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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汉箭神txt下载     大汉箭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3章 草原丝路

    由沙陵泽沿河西行,出了云中,便真正进入了河套地区,眼前的景色便与雁门郡大有不同,放眼看去,随处可见耕种的农夫和匆匆而行的商贾。

    河套地区控制在匈奴白羊王、楼烦王的手中,不属汉郡。汉人只能控制河套以南的上郡,而且仅限于长城以南,长城以北,概称塞外,都控制在匈奴人的手中。

    这里还能看到汉人百姓,不过这些汉人百姓不是来往于汉匈之间的商人,就是农奴。他们被匈奴人掳掠至此,为匈奴人耕种黄河两岸的土地。

    看着碧绿如翠的麦苗,看着那些在农田里耕作的百姓,梁啸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此生若不能夺回河南地,逐匈奴于漠北,将来有何面目见蒙恬于九泉之下?”

    枚皋感慨的说道:“是啊,这么好的粮仓,掌握在匈奴人的手里,就像是悬在我大汉头上的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要想太平,必须将这口剑掌握在自己手中。‘出车彭彭,城彼朔方’。朝中公卿坐而论道,士大夫汲汲于名利,何尝有一人为国分忧。”

    梁啸伸手揽着枚皋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哈哈大笑。年轻人就是容易接受新事物,枚皋塞外一行,与在长安时的思想大有改观,虽是书生,此刻却大有豪气。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梁啸一抖缰绳,向前急驰而去。郎官、骑士们呼喝着,争先恐后的向前奔去,就连马戎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跳上马背,混在人群中,欢快的大叫起来。

    路边的行人们看到这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纷纷避让。虽然马蹄踢起的烟尘呛人,他们却一点也不着恼,反而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秦始皇巡狩朔方。在这里修有驰道,虽然过去了近百年,道路却依然宽敞平坦,两侧的杨树、柳树有合抱粗。绿树成荫,和远处的农田联成一片,穿行其中,如在画里。一时间,梁啸竟有一种回到了广陵的感觉。

    梁啸等人一路轻驰。片刻间就是数里,直到马匹有些微喘才停了下来。

    梁啸转目四顾,见路边一处树荫下停着一列长长的车队,有数十人在树下休息,有的在饮水,有的在进食,还有的伸胳膊踢腿,放松筋骨。车队里不仅有马,还有很多骆驼,无一不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旅途才到此处。

    梁啸给枚皋使了个眼色。“过去看看?”

    “正合我意。”枚皋笑道,伸手叫过通译,一起向那群人走了过去。

    见梁啸等人接近,正在休息的那些人立刻聚拢了过来。梁啸等人少年剽悍,又背弓挎剑,这些人有些紧张,却不敢主动惹事,只是提高警惕,盯着梁啸等人。

    梁啸早就知道北地困苦,少年拦路打劫的事常有发生。不仅匈奴人如此,汉人也常干这种事。所以他只招呼了枚皋和通译二人,连荼牛儿、庞硕都留在远处。这些人是商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伤人。

    “去问问他们哪里来,要往哪里去,能不能请我们喝口酒?”离商人还有十余步,梁啸就勒住了坐骑,示意通译上前问话。

    通译跳下马,上前喊了几句。有一个中年人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和通译攀谈了几句,神情极为恭谨。通译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他们从西面来,是准备取道太原去长安。听说诸君来自长安,他们非常愿意请诸君喝口酒,说说故事。”

    梁啸笑了。西域来的商人,要去长安贸易,自然想打听一下长安的行情。

    梁啸招呼枚皋下马,牵着马,来到中年人面前,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中年人面色黝黑,皱纹如刀刻,眼神很警惕,笑容却非常和善。他命人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热情的邀请梁啸等人入座,又取出几只琉璃杯,拿出一瓶葡萄酒,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笑盈盈的说道:“来自安息的美酒,还请二位郎君品尝。”

    枚皋看着鲜红如血的酒,不太肯喝。梁啸呷了一口,笑道:“好酒。”

    “郎君是个有见识的。”中年商人赞了一句。

    见梁啸喝了,枚皋也喝了一口,却被酸涩的酒味冲得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酒?”

    “葡萄酒。”梁啸放下酒杯,对中年商人拱了拱手。“足下官话说得这么好,想必常到长安。小子梁啸,也是长安人,眼下在宫里为郎,以后说不定还有再见的机会,不知能否知晓足下名姓。”

    一听说梁啸在宫里当差,中年商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连忙还礼。“在下郭禹,原本也是汉人,失落匈奴多年,现在往来贩运。长安也是三五年就要去一趟的,能与梁君相识,真是三生有幸。”

    “三五年才去一趟,郭君这生意做得远啊。”梁啸指了指那些满负的驼马,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一趟下来,想必收入不菲吧。”

    郭禹连连摇头。“钱赚得是不少,不过落到我荷包的有限。再过几年,我就跑不到了,正想着去长安做坐贾呢。到时候还要请梁君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怎么,是沿途的盗贼太多,还是关税太重?”

    “都有。说来话长,既然梁君有兴趣,那我们就说一说吧。”郭禹热情的说道。他招呼人给谢广隆等人送去酒水、饮食,自己和梁啸、枚皋攀谈起来。

    在梁啸的计划中,开拓西域是迟早的一步,有机会听商人说说西域的情况,他求之不得。枚皋虽然还没想到这一步,但是见梁啸兴趣颇浓,也想听听。郭禹则从二人的言谈举止中认定这两人是长安人,说不定以后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在长安定居,自然也非常热情。

    郭禹是个行商。俗话说得好,行商坐贾,行商赚的就是辛苦钱,万里贩货,不仅风吹日晒,而且还要面临强盗抢劫和贪官污吏的勒索,见人就得三分笑,闻声先带五分惊,这种辛苦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

    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当然还是有利润。即使有这么多风险,有无数的关卡的盘剥,万里贩货的利润依然在十二以上,超出一般的商业利润不少。郭禹很谦虚,说有近三成的利润。

    这么高的利润,当然是来自于货物的紧俏。万里贩货,卖的当然是利润高的奢侈品,比如西域的美酒、琉璃、玉器、金银器,大汉的丝绸、漆器,这其中,丝绸的利润是最可观的。

    “诸君有所不知,西域胡人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我大汉的丝绸,一匹上等丝帛,贩到西域,价至三五倍犹供不应求。听那些胡商说,他们将丝绸贩至西方极远之地,价格还能更高。”

    “丝绸不过是衣料而已,至于这么贵重?”枚皋有些不太理解。

    “嘿嘿,郎君有所不知。西夷人喜欢丝绸,除了丝绸高贵精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西夷贵人喜穿紫色衣物,而紫色上色极难,唯独丝绸所上紫色最为华美。所以欲得上好紫衣,必用丝绸。而丝绸万里转运,所得极难。物以稀为贵,所以价格高昂。我听说,即使是西夷贵人也舍不得将穿破的丝衣毁弃,而是将丝线拆下来,重新织成衣物,夸耀于人前。”

    枚皋目瞪口呆,就算是对罗马人喜欢丝绸早有心理准备的梁啸也大吃一惊。丝绸在西方受欢迎到这个程度?怪不得虽然路途遥远,危险重重,这些人依然前仆后继。原来利润这么丰厚啊。

    这要是让刘陵每年贩几船丝绸去罗马,岂是不要换回几船的黄金?比起陆路来,海道的运载量和速度可是优势大大的啊。郭禹不过到西域,一来一回还要三五年,如果从海道的话,就算是从淮南到罗马也用不了半年,加上等候季风的时间,用不了两年就可以一个来回。

    “你们利润这么丰厚,匈奴人不会饶了你们吧?”

    “可不是么。”一提到匈奴人,郭禹长叹一声,倒起苦水来。

    汉人的官吏是够贪婪的,但他们还不至于明抢,最多在计算税收的时候多算一些。匈奴人则不然,他们收的税常常达到五成以上,也就是说,一半货是给他们白带的。这还算好的,遇到心狠手辣的,直接全抢。

    “这两年草原上遭了白毛灾,匈奴人就更凶了,到处抢。过了涿邪山这千里,我就看到三只商队被抢,唉,可怜啊,人都被狼啃得不成样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管从哪条道走,都要经过匈奴人的地盘。能不能安全通过,只能看运气啦。”

    梁啸和枚皋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匈奴人越是残暴,将来汉军反击匈奴就能得到越多的帮助。别的不说,眼前就可以从这位郭禹嘴里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这些信息可是书上没有的,每一步都是郭禹自己用脚走出来的。

    有了这个心思,枚皋立刻主动起来,笑眯眯的说道:“郭君来往草原这么多年,想必对草原上的情况很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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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204章 少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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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见识,梁啸比枚皋强很多,论谈吐,枚皋可以甩梁啸八条街。◎,

    毕竟是枚乘的儿子,说起话来,比梁啸文雅多了,什么《诗》啊《书》的,张嘴就来,不像梁啸,说了一天,全是大白话,听不到一句雅词儿。

    枚皋一开口,即使郭禹的官话说得结结巴巴,也听出了枚皋不是一般人,立刻多了几分恭敬。搞得梁啸有些酸溜溜的。不过,枚皋打听到的消息,也足以补偿梁啸受伤的小心灵了。

    郭禹从西域来,他提到了大月氏。

    梁啸知道大月氏,自然不足为奇,可是枚皋听到大月氏之名,却有些喜出望外。他拉着郭禹问了很久,几乎将郭禹对大月氏的了解挖得干干净净,再也挤不出新东西来,才勉强罢休。

    辞别了郭禹,枚皋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多了几分忧色。“陛下派张骞西行,与月氏联盟,现在看来恐怕要落空了。”

    梁啸听了,这才知道张骞已经西行。不过,如果按照历史上的情形,张骞现在应该还滞留在匈奴,连月氏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呢。可是,由此可见刘彻反击匈奴之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就在布局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公卿大臣的支持而已。

    当然了,最关键的那个瞎了眼的太皇太后,如果不是她一直在摁着小皇帝,小皇帝早就甩开手脚大干了,那些公卿又哪里能拦得住他。何况公卿也不全信奉黄老之道,除了窦婴田蚡之外,朝中的儒生也不少。

    “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听郭禹说吗,乌孙王子已经长大,要为父报仇,即将动对大月氏的攻击。乌孙有匈奴人支持,月氏肯定不是对手,必受重创。就算张骞找到他们,又有什么用?”

    梁啸一听,反倒有些释然。他早就知道和大月氏联盟没有成功。张骞出使西域的成功之处并不在此,而是开拓了汉人的眼界,让他们知道除了大汉,还有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阿啸?”枚皋有些着急。“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梁啸愣住了。上下打量了枚皋两眼。“乌孙人要攻击大月氏,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连大月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算有办法,又能如何?”

    “是啊,知道了又能如何?万里迢迢。鞭长莫及啊。”枚皋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手心,懊丧不已。“希望大月氏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待我大汉出兵,与他东西联盟,共破匈奴。”

    “坚持一段时间?我看悬。除非……”梁啸突然打住了,他转过头,看着枚皋,两眼像狼一样的放光。

    枚皋被他吓住了。“阿啸,你想说什么?”

    梁啸犹豫了片刻。他也有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疯狂念头吓住了。不过。这个念头就像野草一样,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消除不了,而且越来越旺盛,瞬间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思。

    枚皋见他眼神闪烁,神情变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问,只得屏住呼吸,等梁啸自己说。

    “子孺。我有一个主意,也许能让大月氏人多坚持一会儿。”

    “什么主意?”

    “由我大汉派出使臣,最好是通晓骑兵战术的,出使大月氏。帮助他们战斗。”

    枚皋皱了皱眉,眼睛也慢慢的亮了起来。“没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如果知道有我大汉为盟,大月氏人有了信心,也许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再有人教导他们兵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我大汉通晓骑兵战术的名将……”

    梁啸摇摇头。“万里迢迢。还要穿过匈奴人的驻地,能不能活着赶到那里都难说,怎么能让名将去冒险。依我看,派一些骑射出众,通晓兵法的郎官去就行了。就算失陷在匈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没错!”枚皋突然大笑一声:“阿啸,你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我……”梁啸嘿嘿笑了两声。“我也觉得我蛮合适的,只是我现在有使命在身……”

    不等梁啸说完,枚皋摇摇手,打断了他。“我是正使,你是副使,只要你愿意,我安排你去。陛下如果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承担,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对朝廷有利,切实可行,就算被天子责怪,免官回乡,我也认了。”

    梁啸感动不已。他一直觉得枚皋是个书生,没想到枚皋这么有担当,血比他还热。

    枚皋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何况,你冒的险比我还大。阿啸,这一去,很可能是九死一生啊。”

    梁啸笑了。“正如你所说,苟利国家,生死以之。更何况匈奴人要抓我可没那么容易。没有百八十条人命,他们是别想碰到我的。”

    “哈哈,没错,以你的射艺,一般人还真抓不住你。”枚皋用力一拍梁啸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梁啸用力的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枚皋随即召集郎官们议事,他把大月氏面临的困境说了一遍,说了梁啸的建议,最后说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勉强你们,谁愿意跟着梁啸,自己站出来。”

    郎官骑士们面面相觑。他们都被枚皋的话惊呆了。独行万里,穿过匈奴人的驻地,去帮助大月氏作战?这怎么听着这么不真实呢。不过,看枚皋和梁啸一脸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们也严肃起来。

    过了片刻,谢广隆举起手。“大人,如果……我去的话,万一死了,朝廷能给抚恤吗?”

    枚皋说道:“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一定会极力向朝廷申请。”

    “那算我一个。”谢广隆晃了晃肩膀。“反正在雁门也没什么升官财的机会,不如随梁大人去大月氏走一遭,说不定还能挣点功劳。”

    李舒昀也站了出来。“大人,我愿意。”

    马戎犹豫了片刻,也站了出来。他准备说话,梁啸拦住了他。“子谨,不是我对你的能力有什么怀疑,事实上,我非常信任你的能力。正因为如此,你更应该留在这里,毕竟这里才是我大汉的主战场。”

    “好……好吧。”马戎也没坚持,又退了回去。

    一会儿功夫,又有两个郎官一个骑士站了出来。梁啸冲着枚皋点了点头。“够了,人太多,反而不利于行动。”

    “也好。”枚皋说道:“我们去追郭禹,看他能不能安排一个向导和通译。”

    梁啸等追上了郭禹一行。听完梁啸和枚皋的决定,郭禹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过,他最后还是将一个年轻人推到了梁啸的面前。“既然二位大人如此豪壮,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是小儿文斌,从小随我往来西域,虽没什么学问,对各族语言倒是略知一二,也熟知水草,希望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梁啸感激不尽。虽然郭禹与他们结交有互相利用的目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仅凭他们两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一句话,他就能将儿子交给他,这份豪迈也是难得一见的。

    梁啸恭敬的深施一礼。“多谢郭公。请郭公放心,但凡有梁啸一寸气在,必不让令郎有什么闪失。”

    郭禹笑了。“无妨,我们父子来往这条商路上,早就把脑袋提在手中了。我儿若能跟随大人立下一点半点功劳,将来得一官半职,也算是我郭家的荣耀。文斌,这是你的机会,努力。”

    “阿爹放心。”郭文斌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小黑脸涨得通红,连连点头。

    很快,梁啸等人就做好了准备,九个人,二十匹健马,三匹双峰驼,足够一个月用的物资。骆驼是郭禹特意安排的,比起马匹,骆驼虽然慢一点,却能负重,除去自身需要的草料给养,一匹骆驼能驮八百汉斤的东西,几乎抵得上三匹马。

    梁啸出了,带着汉节。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单独行动的汉使,肩负着大汉支援大月氏抗击乌孙的重任。

    坐在马背上,即使枚皋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际,梁啸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重大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居然成了大汉的使者,要去支持大月氏抗击乌孙和匈奴,而长安的天子却还蒙在鼓里,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收到消息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梁啸很好奇。

    怎么看,梁啸都觉得这件事有点鲁莽,过于草率,甚至有些荒唐,可他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一想到几个年轻人仓促之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很有可能改变整个历史走向,他就忍不住想笑。

    我终于第一次像个真正的汉人了,而且要代表整个大汉去大月氏。万里迢迢又怎么样?人生地不熟又怎么样?人生百年,驹影过隙,不如此,不痛快。

    梁啸骑在月亮背上,迎着草原上凉爽的风,意气风。

    心很热,血在烧,梁啸等人向西急行,昼夜兼程——

    (未完待续。)

第205章 草原人

    ();    秋夏之交,正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候,水草丰茂,到处可见悠闲的牧人骑着马,摇着鞭子,赶着羊群,在天地之间自由的歌唱。

