的狼狈可想而知。味蔡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眼神中犹豫的成份也超过了喜悦的成份。
“天佑大汉,我斩杀了浑邪王父子,安全的来到了大宛。身无长物,不便面见大宛王,所以便与我大汉的商人商量,借了一些钱,置办行装和礼物。”梁啸笑道:“不如此,不能表示对大宛王的一份敬意啊。”
说着,梁啸让人将浑邪王父子的首级和甲胄取了上来,摆在味蔡的面前。
味蔡仔细看过,眼神闪烁。他不大相信梁啸的解释,区区数人,驰聘万里,已经够玄乎的了,居然还斩杀了浑邪王父子?匈奴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月氏人都被匈奴人打得满地找牙,几个汉人就能斩杀浑邪王?
谁知道这两个烂得没人形的首级是谁的。这两套甲胄虽然华贵,但既然大汉人有钱,造两套甲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贵使……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看着昧蔡的脸色,听着昧蔡的话,梁啸知道昧蔡不相信他的话。他笑了笑。“这些还不够?”
味蔡尴尬的摇摇头。“匈奴人太强大了,仅凭这两套甲胄和首级,恐怕无法令人信服贵使的英勇。贵使如果还有其他的证据,那不妨让我看一看,我也好回报大王。”
梁啸皱了皱眉。这可有点麻烦,他哪里还有其他的证据。难道费了那么多心机,终于来到了贵山城,却见不着大宛王?
看来我这故事的确太离奇了,比张骞的故事还离奇,把大宛人吓着了。
他掐着腰,手碰到了插在腰带里的短刀。他忽然心中一动,将短刀拔了出来。
“副王,这口短刀也是从姑鹿狐的身上夺来了,据说是天铁所制。这样的宝刀,我想应该不会很多,制作的人也屈指可数。不知副王可知道哪里有能制作天铁的匠人?如果能找到制作这口宝刀的匠人,他应该知道这口刀的去向,也许能证明我的经历。”
味蔡接过短刀,看了一眼,点点头。“贵使所言甚是,若这口刀真是天铁所制,应该不难查。贵使若是信我,请容我将这口刀带走,查询一番。若是有幸找到那个匠人,就再好不过了。”
梁啸哈哈大笑。“我与副王一见如故,岂能不信副王?这件事就有劳副王了,我静候副王佳音。对了,姑鹿狐的这套甲骨也不多见,也许同样出自名匠之手,副王不防一起带走。”
味蔡连连点头,将短刀和姑鹿狐的那套希腊风格的甲胄带都走了。梁啸等人暂时留在驿馆里,等待味蔡查访的结果。
三天后,味蔡带着甲骨和短刀来到了驿馆,他告诉梁啸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找到了制作短刀和甲骨的工匠,那两个工匠虽然不敢肯定这件东西落在了姑鹿狐的手里,但是他们都确定了购买这两件东西的人,味蔡正在找那两个人,看他们最后卖给了谁。
坏消息是乌孙的使者也来到了大宛,正循着梁啸等人的足迹,赶来贵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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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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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一阳初生
梁啸挑了挑眉,打量着昧蔡,嘴角带笑,神态从容。
昧蔡的任务是通过追查甲胄与短刀的制作工匠而确认他所言不虚,现在刚有了点线索,离定论还有好远一段距离,他就急急忙忙的赶来,自然是因为乌孙使者。
这是那一箱子织锦的功劳。
“乌孙使者来干什么?”
昧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慢吞吞的说道:“他们是来求亲的。他们要与我国结盟,共同对付大月氏。”
“求亲?”
