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章 人寿保险
李存真说道:“我们本来在军队里面搞了退养金制度。就是每个月把士兵的一部分兵饷存起来,等到士兵退伍的时候再一次性发放。这么一来,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不用一次性发放那么多的军饷,财政压力小;而且士兵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打仗无常,很可能打败仗,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有退养金,至少还有银子可以留给自己的家人。而且,就算是打了胜仗也很可能会丧命或者伤残,到时候还有退养金可以领,自己以后的生活短期内不用太过愁苦。这一点,我们的军法官和宣教官已经在军队中讲得很到位,因此执行得也不错,军队士气也维持得很好。
现在,我打算把退养金制度扩大化,变成养老保险金。覆盖面首先是军队里面的士官和其他军官,至于普通士兵还是退养金,这两者必须有所区别,否则普通士兵不知道上进。就算是军官不同级别参加养老保险的层次和以后能够领到的养老金也不一样。此外,养老保险再一个就是覆盖到所有公职人员。”
“何谓公职人员?”陈显祖问。
李存真说道:“包括官员、官吏和朝廷、衙门的其他人员,只要是给公家办事的全都叫做公职人员。”
“属下受教了!”
“所有公职人员必须一律参加养老保险,从他们的俸禄里面扣除一部分,给他们存起来。等到他们致仕之后再每个月领取。”
“如此一来,他们能愿意参加?”李茂之问道。
李存真说:“钱能生钱。公职人员和军官们每个月缴纳的养老金,难道你就放在那里放着吗?完全可以拿出去干点什么。比如,放高利贷,跑海运,一定是赚钱的。等到这些人老了,需要领取养老金的时候,你早就把钱全都赚回来了。再说,我们必须要好好计算人的寿命啊。”李存真说罢大笑,其实养老保险完全可以存入银行吃利息,银行再将这笔钱贷出去便能够实现盈利,但是李存真现在还没有银行,因此也就没有细说。银行也是李存真马上就要筹备成立的金融机构。
夏也舒在一样听见了李存真所有的话,不觉心中暗暗钦佩,没想到一个海盗居然有如此奇谋妙计。
其实,养老金这点事儿,后世的人有的也不是特别清楚。李存真却偏偏是一个较真的人,经过他的计算,他发现,他二十四岁上班,每个月缴纳的养老保险,在他六十岁退休的时候,每个月按规定领取,需要到八十二岁才能够把自己三十多年缴纳的保险金取回来,而且还不能算通胀。但是,李存真发现,知识分子的平均寿命不过五十二三岁,也就是说,许多人一分钱没领就死了,彻底被坑了。所以,李存真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然而,前世的李存真紧紧三十多岁他就一命呜呼了。
李茂之听了李存真所说红了眼,上前请命道:“如此一来,元首,属下想要开办这个人寿保险公司,如何?”
在此前的改革中,陈显祖负责管理工坊和税收,李茂之则负责管理考核和任免。按理说陈显祖办这事更恰当。然而,李存真看了看李茂之,心道:都是和我一起打天下的人。当年苏联尚且还有“特供制”,为官僚提供更为优质的生活,那可是土党啊,眼前的这群家伙都是海盗,不能让这群家伙白白干活。
于是,李存真说道:“好,既然茂之先生想要办保险,那没有问题,就办一个人寿保险公司吧。”
李茂之大喜说道:“多谢元首!”
李存真说:“两家保险公司,正好也能分摊一下风险。”
其实,此时明朝人并不缺乏才能,只是明朝人习惯于宣布真理和结论,却缺乏一种论证的精神。后世英国的艾萨克·牛顿的三大定律用一页纸就可以写完,但是牛顿非要证明它,用了一本书。同样,查尔斯·达尔文的进化论,用一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能概括,抑或是用一页纸阐述一下基本观点就可以,但是他却用了整整一部书来论证。事实上,经过论证会更加明确,而且也更容易被证伪,这才是科学精神。
所谓的概率和大数定律并不深奥,只要是个赌徒就懂,但是哪个赌徒能证明这一定律呢?
李存真说道:“我们缺乏人才,现在财力有限,我们没能建立一个完整的学校教育系统。就算是要建立这样一个教育系统,我们的师资也不足。所以,我是要用科举来发现人才,特别是科学人才。然后建立科学院,把这些人放在科学院里面,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让这些人能够安心从事研究,然后带学生。
此时,有一个捷克教育家叫做扬·夸美纽斯,现在仍然在世,根据古罗马教育家昆体良的学说和自己的经验,已经完整阐述了班级授课制的全部理念,而我是了解这一授课方式的,我们就以班级授课制的方式,争取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量人才来。”
李茂之说道:“原来如此。元首把进士科出身的那些人也放进科学院里,其实是怕这些人当官会坏事?”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文官误国,他们不仅诋毁三保太监七下西洋没用,而且就是这些人导致大明财政吃紧,崇祯朝军队多次兵变,好好一个王朝轰然倒塌。我还放出风去,让这些人把科学院理解成翰林院,把自己的院生头衔,理解为翰林院编修或者是庶吉士。”
“元首高招,属下佩服!”陈显祖拱手。
李存真说完了保险的事情,看了看手中的试卷,黯然伤神,说道:“可惜,现在这……这……这试卷是对是错,答题的考生算不算人才我都不知道啊。”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报告说,皮埃尔回来了。
“什么?”李存真忽地站起来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第卅二章 双喜临门
“皮埃尔本来是和曹海涛、马逢知一起出海的,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有大消息。”李茂之说道。
“快点!快点!快点!让……让……让他到这里来,快!”李存真大喜过望,结结巴巴地说道。
很快,李存真就见到了皮埃尔,皮埃尔将海军北上的事情一说,众人满堂喝彩。就连夏也舒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大喊:“太好了!”