    行走在这天地之间,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由的放声歌唱。关中人吼起了秦风,雁门人唱起了塞外谣,一个赛一个的雄壮,就连梁啸都被他们撺掇不过,最后吼了几句不成腔调的国殇。

    这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楚辞,唱起来还不如文盲荼牛儿有气势呢。不过,梁啸也不觉得丢脸,这个时代的汉人不像后世,他们和草原上的人一样能歌善舞,他又不是文娱界的,搞不过他们也正常。

    四天后,梁啸等人出了高阙,真正进入了茫茫草原。

    夕阳落山,夜幕低垂,梁啸等人在一座小山前停了下来。山梁下有一个大帐篷,两个髡头的匈奴汉子正在将牛羊驱赶入圈,一个老妇人坐在帐篷门口,抱着一个小奶娃子轻声哼唱,一个年轻女人提着刀,正在将打好的草包扎起来,堆在帐篷旁,留待夜间喂马。

    梁啸等人远远的停下了脚步,郭文斌跳上一匹马,催马跑了过去,远远的就摇起了手臂,和那些牧民打招呼。他走到老妇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了几句,又翻身上马,快步跑了回来。

    “他们同意我们在此借宿,还愿意跟我们换马。”

    梁啸松了一口气。虽然一路上草料并不缺,但连续几天的急行,乘马还是有掉骠的现象。为了保证速度,他想趁着掉骠还不严重,和沿途遇到的牧民换几匹乘马。

    “放心吧,每个牧民家里都会有几匹驯好的马,充当战马未必行,骑乘却是没问题。”郭文斌胸有成足的说着,从骆驼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两个小物件,牵着骆驼。向帐篷走去。

    梁啸等人跟上,离帐篷百步远就下了马,谢广隆和他手下的骑士郭武负责照看马匹,梁啸带着荼牛儿。牵着要换的乘马,跟着郭文斌来到帐篷前。郭文武走到老妇人面前,双手奉上一只小金锁,说了几句匈奴语。

    老妇人一看到金锁,眉开眼笑。接过金锁,套在奶娃子的脖子上,大声喊了几句。两个年轻匈奴汉子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梁啸几人手中的马,点点头,说了几句,看样子对这笔交换很满意。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交易就达成了,老妇人热情的邀请他们在此宿营。梁啸正中下怀,立刻下令扎营。

    谢广隆和郭武忙碌起来。从驼背上取下行军帐,挑了一个高敞的地方扎营。他们常年在塞外打探消息,做这些事熟门熟路,根本不用人帮忙,很快就搭好了。然后又骑上马,赶到四周去查探情况,负责警戒。

    李舒昀带着两个郎官准备晚餐,这两个郎官一个叫徐延寿,一个叫李定国,都是未央郎。他们的家境都一般。如果按照正常的途径,将来的前景有限,所以才会跟着梁啸冒些奇险,想搏个功劳。

    郭文斌又取出一方丝帕。走到老妇人面前,指了指那个正在忙碌的年轻女人。老妇人仔细看了看手帕,招手叫过年轻女人,将手帕塞给她。年轻女人看着手帕,黑红的脸膛上露出羞涩的笑容,连连点头。返身走进羊圈,抱起了一头羊,走了过来。和郭文斌说了两句,径直走到李舒昀面前。

    李舒昀连忙伸手去接羊。大概是手碰到了那女人的什么部位,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致歉。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也不离开,就站在一旁看着。李舒昀有些慌,险些被羊放倒。女人二话不说,将羊摁倒在地,在腰带里抽出一把短刀,三下五除二的放血、开膛,又剥了皮,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李舒昀。

    李舒昀窘迫不堪,臊得满脸通红。李定国和徐延寿却笑了起来,不断的拿李舒昀开玩笑。女人也笑了,转身跑回了帐篷。

    火升了起来,很快,羊汤煮好了,羊肉也烤好了。梁啸等人围坐在一旁,取出酒,开怀畅饮。

    一去万里,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就算梁啸是穿越者,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顺利。所以他没有任何吝惜,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和郭禹交换了不少东西,既有准备送给大月氏王的精美礼品,也有上好的葡萄酒。因为儿子随行,郭禹几乎是半卖半送,可真是下了血本。

    此时此刻,梁啸拿出一瓶葡萄酒,每人倒了一口。因为身在异乡,为了安全,他不敢让他们敞开喝,只能让他们解解馋。

    “这一口,就是老子一个月的俸禄啊。”谢广隆感慨的说了一声,一口饮尽。

    “哼哼,你一个月的俸禄还买得到呢,我们连闻一下都不可能。”郭武笑嘻嘻的向梁啸行了一礼,然后捧着耳杯,凑到嘴边,浅浅的呷了一口。虽然喝不惯这种酒,可他还是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一脸陶醉。

    李舒昀看着手中的耳杯,忽然站了起来,对梁啸说道:“阿啸,再给我倒点吧。”

    “你凭什么要多吃多占?”徐延寿打趣道:“就凭你长得俊?”

    李舒昀只是笑,却不说话。梁啸打量了他一眼,又给他添了一些。李舒昀端着耳杯,小心翼翼的向帐篷走去。徐延寿一边呷着酒一边说道:“这小竖子十有**是看中了那匈奴女人,这才几天功夫就憋得不行了?”

    众人大笑。郭文斌呷了一口酒,得意的说道:“这些匈奴人哪里见过这种好东西,喝了这口酒,陪他睡一觉也是正常的。我就怕她要跟着我们走,到时候甩都甩不掉呢。”

    “不至于吧?”梁啸说道。

    郭文斌嘿嘿一笑。“大人有所不知,你看看他们吃的是什么就知道了。别看匈奴人牛羊成群,可是他们平时也舍不得吃,只有那些贵族大人才能每天吃肉喝酒,普通人只能吃些奶品,再加上一些换来的粮食,谁家能天天吃肉?至于这西域来的葡萄酒,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一辈子都未必有机会遇上。”

    梁啸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个理。至少他刚才没看到那户牧民杀羊。

    喝着酒,吃着肉,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郭文斌从小跟着他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说起故事来很是吸引人。没过多久,李舒昀回来了,后面跟着那年轻女人。年轻女人的脸红扑扑的,带着些许羞涩,却揪着李舒昀的衣摆不放,就像是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见李舒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梁啸忍不住笑了。“什么事?”

    李舒昀结结巴巴的说道:“阿啸,能不能……把我后面几天的份子先支给我?”

    梁啸打量了那女人一眼,又看到远处帐篷里探出的两颗髡头,明白了。他晃了晃瓶子,喝了四天,这瓶酒已经只剩一点了。他将酒瓶塞到李舒昀的怀里,挥了挥手。

    “去吧,明天别从马上掉下来就行。”

    众人发出戏谑的笑声。李舒昀不好意思的抱着酒瓶走了。李定国摇摇头,一脸的不解。“平时挺矜持的一个人,这次怎么一下子就动心了?这女人虽然强壮,长得可不怎么样啊。”

    庞硕咧着大嘴笑道:“这谁知道,也许他就好这一口呢,要够劲的。老郭,明天你让他骑骆驼吧,我担心他坐不稳马鞍。”

    众人再次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前仰后合,乐不可支。梁啸也跟着笑。他知道对于这些糙汉子来说,娶妻成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机会碰到这样的事,他们都会和李舒昀一样不会放过。与其说是取笑,不如说是羡慕。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这样的事还会多次发生。

    吃饱喝足,梁啸安排好警戒事宜,又亲自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这才披着一件毛毯在帐外盘腿静坐。他一直没有拿到导引诀,只好坚持每天静坐作为夜课,就和每天早上的空手引弓一样,风雨无阻,苦练不辍。

    荼牛儿裹着毯子,卧在梁啸身边三五步远,已经进入了梦乡,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也许是想起了胡细君和未出世的孩子。这一去,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应该能叫爹了。

    梁啸忽然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就凭着一根汉节,大月氏王能信任我吗?就凭这九个人,我能帮助大月氏击退乌孙人和匈奴人,保护现在的地盘吗?

    这次玩得有点大啊。

    梁啸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前途漫漫,他却没有回头的打算。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因为他肩上不仅承担着自己的梦想,还承担着其他人光宗耀祖的希望。

    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哪来的富贵?

    梁啸静下心来,周围的声音渐渐入耳。他听到了风吹过山坡的声音,听到了荼牛儿的呼噜声,听到了远处帐篷的磨牙声,也听到了远处草丛里隐隐约约的呻|吟声。

    当周围一切都平静下来,他感受到了一阵弱到极至,却渐渐增强的震动。

    在马背上呆了这么久,梁啸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动静。

    -

    -(未完待续。)

第206章 不速之客

    ();    马蹄声,至少十骑,从下风而来。

    梁啸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急着去叫帐篷里的人。

    既然要不远万里求富贵,这种事情迟早会遇到,他也早就和他们说过,如今狼真的来了,他要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足够警惕,能不能及时做出反应。如果在睡梦中就被人砍死了,他们肯定走不到大月氏,不如现在就死,至少离家乡近一些。

    梁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反复三次。

    荼牛儿的鼾声戛然而止。他睁开了大牛眼,一动不动的四处查看。他看到了梁啸发亮的眼神。

    “阿啸?”

    梁啸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边,又指了指敌人来的方向。荼牛儿会意,悄悄的翻身而起,抽出了剑,又将毯子卷成一条,紧紧的握在手里。梁啸也爬了起来,在地上摸到弓,上好弦,拉着荼牛儿,弯着腰,悄悄的潜到旁边的草丛中,蹲了下来,静静的等候着,侧耳倾听。

    远处的马蹄越来越近,草丛“哗”的一声响,李舒昀赤着上身钻了出来,左手拉着匈奴女人,右手提着剑,四处看了看,伸手一推。那匈奴女人居然懂了,捧着衣服,哈着腰,向自家的帐篷飞奔而去,磨盘般的屁股像一轮满月,在月光中特别显眼。

    “啧啧。”荼牛儿吸了口口水。

    李舒昀一回头,看到了梁啸和荼牛儿,讪讪的笑了笑。他指了指郎官们的帐篷,梁啸摇了摇头,比了个手势。“看这帮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睡醒。”

    李舒昀明白了,将剑放在身边,开始穿衣服。他真够谨慎的,出来幽会居然还带着剑盾和甲胄,一样不缺。片刻功夫,他就准备完毕。看着梁啸和荼牛儿诧异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解释道:

    “她喜欢看我穿甲的样子,要亲手替我解甲。”

    “噗!”梁啸没忍住,虽然觉得不太合适,还是笑出声来。

    “谁?”不远处想起一声低喝。是郭武的声音。梁啸转头一看,郭武同样全副武装,猫着腰摸了过来,见是梁啸,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起来了?”梁啸很满意。敌人还没有发起进攻,这些人就醒了,警惕性还是可以的。

    “都起来了,就没真睡着。”郭武嘿嘿笑了一声,看了李舒昀一眼,欲言又止。梁啸明白了,这帮家伙都发春了,躺在帐篷里听墙根呢,外面的动静一停,他们就全知道了。

    李舒昀也明白了。虎了脸,唾了一口,咒骂了两声。

    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清晰可辨,梁啸等人散开,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看着十余骑从远处缓缓驰来。离帐篷还有百余步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草丛中跃起,一矛将一个身影挑下马去。翻身上马,踢马就走,同时厉声大吼:“敌袭——”

    正是当值的谢广隆。

    吼声中,谢广隆拨转马头。向另一个黑影冲了过去。

    散在四处的黑影很意外,却没有退意,两人拨马向谢广隆追了过去,弯弓搭箭,其他人猛踢战马,加快速度。分别向两个帐篷冲了过去。

    徐延寿等人从帐蓬里冲了出来,庞硕手持铁刀,拦在帐前,徐延寿站在他的身后,拉弓搭箭,连射数箭,李定国冲向了系在帐篷旁的战马,解开了马缰,翻身上马,纵马迎向一个冲来的黑影。

    战斗瞬间爆发,双方嘶吼着杀在了一起,箭羽飞驰,马蹄急促,刚一交战就有人中箭落马。对面的帐篷里,两个髡头匈奴人也冲了出来,一个拉弓,一个举刀,和冲到帐篷前的两个贼人拼杀在一起。

    梁啸很满意,郎官们的配合虽然算不上天衣无缝,却也可圈可点。他轻喝了一声:“杀!”站起身,连看都没看,拉弓搭箭,一箭射出。

    一个飞驰而来的贼人落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战马奔了过来,被草丛中突然站起的身影站了一跳,转身避开。郭武冲了过来,飞身上马,拨转马头,向其他的贼人冲了过来,一边拉弓射箭,一边厉声大喝。

    “杀!杀!”

    梁啸站在草丛中,拉开搭箭,连射三箭,三人落马。在夜色之中,他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却听得清声音。只要不是熟悉的口音,一旦接近,一概杀无赦。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梁啸等人的警惕性这么高,一场偷袭变成了强攻,而且遇到了极其强悍的反击,不免有些惊慌,呼哨一声,拨马就走。他们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火把点了起来,谢广隆、郭武催马冲上旁边的山梁,四下查看,以防这些贼人去而复返,李舒昀带着郎官四下搜寻,很快就将几个受伤的贼拖了过来,一共五人,其中两个是被梁啸射伤的,还有一个应该是跑了。

    最惨的一个家伙是被庞硕砍死的,一刀砍掉了半个脑壳,脑浆都流了出来。庞硕抱着自己的铁刀,乐得合不拢嘴,伸出大舌头猛舔刀刃。这算是铁刀第一次实战饮血,旗开得胜,很威猛,很给力。

    一看这些俘虏,那两个髡头胡人脸色大变,惊叫起来。

    梁啸不解其意,郭文斌走上前去,仔细询问了几句,回来的时候,脸色也有些难看。

    “大人,这些人是蒲奴水一带的马贼,外号一阵风,左额上的那个纹身就是他们特有的标志。蒲奴水在北面,还在右贤王的驻牧区以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他们出现在这里,能说明什么?”

    “有两种可能。一是七月将至,匈奴人将在那里蹀林,这些马贼没有藏身之处,只能暂避一时。还有一种可能是漠北收成不好,他们抢不到足够的东西,只好向南迁徙。”

    梁啸皱了皱眉。他之前就听说草原上这两年收成不好,匈奴人可能要南侵,现在连马贼都向南跑,这件事十有**是真的了。如此一来,今年北疆恐怕不太平。

    “大人,我们要快点走了。一旦匈奴人决定南侵,这里很快就会有很多匈奴人,留给我们的空间就不多了。一旦遇上大股的匈奴骑兵,我们很难脱身。”

    梁啸觉得有理。现在是夏末,匈奴人大部分还在北面的夏季牧场,草原上没什么人,他们才能够从容通过。等匈奴人回来,甚至向南逼近,他们再想顺利的通过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们再神勇,也只有九个人,遇到数量众多的匈奴骑兵,肯定是凶多吉少。

    “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加速前进。”

    “喏。”众人轰然应诺。

    ……

    梁啸带走了马贼的钱财和马匹。要不惜马力的加速前进,他就要不断地在沿途更换马匹。虽然匈奴牧民见识有限,有点东西就能成交,毕竟路途遥远,多准备一些总是好的。

    至于马贼身上的衣物以及马具,梁啸没兴趣,直接扔给了那家匈奴人。草原上物资紧张,不管多烂的东西都不肯浪费,匈奴人对这个意外收获非常满意,又送了梁啸一些奶酪,供他们路上食用。

    比起肉,这些奶酪更便于携带,也能保存更长时间。

    正如郭文斌猜的那样,匈奴女人对李舒昀依依不舍,很想跟着他们离开。梁啸拒绝了。他们肩负重任,不能带着女人上路。如果看中一个就带走一个,估计走不到大月氏就要分行李了,各回各的高老庄了。

    他们走出很久,还看到匈奴女人站在山梁上,痴痴的望着。

    ……

    上林苑,一座刚刚落成的新殿中,刘彻提着马鞭,缓缓而行,忽而仰头,忽而低头,若有所思。

    韩嫣紧紧的跟在后面,卫青等人牵着马,在不远处等候。正当初秋,上林苑林木森林,松涛阵阵。卫青看了秦歌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

    秦歌按着剑,耸了耸肩。“一晃就一年啦。”

    “是呢。”卫青沉吟了片刻,悄悄的说道:“我儿子会笑了。”

    “你去看过了?”秦歌强忍着笑。

    “看过了。”卫青眨着眼睛。“我打算把他们接回来,不能总让阿啸帮我养着他们。”

    “住哪儿?总不能和你一样住在宫里吧?”