“是的,我王有一个小女儿,叫洛绪丽,正当年少,美貌无比。乌孙王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名字,赶来求亲,并与我国一起攻击大月氏。”
梁啸一听,不由得笑了一声。“猎骄靡的阏氏就是浑邪王的女儿,他娶你们的公主有什么用?猎骄靡本人是在匈奴长大的,对匈奴人非常畏惧,你们的公主就算嫁过去,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依我看,这大概只是乌孙人想利用你们一起攻击大月氏吧。”
昧蔡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是乌孙势大,又有匈奴人撑腰,我们无力反抗啊。乌孙人又说,如果能共同击败大月氏,我们可以收回被大月氏夺去的土地。贵使,那对我们的诱惑太大了。”
梁啸点点头,表示理解。河中地是中亚一带难得的绿洲,是最合适农耕的地方。大宛虽然盛产良马,但是主食却是稻麦,他们已经是半农耕的定居民族,对河中地的向往很容易理解。
与乌孙作对,很可能遭受强力打击。与乌孙联合,却有可能得到河中地。利弊一目了然,可以想象大宛人的选择。昧蔡赶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着实不易。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
“除非大汉能提出更有利的条件,否则恐怕很难改变我王的选择。”
梁啸挠头了。大汉能提出更有利的条件?恐怕不行。一来大汉太远,匈奴还没摆平。更何况乌孙了。解决不了乌孙,就保护不了大宛。至于和亲,大汉一向习惯于将公主外嫁,还没有取蛮夷公主的习惯。
更让他挠头的是。现在就算想给朝廷送个消息请示一下都不太可能。路途遥远也就罢了,中间隔着乌孙人、匈奴人,信使恐怕很难安全的到达长安。
孤军作战啊。
“多谢副王。我考虑考虑,再给副王答复。”
“那贵使最好抓紧时间,乌孙人最多还有七八天就到贵山城了。”
梁啸再三感谢。送走了昧蔡,然后又找来了郭文斌、李舒昀,将乌孙使者要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二人听了,都有些为难。他们的看法和梁啸一样,大汉离得太远了,不论是利还是害,都不如乌孙、匈奴人来得直接,对大宛的影响力有限。
“要不,我们还是去大月氏吧?”李舒昀提议道:“大宛与乌孙联合,对大月氏的威胁更大。大月氏应该不会拒绝我们的好意。”
郭文斌反对。“如果大宛和乌孙联合了,他们的实力更强,就算大月氏愿意和我们联合,也无法扭转局势。与大月氏联合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争论起来,各有道理。梁啸静静的听着,也无法判断哪个更有利。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梁啸最后做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乌孙人来了再做决定也不迟。舒昀,你们训练的情况怎么样?”
“不错。”提起手下的那些希腊少年,李舒昀心情大好。“这些小子和匈奴人一样。从小就练习骑射,基础非常好,稍加点拨就像模像样了。论射箭,帕里斯最出色。论使矛,那个叫亚历山大的最强,老谢很喜欢他,经常私下里点拨。”
梁啸对那个亚历山大有印象。那个希腊小子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结实,凶悍好斗。外号疯狗,和谢广隆的确有几分相似。
“加紧训练,告诉他们,也许很快就有机会实战了。”
“喏。”
“老安德鲁他们怎么样?”
李舒昀摇了摇头。“那帮老顽固,我是没办法说服他们了,还是大人亲自去说吧。”
梁啸苦笑。
他曾经想把老安德鲁等人也改成使矛的骑兵。他们有骑术,长矛使得也好,如果愿意由步卒改为骑兵,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好手。可是这些老头执拗得很,坚决不肯,死守着他们的方阵战斗方式,即使梁啸亲自出面劝说也不为所动。
“算了,就让他们先练着吧,赶路的时候愿意骑马就行。”
——
在吩咐李舒昀、安德鲁等人加紧操练的时候,梁啸本人也没闲着。为了避免因为等待而心乱,他将大量的时间用来练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形同闭关。
五天后,当他又一次练习到深夜时,脚掌心忽然一紧,十个脚趾猛然收缩,脚后跟微微发麻,一道微弱的热流由脚底而生,顺着大腿内侧飞速上行,在海底会合,一下子钻进了体内,直达小腹。
梁啸只觉得小腹里轰的一下,就像火星落进了火药库一样,猛的炸开。澎湃的力量迸发出来,腰部肌肉微微发热,两道热流如同腰带一样紧紧的绷着身体,大量的热气蒸腾而起,瞬间流遍手臂,灌注满手指,又涌上了头。
梁啸觉得头发发麻,仿佛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刹那间,那种无法言喻的快感让他禁不住长吟一声:“噫——呀!”
“阿啸——”荼牛儿推门而入,一看房中裸着上身,引弓而立的梁啸,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眼中杀气腾腾,如临大敌。庞硕跟着赶了过来,一看荼牛儿的姿势,也大吃一惊,连忙将铁刀组合起来,护好荼牛儿的右侧,然后探头一看,这才发现房中只有梁啸一人。
梁啸虽然只有一个,手里也没有弓,只是摆出了一个拉弓的架势,可是他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庞硕大吃一惊。就像他手里握了一张强弓,弓上搭了利箭,引而不发。
“主君?”
梁啸不理他们,缓缓收势,调息,半晌才轻轻的吐出一口长气。
就在那片刻间,几日来一直没有困扰他的难题浮上心头,他有了个想法,简单,干脆,甚至有些粗暴。
“什么时辰了?”
“子时初刻。”
“通知老安德鲁和李舒昀,明天寅时起身,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天一亮就出城。”
“喏。”庞硕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达。荼牛儿看着已经恢复了平静,却眼神凌厉的梁啸,将衣服递给他。“阿啸,要去杀人么?”
“嗯,既然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干扰一下了。”梁啸披上衣服。“你也去睡一会儿吧,我再坐一坐。”
“要不要给你找个胡姬来?”荼牛儿忍着笑,指了指梁啸的小腹。梁啸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帐篷高耸,这才明白了荼牛儿的意思。他笑了笑。“不用,我这可不是精虫上脑,而是一阳初生。”
“一阳初生?”荼牛儿大吃一惊。
梁啸很好奇。“你也知道?”