李存真说道:“干得好啊!占据天津却不死守天津,如今撤出天津,怕是满清会一头雾水。这么一来,鳌拜、索尼还有布木布泰那骚鞑子定然是要琢磨一番的了。对于天津,这群家伙,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怕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搞不好会在天津海禁,把人都撤到北京去。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好了。至于,恢复东江镇,本来就是我们此前定下的方略,需要什么无不应允。我要强调一点的是,一定要准备足够的棉衣、燃料和粮食,还要有足够的油脂。其他的就按照皮埃尔说的,把物资赶快运送过去。不过,现在我们还是缺少战船和运输船。”
皮埃尔说道:“我们其实完全可以雇佣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船队来运送,毕竟他们是海上马车夫,再说还有葡萄牙和西班牙呢,特别是葡萄牙。”
一听说葡萄牙,李存真便惦记起了芳芳,那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如同玫瑰一样的法兰西美女,不会惦记芳芳的美貌,而是惦记芳芳和葡萄牙人谈判沟通贸易商路的事情。
李存真又看了看常琨,只见常琨正在低头阅卷。此前常琨说过会搞定葡萄牙贸易商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就在此时,李存真突然脸色僵硬,说道:“既然你们签订的《仁川条约》有人拿着回南京了,怎么现在人还没到呢?皮埃尔,你是从旅顺回来的。路途遥远不说,时间上也晚得多,你都到了,他却没到?”
皮埃尔说道:“茫茫大海,波涛汹涌,况且现在是八月,海上浪大风急,来得晚可能是遇到状况了。”
李茂之说道:“我们应当开辟一条从南京到朝鲜的航路,把整个路线摸清楚,季节、季风、洋流这些都要搞清楚,然后就知道出发后多少天能到了。这么一来,我们的航海保险数据搜集起来也方便。否则在大海里面瞎转悠,什么时候能到呢?”
李茂之所说正是一个问题,那就是帆船受到气候、季风和洋流影响,不能按时到达指定目的地的问题。
这一切需要蒸汽动力轮船发明之后才能解决。蒸汽轮船出现之后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事实上,蒸汽轮船在出现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效率并没有比帆船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看,蒸汽轮船的载重反而不如帆船,因为蒸汽轮机就需要差不多耗费船只百分之三十的空间。而且,蒸汽轮船未必比帆船快,帆船在顺风时的速度可以很快,有时候超过蒸汽轮船。
但是,最终,蒸汽轮船却取代了帆船,优势就在于稳定性。
没有风的时候帆船就无法航行,甚至有可能一动不动。而且,帆船的速度受到天气的很大影响。走同样一条航线,有时候只需要一天,有时候可能十天都不止,就是因为天气的影响。
而且,一艘船的延误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一艘帆船从南京出发本来原定八月十五到达济州岛,在那里将货物转运到两天后出发的另外一艘船上,如此一来,这艘船也许就可以在八月二十五日到达日本九州。但是,天公不作美,这艘船没有能够准时到达济州岛,而是延误了三天,那么货物到达日本九州的时间最少会延误三天,而从济州岛到达九州的船只也可能受到天气影响而延误,如此一来,九州接货的时间可能就会延误,这对商业活动有巨大影响。而如果九州有工厂,在船只没有运送原材料到达的时候,只能使用事先储备的原材料进行生产,而一旦储备的原材料用尽,那么工人只能停工。不仅如此,货物仓储成本也会增加,有一些货物和原材料还可能因为天气而导致的船只延误而损失。这是得不偿失的。
李存真对此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研究出蒸汽机对李存真来说非常重要。轮船的航行不受天气影响,这是风帆动力的帆船比不了的。而李存真是一个文科生,只有高中二年级物理学知识,而事实上他上高一的时候就立志学文,虽然班主任是物理老师,但是物理也没有好好学,是一个不合格的高中生。
此前不论是在南洋还是北上抗清,整个海盗匪帮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之中,十几年来一直危机重重,不论是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还是内部的海盗,抑或是满清都可能对李存真匪帮造成毁灭性打击。
李存真和他匪帮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十几年。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科研”。况且,和一般人的理解是不同的,并不是有了知识就一定能够产生出实在的科技产品来,这需要成百上千次反复的试验,同时需要大量的金钱、人力和物力的投入,而且还需要一定程度上的运气。南洋贫瘠,北上之后条件艰苦,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搞蒸汽机?而且相比于蒸汽机,李存真等人研究火枪、大炮和帆船在这个时代更加实用。
蒸汽轮船出现之后,极大地改善了帆船时代的物流状况。蒸汽轮船不受风向的影响,可以确定航海所需天数。商人们可以据此制定更加精确的计划,这对他们非常有利。
此外,蒸汽轮船出现之后,船体必然会越来越大,用以实现蒸汽轮船的高效利用。因为蒸汽机本身就要占据船体积的三分之一,为了更够运载更多的货物,船只的个头自然会越来越大,毕竟除了蒸汽轮机还需要很大的空间撞在燃料,也就是煤炭。
船只变大了,港口自然也就大了。原先小的码头根本就无法停泊更大的船只,更何况,码头也需要空间储存煤炭,好为蒸汽轮船加煤。港口扩大了,这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以前那样由商人完成港口建设的情况将会一去不复返,这需要国家参与。从此,技术革新也是必然的。于是,经济模式也会由此而发生变化。
此前的国际贸易大多是由不同地区的商人接力完成的,即便是进入“大航海”时代也是如此。但是,蒸汽轮船出现之后情况就发生巨大变化了。船只完全可以从亚洲一直行驶到欧洲。
在国际贸易中,运输非常关键。垄断了运输设施的一方在价格的交涉、商业规则的制定上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英国首先看到了运输的价值,公元1651年,英国通过《航海条例》,其中规定只有英国或商品所在地可以向英国运输货物,这个所谓的条例就是为了打击荷兰的,因为此时的荷兰垄断了海上运输,号称海上马车夫。围绕着海上霸权,英国和荷兰暴发了四次英荷战争。英国动用国家的力量最终战胜了动用商人力量的荷兰。
蒸汽轮船将会使世界融为一体,世界也会由此而逐渐缩小。
因此,李存真在大陆站稳脚跟之后便要着手研究珍妮纺纱机、飞梭、蒸汽机这些能够促成工业革命发生的东西,毕竟对于牛顿力学,对于电学和光学李存真还是有所了解的。为此,他特地成立“大明科学院”,为的就是摘取科技霸权。
正在这时,又有人来报说:“有曹海涛将军派出的使者,说是身上有朝鲜郡王的条约,要求马上见到元首。”
众人一听,全都大声笑了起来,陈显祖说道:“恭喜元首,此乃双喜临门。”
第卅三章 女状元
原来,从仁川出发回南京的使者,在东海被海风吹到了山东半岛南端,船只也搁浅了。此时,满清在山东也实施了禁海,虽然不如东南沿海那么严厉,但是上岸的使者仍然是一个人也找不到。好不容易想尽办法,才让船只再次航行于海上,不想又被风吹偏了,弄错了方向,耽误了十八天才回到南京。
李存真原谅了使者的过错,打开《仁川条约》一看,便大笑起来。对着周围的人说道:“用不了多久,朝鲜半岛就是我汉家的天下了。”说罢用印。
皮埃尔说道:“我在法国的时候学过一些数学,我可以帮助元首来印证一下答题正确与否。”
“太好了!”