    “这个……”卫青犹豫了一下。“我想在茂陵那边找个房子,先让他们住着。”

    “你还是等阿啸回来再说吧。”秦歌摇摇头。“征姑娘可不是个能照顾自己的人,让她单独住,她能把孩子带好?还是让她住在阿啸家吧。胡细君不是也快临盆了吗,正好一起照顾了。”

    “我不好意思,麻烦阿啸太多了。”

    “阿啸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你们有过命的交情,还怕这点麻烦。”秦歌拱了拱卫青的肩膀。“你就算了吧,有桓君在,征姑娘还老实点,离开了桓君,她还不知道会惹什么祸呢。”

    “这倒也是。我儿子有点像她,跳得很。”卫青挠了挠头。“我想给他娶名伉。卫伉,你觉得怎么样?”

    秦歌正要回答,刘彻在前面停下了,冲着卫青招了招手。卫青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听说梁啸的师妹给你生了个儿子?”

    卫青尴尬的点点头,脸色通红。

    “我们去茂陵,看看他们。”

    -

    -(未完待续。)

第207章 方略

    ();    对“平阳侯”的突然造访,梁家一点准备也没有。

    坐在刘彻的对面,连向有大家风范的梁媌都有些乱了阵脚,半天都没找到手该放的位置。梁啸虽然一直没有对她明说,但是她隐约猜到这位“平阳侯”不是普通人,不仅仅是侯爵这么简单。

    刘彻很满意。他很爽朗的笑着,好好的夸了一番梁啸,又赞了一番梁媌教子有方。梁媌慢慢平静下来,闻弦音而知雅意,连忙谦虚了几句,隆重推出梁啸的师傅桓远。

    桓远被请了出来。

    桓远比梁媌有见识,看到外面的车马和随侍的卫青、秦歌,他就猜到了刘彻是谁。不过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甚至没有把刘彻当成平阳侯,只是行了一个平等的礼节,就坦然的坐下了,大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刘彻兴趣大增。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桓远聊了起来。桓远不紧不慢的应着,知则言,不知则否。

    刘彻慢慢的把话题引到了匈奴上。

    “以桓君之见,欲破匈奴,当如何方略?”

    桓远笑了。“欲争衡吴越,必以舟楫;欲争衡中原,必以车骑;欲争衡草原,则必重骑射。作战,从来都是以快打慢,以强击弱。匈奴人没有什么特长,所擅长的只有骑射。利则如云而集,不利则如鸟而散,汉军虽有强弓硬弩,战车千乘,追不上匈奴人也是枉然。”

    “那桓君的意思是只有骑射才能取胜?”

    “倒也不是说只有骑射才能取胜,而是说只有骑射才能大胜,才能动其根本。若浅尝辄止,不能重创匈奴人,必然陷入纠缠。兵贵胜,不贵久。国虽大。好战必亡。汉朝七十年生聚,却支撑不起十年的战争。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难免会步亡秦覆辙。”

    刘彻微微颌首,又道:“可是我大汉以农立国,出骑兵者仅西北六郡,仅凭骑射。如何能与匈奴人抗衡?”

    “君侯,蒙恬是怎么做的?”

    刘彻无声的笑了起来。“还请桓君指教。”

    “孙子云: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蒙恬取河南地,徙民屯边,就地取食,不仅可以减少运输的消耗,而且可以迫使匈奴人无地可据。且筑塞河南,则上郡、北地皆可以养马之地。有马则有骑,何惧骑射之士不足?”

    “那……陇右呢?”

    “陇右?”桓远不解其意。

    “是的。如果与大月氏结盟,断匈奴右臂,可行否?”

    桓远一脸茫然,摇摇头。“恕远鄙薄,对陇右的情况知之甚少。这大月氏又是什么蛮夷?”

    刘彻盯着桓远看了片刻,笑了。“大月氏尚在陇右,据说去长安有万里之遥,曾经是一强国。不久前为匈奴所破。与我大汉同仇敌忾。”

    “万里之遥,如何能同仇敌忾?”桓远忍不住笑了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刘彻没有再说什么。他和桓远说了一会闲话,还逗了一会卫青的儿子,这才离开梁家。出了门,上了马,刘彻脸上的笑容更盛。“这两小子,干得好。”

    “君侯。这可是矫诏啊。”韩嫣提醒道:“刚刚桓远也说了,万里之遥,如果能同仇敌忾?只怕是有去无回呢。”

    “明知有去无敌,依然义无返顾,这才是有胆有谋。”刘彻撇了撇嘴。“桓远虽然通晓兵法。可是眼界太小了,连大月氏都没有听说过,如何能谋天下?梁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上苍赐给我的猛将啊。”

    韩嫣笑而不语。

    ……

    桓远坐在堂上,眉头紧皱。

    梁媌送完刘彻回来,见桓远如此情景,很是意外。“桓君,有什么不对吗?”

    桓远看看梁媌,嘴角颤了颤,迟疑了半晌,才苦笑道:“我怀疑阿啸可能去了那什么大月氏。”

    梁媌这才意识到这位“平阳侯”的来意。一想到梁啸去了万里之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异国他乡,脸色顿时煞白,连手脚都有些发麻,一时间方寸大乱,比“平阳侯”来访的时候还有不安。

    “这可如何是好?”

    “主君也无须担心,阿啸少年老成,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妄动的。只是……他从何听说这大月氏国,又怎么去与其联盟,我却是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嘿嘿,看来我真的老了。”

    梁媌想了想,也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却见李蓉清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也没吭声,待了一会儿,自回后院。李蓉清跟了进来,轻声说道:“阿母,我听夫君说过这大月氏。”

    “是么,他什么时候说的?”

    “做梦的时候。他提到了大月氏,还提到了乌孙,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在意。现在看来,他似乎知道一些我们不清楚的蛮国,而且了解颇深,早有准备。”

    梁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她看了看李蓉清,又惋惜的说道:“胡细君都怀上了,你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蓉清啊,过些天给你父亲立个神位,每天给他上祭,请他保佑阿啸早日平安归来,也好给我添个孙子。”

    李蓉清红着脸,轻轻的应了一声。

    ……

    梁勒顺手拔下嵌下甲叶的羽箭,搭在弦上,拉开了弓,却没有射。

    正在追击的匈奴人?大惊,下意识的勒住了马缰,向两侧散开,避免直面梁啸。这一路追击,至少有二十人被梁啸射落马下,即使是以骑射著称的匈奴人也不敢小视这个汉家少年。他们策马飞奔,远远的绕了一个圈,从两侧包抄过来,要将这群汉人合围全歼。

    匈奴人的避让给了梁啸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能再逃了。”梁啸松开了弓,用力的甩着手臂,连续不断的拉弓射击,他的右臂已经有脱力的迹象,命中率已经下降到了两成不足。再勉强下去,不仅可能留下后遗症,而且会浪费宝贵的箭矢。一旦箭矢用尽,他就算射艺再好,弓力再强,也无用武之地。

    “大人,怎么办?”谢广隆策马赶了过来,抖了抖手中的铁矛。铁矛已经被血浸湿,矛柄打滑。谢广隆一边说着,一边在大腿上擦手,裤子已经被血浸透,暗红一片。

    “受伤的情况怎么样?”梁啸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聚拢过来的众人,低声问道。

    “不碍事,些许皮肉伤。”郭武唾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笑道:“老子杀了五个,就算死了值了。”

    “五个哪够,再杀十个才能死。”梁啸笑骂了一句,暗自庆幸。当初下本血给他们配备铁甲还是值的,匈奴人的箭虽然准,能射穿铁甲的毕竟是少数,苦战半日,杀敌数十还没有人受重伤,都是拜铁甲所赐。

    所以说精良的装备还是必要的,仅靠个人的血气之勇解决不了最终问题。

    李舒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左臂一片红,鲜血沿着手指往下滴。“匈奴人太多了。大人,我们怎么办?”

    “我日,哪来的这么多匈奴狗?”徐延寿大声骂道:“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匈奴狗。郭文斌,你怎么带的路?”

    郭文斌急赤白脸的吼道:“我早就让你们快点走,抓紧时间赶路,你们不听,一个个恨不得将遇到的匈奴女人都睡一次。现在匈奴人多了,反倒怪我?”

    “别吵!”梁啸喝住了他们。大敌当前,内讧是最可怕的事。虽然他也觉得突然冒出两百多匈奴有点奇怪,但他还不至于去怀疑自己人。“匈奴人被我们杀怕了,他们现在也紧张,再坚持一下,最后的胜利肯定是我们的。”

    徐延寿狠狠的瞪了郭文斌一眼,没有再说话。

    郭文斌阴着脸,没吭声。

    “大人,匈奴看起来像是要包围我们。”李舒昀回头看看,有二十余骑已经包抄到了他们身后。他们有骆驼,冲刺速度不如战马,一直没能甩掉敌人。

    “包围我们?”梁啸冷笑一声:“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想包围我们。老谢,你还能战吗?”

    “没问题。”谢广隆嘎嘎笑了两声,眼神凶狠。“大人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来。”

    “听说过西楚霸王临阵杀将吗?”

    “听过。”

    “咱们今天也来试一试。兄弟们,看见那个骑白马的匈奴人没有?他就是这些人的首领,干掉他,我们就赢了。”

    庞硕等人齐齐向远处看去。两百步外,三十多名骑士簇拥着一个骑白马的匈奴人,旁边有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头长着金角的鹿。正如梁啸所说,他显然是这伙人的首领,可是想杀他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身边的那些骑士几乎都有铁甲,这在匈奴人是不多见的。在追逐中,铁甲能保护他们免受伤害,可是一旦近距离厮杀,一个人要面对三四个人的围攻,就算有铁甲也难保万全。

    虽然机会不多,可是谁也没有反对,因为他们机会实在不多了。前后追了二三十里,纠结了大半天,他们还没是没能甩掉这些匈奴人了,除了反身一战,没有其他选择。

    “兄弟们,看到右侧那个山坡没有,我们先退到山坡上去,占据有利地形。”

    -(未完待续。。)

    ...

第208章 只要你的首级

    ();    在梁啸等人的后侧,有一个不太高的山坡。五个匈奴人骑着马挡在坡前,张弓傅矢,神态轻松,显然认为梁啸等人已经无路可逃,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看到梁啸看过去,匈奴人脸色微变。半天的追逐战,已经让他们领教了梁啸的射艺。不过,看到梁啸没有举弓,他们又松了口气。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提高了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有两个人甚至策马离得远了些,直到百步之外。

    “文斌,你牵骆驼先行,延寿、定国在左,郭武、牛儿在右,大虎、老谢断后。”

    “喏!”众人转向,郭文斌骑在一头骆驼背上,牵着两头骆驼,向山坡奔去。徐延寿、李定国骑着马,护在左侧,郭武、李舒昀护着右侧,都藏在骆驼后面。骆驼皮粗肉厚,身上还有包袱,可以挡匈奴人的箭。把骆驼当肉盾,他们可以放心的射箭。

    梁啸和李舒昀骑在马背上,正好和驼峰差不多高,不用担心两侧受袭,放心大胆的对付身后的匈奴人,为谢广隆和庞硕提供掩护。谢广隆手持铁矛,庞硕横持铁刀,面对匈奴人,一步步的后退。

    见梁啸等人准备上坡,匈奴人没有太多的阻拦,他们甚至让开了道路,看着梁啸等人退到了山坡上。一上了山坡,梁啸立刻让郭文斌指挥三头骆驼卧在地上,布成一个半月型的驼阵。其他人藏在驼阵之后,解开马肚带,给战马喂水喂盐喂精料,尽可能让战马恢复一些体力。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梁啸看了一眼众人,半开玩笑半责备。正如郭文斌所说,在李舒昀开了头之后,这些家伙就有些控制不住了。一路上,只要碰到稍有姿色的匈奴女人,都会有人上前搭讪。用酒或者一些小玩意换一夜风流。

    梁啸没有禁止,他知道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路途遥远,如果没一点乐子。他们会无事生非。有了这些风流韵事,互相取笑,可以减少发生矛盾的可能。俗话说得好,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的才是铁哥们。让他们有共同爱好,有助于提高凝聚力。

    不过,这也有明显的副作用——倒不是他说的腰酸背痛腿抽筋,这些家伙一个个壮实得跟骡子似的,才不虚呢——而是耽搁了行程。一旦遇到有姿色的女人,他们就会故意拖延,太阳还在天上,他们就想扎营了。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才过了涿邪山,比郭文斌预计的至少耽搁了五天时间。

    众人互相看看。放声大笑。庞硕大声说道:“谁虚了?谁虚了?虚了就早点说吧,下次看到漂亮女人往后让一让,兄弟我替你们代劳了。老谢,你虚不虚?”

    “你才虚呢。”谢广隆唾了一口,瞥了一眼郭文斌。这些人个个放荡形骸,只有郭文斌和梁啸比较保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梁啸和淮南翁主刘陵相好,没人敢说他,就把火力对准了郭文斌。

    “滚!”郭文斌笑骂道:“老子才不虚呢。老子只是不像你们那么急吼吼的。到了西域,各式各样的美女多的是,这些匈奴女人脏兮兮的。有什么意思。”

    梁啸抬起手,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既然不虚,那就打起精神来,抓紧时间吃东西。喝水,养精蓄锐,到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谁要是腿软,往后站站,不要耽误了大事。”

    “大人,你就放心吧。有我和大虎两个人足已。”谢广隆大大咧咧的拍着胸脯。

    梁啸看了一眼远处也在休息的匈奴人。哼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他不动声色的推了荼牛儿一下,示意他吃点东西,做好突击的准备。荼牛儿点点头,拿起一块肉,一壶酒,坐在一旁,细嚼慢咽。他吃得也不多,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坐在一旁调息假寐。

    梁啸没有吃东西,他站在山坡顶上,练习起了引弓。拉弓射击太久,他的手臂和手指都有些麻木,严重影响了手感。他要利用这个时间恢复一下。冲锋厮杀之际,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精准度至关重要。

    匈奴人远远的看到梁啸空手练习,不禁嘻笑起来,有人骑着马走到山坡下,大声嘲笑,甚至有人学着梁啸的样子,张开双臂,在马背上摇摇摆摆,宛如舞蹈,一个个笑成一团。

    梁啸视而不见。他一次又一次的练习着,直到腰际的热流由细微变得宏大,一股股的涌入手臂,注入手指,又沿着手臂上升,直到耳际,耳朵微微发热。

    这时,那个骑白马的匈奴贵人派出一骑,直达山坡之下,吼了几句什么,神态极其骄横。

    郭文斌听了,赶到梁啸身边。“大人,他们要你投降。说只要你投降,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梁啸眉毛一挑,滞了片刻,又继续练习。“问他有什么条件,他们是什么人。”

    郭文斌应了一声,走出驼阵,向山下走了几步,用匈奴语大声的喊叫起来。李舒昀听了,连忙赶到梁啸身边。“大人,不能投降啊。”

    “谁说我要投降了?”梁啸瞪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已经占了上风,完全可以一哄而上,杀了我们,抢了财物,为什么会要我投降?”

    李舒昀如释重负。他皱起眉头,想了想,也觉得奇怪。“难道是敬佩大人的射艺,想招揽大人?”

    梁啸摇摇头。他知道匈奴人崇尚勇士,对武艺高强的汉人,他们并不赶尽杀绝,而是尽可能的招降。事实上,汉人投降匈奴而且受到善待的并不少,但他不认为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这些匈奴人损失了几十人还来招降,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过了一会儿,郭文斌回来了。“大人,他们是浑邪王的部下,知道大人是汉朝的使者,要去西域。”

    “卧槽!”梁啸骂了一句。“他还真是神了,连这都知道?”

    郭文武指了指梁啸倚在一旁的汉节,笑了。“他说,他们在单于庭看到过一个汉人,是在休屠王的驻地被抓住的。单于对他很好,还给他娶了妻。如果大人愿意投降,他们也可以给大人同样的条件。”

    梁啸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的猜到那个汉人是谁了,很可能就是奉使西行的张骞。张骞出使的路线是走河西走廊,首先要经过的就是休屠王的领地。

    “问问他究竟是谁?那个汉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郭文斌又去了,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告诉梁啸,这个匈奴贵人是浑邪王手下的一个当户,跟随浑邪王参加龙城大会,看到了那个汉人。汉人叫张骞,个子很高,看起来很威猛,身边还有一个胡人叫堂邑父。

    果然。梁啸暗叹一声,张骞果然还是和历史上一样被匈奴人抓住了。如果不出意外,他要在匈奴呆上十年左右,直到匈奴妻子给他生的儿子能打酱油了,才有机会逃跑。

    张骞,你安心地生娃吧,你的历史使命由我来完成。

    “要我投降可以,拿出点诚意来,自己来和我谈。”梁啸笑了笑,又道:“我的要求很高。”

    郭文斌诧异的看看梁啸,低声道:“大人,你真的……”

    “想哪儿去了。”梁啸瞪了他一眼。“兵不厌诈。这货自不量力,想抓我去见单于,和休屠王比功劳。我能让他这么得意?将计就计,也许能在阵前斩杀他。”

    郭文斌恍然大悟,连忙转身去了。在他和匈奴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梁啸把众人招集起来,安排突袭战术。

    “休屠王抓住了一个汉使,浑邪王也想抓一个。这是我们的机会。”梁啸环顾一周,目光落在庞硕和谢广隆的脸上。“你们能行吗?”