“师傅跟我讲过,行拳日久,可能会有一阳初生的感觉。到了那时候,才算初窥武技殿堂,有机会练成上乘武技,成为真正的高手。”
梁啸听了,将信将疑。这听起来挺玄乎的,不过,他现在的状态的确非常好,大有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感觉。这是他习射以来,第一次腰部以下有气机反应。一阳初生这个概念还是听刘陵闲聊的时候说起的。淮南王府的三千门客中,修神仙术的人也不少。
“那你可要好好练,练成了,也让你师傅开心开心。”
“哈哈。”荼牛儿尴尬挠挠头。他是梁啸最亲近的人,对梁啸是怎么修行的一清二楚。他自问做不到梁 啸这么疯狂,这么专注。这一辈子恐怕是很难达到这种境界了。
——
寅时初刻,梁啸和众人一样起身,洗漱一番,穿好了战袍,披上了战甲。
出了门,四十多人都已经起身,正在互相检查装备。因为即将面临的是一次实战,他们都将丝质战袍、披风收了起来,换上了布质的。丝质战袍是礼服,充作仪仗时可用,战斗时还是穿布的方便。
“诸位,待会儿出城,我们将开始一段艰苦的旅程。我们有可能要离开大宛,赶往月氏。我知道,月氏曾经是你们的死敌,你们未必愿意与月氏人打交道。如果有谁不想跟我走,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将答应你们的费用全部发给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们不要透露我的去向。”
听完郭文斌的翻译,希腊人面面相觑,却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老安德鲁站了出来,欠身施礼。
“梁君,希腊已经亡国了,我们都是没有祖国的人。如果梁君不嫌弃我们衰老无能,我们愿意跟随梁君,奉梁君为主,为梁君效力。梁君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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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30章 大宛公主
不用听郭文斌翻译,仅看这些希腊人的表情,梁啸就猜到了大致的意思。
他喜出望外。
这些老希腊人虽然有些固执,虽然不复年轻,可是他们曾经在河中地战斗过多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有了他们,就等于有了二十一匹识途老马,他再也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了。
梁啸本来就打算在任务完成之后和他们商量一下,尽可能的带走一些人,没想到他们自己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看他们这么齐心,恐怕是就商量过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开口。
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听郭文斌翻译完老安德鲁的话,梁啸抚胸欠身,还了一个希腊式的礼节。
“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老安德鲁等人如释重负,转过身,和身边的同伴用力的搂在一起,喜极而泣。
在那一刻,梁啸心里酸酸的,他看到的仿佛不是一群老人,而是一群失去了家的孩子。每个人都需要一份归属感,身体可以四处漂流,心灵却必须有一个依归之地。
——
准备停当,一起吃了早饭,看看开城门的时间将到,梁啸刚准备出门,昧蔡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全副武装的梁啸等人,他愣了一下。“贵使这是……打算去哪儿?”
梁啸心里一惊,他给李舒昀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伸手将昧蔡迎到里屋,反问道:“副王这么早,有何急事?”
昧蔡长叹一声,顾不上问梁啸的事。“今天是来请贵使帮忙的。”
“帮忙?”梁啸心头一动。大宛人要求我帮忙?这是个机会,还是一个陷阱?“不知有什么地方可为副王效劳的?”
“昨天晚上,陪伴乌孙使者的官员送回来一个消息,乌孙人带来了一张宝弓,届时将献给大宛王,作为了聘礼的一部分。据说这张弓是匈奴单于所赐的三张弓之一。弓力很强,是一张难得的好弓。乌孙人花言巧语,不可信赖,闻说贵使精于射艺。想请贵使帮忙鉴定一下。”
昧蔡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梁啸。梁啸没有吭声,他从昧蔡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尴尬,对昧蔡说的并不完全相信。大宛人虽说不是游牧民族,可是他们精于商业。对各种宝物颇有鉴赏能力。弓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武器,大宛人又身在草原之上,对弓应该比较了解,怎么可能还需要他帮忙鉴定?