经过皮埃尔再一次的仔细审阅,他认为三个人答题全都是正确的。
“可是结果却有不同。”李存真说。
“不是不同,这是大家使用的符号不一样导致的。”皮埃尔回答。
“原来如此。”
“这一份卷子答得最为简便!也最好!”皮埃尔拿着韩东育的卷子说道。
李存真记得原本历史上后世的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说过著名的话:如果有两个理论都能够解释某一现象,我们用这个而不用那个,不是因为这个正确,而是因为这个更简便。
其实,在科学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正的正确与错误,所有科学的结果都将要被证伪,都是错误的,其实只有适合还是不适合而已。
李存真拿着韩东育的卷子满眼冒出金光来,说道:“没想到,我中国也有数学天才。”
赶快让人调来韩东育的资料一看,竟然是个女的。
“没想到,竟然是数学女神。”李存真猛然响起,科考的时候见过这个韩东育,不觉大笑,然后再仔细看其他信息,发现韩东育的父亲叫做“韩临东”,母亲叫做“韩爱子”。
李存真当场就懵了,其他人也全都懵了。
一个是,儿子的名字居然有他老子的名字中的字,这是不应该的,中国人强调避讳,这个“东”字不应该出现在两代人的名字中;另一个是夫妻二人居然都姓韩,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按照汉家习俗,“同姓不婚”,韩家同姓而婚,行为简直禽兽不如。
李存真立刻问常琨:“此前就已经直到了这个女子,让你调查,你查得如何?”
常琨说道:“早就查清楚了,而且其他学子也都调查好了。”
“就说这个韩东育,到底怎么回事?”
常琨说道:“韩东育按理说是汉人没错,但是她的母亲却并非汉人。”
“满清吗?”李存真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是日本人。”常琨回答。其实,按照历史上此时明朝并不称呼日本为日本,不过,常琨跟随李存真十几年便早就已经被李存真的语言习惯同化了。
“怎么会这样?”李茂之大叫,“怎么会出现倭寇?”
“确实是倭寇。”常琨说道,“经过我们情报局的调查,韩东育的母亲出身于日本九州的菊池家族。菊池家在日本战国时代是大友家臣,大友失败之后,菊池遭到清算。而且韩东育母亲一系在菊池家内部受到排挤,无奈之下被迫出海成了倭寇。台州之战被戚少保击败,流亡琉球。大概在万历时,菊池家的这一只东山再起,从福建进入大明,后来花了银子买通了当地官员便在常州落户,一直从事海贸,为了方便进出大明和日本,菊池在日本叫菊池,在大明姓鞠。常州的菊池家曾经短暂投靠郑芝龙,熟悉从大明到平户的商路,而且也熟知琉球航线和商路。
菊池家和韩家是邻居,菊池小姐和韩临东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菊池小姐便下嫁韩临东,两人感情甚笃。不过,菊池小姐福薄,没能看到女儿出嫁就去世了。韩临东鳏居多年,终于为了能有个儿子纳了一房妾氏,就是韩沈氏。”
“这会有儿子了?”李存真问。
“有了!”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李存真心中暗骂。难道入赘一个女婿不好吗?
常琨继续说道:“由于有一半日本血统,韩小姐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不懂得避讳,使用了自己父亲名字当中的一个字,而她的母亲菊池爱子由于是嫁给了韩家,所以按照日本人的习俗便姓韩,叫做韩爱子。其实是韩东育写错了,他应该写成韩鞠爱子才对,毕竟在大明菊池家是姓鞠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菊池小姐很是珍惜自己家族的武士身份。可能这潜移默化地给了韩小姐。”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日本有用先人名讳荣耀自己的习俗,比如桂广澄和桂元澄在我们听起来是兄弟,但其实是父子。再比如真田幸隆、真田昌幸也是父子。”
陈显祖说道:“日本东夷野蛮,可惜了,把这野蛮的习气传给了这女子。”
李存真说道:“什么东夷西戎,只要入了我华夏都是我华夏的人了。”
常琨说道:“这个女子可不简单,他父亲韩临东是常州首富,而且还经营一点海外贸易,特别是到日本和琉球的贸易。”
“钱是通过贸易积累的吗?”李存真问。
“据说……不是。韩临东主要是靠织机起家。表面上公开的织机就有三千张。三千张织机不过是三吴地区的一般水平,还有人有万张织机的呢。但是这韩临东以区区三千张织机就成了常州首富,想来私底下还有买卖,”
原来是资本主义萌芽的代表。李存真心道:如果能拉拢过来也是不错的。
“既然有三分卷子答出了我要的东西,而且这女子答得最好,不如状元就给了她吧。”
“女状元?”陈显祖瞪大眼睛问道,“千古奇闻啊!”
李存真说道:“莫笑女子不如男!我朝就是要远远超过其他朝代。志存高远,立志创新!再说,宋朝的时候不是也允许女子去科举吗?只不过没中状元。”
常琨听了李存真的话赶快说道:“对啊!元首所言甚是!新朝就该有新朝的气象。这韩东育就该当状元。”
李茂之忙说:“元首所言甚是!”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讲人才!”李存真大笑着说道,“状元就是她了!”