    庞硕眼睛瞪得溜圆。“能行?这还用问吗?当然能行。主君,你放心吧。不砍下那匈奴狗的鸟头,我绝不回来。”

    谢广隆怪笑道:“嘿嘿,你肯定砍不到,我会抢在你前面挑了那头猪。”

    “你们是配合,不是要争功。”梁啸沉下脸。“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听见没有?”

    庞硕连连点头。谢广隆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梁啸再三叮嘱,然后将自己的弓箭交给荼牛儿。他估计匈奴人不会让他带着弓箭去谈判。那人只是想立功,却不傻。能做到当户,也是有点小聪明的,要不然很难在草原上活下来。

    正如梁啸所料,匈奴人答应阵前谈判,但是不准备梁啸携带弓箭。梁啸答应了,手持汉节,骑着月亮,带着庞硕和郭文斌走出驼阵。下了坡,走出一箭之地,梁啸勒住月亮,庞硕手持铁刀护在马前。

    梁啸举起手臂,示意自己没有带弓箭。

    匈奴当户见状,也带着两个随从走了出来,同样没有带弓箭。他骑着白马,来到梁啸面前二十步立定,其他人三五成群的散在百步之外,神态轻松,仿佛大局已定。

    匈奴贵人吼了几句,郭文斌译道:“他问大人有什么条件。”

    梁啸举起了手中的汉节,轻轻的摇了摇,笑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他的首级。”

    -

    -(未完待续。)

第209章 立规矩(周一,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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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梁啸摇动汉节,早已准备停当的荼牛儿、李舒昀、谢广隆三人纵马跃出驼阵,沿着山坡,飞奔而下。

    郭文斌用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动静,这才将梁啸的话大声翻译了过去。匈奴当户见山坡上三骑飞奔而下,正自惊疑,听了郭文斌的翻译,立刻知道上当了,转身拨马就走。

    梁啸怎肯让他逃走。他猛踢马腹,月亮长嘶一声,向前纵出。梁啸厉声喝道:“文斌退后,大虎上!”

    “喏!”庞硕怒吼一声,迈开大长腿,飞奔而去,速度居然丝毫不亚于月亮。

    转眼之间,梁啸和庞硕逼近匈奴人十步。这时候,匈奴当户才把马头拨过来,刚刚准备回速逃跑。见梁 啸等人逼近,他的两个随从不敢怠慢,催马冲了上来。与此同时,散落在远处的匈奴人也呼喝着,催马上前,准备拦截梁啸,救护当户。

    庞硕怒吼一声,挥起铁刀,一刀劈下,将迎上来的一个匈奴人劈为两半。另一个匈奴人见了,大吃一惊,没等人反应过来,谢广隆策马从梁啸身边掠过,铁矛一闪,将匈奴人挑下马去。

    “大虎,上啊。”谢广隆大笑一声,策马奔驰,追向匈奴当户。

    “不准抢!”庞硕怒吼。匈奴人还在六七十步之外,箭就射到了他们跟前。庞硕低着头,用左臂护住面门,拖着刀,发足狂奔。谢广隆马快,两个纵跃就超过了庞硕,挺起长矛,向正在加速逃跑的匈奴刺去。

    梁啸一看,暗叫不好。谢广隆想独吞功劳,把庞硕甩在了后面。他和匈奴当户之间还有五六步远,几个匈奴人已经冲了过来。没有庞硕的配合。他一个人很难截住匈奴当户。

    “牛儿,箭来!”梁啸大叫。

    “阿啸,接箭!”荼牛儿冲到梁啸身边,与梁啸并肩急驰。将梁啸的弓和箭递给梁啸。

    “向右,向右。”梁啸接过箭囊,顺手背在身上,催马向匈奴当户的右前方冲去。月亮撒开四蹄,全速奔跑。几乎四蹄腾空,抢在匈奴人撞过来之前,从匈奴人的面前窜了过去。

    梁啸拉弓搭箭,将近在咫尺的匈奴人射杀。

    谢广隆却没这么好运。面对三个匈奴人的正面冲撞,他虽然挥矛挑杀了一人,却被另外两个匈奴人夹住。一个匈奴人更是从马背上跃起,张开双臂,飞扑而来。

    谢广隆急得大叫:“大虎,快帮我!”

    庞硕赶到,飞身跃起。铁刀横扫,将飞扑的匈奴人拦腰斩为两截。

    谢广隆挥矛格开另一个匈奴人的刀,再次驱马上前,却必现这么一耽搁,那个匈奴当户已经顺利地完成了加速,战马飞奔而去,距离已经拉到了十五六步。

    “坏了!”谢广隆大叫一声:“大虎,快追!”

    庞硕也急了,挥起铁刀,全力砍杀。可是匈奴人却奋不顾身。死死的拦在他们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眼看着匈奴当户越跑越远,庞硕气得破口大骂:“谢广隆,我日你先人!”

    谢广隆自知理亏。也不回嘴,挥矛急刺,片刻间将三个匈奴人挑于马下。

    梁啸纵马飞奔,五六个匈奴人迎面冲来,想要冲到他和匈奴当户之间。人还没到,箭就到了。梁啸以少敌众。毫不示弱。他连续不断的拉弓搭箭,接连射倒三人。荼牛儿催马从他左侧冲了出去,举起盾,护住了梁啸的左肋。即使如此,梁啸还是中了两箭,好在有铁甲护着,没受什么重伤。

    和匈奴人擦肩而过,梁啸眼前一空,再次看到了二十余步外策马狂奔的匈奴当护。他深吸了一口气,搭上一枝铜簇铁铤蜚蝱重箭,拉满了弓,大喝一声:“嘿!”

    听到身后庞硕不甘的怒吼声,策马狂奔的匈奴当户如释重负,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谢广隆和庞硕已经被挡在五十步之外,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在他的右侧传来一个声音。

    “嘿!”

    他下意识的转头一看,他看到一匹神骏的白马与他并肩而驰,马背上一人张弓搭箭,露出死神般的狞笑。

    匈奴当户倒吸一口冷气,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梁啸松开了弓弦,蜚蝱重箭离弦而去,在匈奴当户眼中迅速放大。

    匈奴当户穿着精致的鱼鳞细甲,连脖子都护得严严实实,一片铁制甲片护住咽喉要害,普通的箭很难射穿这片甲片。可是在这枝重箭面前,这一切都无济于事。经过精心打磨的铜制箭族射穿了甲片,射入了匈奴当户的咽喉。

    匈奴当户只觉得脖子一痛,被箭上附带的强劲力量推得离开了马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汩汩的鲜血从铁甲护领下面流出,很快浸湿了他身上的草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采迅速黯淡,只剩下一脸的震惊。

    见当户倒地,匈奴人大惊失色,一些人冲向当户,一些人拨转向梁啸追来。梁啸拨马就走,荼牛儿举着盾,紧紧跟随。他们的座骑都是好马,匈奴人虽然人多势众,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反倒被梁啸抓住机会,接连射杀了数人。

    此时此刻,谢广隆等人已经被匈奴围住了。谢广隆吃过苦头,不敢再逞能,放慢马速,由庞硕在前。庞硕挥动铁刀,左砍右劈。他身高臂长,一丈多长的铁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上下翻飞,将冲到面前的匈奴人一一砍倒在地。

    谢广隆挥矛,李舒昀引弓,三人互相配合,远近兼备,一时间,匈奴人倒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远远的射箭。人有铁甲护身,一时还好说,战马却有些承受不住了,接连中了数箭,渐渐有体力不支的迹象。

    这时,梁啸、荼牛儿从远处奔了过来。他接连引弓射倒几个匈奴人,大喝道:“退!退回山坡上去。”

    庞硕不敢怠慢,接连砍倒两人,大吼道:“你们先撤,我断后。”

    谢广隆和李舒昀拨马就走,荼牛儿赶到庞硕身边,和他并肩作战,挡住匈奴人。在他们的掩护下,梁啸和李舒昀连续不断的射击,阻止匈奴人的追击。

    有了梁啸这个射程和精准度都百里挑一的箭手,匈奴人压力大增,再也不敢轻率的冲到庞硕面前。这时,徐延寿等人也冲出驼阵,在山坡上放箭掩护,阻击匈奴人。匈奴人见状,只得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梁啸等人退回驼阵中。

    一回到阵中,没等谢广隆下马,庞硕就抡起铁刀,一刀背将谢广隆砸倒在地,抬起大脚丫子猛踹,一边踹一边骂道:“我日你先人,让你逞能,让你逞能!你老母的险些害死老子。”

    谢广隆被踹得灰头土脸,却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只能捂着脸,硬挨了几下。

    郭武不忍,正想上前护着谢广隆,庞硕铁刀一指,吼道:“你安生呆着。敢乱动,老子一刀劈死你。”

    郭武吃了一惊,没敢乱动,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梁啸。梁啸阴着脸,一声不吭。直到庞硕打完了,这才说道:“文斌,拿两匹帛给他,让他滚。”

    “啊?”郭文斌大呼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梁啸。“大人?”

    郎官们也看了过来,谢广隆更是面色如土,眼中隐含怒意。

    “我们做的就是死里求生的买卖,死,并不可怕。”梁啸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谢广隆脸上。“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某个人的自以为是而害死大家。今天只是面对十几倍的敌人,一点疏忽就险些让我们丧命,将来还要面对几百倍,上千倍的敌人,如果还有人这么干,我们要有几条命,才能活着回来?”

    梁啸指了指骆驼背上插了不少箭的包裹。“我知道,大家不远万里为求财,财就在这里,想回家的人,现在就可以走。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乡,看你们各人的运气。”

    “大人,别……别啊。”谢广隆眼中怒意散去,化作羞愧和恐惧。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梁啸面前。“我要这么回去,以后还怎么见人?你干脆……”他四处一看,伸手拽过庞硕的铁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你干脆让大虎一刀砍死我算了。”

    梁啸冷笑一声:“和被匈奴人乱刀砍死相比,我的确更愿意现在就宰了你,免得你以后连累其他人。”

    “不敢了,不敢了。”谢广隆陪着笑脸,指天发誓。“大人,我知错了,下次绝不敢了。如有下次,让我死无全尸,天地不收。”

    郭武也跪了下来。“大人,就饶他这一次吧,下次绝不敢了。”

    梁啸寒着脸,不说话。

    谢广隆见状,连忙拉拉庞硕的腿。“大虎,帮我求求情,你帮我求求情啊。我要是这样回去,以后没脸见人啊。难道你忍心看我流落草原,落草为寇?”

    庞硕见了,也软语求道:“主君,念在他初犯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谢广隆又冲着徐延寿等人连连拱手,好声央求。徐延寿等人见了,又好气又好笑,纷纷开口求情。梁啸见了,这才松了口,指着谢广隆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不听命令,你要么自己回去,要么自己找个地方抹脖子,千万不要连累其他人。”

    “一定,一定。”

    “你们也一样。”梁啸转头看着其他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自行其事。谁要是坏了兄弟们的前程,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喏!”众人轰然应喏,神情凛然。

    -

    -(未完待续。)

第210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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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晚风渐紧,山坡上的野草被风吹得摇摇摆摆,俯称臣。⊙,

    梁啸等人聚在驼阵中,点起了篝火,架上铜壶,烧起了水,烤起了肉。水在铜壶里咕噜咕噜,肉在烤上吱吱啦啦,人围着篝火,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声交谈。

    水开了,有人拿了下来,倒在盆里,再撒上一把盐,便开始清洗伤口。

    经过几天的战斗,人人带伤,只是还没有严重到不能行动的地步。不过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食物马匹可以通地和沿途的牧民交换进行补充,药物却非常难得。匈奴人的医疗水平比汉人差很多,基本上都靠巫术,哪有多余的药换给他们。

    没有药,受了伤就只能靠身体自愈,能不能好,有时候要看天命。

    不仅人如此,马匹和骆驼也如此。几匹战马都有伤在身,特别是谢广隆和李舒昀的战马,因为被匈奴人围住,这两匹马中了不少箭,看样子是不行了。谢广隆抱着坐骑,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怎么看都和那个浑不吝的家伙不是同一个人。

    战马与普通乘马不同,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战马能不能和骑士配合默契至关重要,特别是对于谢广隆这样好持矛近战的骑士来说,失去一匹配合已久的战马,无异于打断了他的双腿。

    此时此刻才是谢广隆最后悔的时候。如果听梁啸的吩咐,由庞硕持刀开路,也许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庞硕受伤也比较重,手臂和腿上都中了箭,荼牛儿帮他解下甲,用盐水擦洗伤口。看到庞硕身上的伤,谢广隆很不好意思,拿出一个小荷包塞在庞硕的手里。

    “我常用的伤药,挺不错的。”

    庞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虽然老子不稀罕。不过还是收下了。你小子以后再犯浑,老子直接一刀砍死你,连药都省了。”

    “不会了。不会了。”谢广隆红着眼睛,尴尬地连声说道。

    “衣服扒了。老子给你看看伤。”荼牛儿踢了一下谢广隆,亮了亮手里的小陶壶。“千金良方,便宜你小子了。如果不是大虎替你求情,老子是舍不得给你这贱货用的。”

    “是么?”谢广隆的眼睛顿时亮了,三下五除二的脱下裤子。大腿上赫然两个大血洞。看得人心惊肉跳,他自己却浑若无事。看来这样的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梁啸转过头,心头一软,心中余怒释然冰解。他看着山坡下的匈奴人,眉头又渐渐皱起。

    匈奴人没有走,在山坡下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被他射死的当户被放在担架上,既没烧,也没埋,放在篝火旁。其他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还有人拿刀子割脸,好像在做什么法事。

    梁啸叫来了郭文斌。“这些匈奴人在干什么?送他归天吗?”

    郭文斌看了半响,摇摇头。“看起来不像。按理说,当户被射死,这些人应该走了。他们留在这里,难道还想报仇?”

    “如果仅仅是想报仇,我倒不怕他们。”梁啸看看四周,慢吞吞的说道:“我担心的是他们还有援兵,会有更多的匈奴人赶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麻烦就大了。文斌,你知道浑邪王麾下有哪个部落是用金角鹿做标志的?”

    郭文斌想了半晌,摇摇头,眼神中透着些许疑惑。

    “崇拜鹿的部落很多。通常都是生活在树林旁边的,金角鹿我就不太清楚了,实在想不起来。不过,听大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当户有点可疑。当户虽然是个大官,可身边有三四十身穿铁甲的卫士的着实不多见。何况这人还这么年轻。”

    梁啸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匈奴当户的服饰坐骑都不一般,他那套细鳞铁甲更是罕见。即使是汉军之中,连脖子都有护甲的头盔也非常少。如果说他是靠战功得到的,他在阵前的反应又多少有些幼稚,完全不像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勇士。

    不会是哪个部落的二世祖吧?