梁啸清楚的记得,他从来没有对昧蔡说过对弓有什么见识。
“能为副王效劳,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对弓知之甚少,恐怕……”
不等梁啸说完,昧蔡抢先说道:“其实也简单,就是试拉两下。看看弓力是否如他们所言就行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梁啸眨了眨眼睛,暗自笑了起来。
他大致猜到了昧蔡的意思,也明白了乌孙人的意思。乌孙人以弓为聘礼,而且是以匈奴单于所赐的弓为礼,大概是威胁的成份居多。大宛人生怕自己拉不开弓,在乌孙使者面前丢人,所以要找人帮忙。他精于射艺,又希望和大宛人结盟,所以大宛人就把主意动到他的头上了。
换句话说,这可能也是一个间接试探他实力的办法。
“既蒙副王看重。乐意效劳。”
昧蔡松了一口气。“那就请贵使随我入宫吧,大王马上就要朝会了。我们还需要准备一番。”
梁啸点头。他虽然有所准备,却也不敢大意,让郭文斌、帕里斯、荼牛儿、庞硕四人陪他入宫。李舒昀等人做好准备,在驿舍里等候通知,一旦有异,立刻行动,到宫门口接应。
——
大宛城和汉朝的很多城池相似,有内外层。普通百姓、外来人口住外城。王室和权贵住内城。城以土砖垒成,高约五丈,厚亦五丈,在城上建阁楼,安排守卫,日尽巡视。
梁啸在贵山城呆了这么久,一直等待大宛王的召见,这还是第一次进内城。
进了内城,建筑立刻变得华丽起来,不说金碧辉煌,也可以算是富丽堂皇,就连最精美的丝绸也随处可见。每座宫殿前几乎都有希腊风格的神像,有的甚至高达数丈,雕刻精美,栩栩如生,就连荼牛儿、庞硕这样的粗货都看得赞叹不已。
一路上,梁啸看到了不少人,大多面容娇好,衣着艳丽,雍容华贵,看到昧蔡时,他们很恭敬的施礼。昧蔡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领着梁啸来到一个精致的小院。
“请贵使在此等候,我去向大王禀报贵使到来的消息。”昧蔡不好意思的打了个招呼,安排人奉上酒水瓜果,好生侍候,便匆匆的去了。
梁啸也没说什么,他让郭文斌、庞硕和帕里斯三人在门外守着,荼牛儿抱着他的弓箭在一旁,自己在屋里盘腿而坐,沉思冥想,仔细回忆刚才经过的路径,特别是城墙上的守卫。一旦发生意外,他好有个准备,尽快杀出王宫,与李舒昀等人会合。
即使如此,他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深入虎穴。万一有变,就算他们几个再神勇,也难保万全。能否抓住那一线生机,全看他能不能及时发现危险,迅速行动。
——
昧蔡匆匆来到王宫。
大宛王毋寡正在宫里转圈,步子又快又急,还有些打飘,几次踩到衣角,险些把自己绊倒在地。看到昧蔡,他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
“汉家使者答应帮忙,已经到了宫里。”
“那可太好了。”毋寡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他能开多强的弓?”
“他常用的弓是一塔兰特。依臣估计,如果仅仅是拉开的话,两塔兰特应该不成问题。”
毋寡再次用力点头。“要不要先找张弓让他试一试?”
昧蔡露出尴尬之色。“大王,别说两塔兰特,恐怕连一塔兰特的弓都找不到,怎么试?”
毋寡恍然大悟,懊丧的连拍脑袋。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父王,既然只是试力量,何不用两张或者三张弓绑在一起让他试试,看看他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说话间,大宛公主洛绪丽走了进来,两个侍女紧随其后。一见到女儿,毋寡立刻笑逐颜开,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不亦而飞了。昧蔡不敢怠慢,连忙行礼。
洛绪丽屈身行礼。“父王,说你行不行?”
“好主意,好主意。”毋寡连连点头。“副王,你说呢?”
昧蔡也连忙点头:“公主所言,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臣这就去办。”说着,他行了一礼,转身出殿。
洛绪丽给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跟着去了。毋寡正待阻止,洛绪丽拉住了他,娇嗔道:“父王,你真忍心将我嫁给那些野蛮人?我听说他们的老王死了,女人就要嫁给他的儿子,这简直是禽兽一般的行径,父王如果让我也这么做,不如让我出城,跳进伽萨特斯算了。”
“唉呀,我的洛绪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舍不得你嫁给乌孙人,可是乌孙人太强大了,还有匈奴人支持他们,如果惹怒了他们,整个大宛都会被他们奴役,到时候你还是难逃一劫啊。”
洛绪丽嘟起了红嘟嘟的嘴唇。“那……那你就忍心把我送给他们?”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毋寡唉声叹气,一脸的无奈。他用拳头击打着手心。“大汉……大汉实在太远啦,用他们的话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洛绪丽轻咬樱唇,目光闪动。
——
昧蔡找了两张最强的弓,绑在一起,送到梁啸面前。
梁啸也没说什么,拿起弓,轻松的拉了几次。据他估计,这两张弓合起来的弓力也就是一石半左右,实际上还要打个折扣。因为两张弓绑在一起,力量分布并不均匀,并不能简单的叠加弓力。
他对大宛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如果说整个贵山城找不到一个能拉开两石弓的人还可以理解的话,整个大宛国找不到一张两石弓,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难怪大宛拥在最好的养马地,拥有最多的上等战马资源,却成为一个尴尬的存在。先是被大夏征服,又被月氏欺负,现在又被乌孙人吓得魂不附体,好像历史上后来还被李广利那个笨球打得鼻青眼肿。
有钱不等于有尊严,大宛人过得太安逸了,他们沉湎于美酒,骨头都被葡萄酒泡酥了,看起来红艳艳的,却只有酒气,没有血性。
这么好的战略资源,如果掌握在乌孙人或者匈奴人的手中,多可惜啊。掌握在大汉的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宝藏啊。此消彼长,对匈奴人的打击丝毫不亚于河西走廊。
梁啸心里有了些新的想法。
见梁啸拉得很轻松,昧蔡如释重负,高兴的去了。在他离开之前,那个尾随而来的侍女一路飞奔而去,抢先将消息传到了洛绪丽的耳中。
洛绪丽很怀疑,瞪着一双淡蓝色的妙目,盯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侍女。“很轻松?”