皮埃尔此时问道:“那第二名和第三名就是罗伯特·罗兰和马丁·帕斯卡尔了?”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谁答出了题目谁就金榜题名。”
皮埃尔说道:“可惜啊,可惜啊!”
“怎么可惜了?”李存真纳闷地问道。
“我的学生芳芳,非常聪明,非常有本事,如果她来参加科学科科举,我不能说能拿第一名,但是第二名第三名还是能拿到的。”
“芳芳?”
“对啊,就是她!”
“她可以参加明年的科举嘛!”
皮埃尔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不是第一个女状元了啊!”
“至少他还可以是第一个女榜眼或者女探花嘛。”李存真说罢,大笑,又问,“只是不知道芳芳这么久还没有回信,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皮埃尔说道:“虽然没有回信。但是芳芳有耶稣保佑,既然她说行就一定行。况且,现在元首占据了南京,又打败了鞑子皇帝,葡萄牙肯定无所不应。更何况去交涉的人又是芳芳。”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然后,对旁边的李茂之、陈显祖和常琨等人说道:“状元就是韩东育?大家没有意见了吧?”
陈显祖说道:“这个没问题。但是,绝对不能再叫‘东育’这个名字,太过野蛮。”
李茂之说道:“不若改为冬玉,冬日的美玉,如何?”
陈显祖说道:“就这样吧!”
李存真大笑说道:“改名字好啊,正如陈先生所说,名字自然应该避讳。可是该改成什么还是应该本人做主吧?”
陈显祖却说:“元首一言而决,还要她自己做主?”
李存真大笑说道:“韩冬玉的冬字终究和韩临东的东同音,反正也是改名,索性一并改了……”
李存真想了半晌,莞尔一笑说道:“如果是在从前,怀有如此大才的女子怕是不会为世人所知了。就如同那和氏璧不为世人所知一样。韩小姐又是个女子,样貌清秀。不如就叫做瑾瑜吧!”
“好名字,好名字啊!握瑾怀瑜,此乃是人格高尚、品格高洁之意。韩瑾瑜,真是好名字啊!”陈显祖赞叹道。
第卅四章 在世卢梭1
科举的科学科和行政科阅卷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很多人一连两夜都没合眼。由于科学科阅卷的人多,而行政科阅卷的人少,所以科学科的进展明显快过行政科。
经过一番筛查,科学科已经确定没有更为优秀的人才了。医学方面的夏也舒也选完优秀的十几个人,李存真便离开科学科阅卷处,来到行政科阅卷处。
张煌言在阅卷的过程中还着实发现了几个有用之才,特别是在法律上有特殊见解的人。拿着试卷兴奋地对李存真说道:“元首,你来看,这试卷所答行云流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哦?这我可真得看看!”
李存真说着就接过了卷子,匆匆看了一遍,发现答题确实非常有见地,不免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
行政科的考题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律法》,主要考察考生对《大明律》的了解程度,题都是张煌言出的。不过,张煌言也同意,《大明律》确实有许多地方需要修改,有不合理之处的同时也有很多条款也过于残酷。但是,这是考试,就是要考察未来明李体系内行政人员对《大明律》的了解程度,从侧面也可以考察这些人对法律的敬畏程度。
第二部分考察的是“逻辑”,考题都是逻辑学的题目,主要是白驹、常琨和张煌言几个人合计着出的。主要是要看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李存真特别惧怕的是在行政体制内部出现“糊涂鬼”,到时候不仅会给行政造成巨大损失,而且特别不好处理。因此,能避免就避免。
第三部分考察的是写作,也就是后世公务员考试的“申论”。题目是李存真亲自出的,但是李存真并不想要因此仅仅考察写作能力,主要还是想要看看行政人员的思想。
在李存真看来他早晚都是要和缙绅翻脸的,到时候李存真希望所有的行政人员都能站在自己一边。毕竟李存真非常明白,在没有政党政治的情况之下,很多村官在任职的过程当中必然被当地缙绅拉拢,这些人要么成为缙绅的保护伞,要么跟缙绅同流合污,要么干脆成为走狗。
李存真想到的具体办法有三个。一是在村里面派驻文官和武官,而武官则由那些身经百战,特别是从底层出身的退伍士官担任,以此实现文武制衡。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建立警察系统,这一点已经在做了,杨添秀等人控制的游侠,姜诚控制的管理满清降兵降将的管教都是为了警察系统的建立打基础的。第三个办法就是建立监察系统,这一点其实一直是常琨来做,监察员的班底一个是情报局的特务,还有一部分则来自杨添秀的游侠和依靠郭玉凡招揽的江湖侠客。
不过,情报系统和监察系统不应该都让常琨一个人管着,现在是因为缺少信得过的人才才让常琨管理的。李存真希望在水真腊进一步稳定下来后,让武丹北上,来做这个监察的最高长官。而现在江南和浙江刚刚平定,大汉奸洪承畴和尚可喜被兵东来,正是紧张的时候。赵无极、吕英杰、何天骄、白驹、曹海涛这些人在前线打仗。南明鲁王系的人除了张煌言之外李存真一个都不想用。
为了防止村官和缙绅同流合污,除了明面上的三个方法之外,李存真暗地里还有一个方法,就是通过文章考察一下这些行政科的“举子”们能有多少“阶级觉悟”。
于是,李存真出了一道题目,很是诡异,题目叫做“论人类不平的起源和基础”。这本是十八世纪法国瑞士裔著名思想家,启蒙运动最激进的代表人物让-雅克·卢梭的名作的题目,李存真放到这里就是要考察一下十七世纪时候明朝人的思想已经到达了什么水平。
虽然此时有顾炎武、王夫之,特别是黄宗羲反对君主专制,中国启蒙思想已经开始。但是在李存真看来。梳着辫子的黄宗羲,拼命抨击明朝君主专制多少都带有一些讨好满清新主子的举动,有些让人作呕。他的行为如果放在明末清初的背景下不能算作是真正的启蒙运动,他本人也不能算是“时代的良心”,真正的知识分子。
那么,其他没有出名的人是不是已经既能够让人不作呕感到新鲜,而为人有非常纯粹呢?因此,李存真便出了这么一个题目。
出题的时候,张煌言等人还有一些反对的话,但是李存真一言九鼎,题目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而,让李存真兴奋的是,果然有人思路清晰地回答了这道题。旗帜鲜明地反对了中国古代的帝国社会和君主专制,这两个人一个叫做崔志诚,另一个叫做释竟成。两个人深入浅出大胆剖析了中国古代社会行政制度的弊端,崔志诚更是激烈地反对了君主专制,认为天下的祸害就是“皇帝”,他强烈建议废除皇帝特权,将皇帝的权力分散给内阁,皇帝只保留祭祀权力。
李存真看着这个小崔的答卷问道:“这人有意思,什么来头?”