    梁啸知道,匈奴人虽然不像汉人一样讲究父死子继,但是贵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匈奴人是奴隶制,官和部众都是世世相传的,二世祖并不罕见。

    梁啸心头涌过一阵强烈的不安。

    ……

    梁啸几乎一夜没有睡。他有着过人的耳力,又能以静坐的方式休息,担当值夜的任务最合适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有心事,睡不踏实。

    仔细考虑了半夜之后,他觉得找个俘虏来问问。

    他叫醒了荼牛儿和庞硕,又找来了下半夜当值的李舒昀,说了自己的想法。荼牛儿和庞硕自然没有意见,用袖子擦擦脸就去准备,李舒昀看了看远处还绕着火转圈哭嚎的匈奴人,有些担心。

    “大人,哀兵必胜,你射死了他们的头领,万一……”

    “没有万一。”梁啸打断了李舒昀,站起身来,扭扭脖子,晃晃胳膊,关节出啪啪的脆响。“他们只是哀兵,我们却是身在死地,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把所有的兄弟都叫起来,随时准备接应。”

    李舒昀点了点头,没有再争辩。他跟随梁啸的时间比较长,对梁啸比较信任,也知道在众人面前维护梁啸威信。他悄悄的走过去,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

    穿上铁甲,带上弓箭,梁啸三人悄悄的出了。荼牛儿潜行在前,庞硕在后,梁啸紧跟在庞硕后面。看着荼牛儿像黑色的豹子一般贴地而行,悄无声息,庞硕轻轻的咂了咂嘴,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虽然他比荼牛儿高大强壮,可是要论武艺,他和荼牛儿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即使经过钟离期的指点,他还是无法和荼牛儿较量。至于这种潜伏的小巧功夫,他更是只有羡慕的份。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临阵搏杀,牛儿不如你。”梁啸轻轻的拍了拍庞硕的肩膀,安慰道。

    庞硕嘿嘿轻笑了两声,手中的铁刀握得更紧。

    他们绕了一个圈,借着茂密草丛的掩护,来到了山坡下。百步外,一个匈奴骑士趴在马背上,仿佛睡着了,对逼近的危险一无所知。不过梁啸还是没敢逼得太近,他自己没问题,庞硕的脚步却有些重,而且战马比人警觉,逼得太近,容易被战马现。

    还有五六十步,梁啸就点了点庞硕的肩膀,停了下来。两人以单腿跪姿隐在草丛中,倾听着前面的一举一动。庞硕握紧铁刀,瞪大了眼睛,注意着方圆五步以内的动静。梁啸握着弓,搭上了箭,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凝神倾听。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梁啸听到了庞硕刻意放慢的呼吸,听到了他激烈的心跳,听到了十余步外,正小心翼翼的向那个匈奴人靠近的荼牛儿,也听到了远处匈奴战马的喷鼻声,更远外,匈奴人嘶哑的哭喊声随风传来,断断续续,仿佛有鬼夜哭。

    梁啸呼吸锦长,一股股热流从腰间升起,沿着脊柱上升,在后背散开,注入双臂。经过大半夜的休息,他现在已经恢复到平时的八成,虽然肌肉还有些酸痛,感觉却非常清晰。他能感受到夜风吹过皮肤,能感觉到热流冲刷皮肉,似乎连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收集着风送来的消息。

    在难耐的煎熬中,荼牛儿用了两顿饭的功夫,终于潜到了那个匈奴人的身边。匈奴人的战马感觉到了危险,昂起了头。马背上的匈奴人立刻惊醒,警觉的直起了身子,握紧了刀柄,四处观望。

    梁啸屏住了呼吸,左手虚握弓,右手轻扣箭,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匈奴人的身上。

    四周寂静无声,匈奴人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拔出半截的刀推了回去,刀磨擦刀鞘,出嗤嗤的轻声。

    就在这时,荼牛儿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狂奔几步,一跃而起。

    战马吃惊,猛的一甩脖子,转身就要走。匈奴人蓦然惊醒,迅拔出战刀,向荼牛儿砍了过来。荼牛儿左手一拨,格开匈奴人的手臂,顺手就搂住了匈奴人的脖子,把他从马背上带了下来。两个滚落在地,荼牛儿一手捂住匈奴人的嘴,一手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掐。

    匈奴人呜呜叫了两声,头一歪,身体软了下来。

    荼牛儿二话不说,扛起匈奴人就往回跑。

    匈奴人的战马惊动了其他人,散在近处的匈奴人看到空鞍战马,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他们很快就现了正在飞奔的荼牛儿,一边吹响号角,出警报,一边拉弓搭箭,催马追了过来。荼牛儿连头都不回,也不再掩饰身形,扛着俘虏,全力奔跑。箭矢在他身边呼啸,他也不管不顾。

    即使如此,扛了一个人,还是影响了他的度,仅仅几个呼吸,匈奴人就策马追到了荼牛儿身后。

    梁啸突然睁开了眼睛,从草原中站了起来,弯曲的身体迅挺直,微微后仰,一箭射出。

    “嗖!”刚刚追到荼牛儿身后的匈奴人中箭落马——

    (未完待续。)

第211章 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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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夜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近在咫尺,梁啸依然胸有成竹,数箭射出,几乎箭箭命中。追过来的两个匈奴骑兵先后落马。庞硕赶上前去,也不问生死,挥刀砍杀一人,拎起另一个就跑。

    论力气和步幅,他比荼牛儿强多了,后发先至,和荼牛儿同时冲入驼阵。

    抢在其他的匈奴人赶到之前,梁啸也退回了驼阵。

    事起仓促,从荼牛儿发动攻击,到梁啸暴起,近距离射杀两个匈奴人,前后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远处的匈奴人听到警报,匆匆赶来,却追赶不及,只能看着山坡上的两匹空鞍战马破口大骂。他们的声音都很嘶哑,梁啸等人也听不懂,只当他们放屁,理都不理。

    有几个匈奴人冒险冲了上来,想突破驼阵,却遭到了几张弓的猛烈阻击。战马上坡,速度受限,马背上的匈奴人成了最好的箭靶。大部分匈奴人被射中落马,只有两个人冲到了驼阵前。没等他们想好怎么越过驼阵,庞硕、荼牛儿冲了出去,干净利索的将他们斩杀在阵前。

    一看这架势,跃跃欲试的匈奴人犹豫了,纷纷拨马退到射程以外。

    梁啸坐在一个包袱上,抽出一柄短刀,又拿出一个革囊,从里面挑出一点黑色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刀尖上,然后将短刀放在被捆成粽子的匈奴人面前。又让荼牛儿拿出装伤药的小铜壶,也摆在匈奴人面前。

    “这是个毒药,这个是解药。”梁啸说道,示意郭文斌译给匈奴人听。

    匈奴人听了,气哼哼的一扭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梁啸也不着急,拿起短刀,撕开匈奴人的皮袍子,在他胸口轻轻划了一刀。

    “你马上就会觉得麻,然后你会觉得浑身像有蚂蚁在咬。所有的肌肉都痛,痛得你连气都喘不上来,最后,你会像一条狗一样的死去。既然有巫师给你祈祷。你也很难升天,只能在人世间游荡,每天都承受一遍这样的痛苦……”

    郭文斌还没译完,匈奴人的脸色就变了。他不住的挣扎着,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梁啸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从容的笑意。他知道,匈奴人相信往生,对鬼神很迷信,这种恐吓很有效果。如果再加上毒药真真实实的麻痹感,他不可能一点也不信。

    “能救你的只有这种解药,而且要在你喘不上气之前。气断了,有解药也没用。”梁啸将小铜壶拿在手中。“现在,你告诉我一些我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也许我会饶你一命。”

    匈奴人哇哇的大叫起来,郭文斌轻声说道:“大人。他说我们死定了,会和他一样不得好死。”

    梁啸不以为然,只是静静的看着匈奴人,脸上的笑意更甚。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那个匈奴人感觉到了麻痹,已经相信了梁啸的话,更加紧张,拼命的挣扎着,就像遇到了鬼似的。充满了恐惧。

    梁啸看着他,笑得更加阴险,眼角的余光却落在另一个匈奴人的脸上。那人看着同伴的惨状,面色煞白。冷汗直流,髡头汗津津的。

    又过了一会儿,受伤的匈奴人瘫软在地,嘴巴张开,涎水从嘴角流出,眼神空洞。他已经吓得**。屎尿横流。他的嘴巴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

    “现在,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梁啸拍拍手,指了指那个已经吓傻的匈奴人。“把他拉过来。”

    庞硕将那个两眼发直的匈奴人拉了过来,梁啸扯开了他的着皮袄,短刀还没碰到他的皮肤,他就拼命的挣扎起来,嘶声尖叫。

    “大人,他愿意说。”郭文斌说道。

    “是么?”梁啸晃了晃短刀。“让他说。”

    “说什么?”

    “说他们是谁,那个当户究竟是什么来头,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之类的。”

    郭文斌点点头,冲着匈奴人喝了两句。匈奴人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竹筒倒豆子,一口气说了半天,这才战战兢兢的看着梁啸,一副生怕梁啸不满意的样子。

    郭文斌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低声说道:“大人,情况不太好。”

    梁啸瞥了一眼散在四周警戒,却一直在听这边动静的手下,大声说道:“大声点说,怎么个不好?”

    郭文斌咽了一口唾沫,提高了声音。“被大人杀死的匈奴当户是浑邪王的小儿子姑鹿狐。乌孙王猎骄靡向匈奴人请援兵击月氏,浑邪王奉命协助,三万大军就在三百里外。浑邪王派姑鹿狐赶去乌孙,是通知猎骄靡做好迎接大军的准备……”

    郭文斌还没说完,谢广隆、徐延寿等人的脸色就变了。三万大军,三百里外?他们杀死了浑邪王的儿子,浑邪王随时都可能追上来。他们只有九个人,能逃得掉吗?

    郭文斌又说道:“匈奴人都出动了,乌孙人肯定也在整军备战,我们如果继续西行,随时会遇到乌孙骑兵……”

    周围的呼吸声立刻变得粗重起来。这些人只是粗鲁少礼,却不傻。不仅不傻,而且多有战斗经验,深知一旦遇到大股的骑兵,他们就算是再善战也只有一个结果。

    不少人把目光转向了梁啸。

    梁啸眉头微蹙,也有些头疼。不过他不像其他人那么紧张。在决定西行之前,他就预料到会有很多困难。现在只不过是困难到了面前而已。他想了一会,又问道:“他们留着那什么姑鹿狐的尸体不烧,是什么意思?”

    郭文斌问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们说,要等浑邪王赶来,杀死我们所有人,为姑鹿狐殉葬。”

    “呸!他也配?”梁啸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远处,想起了姑鹿狐身上那副样式有点奇怪的铁甲,忽然心中一动。“姑鹿狐身上的那副铁甲是不是西域来的?”

    “姑鹿狐的姐姐是猎骄靡的阏氏,这是她送给姑鹿狐的成人礼,据说是西域大夏国的贡品。”

    梁啸恍然大悟。他一直觉得这副铁甲有点古怪,原来是来自西域。

    “乌孙怎么会有大夏的贡品?”

    郭文斌又问了几句,那个匈奴人连连摇头。郭文斌说道:“他也不知道,只是听姑鹿狐这么说,并不知内情。他只是浑邪王安排给姑鹿狐一个普通卫士,那些披铁甲的卫士才是姑鹿狐的亲信,其中还有乌孙人。”

    梁啸点了点头。他听郭文斌说过,匈奴人也好,乌孙人也罢,都有以权贵子弟为侍从的习惯。说白了,就像大汉以权贵子弟为郎官,作为官员的储备一样,这些侍卫将来也是征战天下的得力助手。浑邪王的驻牧地和乌孙相接,又有姻亲关系,姑鹿狐身边会有乌孙亲卫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这很可能意味着这个姑鹿狐是浑邪王看中的继承人,否则不会让他担负这样的任务,这明显是让他镀金捞战功啊。

    还没见着大月氏王的面,先把乌孙王的小舅子干掉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上就要进入乌孙人的地盘,有了这个仇,还能顺利通过吗?

    梁啸看着远处的火堆和聚在山坡下,迟迟不肯散去的匈奴人,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拍拍手。

    “兄弟们,因为你们的风流债,我们耽搁了几天,已经失去了通过乌孙国境的最佳机会。”

    众人不说话,神情却有些赧然。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那骆驼怎么办?”郭文斌问道:“没有骆驼,我们的给养怎么办,送给大月氏王的礼物怎么办?”

    “给养好办,一路抢过去就是了。至于礼物嘛……”梁啸转过头,看着山坡下的匈奴人,再看看远处的架在担架上的那具尸体。“就要向匈奴人借了。”

    ……

    三百里外,一个大泽旁,数千顶帐篷散落在大泽四周,无数已经熄灭的篝火被重新拨燃,水壶架了上去,火舌舔着壶底,发出吱吱的声音。

    浑邪王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冷汗涔涔。

    他正当壮年,虽然常年的风霜让他的两鬓有些斑白,但是他的体格依然健壮,肌肉结实,皮肤光滑,纵横交错的疤痕给他增加了几分别样的阳刚之气。

    身后的胡姬惊醒了,坐了起来,伏在他厚实的背上,柔声道:“大王,又怎么了?”

    浑邪王反手将胡姬搂在怀中,却没有吭声。他眼神闪烁,有一些不安。他刚刚梦到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姑鹿狐,看到他站在一堆火里面,不知是吉是凶。

    这次联合乌孙攻击月氏,让姑鹿狐作使者,是希望给他一个机会。机会有时候也意味着风险,他能不能抓住机会,躲过危险,浑邪王不好说。战场凶险,即使他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要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送来了一个消息:姑鹿狐王子发现了一群汉人使者,已经赶了上去。姑鹿狐王子准备擒住这个汉使,送往单于王庭,以便和刚刚生擒了一个汉使的休屠王争个高下。

    浑邪王听了,如释重负,不由得放声大笑。只有十来人的汉使,如何能是拥有两百精骑的姑鹿狐对手?看来真是长生天保佑,我儿第一次出马,就遇到了这种好事,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浑邪王精神抖擞,转身将胡姬压在身下。

    -

    -(未完待续。)

第212章 劫尸

    朝阳初升,一轮红通通的太阳跳出了地平线,为深绿色的草原镶上了一道金边。

    梁啸将最后一杯葡萄酒喝尽,站起来,将精致的琉璃瓶扔在火中。郭文斌看了,眉头一抽,就像是被人在心窝里挖了一刀似的。其他人也觉得牙疼。这只琉璃瓶价值万余,现在被梁啸像个破瓦罐似的扔掉,实在有些浪费。

    可是谁也没说话。他们都清楚,如果不能顺利的赶到月氏,就算有金山银山,他们也无福享受。要想冲出去,就必须轻装,连粮食都压缩到极限,这些琉璃瓶更是必须扔掉的累赘。

    “心疼吗?”梁啸拍拍手。“这本就是西域的东西。只要我们能活着赶到西域,这样的东西多的是。文斌,我听说大宛国的富人有藏酒至万石,养马至数千匹的?”

    郭文斌会意,连连点头,大声说道:“千真万确。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仅有酒和马,还有数不清的美人呢。”

    众人听了,眼睛亮了。他们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一个个挺直了腰杆,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梁啸站了起来。“大虎,老谢,你们各骑一匹骆驼,用包袱护住腿,并肩冲锋。注意互相掩护,不要给匈奴人冲进来的机会。”

    “喏!”庞硕、谢广隆躬身应喏。

    “徐延寿、李定国跟着大虎,郭武、李舒昀跟着老谢,你们负责用弓箭掩护。”

    “喏!”李舒昀等人躬身领命。

    “文斌,你带着几匹驼马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将包袱里的东西扔掉,所有的东西都扔掉,一件也不剩。”

    郭文斌咬了咬牙,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吧,准备出发。”梁啸大踏步的走向自己的骆驼。荼牛儿走上前去,将骆驼背上的包袱取下。放在驼马的背上。梁啸跨了上去,将弓箭放在驼鞍上,轻轻一提缰绳,骆驼晃了一下。爬了起来。

    众人准备停当,庞硕、谢广隆骑着两匹骆驼在前,与梁啸形成一个倒三角的阵型。荼牛儿牵着三匹战马,走在梁啸的前面,郭文斌牵着几匹驮马。跟在梁啸的后面,其他人夹侍在梁啸左右。

    “杀!”梁啸举起了手中的弓,大喝一声。

    “杀!”众人齐声响应,庞硕和谢广隆率先冲了进去,徐延寿、李舒昀等人紧紧跟随。他们借着坡势加速,庞硕、谢广隆更是用手中的武器猛抽骆驼的臀部,催逼着一向慢腾腾的骆驼快速奔跑。

    别看骆驼平时跑起来慢悠悠的,可是短时间奔跑起来,速度也不容易小觑。虽然和上好的战马不能比,却也一路飞奔。再加上其庞大的体量,颇有几分吓人。

    冲下山坡,骆驼已经进入狂奔状态,四蹄翻飞,向绕着篝火和尸体冲了过去。

    匈奴人做仪式做了一夜,已经累得不行,看着狂奔而来的梁啸等人,他们有些不解。如果说夜里偷袭,抓一两个人去问问消息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他们现在的情况却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仅凭他们这**个人就能正面击败一百多人?