侍女连连点头。
洛绪丽眨了眨眼睛,咯咯的笑了起来。侍女听了,眼中露出几分忧色,正待劝阻,洛绪丽眼睛一瞪:“闭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将你赶出去,再也不要你了。”
侍女吓得吐了吐舌头,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可是眼中的忧色却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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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31章 大夫弓
乌孙使者突班趾高气扬的走进了乌孙王宫。他站在大宛王毋寡面前,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就重新昂了起来,直视着毋寡,嘴角带着三分笑意,微微上挑,傲气十足。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毋寡身侧那七位一身戎装的武士。
毋寡的眼角一跳,脸上原本就不怎么自然的笑容更加生硬。他握紧了王座的扶手,很想站起来喝斥突班,屁股还没离开椅面,又落了回去,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昧蔡站在一旁,将毋寡的细微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大宛的底气严重不足,面对突班的无礼,他居然能愤怒的胆量都没有。
昧蔡清咳一声,站了出来,俯视着突班。
“乌孙使者,为何见王不拜?”
突班斜睨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我是代表乌孙昆弥而来。乌孙地广万里,控弦十万,破月氏如猛虎逐兔。副王可曾见过猛虎向兔子低头?”
“大胆。”昧蔡沉下脸,厉声喝道:“你这是来求亲结盟,还是来挑战?”
突班摆摆手,有侍从上前,双手捧着一个细长扁平的盒子,盒子摆着一张弓,弓长约七尺,通身漆黑,弯曲如月。旁边放着七根同样漆黑的弦。
“天地所生匈奴大单于赐我家昆弥三张弓,号为天地人三弓,这是其中的人弓,向来被我家昆弥视为珍宝,须臾不离。闻说大宛王有女,特命我持人弓前来。如果大宛国有人能开此弓,则为求亲,若大宛国没有人能开此弓,嘿嘿……”
突班冷笑一声,环顾四周,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是挑战了。”
昧蔡脸色大变,回头看了毋寡一眼。毋寡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乌孙使者的狂妄和无礼超出了他的想象,连一点商量的空间都没有。一开口就将他逼到了死角。
天地人三弓,如果连人弓都拉不开,还有什么资格和手握三弓的乌孙人叫板?
殿上的大宛文臣武将也被乌孙人的傲慢激怒了,一个个怒形于色。交头接耳。突班视而不见,歪着脑袋,缓缓的转着身体,打量着大宛群臣,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看着大宛人只是生气。却没有人站出来,他更加得意了。
昧蔡和毋寡交换了一个眼神,放弃了和突班讲道理的预定计划。这些野蛮人和大汉人不一样,跟他们讲道理纯属浪费口水,必须先用武力镇服。如果拉不开这张人弓,什么都不用谈了。
昧蔡使了个眼色,站在毋寡身后的一个武士出列,径直走到突班身前,从侍者手中接过盒子放在地上,取出弓。一端握在手中,一端杵在地上,又取出一根弦,先将一端挂在弓弭上,单臂用力,想将弓按弯,完成挂弦动作。
黑弓颤了一下,纹丝不动。
武士愣了一下,蹲下身子,用腿别住弓。再次发力,黑弓终于弯了,却没有到位,弦还有一尺之遥。根本不可能挂上。武士咬紧牙关,肌肉鼓起,脸憋得通红,一声低吼,全力以赴。
黑弓又弯了些,弦端离弓弭还有五寸。怎么也不肯缩小了。
武士又试了两次,还是无能为力,只得放弃,满脸惭愧的退了回去。
昧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看看毋寡,毋寡的眼睛也有点发直,连连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安排下一个。昧蔡不敢怠慢,立刻示意另外一个武士上前试弓。
可惜,昧蔡找来的七名武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将弓挂上弦,更别提开弓了。
看着第七名武士红着脸退了下去,突班哈哈一笑,伸手示意侍者上前收弓。“看来,这亲是结不成了。大宛王,我们谈谈挑战的事吧?这不过是三张宝弓中最弱的一张,你们连弦都挂不上,若想和我乌孙较量,未免自不量力。我为大王计,不如认清形势,依附乌孙,接受我乌孙昆弥的保护,自然没人敢伤害你们……”
“等等。”昧蔡打断了突班。“我想再试试。”
“你?”突班不屑的看了昧蔡一眼,抱起了双臂。“请便。”
昧蔡回头向毋寡请示,毋寡满脸是汗,手足无措,只知道点头。昧蔡转身,对突班说道:“我要带着这张弓离开一会,可以么?”