常琨拿着报考资料看了看说道:“崔志诚,江阴人,是……一个农夫……”说罢,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话,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说道:“不仅是农夫,而且竟然只有十八岁。”
李存真听罢哈哈大笑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张煌言在旁边说道:“起初看他的卷子,着实被气得够呛。要不是因为元首说过,行政科科举考试无论说了什么写了什么全都免罪,我真想把这个人砍了。”
李存真说道:“我要的就是胆量!这崔志诚敢明目张胆地反对皇权,胆子着实不小!胆子大就好,就怕他胆子小,怕了缙绅,怕了满清。
考试,不仅仅是考察学生的知识、学识和能力,考试还有考试以外的功能,从古至今历来如此。从这份考卷就可以看到这人浑身具备的力量和勇气。”
张煌言却说:“如此说来,胆量确实是有了,就是不知道能力有没有。”
李存真笑着看了看卷子说道:“兴许读过黄宗羲的书呢。”
说罢,众人一阵大笑。
第卅五章 在世卢梭2
其实分散权力本身就是不好的。在原本的历史上不论是十五、十六世纪的西班牙,十七、十八世纪的英国,还是十九、二十世纪的美国,都是集权统治下才实现崛起的。而最为典型的例子则是二十世纪苏联的崛起,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导致苏联上升时期,速度是欧美的五倍,动员力也远超同时期的西方。只是后来犯了一系列错误才导致帝国崩溃,而这些错误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在原本历史上孟德斯鸠所谓的三权分立,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不会再出现暴君了,但是本质上也限制了能够有所作为的君主和执政者展现才华的机会。司法、立法和行政三权分立带来的必然是三方面互相推诿扯皮,最终的结局不过是长时期内斗,筋疲力尽之后的妥协。
实施三权分立的其实只有后世的美国,而到了李存真穿越的2019年,美国这个昔日的灯塔之国已经疲态尽显,宛如嘉庆和道光前期外强中干的大清。而其他西方国家大多是实施两权分立,议会和行政相互制衡,比如英国、法国和日本。但是不论是两权分立还是三权分立,这种制度是难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而且缺乏强大的动员力。这一点李存真看得很清楚。
所以,李存真其实对什么三权分立,民主自由这一套东西不慎喜欢。他反而喜欢有限度的集权,但却不是阿道夫·希特勒那样的极权主义。
在看了崔志诚的文章后,李存真表面称赞但其实并不感冒,不过在表面上张煌言、常琨等人却看不出来。
再看释竟成的文章时,李存真说:“这是一个出家人吧?”
常琨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个人年纪不小了,已经四十九岁了。”
张煌言说道:“观其文章,很是有一些佛家的道理,看他的文章就如同元首所说的‘哲学’,就是爱智慧之学。许多东西我都有些看不懂,惭愧,惭愧。但是,元首博学多闻,定然是能看懂的。”
李存真拿过来一看,论文主题明确、思路清晰、结构严谨、层次分明,用词更是非常考究,果然是有佛教哲学的影子,还有不少印度哲学的影子。毕竟前世的李存真是教育学博士出身,对叔本华那种半西方半印度的哲学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而释竟成的文章当中就充斥着不少印度哲学的东西。只不过释竟成本人可能并不知道。
释竟成的文章当中有许多词汇确实可能是张煌言看不懂的,例如:自由、平等、真实、世界,这些词汇都是佛教词汇,张煌言能够看懂“真实”和“世界”这类词汇,恐怕却无法理解自由和平等。毕竟张煌言虽然博学,但是毕竟是传统儒家培养出来的。
佛教传入中国,中国才开始有大量的复合词出现。后世经常使用的词汇,很大一部分都是佛教用语。比如:作业、功课。这些都是典型的佛教词汇。再比如:真实、世界、自由、平等、方便、解脱、慈悲、忏悔、心地、境界,这些词汇全都是佛教词汇。
在原本历史上,后世著名学者梁启超仅根据一部分佛教词典统计,就发现,佛教给中国贡献了三万五千个新词汇,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佛教传入,中国人说话都困难。可见佛教的传入为中国语言的贡献是十分巨大的。
李存真实际上是反感宗教的,毕竟后世的他接受了三十多年的无神论教育。但是,读博士之后,李存真的想法有了一些程度的改变。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这自不必说。佛教作为外来宗教,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已经彻底中国化了,而且由于他不是一神教,因此也不会产生如同基督教和***教那样的宗教狂热,自然危害不大。毕竟在中国历史上三武一宗几次灭佛,佛教被修理得服服帖帖,早就老实了。
现在,蹦跶得欢的就是天主教和新教这些西方宗教。在本时空,伴随着西方的崛起,基督教也跟着一本三丈高,大有炸掉地球,停止宇宙运转之势,更有成为普世价值,人间至理之志。
在李存真的“朝廷”里,皮埃尔、芳芳都是天主教徒,保罗、黑尔,马夫威廉都是新教徒。很快,在大明科学院里还会出现几个天主教数学家。搞不好,皮埃尔和芳芳还会要求成立神学院。到时候这群家伙是听罗马教宗的还是听大明皇帝的可就说不好了。毕竟,李存真听师兄说过,永历皇帝曾经给罗马教廷写信,以中国天主教化为条件来换取罗马支持。亚伯拉罕宗教的基督这一脉现在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科学、航海和贸易资源,对于李存真来说是需要的,但是宗教狂热和由此带来的世俗与宗教的分歧是必须警惕的。不仅此时要警惕,以后更要警惕。宗教这精神鸦片,一旦吸上,就能难戒掉。
李存真看着手中的试卷,脑海里面却想着怎么对付基督教。好一会,李存真收回思绪。
李存真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再看了看手中释竟成的试卷说道:“确实算得上是好文章啊。”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张煌言,笑着说道,“只有这两个顶尖的?再就没有别的了吗?”