    匈奴人愤怒了。他们一直想找梁啸等人报仇。只是失去了地势,无法仰攻,这才围而不攻。现在梁啸等人主动走下了山坡,他们险些放过他们。

    匈奴人纷纷上马。挥刀举刀,迎了过来。双方尚有百步左右,就开始对射。

    李舒昀等人毫不示弱,举弓搭箭,还以颜色。

    一时间,箭羽飞驰。很快就有人中箭。郎官们都有铁甲铁盔护体,就算被射中,也没什么大碍。匈奴人则不同,他们有的人只有皮甲,防护作用有限,纷纷中箭。有两个匈奴人受了重伤,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杀!杀!”庞硕和谢广隆齐声大喝,用长刀和铁矛猛抽骆驼的臀部,催着骆驼继续向前。骆驼甩着头,发足狂足,很快和匈奴人迎面相撞。庞谢二人骑在骆驼背上,比匈奴人高出大半截,此刻二话不说,挥起刀矛,居高临下,连劈带刺,杀得匈奴人叫苦不迭,纷纷避让。

    以两匹发狂的驼驼开路,梁啸等人迅速突破匈奴人的堵截,冲到了篝火之前。

    荼牛儿催马冲了出去,没等马停稳,他就跳了下来,就势打了个滚,冲向担架。护在担架前的匈奴人见状,才知他们的来意,立刻拔出战刀,冲了上来。

    荼牛儿拳打脚踢,眨眼间放倒两人。

    梁啸坐在骆驼背上,居高临下,拉弓搭箭,毫不留情的射击。

    这些匈奴人折腾了一夜,满脸是血,精疲力尽,面对荼牛儿和梁啸的攻击,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一边抵抗,一边大声的喊叫,让其他的匈奴人赶紧来支援。那些匈奴人倒是想过来,可是他们被谢广隆、庞硕等人两边挡住,根本冲不过来,虽然用箭将骆驼射得像刺猬似的,却依然无法支援。

    二十余步的距离,梁啸射出七箭,射杀七人。

    荼牛儿打倒三人,冲到了担架面前,挥劈砍断绳子,将姑鹿狐的尸体提了起来,扔上马背,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策马狂奔。

    “走!走!”见荼牛儿得手,梁啸立刻将目标转向外围的匈奴人。他越过李舒昀等人的头顶,连射数箭,将冲得最近的几个匈奴人射倒,又转身将挡在庞硕、谢广隆面前的敌人射倒几个。

    庞谢二人面前的压力一减,立刻再次猛击骆驼,冲出了匈奴人的包围圈。他们拼命的用手中的武器猛击骆驼臀部,压榨出骆驼的最后一丝力量,将骆驼逼得和奔马一般。蹄声如雷,气势惊人。

    匈奴人追了上来,不断的放箭,最快的已经追到了郭文斌的身后,只是被驼马挡住,一时无法追过来。郭文斌见状,一边策马逃跑,一边解开马背上的包袱,拿起一件件辛辛苦苦从西域运来的精致物品,砸向匈奴人。

    梁啸转过身,瞄准那些近在咫尺的匈奴人射击。即使是在摇晃不定的骆驼背上,在这样的距离,他也能做到百发百中。匈奴人被他射得抬不起头,只好策马跑到他的右侧,不断的射击。

    梁啸左手持弓,只能向左偏转,右侧是他的死角。所以他把郎官中箭术最好的李舒昀安排在这一边。看到匈奴人追来,李舒昀和郭武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和匈奴人对射,护住了梁啸和郭文武。

    这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郭武展示出了意想不到的技能。他右手握弓,左手勾弦,连射两箭,将一个匈奴人射倒在地,解了梁啸肘腋之急。

    梁啸用眼角余光看到,不禁赞了一声:“郭武,好样儿的。”

    “哈哈,多谢大人夸奖。”郭武大笑着,再发一箭,射倒一人。

    这时,他们已经奔出数百步,骆驼渐渐的跑不动了。庞硕和谢广隆已经放弃了骆驼,跳到了战马背上。梁啸也在荼牛儿的帮助下,由骆驼背上跳了下来,骑在了月亮背上。此刻大家都是战马,匈奴人虽然全力追赶,却还是慢慢的落在了后面,虽然还不肯放弃,也却只能睁睁的看着梁啸等人越跑越远。

    梁啸等人一口气跑出近十里地,这才停了下来。荼牛儿从马背上掀下姑鹿狐的尸体,取下了腰间的短刀,解开了他身上的甲胄,用短刀砍下了他的首级,将他的尸体扔在一边,然后将短刀递给梁啸。

    “走吧。”荼牛儿再次跳上马背。“真是死沉死沉的,现在轻松多了。”

    梁啸看着系在荼牛儿马鞍旁的姑鹿狐首级,咧着嘴乐了。“文斌,你说月氏王会相信吗?”

    郭文斌也乐了。“大人,月氏王相信不相信这个首级无所谓。她看到这副甲胄就会信了。这是大夏国的上等甲胄,很少见的,只有贵人才用得起。”

    “那这口刀呢?”梁啸将短刀递给郭文斌。他一接到这口短刀,就觉得这刀不一般,好像比汉刀还要锋利一些。匈奴人也能冶铁,但总体来说水平不如汉人,应该制作不出这样的好刀。他原本以为也是大夏的东西,但是形制又是标准的匈奴风格。

    “这是匈奴的径路,就是宝刀的意思。”郭文斌接过刀,掂了掂,也觉得很惊讶。他抽出半截,立刻眼前一亮,激动起来。“大人,这是西域天铁。”

    “什么西域天铁?”

    “不知道,只知道是一种很神奇的铁,据说是从天下落下的,价格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用这种铁制成的刀削铁如流,非常罕见,没想到这个姑鹿狐居然有一口,看来他真是浑邪王的宠儿啊。”

    梁啸将信将疑,顺手在姑鹿狐精致的头盔上砍了一下。“嗤”的一声,头盔虽然没被切下一块来,却也被削出一个缺口。梁啸见了,大喜过望,顺手将短刀插进腰带。

    梁啸没敢多休息。他劫走了姑鹿狐的尸体,姑鹿狐的侍从肯定不会罢休,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他让郭文斌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起程。

    这一次,他们除了几匹备马和武器,几乎扔掉了所有的东西,义无反顾地向西急驰而去。

    前途漫漫,生死茫茫,却没有一个人回头。

    -

    -(未完待续。)

第213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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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邪王掀开帐门,走出大帐,双手掐腰站在阳光下,笑容满面。△↗,

    他看向远处,期待在姑鹿狐的信使再次出现。

    休屠王抓到了一个叫张骞的汉人使者,送到了单于庭,得到了军臣单于的嘉奖,称他为最强悍的右臂。这让浑邪王很不舒服。同为匈奴右部大人,他自问功劳不比休屠王差,实力也比休屠王强,怎么因为一个汉人使者,休屠王就成了强悍的右臂?

    本来,浑邪王也只有生闷气的份,谁让休屠王的驻牧地更靠近汉朝呢。汉朝使者西行,肯定是先到休屠王的驻牧地。只有休屠王漏过了,才有他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太少了,他根本不敢指望。

    他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姑鹿狐现的。这让浑邪王非常兴奋。有机会和休屠王较量一下倒在其次,姑鹿狐这么有孝心才是最让他欣慰的事。

    小子,真给老子涨脸啊。

    浑邪王等了半天,还没看到使者,不免有些心急。他命令大军起程,又派出一千精锐骑兵提前出,去接应姑鹿狐。他命令这些精锐遇到姑鹿狐之后,就听姑鹿狐的指挥。

    这个命令让他的长子乌丹很不满。即使是整个部落,一千精锐骑兵也不是小数目。乌丹跟随浑邪王征战十余年,现在也不过只有一千精锐骑兵作为亲卫。姑鹿狐刚刚上阵就得到这样的赏赐,可见老子偏心。

    乌丹郁闷了没到半天,就接到了最新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乌丹欣喜若狂,却让浑邪王如遭雷劈。

    姑鹿狐被汉使射死了。

    浑邪王当时就懵了。他再三确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姑鹿狐有两百人,其中还有三十名身披铁甲的精锐卫士,他本人更是身穿来自西域的宝甲,怎么会被人射死?

    如果说是被马踩死,那还有点可能。被人射死,这根本不可能嘛。

    更何况汉使只有九个人。

    浑邪不相信。将大军交给乌丹,率领一千精锐,亲自追赶姑鹿狐。他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姑鹿狐真死了,他要抓住这些可恶的汉使。为姑鹿狐殉葬。

    信使说,那些汉人被困在山坡上,根本逃不掉。

    浑邪王一路急行。傍晚时分,他追上了那一千精锐,收到了最新消息。这一次,他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姑鹿狐的级被汉人抢走了,只剩下一个身子。汉人抛下一切,向西去了。

    浑邪王号陶大哭一会,一抹眼泪,下令追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几个可恶的汉人杀死,把姑鹿狐的级抢回来。

    两千匈奴精锐骑兵放开马蹄,向西追去。

    梁啸勒住了坐骑。摆了摆手,李舒昀策马向旁边的山坡跑去。

    梁啸翻身跳了马。在脚尖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觉得整条腿都快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坐骑低着头,嘴角全是白沫,四肢不停的摇晃着。梁啸一看形势不好,双手撑地,连爬几步。

    轰隆一声,坐骑倒在地上,腹部不停的起伏。四肢抽搐,努力的想再站起来,却怎么也无法站起,只能出一声声悲嘶。

    这已经是这两天来倒毙的第三匹马。

    劫走了姑鹿狐的级后。梁啸等人昼夜兼程,一路急行,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他们身后不仅有一百多匈奴骑士穷追不舍,还有浑邪王的三万骑兵。姑鹿狐既然是浑邪王的爱子,浑邪王就不可能轻轻放过。一旦他追上来,梁啸没有一点把握逃脱。

    他只能以最快的度跑。比浑邪王的信使还要快,在浑邪王的部下接到这个消息之前,逃出浑邪王的驻牧地。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活命。

    相比于身后那些若隐若现的匈奴骑兵,看不见的浑邪王更可怕。梁啸被这个巨大的心理包袱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不能表现在脸上。他还要反过来给其他人鼓气,不断的构造美好的愿景来激励他们前进。

    冲动的人往往耐心不够。这一点,梁啸早有预感。这些家伙别看一个个豪气冲天,可是真要遇到困难,让他们拼命没问题,让他们坚持却有点困难。只要这口气泄了,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生。

    他们不是什么圣人,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梁啸很清楚这一点。

    李舒昀在远处叫了起来,挥动着手臂。梁啸松了一口气。前面有人家,可以补充一点食物,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换几匹马。

    “走。”梁啸吼了一声,撑着汉节站了起来。

    “大人,我们没有东西换了。”郭文斌提醒道。为了轻装简行,他们已经将所有的财物都扔了。没有那些精致的物品做补偿,匈奴人也许可以让他们白吃一顿,却不可能给他们换马。

    梁啸沉吟了片刻,咬牙道:“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众人会意,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此时此刻,他们的眼神如狼。

    在荼牛儿的帮助下,梁啸吃力的爬上了月亮的背,向前驰去。不用他吩咐,谢广隆庞硕几个人催马抢在前面,杀气腾腾。

    转过山坡,他们看到了两个帐篷。帐篷前,三个匈奴汉子正在将马群赶在一起,两个匈奴女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一个半大孩子跟在后面,半是玩耍,半是帮忙。

    看着谢广隆和庞硕凶恶的背影,梁啸忽然有些犹豫。他给郭文斌使了个眼色。郭文斌有些犹豫,轻声道:“大人……”

    “去。”梁啸不由分说。

    郭文斌无奈,只得一振缰绳,向谢广隆追去。梁啸伸手摘下了弓,将箭囊挪到最合适的位置。他不想伤害这些匈奴人,可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有什么妇人之仁。

    见梁啸准备,郎官们更是二话不说,摘弓的摘弓,拔剑的拔剑,向帐篷围了过去。

    匈奴人看到梁啸等人的气势不对,立刻紧张起来。女人和孩子躲到了帐篷里,两个男人挡在帐篷前,一个男人驱马迎了上来,手里握着弓箭。

    郭文斌停住马,大声喊了几句。那匈奴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在说什么。谢广隆催马就冲了过去。匈奴人毫不示弱,射出了手中的箭,策马向旁边跑去。箭射中了谢广隆的面门。谢广隆闷哼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又被马踩了一下,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老谢!”庞硕勃然大怒,策马冲了过去。匈奴人又射了一箭,庞硕单手挥刀格开,追上匈奴人,背后一刀砍下了他的级。

    梁啸叹了一口气,搭上一枝箭,一箭射倒一个匈奴人。徐延寿李定国同时拉弓,将另一个匈奴人射倒。

    梁啸来到帐篷前,看了一眼那两个匈奴人。匈奴人跪在地上,眼神凶狠。梁啸理都不理他,弯腰走进帐篷。一个身影扑了过来,伴随着一声稚嫩的尖叫。

    “呯!”荼牛儿飞起一脚,将那个孩子踹到了帐篷的角落里,一把解骨刀落在地上。孩子捂着胸口,张着嘴,脸色煞白。荼牛儿这一脚不轻,快将了踢得背过气去了。一个年轻的妇人扑了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愤怒的瞪着荼牛儿。

    梁啸强行控制着自己的眼神,走到帐篷中间坐下。

    “我们要吃的,还要换几匹马。我没有东西给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就杀了你们。”

    郭文斌立刻翻译了过去。年轻妇人恶狠狠的看着他们,唾了一口唾沫。梁啸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年老的女人一眼,眯起了眼睛。

    年老的妇人喝了一声,拦住了那年轻妇人,说了几句。年轻的妇人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护着孩子,沿着帐篷边挪了出去。年老的妇人忙碌起来,找出一些看起来和木板差不多的肉干,又拿出一些奶酪,全部摆在梁啸等人的面前,然后跪在梁啸面前,连连叩头。

    梁啸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年轻妇人走了进来,一手提着一只剥好的羊,孩子憋红了脸,用力的举着一桶奶。他们死死地盯着梁啸,眼中全是仇恨。

    梁啸也不理他们,摆弄着那口从姑鹿狐身上搜来的径路,刮着指甲里的黑泥。

    时间不长,羊肉烤好了,奶也热了,梁啸等人饱餐一顿,又带了一些走。马已经换好了,那三个匈奴男人似乎正准备出征,一共准备了七匹战马,全部被梁啸抢走了。

    在匈奴人仇恨的目光中,梁啸起身向帐篷外走去。他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帐篷,又停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鸡皮鹤的匈奴老妇人,想了想,又走了回来。他拿起自己的那把短刀,用径路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短刀双手递到老妇人面前。

    “老人家,情形如迫,我不得不如此。今天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有机会一定还。这口刀你留着,如果有机会去长安,拿这口刀去茂陵梁家,还你今天十倍的损失。”

    听了郭文斌的翻译,老妇人接过短刀,说了几句。郭文斌说道:“她说将来一定会去,也希望大人能够一路平安。”

    梁啸拱手再拜,起身离去,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未完待续。)

第214章 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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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郭文斌勒住了坐骑,四顾茫然,神情有些慌乱。¢£,

    “怎么了?”梁啸催马走到郭文斌身边,低声问道:“迷路了?”

    “天……天太黑,看不清路。”郭文斌抬起手臂,用袖子抹去额头的冷汗,声音也有些沙哑。

    梁啸四处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远处的大山淹没在夜色之中,一点影子也看不到。在这茫茫的草原上,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路标。离开那户匈奴牧民之后,他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没有路的路,无疑是迷路了。

    “没关系,正好休息一下。”梁啸伸手拍拍郭文斌的肩膀。“只要方向不错,都不会有问题。明天天一亮,就可以回到正路上了。”

    郭文斌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惧色。他看得出来,郎官们眼神凶恶,有责怪他的意思。

    梁啸环顾四周,冷笑了一声:“怎么了,你们怀疑文斌是故意的?”

    徐延寿把头扭了过去,李定国低下了头,搓着手上的血迹。

    “文斌千辛万苦的回到了云中,眼看着就要去长安定居,舒舒服服的少东家不做,跟着你们到草原上来吃苦,就为了逗你们玩?”

    “嘿嘿,真要是这样,他可就比我还笨了。”庞硕笑了两声,将铁刀横在手上。

    徐延寿李定国见了,也尴尬的笑了两声。他们倒不是怀疑郭文斌故意的,只是现在情形危险,一肚子闷气没地方发。觉得郭文斌最好欺负。想给他点脸色看而已。听了梁啸这句话。他们才意识到郭文斌冒的险比他们大得多,不禁赧然。

    梁啸听了片刻,指指左前方。“那边有水,我们到那里休息半夜,天亮再走。”

    众人闻言,个个欣喜。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不仅马受不了,他们也累到了极点。他们朝着梁啸指的方向向前走了不到百步。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再走五六六十步,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人,你的境界又提升了。这么远都能听到水的声音。”徐延寿有些夸张的说道。

    “我不小心点,能活到现在?”梁啸半真半假的说道。

    徐延寿正准备说话,已经走到水边的郭武突然抬起了手,用力挥了两下,低声道:“噤声!前面有人。”

    梁啸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马嘶声,粗粗估计一下。至少还有三百多步远。他不禁奇怪,郭武的耳朵这么好?