“为什么?”突班眼睛一翻。“莫非你是想让几个人一起上弦?”
昧蔡冷笑一声:“你可以派一个人跟着。”
突班摊摊手,无可无不可。昧蔡带着那个乌孙侍从,捧着弓,离开宫殿,径直来找梁啸。
梁啸正在静坐,昧蔡还没进院子,他就听到了昧蔡等人急促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站了起来,走到廊下,正好迎着昧蔡和那个乌孙侍从。
“副王,这是……”
昧蔡也不说话,拉着梁啸走到屋里,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梁啸看看那张弓,有些意外。
“这么硬?”
“是的,我事先安排的七名勇士,连弦都没挂上,脸面真是丢干净了。如果贵使不能帮忙,我很难向我王交待。”
梁啸见了,不禁笑了一声。昧蔡已经有些乱了阵脚,连最起码的掩饰都没有了。原来除了自己之外,他还安排了七个人,可这七个人能弦都没挂上,要么是这七个人太废,要么是这张所谓的人弓真的很硬。
“我来试试。”梁啸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乌孙侍从面前,从盒子里取出弓,手握弓弣,没有急着上弦,而是用力晃了一下。
黑弓微微颤动,幅度极小,的确是一张硬弓,弓力应该在两石左右。只是这张弓看起来并不粗壮,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居然有这么强的弓力。
“这应该是一张大夫弓。”
“大夫弓?”负责翻译的郭文斌莫名其妙,不知道如何释译。
“没错,我听师傅说过,古代弓分四类,分别是天子弓、诸侯公、大夫弓和士弓。士弓弓力最弱。士合三而成规,也就是说三张士弓首尾相连,可以合成一个圆。这种弓适合普通箭手用,佼佼者称为箭士……”
昧蔡见梁啸侃侃而谈,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催。他偷偷的打量着梁啸的脸色,见梁啸并无紧张之色,估计应该没什么问题,心里的紧张才放下了些。
梁啸继续说道:“比士弓强的就是大夫弓,需要五张弓才能合成一个圆,相当于我们常说的强弓。能用大夫弓的人称为箭师或者箭大夫,佼佼者就是我们常说的神箭手、强弓手。按这张弓的弓力来看,应该是一张大夫弓。”
“大人,能挂弦么?”郭文斌看到了昧蔡的神色,连忙问道。
梁啸暗自庆幸。如果是前几天,让他开这样的弓,他一点把握也没有,能不能挂上弦,也在两可之间。可是昨天晚上一阳初生,他已经体会到了另一层境界,以前用的一石硬弓在他看来已经太软,这种两石上下的弓正合意。别说挂弦,就是引弓射箭都没什么问题。
他也不说话,双手握着弓梢,双臂微微用力,“咯咯咯”一阵响,黑弓就被反曲了过来,甚至超过了需要的幅度。梁啸小指轻轻一勾,很轻松的就上好了弦。他握着上好的弓,拨了拨弓弦,赞了一声。
“好弓!”
见梁啸轻而易举的就挂上了弦,昧蔡大喜,连声说道:“贵使……拉得开么?”
“有何不能?”梁啸说完,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力将弓拉满,一连拉了三次。每一次松弦,弦声都如金声玉振,震人心魄,听得旁边的人直皱眉头,昧蔡甚至掩住了心口。
一直很平静的乌孙侍从也变了脸色,敬畏的看着梁啸。
味蔡如释重负,带着上好弦的弓和乌孙侍从,离开了小院,回到殿上。一看到已经上好弦的弓,突班脸上的傲慢顿时消失了,锐利的目光投向侍从。侍从上前,附在突班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突班浓眉紧皱,沉吟了片刻,走到得意洋洋的昧蔡面前。“我想见一见这位勇士,不知可否?”
昧蔡瞟了他一眼:“你的侍从亲眼所见,还有什么疑问?难道你连自己人都信不过?”
“我自己的侍从,我当然信得过。不过,我怀疑这个并不是乌孙人,而是汉人。”突班冷笑一声:“我一路走来,听了不少关于这位汉使的消息,很想见他一面。既然他也在这里,大王何不将他请出来见一面?”
毋寡有些犹豫,冲着昧蔡连连摇头。昧蔡也有些犹豫。不论是乌孙还是大汉,都不是大宛惹得起的。看突班这副模样,如果梁啸说的那些事是真的,突班很可能会向大宛要求捉拿梁啸,为浑邪王父子报仇。
梁啸要是死在大宛,大宛怎么向大汉交待?就算是梁啸本人也不能束手就擒啊。到时候大战一场,血溅王宫,大宛岂不是倒了血霉,白白受了损失?