张煌言说道:“没有了!”
李存真想了想,微笑说道:“有没有特别大逆不道的?”
张煌言面色一怔,说道:“确实是有的!”
“拿来我看看如何?”
张煌言叹了一口气,从许多试卷当中拿出来一份,递到李存真面前说道:“这份试卷,对大明律和这个逻辑题打得也算是不错的。不过最后的文章实在是相比崔志诚来说简直就是……也不是说特别大逆不道,但是窃以为十分不妥。”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说罢,李存真打开了试卷,首先看起文章来。该文章题目为《自然人、文明人与政治人》。论文的题目本身就让李存真眼前一亮。
文章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阐述的是人在自然状态下的生长;第二部分讨论的是文字出现之后中国文明的发展;第三部分讨论的是政治体制的变化,全书主要是从《尚书》入手首先是谈论中国上古时期的自然发展,然后谈论的其实是部落民主制,接下来是部落联盟的选举制度,最后谈论的是世袭制。
文章认为,走向世袭制是历史发展当中不可避免的。但是,这种专制本身从合法逐渐退化成了不合法,从文明逐渐退化成了野蛮,认为最后将会由外力打破这种不合法,必须发生比“汤武革命”更为激烈的革命才能恢复他的合法性。
李存真双手颤抖,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叫:“没想到此文如此老辣!这简直就是十七世纪的卢梭,这就是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不需要西方反向输入了,我们中国自己就能开启启蒙时代!”
几句话说得在场众人一头雾水。张煌言却听出了一点端倪,毕竟“启蒙”二字还是能够理解大概意思的。
“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李存真问。
常琨赶快查找了考生资料说道:“是个农民,父亲是汉奸,兄长却是反清志士。”
“农民?又是农民?”李存真赶快把试卷翻到最前面,只见考生姓名一栏里写着三个清秀的楷体字:“魏春城”。
第卅六章 洪武门打人事件
农历九月初一。据说这一天是中国先贤孔子的生日。南京城内热闹非凡,因为今天也是南明明李政权科举考试放榜的时候。
大街小巷的人头涌动,川流不息,酒肆茶楼热闹非凡。十里秦淮如今也已经开张,此时虽然是艳阳当空,可来来往往全是涌动的人群,好不热闹。好像这些人也都去参加科举,名字写在了金榜之上一样。
科举放榜对古城南京的影响力竟然超过了坐天山大捷,可见,一个古老的帝国对于文化发展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武功。
金榜张贴在南京原皇城城墙外面,就是洪武门两侧。
南京城自从被多铎等人占领之后,特别是南京的大殿,就已经被清军拆毁。满清此举为得是打击南京,使明朝的故都不再具备与北京一样的正统地位,摧毁南明抗清的意志。
后来,满清对全国的控制逐渐趋于稳定,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少汉奸走狗提议说南京可以作为皇帝南下时的行宫,也可以作为皇帝居于南方“御驾亲征”西南地区的指挥中枢。如此一来,南京的地位便被正式固定了下来,成为了北京的陪衬。满清给明朝故都定位,更加彰显了满清的正统特性和明朝的非法性。在这种情况之下,满清就又把南京的皇城的几个殿宇重新修建了起来。这并不困难。因为此前拆毁的木料没有丢失,也没有焚烧。很多木材都是皇家御用木材,普通百姓哪个敢用?因此全都堆放起来。满清下令重建,很快便修缮了。
李存真攻打南京的时候,在内城东部的城墙上架起火炮轰击皇城,将皇城城墙打的坑坑洼洼,但是到了顺治十八年的八月都已经修葺完毕。南面的洪武门在攻灭朱国治的时候虽然被炸毁,但是也已经重修。宫城内被喀喀木等满人焚毁的地方,李存真则下令将其推平,暂时没有重修,打算日后作为明李某些机关的办公场所,不再作为嫔妃住所。因此此时已经被清理,成为了一片空地。
在进士科金榜面前,一群“举子”大声地喧闹着,用手比划着。有的人兴奋得大叫,有的人低头叹息,更有人痛哭失声。人生百态,喜怒哀乐,酸楚彷徨,尽显于此。
“郭联兄,果然是天纵奇才啊!”一群举子围着郭联大加称赞。
东林出身的郭联此次科举高中进士科探花,被一群举子围着称赞。郭联似乎很享受这一过程,频频致谢。
就在一群进士科举子大声喧哗的时候,韩东育和陈杏梅急匆匆地来到金榜前。小梅在前,韩东育在后,两个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挤进人群,来到最前面,面对高大的金榜,小梅瞪大眼睛从上往下看。
一甲第一名,状元,韩瑾瑜。这是谁?不认识。第二名,榜眼,罗伯特·罗兰,第三名马丁·帕斯卡尔,这都是什么名字,古里古怪的,不清楚。继续往下看,一直看到最下面却也没有看到韩东育的名字。小梅认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反反复复从上到下看了三遍,确实没有韩东育的名字。不免一脸失望,小姐落榜了。
小梅看向韩东育,只见韩东育也是一脸的失望。
魏春城在王家班听说放榜了,便赶快来洪武门看。由于没钱坐车,自己又瘸了一条腿,一拐一拐的,示意出门虽然早,到得却晚。大约上午十时两刻方才到了洪武门外。
“你们看看,那一瘸一拐的,就是魏春城。”围着郭联的那群马匹举子认出了魏春城。
“突然又有人说,你们看到没有?前几天大谈特谈科学的那个什么韩东育也在旁边。你看看那个韩东育一脸的悲苦,怕是落地了。”
“这小子天天说什么科学、数学、物理,又是时间有是空间的,夸夸其谈,也不过如此。”
说完,众人一阵大笑。
有人跑过去拦住韩东育说道:“哎呀,这不是韩大科学家吗?怎么样?此次科学科必然是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吧?”