    “水里面有东西。”郭武举起一只皮囊。梁啸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匈奴人常用来装水或酒的。盖子打开了,却还没有沉,落水之处必然不远。郭武是谢广隆最亲信的部下,经常出塞打探消息,经验丰富,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们等着,我去看看。”郭武说完,转身就要走。梁啸一把拽住了他。“让牛儿随你去。”

    “大人,没关系,我能行的。牛儿还是留下来保护大人要紧。”

    “不,现在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梁啸说道:“两个人互相照应,千万别逞能,知道吗?”

    郭武点了点头。梁啸从腰带里拔出短刀,递给荼牛儿,轻轻的推了一下。荼牛儿接过短刀,跟着郭武消失在夜色中。梁啸等人蹲了下来,又用布把备马的嘴勒住,再用手臂抱住战马,防止它们嘶喊,暴露踪迹。

    他们屏住呼吸,在漆黑的夜色中耐心的等待着。是敌有友,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生死未卜,祸福难料,此时此刻,每一秒都是那么的难熬。

    梁啸将呼吸调整到最细,凝神侧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不仅要留意前面,还要留意后面。虽说姑鹿狐的那些部下已经被他们杀了大半,可是谁能保证浑邪王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是半个时辰,有轻微的脚声步响起,郭武和荼牛儿潜了回来。郭武走到梁啸面前,却没有对着梁啸说话,而是伸手抓住了郭文斌。

    “你认识的胡人中有没有叫……”他咬着舌头,发了一个很长的音。梁啸没听懂,郭文斌却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重新发了一个相似的音,说道:“是不是一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看起来有五十多岁,左眼大,右眼小的胡人?”

    “对,对。”郭武连连点头。“我好像听他们说到你父亲郭公了。”

    郭文斌笑了。“这老东西,果然还是心动了。”他转身对梁啸说道:“大人,前面可能是我认识的一个大夏商人。我去看看,如果真是他们,说不定能得到一些帮助。”

    梁啸也非常欢喜,让郭武和荼牛儿保护着郭文斌去了。时间不长,郭武又回来了,满脸笑容。梁啸一看就笑了。他看看还没搞清状况,依然一脸紧张的其他人。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迷个路,也能遇到朋友。”

    众人听了,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立刻起身,跟着郭武,沿着河向前走了近四百步,看到了一群胡商。为首的是一个大个子胡人,一脸大胡子,连嘴巴都看不到了。两只眼睛,左眼大,右眼小,看起来总像是做鬼脸,天然一副笑脸。

    他和郭文斌聊得正欢,一看到梁啸等人,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张开双臂,冲着梁啸走了过来,在梁啸面前两步站定,双手合什,弯腰施礼,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伟大的汉朝神箭手,来自大夏的阿舍比乌斯向你问好。”

    梁啸听了,看了郭文斌一眼。郭文斌笑了,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梁啸会意,向阿舍比乌斯还了礼。阿舍比乌斯将他们请到帐前,篝火上重新架起了铜壶,烤起了羊。有漂亮的胡女走了过来,邀请梁啸入座。

    梁啸摆摆手,将谢广隆扶到阿舍比乌斯的面前,恳切的说道:“我的伙伴受伤了,能不能借你的帐篷让他休息一下?”

    阿舍比乌斯满口答应,让胡女扶着谢广隆入帐休息。刚刚伏在胡女的肩上,原本萎靡不振,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谢广隆立刻精神了起来,咧着嘴,嘿嘿直乐。只是脸上的伤血肉模糊,又满脸污垢,这笑容实在不怎么好看。

    梁啸坐下,在胡女递过来的盆中洗了脸和手,又解下铁甲放在一边,这才和阿舍比乌斯寒喧起来。阿舍比乌斯会的汉语有限,除了问侯语之外,大部分还要靠郭文斌翻译。

    从闲谈中,梁啸了解到一个情况。在十几年前,月氏人就开始进攻大夏,占领了乌许斯河以北的地方,大夏人被赶到了河南,继续抵抗。双方还在僵持。不过最近月氏人越来越多,大夏已经有点抵抗不住了。大夏王赫里奥克里斯正准备放弃大夏所有的国土,退到兴都库什山以南。

    “以后做生意,又多一道关卡,又要多交一笔税啦。”阿舍比乌斯连连摇头,感慨不已。

    “不会的。”梁啸笑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大汉就会击退匈奴人。到时候,草原上的商路就会畅通无阻,连马贼都不会有。”

    “哈哈哈,希望我还有机会看到这一天。”阿舍比乌斯明显不太相信梁啸的话,打了个哈哈。

    “不过,你现在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匈奴人正在追赶我们,也许会和你们迎头撞上。”

    阿舍比乌斯对这句话倒是非常相信,连连点头。郭文斌已经告诉他大致的情况,对和郭文斌的意外相遇,他也觉得非常幸运。如果明天继续向前,他很可能和浑邪王迎面相遇。匈奴人本来就野蛮,浑邪王又有丧子之痛,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梁啸和阿舍比乌斯聊了很久,了解到不少情况。阿舍比乌斯热情的招待他们喝酒,还让人烧水给他们洗澡,帮他们处理伤口。在舞姬们跳舞娱客的时候,他见几个糙汉子盯着舞姬的腰臀挪不开眼睛,又安排了几个舞姬陪了他们半夜。

    第二天清晨,天刚麻麻亮,梁啸就把这帮家伙从胡女白晳细长的手臂里拽了起来,再次跨上了马背,和阿舍比乌斯挥手告别。阿舍比乌斯也不敢怠慢,早早的起程,避开浑邪王这个恶鬼。

    虽然只是半夜风流,这帮糙汉子却恢复了很多,精神抖擞,就连受伤最重的谢广隆都有说有笑,仿佛重获新生。梁啸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其实真没什么大的追求,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陪他们睡觉,他们就觉得是天堂了,所有的麻烦都可以抛诸脑后,哪怕前面是死路,他们也能含笑面对。

    可是梁啸却没这么轻松。

    通过和阿舍比乌斯半夜的闲聊,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比想象的还要艰巨。郭家父子的信息虽然及时,却不太准确。月氏人虽然被匈奴人打得鼻青眼肿,在中亚却有点无敌的意思,他们的主力轻而易举的攻占了大夏国,站稳了脚跟。还会愿意回到葱岭以东,和匈奴人乌孙人死磕吗?

    月氏王被匈奴人割去首级当酒器的事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大汉人知道这个消息太迟了。

    难道我比张骞早十年到达月氏也改变不了历史轨迹,最终只能由大汉独自面对匈奴,倾全国之力,来一场豪赌?

    -(未完待续。。)

第215章 强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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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国。≤≤小≤说,

    清幽雅致的小院里,几株腊梅的叶子已经落尽,如金似玉的花骨朵像露珠一样的沾在深褐色的树杆上,苍劲与娇嫩并存。

    刘陵踩着木屐,亲手剪了两枝,一路小跑着回到内室,将梅枝插进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中,又凑在鼻端闻了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得意的拍了拍手。

    壁炉里的热气循着埋设好的管道在地板下流过,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刘陵脱了外面的狐裘,铺开一幅帛,一手磨着墨,一只拿起一块圆形的琉璃片,对着花骨朵观察起来。在琉璃片下,花骨朵有些扭曲,但更大了,原本只有指头大小的花骨朵现在像小儿的拳头一样,原本看不清楚的花芯现在也能分辨得出。

    刘陵仔细看了一会,拿起笔,蘸上墨,在帛上画了起来。

    门外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刘陵皱了皱眉,手中的笔停了一下,又继续画。

    太子刘迁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刘建拱着手,静静的看着伏案作画的刘陵,见她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一声:“阿陵。”

    “哟。”刘陵故作惊讶的抬起头。“原来是王兄。怎么,新婚燕尔的,没陪着太子妃,有空来看我?”

    “我是那种有了太子妃就不认妹妹的人?”刘迁故意挑了挑眉毛,在门口脱了鞋,走了进来。脚一踏上地板,他就笑了。“妹妹果然有钱,这才刚冷了一点,就烧起火来啦。”

    “嘻嘻,钱多,用不完。”刘陵咯咯笑道:“王兄冷不冷?需要的话,我给你一些豫章的上好木炭?”

    “你现在是大方了。”刘迁在刘陵对面坐下,靠在案边。伸出修长的小指抠了抠鼻翼。“我这个太子跟你一比,简直成了上不墙的烂泥。妹妹,你也教教我呗。”

    刘陵柳眉微挑,嘴角歪了歪。“真想学?”

    刘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当然。我是真心请教的。”

    “那好。去墙角,盯着梅枝上的露珠看。”

    “盯着露珠看?能看出什么?”

    “你去看就知道了。”刘陵挥挥手,重新拿起了笔。“什么时候有现了,什么时候再来问我。”

    刘迁没动,盯着刘陵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阿陵,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梁啸去了西域。”

    刘陵的手一抖,笔在帛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把刚画了一半的梅花涂得一塌糊涂。她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慢慢的放下笔,又取过了一方丝帕擦着手。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一个半月前出的。”刘迁嘴角的笑意更浓。“而且,他是擅自行动,没有得到朝廷的旨意。”

    刘陵忽然笑了。她瞟了刘迁一眼。“所以。你觉得他不管成功与否,都不会得到封赏?”

    刘迁眨眨眼睛,不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暴露了内心的得意。

    刘陵眼珠一转,又笑了。“王兄,木炭就不给你了。梁啸为了封侯,不远万里去西域。我也不能闲着,得攒点嫁妆,你说是不是?要不然,到时候淮南国多没面子。”

    刘迁忍不住嘲讽道:“你就这么急切的想嫁给一个庶民?”

    “他很快就不是庶民了。”不等刘迁说话。刘陵又道:“王兄,你的王位是出身注定的,他的侯爵是自己挣来的,不可相提并论。如果换了你。你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吧?”

    刘迁勃然变色,瞪了刘陵一眼,拂袖而去。

    他一出门,刘陵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放下笔,手臂交叠在案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那尊丘比特塑像出神。看了半晌,她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脸上飞起两抹羞红。她伸手捏了捏丘比特的脸。

    “狡童啊,你这是多想娶我啊,这么拼命?”

    梁啸双手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尽可能的减少大腿与马鞍的磨擦。长时间的骑乘,他的大腿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一碰就钻心的疼,战马的每一次起伏都是一次酷刑。

    月亮喘着粗气,一团团白雾从嘴边喷出。它已经连续急行了三天三夜,快要撑不住了。可是梁啸还是不断的踢打它,逼着它以最快的度向前奔跑。

    每一批马都汗如浆出,却依然在狂奔。

    在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近百个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浑邪王和他最精锐的亲卫。

    与阿舍乌比斯分别之后,梁啸一行先后抢劫了十七户牧民。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太好。有的牧民家中男人已经带着战马出征了,只剩下未驯服的生马,根本不服管教,无法骑乘。有的牧民家里只有一两匹战马,杯水车薪。没有合适的马匹替换,不断有马匹倒毙,梁啸等人的度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三天前,浑邪王终于追了上来。

    梁啸无奈,只得下令抛掉了疲惫不堪的备马,全部骑上战马,且战且逃。

    三天三夜的追逐战,让他们苦不堪言,人马都没有休息的时候,无休无止的逃跑,无休无止的战斗,人累到了极点,马也累到了极点。梁啸的箭快射空了,其他人的箭也几乎用光了。如果还不能甩脱浑邪王,接下来就只能靠肉搏了。

    前天,李定国重伤落马,生死未卜。

    昨天,徐延寿战死。

    现在,浑邪王就像不散的阴魂一样,又追了上来。

    “文斌,前面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梁啸哑着嗓子大叫道。

    郭文斌也扯着嗓子喊道:“大人,前面就是山口。过了那个山口,就是大宛国了。”

    “就是那个盛产美酒美女和宝马的大宛?”

    “是啊,是啊。”郭文斌心领神会,大声说道:“那里还有温泉,到时候泡在温泉里,喝着美酒,抱着美人,或者骑着宝马在草原上飞奔,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谢广隆忍不住靠了过来,大声说道:“大宛的美人比那个大夏商人的胡姬还要漂亮吗?”

    “那怎么能比?”郭文斌一脸不屑。“阿舍比乌斯只是一个小商人,他的胡姬只是中等货色,根本算不上美人。只有你们这些粗货才会当个宝,我根本不屑得碰一下。”

    “那好。”谢广隆两眼放光,大声叫道:“兄弟们,不能死啊,要死也得死在大宛美人的怀里。”

    “没错,还要葬在酒缸里。”庞硕也兴奋的大叫起来。

    众人听了,一个个狂笑起来。

    “我要吃三份,帮徐延寿和李定国带了。”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梁啸和郭文斌挤了挤眼睛,会心一笑。关键时刻,只能用这种心理刺激压榨他们的潜能了。没有点盼头,他们很难跑到前面那个山口。望山跑死马,看起来就在眼前,往往还要跑上半天才能到。

    而浑邪王就在身后,估计不到三里。

    “兄弟们,浑邪王追了我们三千里,已是强弩之末。他追过来,不过是给我们送级。大家咬咬牙,抢到前面的山口,占据有利地形,咱们把这件大礼收下,好不好?”

    “好!”谢广隆厉声大吼。

    “千里送鸟头,礼轻情义重,岂能不收?”一向文雅的李舒昀也大叫起来。

    众人再次策马,向远处的山口奔去。

    浑邪王气喘吁吁,口干舌燥,太阳穴呯呯乱跳,让他时常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打了一辈子仗,从会走路开始就骑在马背上,从来没想过骑马会这么痛苦。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追击梁啸。他没想到这几个汉人这么能跑,昼夜兼程,几乎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咬住梁啸一行的尾巴,也因此传出了沉重的代价。

    长达三四千里的连续奔驰,远远出了浑邪王的估计,即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也承受不住。两千精锐,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跟着他,而且个个都筋疲力尽,疲惫不堪。只要马一停,这些人就可能直接从马上滚下来。备马也几乎耗尽,只剩下胯下的坐骑,再也没有替换的可能。

    年岁不饶人,这些青壮都承受不了,已是老人的浑邪王更承受不了。如果不是已经看到了梁啸的背影,他肯定已经放弃了。如今胜利在望,只要追上去就能夺回儿子的级,要让他放弃,他做不到。

    他们累,梁啸等人就不累?难道草原上吃肉长大的匈奴人还比不上吃粮长大的汉人?

    浑邪王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想成为其他人的笑柄,一定要将梁啸等人拦住,砍下他的级,为姑鹿狐报仇。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看两侧同样气喘吁吁的部下,大声吼道:

    “抓住一个,赏马十匹,牛百头,升千夫长!抓住梁啸,赏马百匹,牛千头,升万夫长!”

    匈奴人七嘴八舌的应着。他们未必听清了浑邪王的悬赏,但是他们都清楚,追到这个程度,浑邪王肯定会设下重赏以激励士气。此战功成,即可一步登天,比参加几十次大战都来得划算。重赏激起了他们残存的勇气,有人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舞动战刀,大声呼喝,鼓舞士气。

    “呼嗬”——

    (未完待续。)

第216章 激战

    “扑通”一声,庞硕的坐骑前腿一软,扑倒在地。庞硕被扔了出去,脸贴着地,在草地上滑出十几步远,顿时鲜血淋漓。

    “哈哈……”谢广隆大笑。“大虎,破相了吧,看你还怎么笑我。”

    “我日。”庞硕爬了起来,提着铁刀,迈开大步,向前狂奔。

    谢广隆策马从庞硕身边掠过,低头打量着庞硕,乐不可支。没想到他的战马晃了一下,也跟着栽倒在地。谢广隆措手不及,从马上栽了下来,一下子就爬不起来了。

    “报应!”庞硕奔到,刀交右手,左手提起谢广隆的衣领,继续飞奔。谢广隆借力跑了几十步远,才算跟上庞硕的步伐,挣脱了庞硕的大手,紧紧跟随。

    “上山,上山!”梁啸一边回头观察敌情,一边大声叫道。

    “喏。”庞硕根本不考虑,转身向旁边的山坡跑了过去。

    “大人,不赶紧过山口吗?”谢广隆一边跑,一边扭头问道。

    “来不及了。”梁啸大叫道:“没有马,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上了山,大家都步行,没谁占便宜。”

    谢广隆还待再问,庞硕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向山上爬去。谢广隆虽然个子不小,可是和庞硕比,他还是有些跟不上,被庞硕拽得踉踉跄跄,一路摔了好几个跟头。

    梁啸等人策马冲上了山,马还没停稳,他们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七手八脚的把缰绳系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拿下马背上的行囊,背在身上,徒步向山上爬去。换在平时,他们是舍不得将这么好的战马扔掉的,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顾不上了。

    奔跑了这么久,这些马都已经受伤。随时都可能倒毙,要想重新把膘养回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将战马系在山下的路口,只是为了给匈奴人增加一点麻烦。

    这么多马中,只有月亮还能勉强支撑。由梁啸牵着,爬上了山。

    一直爬到百步以上,梁啸才停了下来。不用他吩咐,所有人都找合适的位置藏身,抓紧时间喝水、吃东西。战斗即将开始。这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顿。

    匈奴人来得比梁啸估计的慢了一些,足足一顿饭的时间之后,他们才赶到山脚下。梁啸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些匈奴狗也累得不成了,比我想象的要弱很多啊。”

    “匈奴狗也是狗,又不是铁打的。”郭武艰难的咽下一块干马肉,骂了一句。“一对一单挑,我能连挑他们三个。”

    “三个算个毛,老子单挑他们五个。”谢广隆站了起来,用力撑了撑胳膊。“谁敢挡着老子去大宛。老子就捅死谁,管他什么王,什么当户呢。”

    庞硕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塞过来一块肉。“别光顾着吹,赶紧吃点东西,待会儿好有力气杀人。”

    谢广隆接过来,鼓起腮帮子,咬下一块,用力的嚼着,嘴里嘟嘟囔囔。“美人啊。等着我。”

    听着这些家伙互相打气,梁啸松了一口气。他仔细打量着山下的匈奴人。他看到了浑邪王。浑邪王下马的时候险些摔倒,看起来也累得不行了。其他的匈奴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多人都是从马背上滑下来的。根本没有应有的矫健。

    郭武说得没错。匈奴人也是人,不是铁打的。

    不过,形势依然严峻。不仅是双方的人数相差悬殊,匈奴人还有援兵,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战斗,匈奴人越来越多。他们还是凶多吉少。

    怎么才能刺激浑邪王,让他不顾一切的进攻,而不是围困?