“这就不用了吧。”昧蔡说道:“现在弓已经挂上了弦,也拉开过了,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和亲的事了?”
“副王,你可能还不清楚情况。”突班沉下了脸,厉声喝道:“汉使凶残,不仅杀害了我家阏氏的弟弟,还杀死了她的父亲——匈奴浑邪王。若大宛窝藏此人,那就是和匈奴、乌孙为敌,还谈什么和亲?乌孙、匈奴的十三万精骑已经集结在山口,你们就等着开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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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32章 大宛明珠
大宛君臣骇然失色。¥f,.
十三万精骑?整个大宛国能战斗的人也不过五六万人,还分散在各地驻守,如果乌孙、匈奴十三万精骑入侵,大宛国将毫无还手之力。
毋寡面色煞白,手脚发麻。
群臣战战兢兢,屏气息声,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突班,十三万精骑出现在面前,国破家亡。有人把目光转向了毋寡,示意他交出汉使,以免得罪乌孙人,引来大祸。
昧蔡紧张的握住了拳头。他和梁啸接触最多,对汉朝的了解也最清楚。虽然现在汉朝还没有打败匈奴,但汉朝的实力并不比匈奴差,乌孙之流更是不足挂齿。再者,他本人和梁啸也非常谈得来,在这个时候把梁啸交给乌孙人,未免有失道义,也对不起那一箱美仑美奂的织锦。
殿上一时僵住,只有突班愤怒的咆哮,却听不到大宛君臣的一句反驳。
躲在王座后的洛绪丽也非常紧张。她悄悄的退了出来,想了想,带上两个侍女,提起曳地的裙脚,一路飞奔。两个侍女见了,跟在后面连声阻止,洛绪丽只是不听,一口气跑到小院前,推开正准备上前阻拦的卫士,闯进了小院。
“你们……你们快走!”
看着衣着华丽,脸庞更是精致,本应仪态万方,却气喘吁吁,脸色潮红的洛绪丽,帕里斯的眼睛顿时直了,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抚胸施礼,彬彬有礼的说道:“敢问……”
他刚说了两个字,“哗啦”一声响,两柄长矛指在他的胸口,刚刚赶到了卫士厉声喝道:“公主驾到,退后!”
一听是公主二字,帕里斯失声叫道:“你就是大宛明珠,洛绪丽公主?”
洛绪丽非常意外。“你认识我?”
“整个大宛,甚至整个草原。有哪个不知道公主的芳名……”帕里斯说着,不顾顶在胸前的长矛,膝行上前,仰起头。双手抱在胸前。“公主,真的是你吗?”
“一边去。”庞硕走上前,伸手提起帕里斯,扔在一边。郭文斌向洛绪丽躬身一拜。“敢问公主至此,有何指示?”
洛绪丽连忙将殿上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迟了。如果被乌孙人抓住,你们就死定了。”
郭文斌听了,脸色也是一变。他谢过洛绪丽,转过身,正准备向梁啸汇报,却发现梁啸已经走了出来,静静的站在廊下。他连忙走了上去,将洛绪丽说的情况翻译给梁啸听。
早在洛绪丽还没进院子的时候,梁啸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她和帕里斯、郭文斌的交谈。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听不懂罢了。他也非常紧张,不知道殿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脸上,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必须让自己显得很冷静。
听完郭文斌的转述,梁啸反而松了一口气,无声的笑了。片刻之间,他就有了计划。他缓步走到洛绪丽面前,深施一礼。
“大汉皇帝陛下所命使者梁啸,见过洛绪丽公主。愿公主健康美丽,青春永驻。”
从梁啸走出来,洛绪丽就看到了他。见梁啸如此年轻,先是吃了一惊。又见梁啸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宛如城外的伽萨特斯河一样平静清澈,顿时眼前一亮。此刻见梁啸走到跟前,她有些慌乱,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又忙不迭的还礼。听了郭文斌的翻译之后。她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快些走吧。”
梁啸摇摇头。“我不能走。我的使命是与大宛结盟,如今大宛遭到乌孙人的威胁和污辱,我岂能坐视不管?请公主带路,我要上殿,与乌孙使者面对面。”
洛绪丽听了,不由得多看了梁啸两眼,急声道:“你会死的!”
“能为保护大宛这颗草原上的明珠而死,某心甘情愿。”
洛绪丽被梁啸这句一语双关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她眨了眨眼睛,咬着嘴唇想了想。“你真的愿意保护……大宛,不怕死?”