韩东育听罢羞的满脸通红,然而仍然拱手道:“小弟不才,名落孙山,本科科考无缘大榜,惭愧啊,惭愧……”说罢就要走开。
然而,却被截住说道:“你那个《物理初步》呢?怎么?也不管用了吗?”
那话一问完,众人皆大笑。
韩东育大惭,低头便走。恰恰遇到魏春城。魏春城大怒,对着旁边一群人说道:“你们还说自己读了圣贤之书?好没有羞臊!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科举名落孙山有什么可奇怪的?又有什么可嘲笑的?
昔日唐朝时有孟郊,科举不中也曾有过‘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等到登科之后也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纵然是我朝心学大师王阳明也曾科举不第,那又如何?谁知道东育兄不是那第一次参加科举的孟郊阳明?”
然而,郭联却在一旁说道:“岂可,岂可?魏生方才说的孟郊、守仁全是我进士科的人,纵然是不中,说得也是我进士科举子的心思,与尔等那个什么科学科、行政科有何关系?全是不一样的。你却说来,岂不可笑?”
魏春城听罢大声说道:“科举自古以来是国家盛典。现如今元首为了中兴华夏,简化科举,又新增了科学和行政两科,这正是大变革的时候,需知道此道与文帝相同,其功在贞观之上。当年开皇之治,文帝兴起科举,也曾为那世家大族嘲笑,然而现如今那些世家大族都哪里去了?如今科举当中兴起了科学科和行政科,焉知其非当年文帝太宗时的科举?”
“一派胡言!”有人大声呵斥说道,“你们那个行政科,科学科全是奇技淫巧,不懂圣人之道,不听圣人之言,迟早败坏,还说什么大变革?”
魏春城听罢十分生气,大声说道:“有道是治世不一道,变国不法古!只要有利于国家社稷还说什么奇技淫巧?难不成真到了剃头易服的哪一天才知道自己错了吗?”
“须知道只有进士科才是正道。只有进士才是君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对得起师长父母。你们那个行政、科学,无君无父,专门管那实用功利,不是奇技淫巧又是什么?”
又有人说道:“不要说你们没中这行政科和科学科,就算是中了又如何,算不得君子?”
“我们算不得君子?偏偏你们是君子了?”魏春城满脸通红,双目喷火,说道,“你们这些君子的封号是谁封的吗?呸!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书生,百无一用。满嘴的四书五经就能打退鞑子了,却说我们是奇技淫巧?你们看看自己,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好像自己天生就是君子一样。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你们为大明做了什么?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结党营私,逼迫圣上。多少年来为了自己家的利益,甚至不惜欺君。从崇祯朝开始,算一算,你们给圣上出了多少馊主意?别的不说就是废除商税,加收土地税,加派辽饷,就搞得天怒人怨。你们的行为甚至还不如魏阉!
你们仗着自己有笔杆子,胡说八道,偷梁换柱,污蔑忠臣。马士英、黄得功、毛文龙哪一个不被你们说成是奸佞?可是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为了大明而死,不是为了社稷而死。可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所谓的忠臣义士,在国家危亡的时候干了什么事?投靠满清!这就是君子了?”
韩东育和陈杏梅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春城,魏春城越说越生气,指着南京城大声说道:“毫无血性!别的不说,就是这固若金汤的南京城吧。当年面对鞑虏大军,你们这些读书人干了什么?与南京共存亡了吗?面对建州鞑虏竟然开城投降,鞑虏入城未费一枪一弹,就得了洪武皇爷争夺天下的基业。这是谁的功劳,这是谁的过错?”
韩东育见围观的众人一个个朝着魏春城怒目而视,便赶快拉了拉魏春城的衣角,魏春城此时十分激动,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甩了一下衣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君子,对着满清屈膝投降,剃掉了自己的头发,穿上了满洲的马褂。夏夷之防你们全都忘了?现在还敢说自己读得是圣贤之书吗?
面对归顺的闯营和西营你们又干了什么?一次次的内讧不都是你们这群人撺掇的吗?不顾前方将士们的安危,自己在后方争权夺利,一再掣肘前线。等到前方失利,又把所有的过错全都归在浴血的前方将士身上。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不都是你们这群人干的事吗?如今又在这里说我们科学科和行政科是奇技淫巧,那么你们又是什么呢?卖国贼,亡国奴,满清走狗吗?”
众进士科举子听了大怒,骂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竟然胡说八道,把个圣人之言全都给说坏了。谁道你就是忠臣了?你就没梳过辫子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大喊一声“打他!把他那条腿也给打折了!”
众人一拥而上,对着魏春城拳打脚踢。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魏春城本来就瘸了一条腿更是打不过众人。他捂着头大喊:“你们这群狗才,没有理便动手。”
有人对着魏春城的后背猛挥拳,一边打一边骂:“你个粗斜、拽文、泥腿子,叫你再胡说!”
魏春城大喊:“动手打人,真是做得好君子。打得好,打得好!”
众人见魏春城嘴硬,打得更狠了!
韩东育见状大叫:“住手,住手,都不要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德服人,何故如泼皮无赖一般?”
哪里想到,话音未落,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拳正打在韩东育小腹上,韩东育吃痛,大叫一声,还没缓过气来,便又被一拳打在肋巴上,跌倒在地。
魏春城和韩东育被打,小梅见了撒腿就跑,可他是小脚,又穿了男子的鞋子哪里跑得快?一群举子都是男子,虽然平时舞文弄墨终究气血充足,追上小梅,抬起一脚就从后面把“他”踢翻在地。
魏春城、韩东育和陈杏梅三个人被举子们围在中间一顿好打……
第卅七章 你瞅啥
李存真看着面前的钱谦益,心道:这老头确实很有一番大学者的风貌,再看这气度……啧啧……若是放在后世,别的不说,只看这副容貌就能让各个大学都争相聘他做教授。不过,后世常常有“水太冷,头皮麻”的传说,想来却不是真的,师兄考证过说这是清朝人知道钱谦益反清便污蔑他的。不过,不管这头皮麻是不麻,水冷是不冷,只是洪武门外打人的事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了结了。
李存真看了看钱谦益,只见这钱夫子微微嘟着嘴,一脸的平静如水,耷拉着眼皮看着地下,一语不发。
这是什么表情!啥意思啊?是看不起我吗?