    梁啸想了想,把目光转向月亮脖子下面的那个革囊。那里面装着姑鹿狐的首级,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牛儿,帮我换甲。”梁啸站了起来,解开了身上的铁甲。

    “换什么甲?”

    “换姑鹿狐的甲胄。”

    荼牛儿也没有多问,从马背上拿下姑鹿狐的甲胄,帮梁啸穿戴起来。梁啸穿好铁甲,却没有戴头盔。他取下姑鹿狐的首级,放在一块石头上,又将头盔罩在上面,然后取出一枝箭,丁丁当当的敲了起来。

    清脆的敲击声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正扶着马鞍喘气的浑邪王眼睛顿时直了,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山坡上的那个首级,忍不住老泪纵横。虽然他看不清楚模样,但他能猜得出来,这肯定是儿子姑鹿狐的首级。

    他追了这么远,不就是为了夺回这颗首级,让姑鹿狐有个全尸么?不就是为了杀死梁啸,为姑鹿狐陪葬么?现在姑鹿狐的首级就在眼前,梁啸也在眼前,还等什么?

    的确很累,可是梁啸不一样累么?看看他的马,除了那匹白马,几乎上都只剩一口气了。马如此,人又能好到哪儿去。难道他们比匈奴人还有耐力?

    “给我上,杀了那个汉狗!赏马百匹,牛千头,立升万夫长。”

    匈奴人虽然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还是发动了攻击。他们的想法和浑邪王差不多。双方都累到了极点,已方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就算耗,也能将他们耗死。

    十个匈奴人率先走出了队伍,向山坡走去。他们在山下站定,排成一字横队,摘下弓,搭上箭,准备掩护。又有十个匈奴人走出了队伍,五人一组,从两侧向山坡爬去。

    看到浑邪王挥着手臂乱吼,看到匈奴人准备攻击,梁啸松了一口气。他不怕匈奴人攻击,就怕匈奴人等待。他需要时间。虽然他们只比匈奴人早到了一顿饭的功夫,可是这点时间却非常重要。

    “大家不要急着攻击。”梁啸说道:“我们的辎重快没了,一定要养精蓄锐,一动手就干翻他们,速战速决,不能拖得太久,知道吗?”

    “喏。”众人轰然应喏。

    庞硕手持铁刀,谢广隆手持铁矛,走到了前面,李舒昀和郭武手持弓箭,站在他们后面,荼牛儿保护着梁啸,居中而坐,就连郭文斌都拿起了武器,静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匈奴人开始射箭,一枝又一枝的箭射了上来。有几枝箭落在了梁啸的面前。郭文斌正准备去捡,梁啸摇摇头,阻止了他。郭文斌会意,重新握紧了刀。这时候捡箭,会让匈奴人提高警惕,猜到他们的虚实。

    匈奴人解开系在山下的战马,又将已经倒毙的战马挪开,举着皮盾,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梁啸看着他们,一直没有下令攻击,只是不停的用手中的箭敲打着头盔。

    “叮!叮!叮!”

    匈奴人爬到二十步之外,山下的匈奴人不再射箭了,而且往前压,一直走到山坡下面,然后散入乱石之中,只露出一个头,保持对山上的压制,掩护同伴。

    梁啸将手里的箭矢交给郭文斌,示意他继续敲,自己重新取出一枝箭,搭在弦上,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拉紧。一用力,他就觉得肩背像撕裂开了一般,痛彻心肺。

    被浑邪王缀上的这三天,他前后射出了近五百枝箭,又没有时间放松恢复,肌肉已经严重拉伤。

    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将一石强弓拉满,对准靠得最近的那五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一箭射出。

    “嗖!”箭矢飞驰而去,从几块巨石旁掠过,从几个匈奴人的头顶掠过,射向落在最后的那个匈奴人。

    看到梁啸举起了弓,所有的匈奴人都提高了警惕,举起了盾牌。这些天的追逐,除了累之外,给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汉家少年郎的精准箭技。他先后射杀了百余名匈奴精锐骑士,射伤的也不下百人。

    这样的战绩,即使是和匈奴神箭手相比,也毫不逊色。

    看到他举弓,没有人敢大意。走在最后的那个匈奴人也不例外,他正穿过两块巨石间的狭窄缝隙,无路可躲,只能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住自己的要害。为了防止皮盾被箭射穿,再射中自己,他特地将手臂挡在了身体正中。宁可被射穿手臂,他也不愿意被射中要害。

    箭啸声由远及待,他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体。

    “当!”盾牌边缘的石臂上冒出一簇火星,一枝箭改变了方向,射向他的面门。他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将盾牌向右挥去。

    刹那间,他暴露在梁啸面前。梁啸毫不犹豫,射出了第二箭。

    匈奴人应声中箭,一箭射中额头,斜斜的插入他的脑袋。匈奴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梁啸的箭一射出,李舒昀和郭武就站了起来,连发数箭,压制得冲在前面的四人匈奴人无法抬头。庞硕冲了出去,手中长刀一闪,将最前面的一个匈奴人一刀砍倒,接着横身撞向另一个匈奴人。匈奴人措手不及,被他撞得踉踉跄跄,没等他站稳,谢广隆的长矛又到了,一矛洞穿了他的铁甲,将他挑了起来。

    匈奴人惊慌失措,双手握着矛柄,发出惨烈的喊叫。

    谢广隆大笑,用力将他甩了出去,砸向正准备从旁边冲过来的五个匈奴人。匈奴人连忙躲避,却还是有两个被砸中,摔倒在地,向下滚了好几步远。

    梁啸三人抓住机会,连射几箭,将那两个暴露身形的匈奴人射倒。趁着这个机会,庞硕再杀一人,剩下的那个匈奴人第一次见识庞硕的威猛,吓得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却被同伴的尸体挡住去路。没等他想好怎么逃,庞硕和谢广隆同时赶到,铁矛刺入他的后背,铁刀砍下了他的首级。

    -

    -(未完待续。)

第217章 诱敌

    景帝的智囊晁错有一篇着名的《言兵事疏》,论及汉匈双方的优劣,曾经说过: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

    匈奴人长于骑射,马就是他们的腿,一旦下马和汉人持剑盾而斗,他们就明显落了下风。即使是浑邪王身边的精锐卫士,面对这些死里求生的汉家游侠儿,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经过近两个月的磨合,庞硕和谢广隆已成莫逆,一刀一矛,配合默契,一个近攻,一个远刺,基本上没给匈奴人什么反抗机会,四个匈奴人就被杀死在阵前,随即又冲向另一侧的五个匈奴人。

    梁啸三人爬上大石,居高临下,猛烈射击,全力压制山坡下的匈奴箭手。匈奴人仰射,弓力不及,很难射到他们,他们的箭却可以轻易的射到山坡下。匈奴箭手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虽然他们也想冲上来,可是面对崎岖的山路,他们力不从心,顾得了头上就顾不了脚下,顾得了脚下就顾不了头上,狼狈不堪。

    转眼之前,庞硕和谢广隆合作,将那五个匈奴人全部杀死,砍下了首级,沿着山坡扔了下去。

    李舒昀等人全部窜了出去,将匈奴人身上的武器和随身干粮搜了出来,特别是最紧缺的箭枝,更是尽可能的收集起来。梁啸的箭枝即将用尽,一个神箭手如果没有了箭,等于被废了武功,而他们这个团体也将失去重要核心。

    几乎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好容易爬上山来的十名匈奴人全部被杀死,无一生还。十枚髡头散落在山坡上,有几个滚到了山下。落在匈奴箭手们的面前,落在了那些准备继续攻击的匈奴人面前。

    匈奴人胆战心惊,面面相觑。在长达三天的追逐中,以骑射着称的他们没能抓住梁啸等人,已经有点信心不足,现在十个同伴在一眨眼的功夫被人砍了首级。双方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这还怎么打?

    再往上冲,岂不是送死?

    有人提起一枚首级,赶到浑邪王面前。

    浑邪王气得双手发抖,两眼发直。他看看眼前的首级,再看看山坡上的梁啸,意识到自己踢上了石头。

    梁啸退到山坡上,已经做好了就地阻击的准备。匈奴人不擅短兵相接,又处于不利的地势。要想拿下梁啸,实在不易。继续强攻,无异于把这些精锐骑士往火坑里推。

    怎么办?浑邪王一时犹豫。

    浑邪王犹豫的时候,梁啸也没闲着。他将众人聚到跟前,一边从捡来的箭矢中挑选可用的箭,一边吩咐道:“匈奴人不擅步战,这是我们的机会。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必须速战速决。所以。我们要示弱,要让匈奴人觉得凭这些人就可以取胜,不需要等待,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击杀浑邪王这条大鱼,明白吗?”

    “明白。”众人应道。

    谢广隆兴奋不已。“大人。击杀了浑邪王,能赏多少钱?”

    梁啸瞟了他一眼。“如果能击杀浑邪王,不管是谁得手,赏赐人人有份。可是如果谁要是抢功,坏了大事。那也别谦虚,喏,山上石头多的是,自己找块合适的撞死。”

    众人笑了起来。谢广隆讪讪的摸了摸脑袋,连声道:“大人,你放心,这次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梁啸点了点头,拿起一枝箭,赞了一声:“没想到匈奴人也有这样精致的箭。”

    “大人,这些人是浑邪王的亲卫,当然用最好的箭。”谢广隆热情的拿起一枝箭,看了一眼。“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泽索谷所产的箭。泽索谷就在浑邪王的驻牧地,有一种上佳的木材,最适合做箭杆,还有一种黑鹫,羽毛适合做箭羽。”

    梁啸连连点头,这些箭的箭杆又硬又直,弹性也不错,箭羽也非常整直硬挺,的确都是难得的箭。

    “以后收集箭的时候,这样的箭尽可能的都收集回来。”梁啸笑道:“然后再回敬给匈奴人。”

    众人笑了,连连点头。

    梁啸吩咐他们抓紧时间,多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体力。在吃饭的时候,梁啸又讲了自己的打算。马已经没有了,徒步行走,肯定逃不过匈奴人的追击,因此不但要杀死浑邪王,而且要杀得干净,杀得利索,最好能抢走他们的马。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要诱使浑邪王轻敌,上山追击。除此之外,把匈奴人诱到山上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充分利用地形进行伏击、偷袭,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一步要做得巧妙,不露痕迹,等匈奴人反应过来,已经悔之晚矣。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你一言,我一语,根据梁啸决定的策略设计。这些人平时都不是什么厚道人,打群架是家常便饭,像庞硕之类的甚至干过不少缺德事,谢广隆之流能在匈奴草原上游荡,活到现在,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想坑人,那真是眼睛一眨就是一个主意。

    时间不长,大家商议已定,让战力最弱,但是熟悉地形的郭文斌往上爬,去找路,其他人各找相好的伙伴进行配对。这种小规模的短兵相接最需要配合,找玩得来、信得过的人做伴可以增大活命的机会。

    准备停当,郭文斌牵着月亮,起身向山上爬去。梁啸站起身来,跳到一块大石上,举起姑鹿狐的首级晃了晃,刚想大喊,几条蛆掉了下来。谢广隆站在下面,正仰着头看,几条蛆全落在他的嘴里。

    “卧槽!什么玩意?”谢广隆骂了一声,吐出蛆,又呸了两口。

    “这可是肉啊。”庞硕怪笑起来。“老谢,你不是总想着吃肉么,怎么舍得吐掉?”

    “你要不?这里还有。”谢广隆翻着大眼,怒不可遏。

    “别!你还是自已用吧。”庞硕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做了个恶寒的鬼脸。

    梁啸也不理他们,摇着姑鹿狐的首级,大声叫了起来:“嘿——你儿子的脑袋在这儿呢,还要不要啦?不要的话,我当蹴鞠踢啦——”

    说着,梁啸将首级扔了起来,轻轻一脚,踢了出去。李舒昀爬到另一块大石上,伸腿一勾,轻轻的接住,又颠了一下,踢了回来。梁啸没这本事,腿也疼得钻心,只好看着首级滚了下去。郭武抢过去,伸手接住,又扔了上来。

    几个人就把姑鹿狐已经烂得看不清面目的脑袋当球踢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大呼小叫。

    浑邪王痛彻心肺,不顾一切地下令进攻。为了鼓舞士气,他拔出战刀,亲自上阵。除了几个看守战马的,**十个匈奴人向山坡上拥了过来。

    梁啸等人依据有利地形,且战且退。

    越往山上走,路越难走,怪石嶙峋,犬牙交错。匈奴人本来就不擅步战,走在这种路上,头上还有箭手不停的招呼,如果不是浑邪王亲自督战,估计没几个人愿意往上爬。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走得非常艰难。梁啸占据有利地利,利用自己的射程和精准优势,在匈奴人的射程以外进行攻击,对匈奴人进行定点打击,不时有匈奴人中箭受伤,甚至被他一箭射杀。

    匈奴人也拼命还击,可是一来他们处于下坡,射程有限,二来梁啸身穿姑鹿狐的精致铁甲,他们就算运气好,射中了梁啸,也无济于事。劲道已衰的箭根本无法射穿铁甲,反而给梁啸送了几枝箭。

    在双方追逐的时候,匈奴人已经知道梁啸的箭术好,不过那时候一片混战,而且中箭的人大多落马死了,亲眼见识梁啸精准射技的人并不多,此刻在狭窄的山路上,梁啸每一声弦响,都会激起一声惨叫或闷响,梁啸的射艺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渐渐的,梁啸的弓弦声成了匈奴人最怕听到的声音,每一声弦响,都会让匈奴人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一缩。

    尽管如此,匈奴人还是仗着人数优势,从不同的方向包围过来。

    梁啸立刻撤退,抢在匈奴人合围之前,向山上撤退数十步,再次抢占一个选好的地势,阻击匈奴人。荼牛儿用汉节挑着姑鹿狐的首级,紧紧的跟着梁啸,就像举着梁啸的战旗。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浑邪王肉疼不已。可是一看到儿子的首级,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不住的催促着部下攻击。

    在愤怒之余,他也发现了一个现象,梁啸等人的反击越来越弱,除了梁啸用箭进行远程阻击之外,几乎没有激烈的近战发生。即使出现,也不过是偷袭,杀死一两个人就跑,根本没有恋战之心。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些汉人的体力严重不行,爬山的时候气喘吁吁,有几个人还跌倒了,如果不是匈奴人同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定就能抓住其中的几个人了。

    这个发现让原本多少有些犹豫的浑邪王兴奋不已,放松了警惕,不断的催促着部下前进。

    双方纠缠半日,天黑的时候,梁啸退到了一道山梁上,离山脚下已经有六七百步远。浑邪王付出了二三十人的代价后,终于将梁啸困在了山梁上。梁啸的背后,是一道光秃秃的山崖,没有任何藏身之处,梁啸的白马就站在山崖边,隐隐有水声传来。

    “投降吧!”浑邪王喘着粗气,大声说道:“老子留你一条全尸。”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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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强,则大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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