“请公主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必保大宛安然无恙,明珠永放光芒。”
“好吧,你跟我来。”洛绪丽转过身,率先向院外走去。虽然天色寒冷,厚厚的冬衣掩住了她窈窕的曲线,却掩不住她的轻灵。转身之际,长发飘飘,衣带飞舞,仿佛跳舞一般,优雅灵动。
刚刚站起来的帕里斯一屁股坐在地上,鼻血长流。
“瞧你这点出息。”庞硕在帕里斯头上敲了一记。“管好你的眼睛,这不是你的海伦。你要是敢不规矩,惹出麻烦,老子先废了你。”
帕里斯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梁啸带着郭文斌等人,跟着洛绪丽,一路来到大殿。他们从侧门进入,来到王座之后,隔着帷幕就听到了突班的厉声恫吓。梁啸不用听懂意思,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突班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他瞅了一眼掀起王座后的帷幕,偷偷向外看的洛绪丽,计上心来。
“公主,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护送公主上殿,面折乌孙使者,挽回大宛尊严?”
洛绪丽原本有些犹豫,听郭文斌翻译完最后一句,她点了点头,举步上前。梁啸抢上一步,右手掀开帷幕,左手虚扶。“公主请。”
洛绪丽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抬起小手,放在梁啸的手心。梁啸轻轻的握着她微凉的指尖,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洛绪丽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步伐,并肩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在大放厥词的突班一看,立刻哑了火。他不用问,仅凭服饰和容貌就能猜出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份。至于她身边的这个少年,就更明显了。他已经听人无数次的描述过他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突班沉下了脸,转向毋寡。
毋寡和昧蔡也愣住了。梁啸什么时候和洛绪丽在一起了,还并肩出现在乌孙使者面前。昧蔡更是紧张,他正绞尽脑汁,尽可能的避免梁啸与突班碰面,没想到梁啸自己来了。他顾不上失礼,两步跨到梁啸面前,低声说道:“贵使,你怎么出来了?”
梁啸转身招来郭文斌。郭文斌面红耳赤,满头是汗。他虽然见多识广,可是大宛王的宫殿,他却是第一次来。在小院的时候,他还没太多的感觉,现在上了大殿,看到殿下站着大宛国的权贵,其中几个还是多次求见却不可得的贵人,顿时慌了,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了。
见郭文斌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来,昧蔡皱了皱眉,连忙叫过另一个通晓汉语的译人。这个译人虽然也有些紧张,却比郭文斌镇定多了,迅速把昧蔡的话翻译了一遍。
梁啸笑笑:“副王,我知道你肩负重任,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难免有些遗漏。我愿意为副王查漏补缺,不至于被乌孙人的恐吓诈住。”
昧蔡愣了一下。“你是说,乌孙人虚张声势?”
梁啸点点头:“放心吧,虽不敢说乌孙攻打大宛的可能性一点没有,但十三万大军这种事肯定是胡说八道。如果副王允许,请让我和这位乌孙使者说两句话。”
昧蔡一时犹豫。今天大宛君臣可是颜面尽失,先是拉不开弓,上不了弦,现在又被突班当面斥责,没一个人敢站出来的反驳。眼看着突班气焰薰天,如果再不反击,恐怕真要沦为笑柄了。
他本来不愿意让梁啸露面,但既然梁啸已经露了面,又有信心反击突班,他也有些心动。
昧蔡不敢大意,和毋寡商量了一下。毋寡比他还急,顾不上追究洛绪丽怎么会和梁啸在一起,连连挥手,示意昧蔡让梁啸上,先压制一下突班,挽回一点颜面再说。
得到了允许,梁啸走到毋寡的王座前,轻轻的松开了洛绪丽的手,再次躬身施礼。
“请公主稍候。”
洛绪丽点点头,虽然不好意思正眼看梁啸,眼神却一直跟着梁啸,看着他昂首挺胸,一步步的走到突班面前,不由得有些痴了。
梁啸身高七尺六寸,算不上很魁梧,但是身材很好。每天练习引弓近千遍,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特别协调,走起路来,气势十足,宛如一头矫健的豹子,充满了力量。
此时此刻,为了压制突班的气势,他更是毫不掩饰的释放出了自己的杀意,每一步踏出,脚掌心都有一股热流涌出,一股无形的气势蓬勃而出,凌厉逼人,自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身材与他差不多的突班被他气势所逼,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梁啸连进三步,突班连退三步。
梁啸面色从容,嘴角带笑。
突班面色煞白,嘴角抽搐。
大宛君臣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两人。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突班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像鼓胀的气囊一下子被捅破了似的?
毋寡和昧蔡交换了一个庆幸的眼神。亏得没有下令把汉使抓起来送给乌孙人,要不然可就闯了大祸了。
洛绪丽蓝色的眼睛盯着梁啸的背影,眨也不眨,脸却越来越热,连耳垂都红了。
大殿上一片寂静。在这片寂静中,梁啸轻笑一声:“乌孙不过是匈奴人的一条狗,不久前还被月氏人打得呜呜叫,什么时候有十万精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