李存真蹭地一下从丹田窜起了一股无明业火!然而,他努力地定了定神,把这火堪堪压了下去。
钱谦益啊钱谦益,你这个老瘪犊子,违抗我的命令,在顺治南征期间坚持不把进士科三十六人中举名单放榜,让我没能得到一点缙绅支持。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首鼠两端”。现在顺治也死了,这事就算了不提了。可是在金榜底下,你们东林门人打我点的两个状元这是怎么回事?就这个事我就不能和你们善罢甘休。
我就纳了闷了!一群进士科的举子,二十四五个人,还有一个三甲的人,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斯文人,却集体发飙围着我的人圈踢!
心黑手狠,把人打成了猪头三,要不是被金榜下面有巡察的士兵及时拉开,你们非把人打死不可!一群斯文败类!
金榜下面那么多人,怎么不打别人,偏偏打状元?打老子亲点的两科状元!找得可真够准的啊!你们什么意思?
如果只打了一个那也许真的是巧合,可是怎么两个都给打了?连韩瑾瑜一个女孩也不放过?这能是巧合、偶然、意外、误会?
你们想要干什么?这是传统儒学缙绅一派向我示威吗?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这难道真的就没有预谋吗?
五百除以二,真她妈当老子是二百五呢?草!
常琨个傻逼,还跟我说没有主使,纯属偶然。
偶然你妈啊……废物一个!查不出来说查不出来的,什么叫纯属偶然?你怎么那么肯定?妈的……你就不会捏造个证据吗?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一到了关键时刻就变猪!
钱谦益在李存真面前站了半晌,一直直勾勾盯着地面。本来想好了来挨骂的,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反复告诫自己,不管元首说什么都要态度良好,哪怕被骂了祖宗十八代也绝不表现出一丝不满。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从一进门开始,礼数、情态、动作、眼神应该都恰到好处,没有问题,元首肯定不会多心的。可是这么半天没见元首吭声……难不成……难不成……嘿嘿……难不成没事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嘴角带起一丝微笑,终于抬起了自己灌铅一样眼皮,看了李存真一眼。
瞅啥?你瞅啥!?你他妈瞅啥!!
李存真本来一边兀自暗骂,一边盘算该怎么处理此事,想着怎么收拾这群以钱谦益为代表的旧文人,却不想竟然被钱谦益偷瞄一眼。
四目相对。钱谦益那副百无聊赖的神情,那嘴角泛起的笑意,那迷离的眼神,无处不让李存真感到从未有过的挑衅!
钱!谦!益?娘的——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吗?
李存真怒火中烧,火苗从檀中穴一直窜到百会穴!仿佛此时只要一张口就能喷出火来。
草泥马!李存真心中大骂!
这口气我要是忍了,那以后我李存真在学术界……在知识分子堆……呃……在文人堆里还他妈怎么混?总得有人给我抬轿子。要是让人看不起,以后我出了书,哪个还能信我说的?
李存真刚要破口大骂。然而心中一亮,闪过一个“忍”字。百忍成金。特别是一个人已经高高在上的时候,仍然能忍,这不仅提现修养,更能提现境界。
李存真看着钱谦益,心道:忍,忍,忍!此时不是发飙的时候。眼前的糟老头子不仅仅是个人,他是缙绅的化身,是旧文人的代表,我如果大骂,打了他,气是出了,可到头来一定得不偿失。何况,打人的终究也不是他。
李存真双手死死掰住桌沿,努力克制着,把桌子掰得咯吱咯吱直响。
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钱谦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恨:完了……完了……我为什么要抬头看?元首怒目圆睁,双瞳喷火,怕是气急了,若是此时把气撒我身上如何是好?
钱谦益正担心之时,不曾想李存真却挤出了一点笑容,先开口问道:“钱夫子,听说进士科的学生在金榜面前就把我点的行政科和科学科状元给打了,你知道了吧,这是怎么回事?”
钱谦益听得李存真开口,赶快竖起耳朵,听清楚不是骂自己后,终于放下心来,咽了口唾沫,斟酌了一下方才说道:“当时学子们确实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元首……你……亲点的状元,所以……”
李存真笑了笑说道:“科举乃是国家盛典。然而天子巡狩缅甸,国家缺少人才,我也只能出此下策,此乃权宜之计。”
李存真的意思是科举本事国家盛典,特别是点出三甲这是皇帝才具有的权力,如今却是他来点。而李存真不过是元首而已,在此时人们的理解中元首便是丞相和将军的合体,由于明朝有祖制不得设立丞相因此才称呼为元首。作为丞相本来是没有资格点出三甲的,所以李存真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就是在质问钱谦益对他点出的状元是不是不服气。
钱谦益是条老狐狸,当然一下便听出了李存真的弦外之音,赶忙行礼说道:“元首,钱某人从来没有质疑过元首的权威,更不可能认为元首不得亲点状元。再说,那进士科三甲元首却是让钱某定夺,元首洪恩钱谦益铭感五内!”
“好,好!”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钱夫子没有异议,那么这个三甲的事情我们暂且不再提了。只是……不管他们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终归是打人了,而且是在金榜前面打人。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些人都是读书人,却动起手来,这怎么说?”
其实,钱谦益也感到这么做实在是有辱斯文。着实是不应该。可是,也是奇怪,一群举子好端端地怎么就动手打人了?
第卅八章 科学与制度
钱谦益今天上午本来在礼部议事,突然被急忙喊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门口遇到了常琨,是常琨好心告诉了他发生在洪武门外的事。这让钱谦益顿感不妙。
此时听得元首问话,钱谦益忙说:“元首,这些人终归都是年轻人,自然是年少轻狂,年轻气盛,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是……也是能够原谅的嘛……”
“什么……能够原谅?”李存真直勾勾地盯着钱谦益问道,“真的能够原谅吗?”
“当然,元首心胸宽广,能囊括江河湖海,何况是区区几个书生?自然不在话下!”
呸!不要脸!李存真心中暗骂:钱谦益你个老王八,要不是因为你们东林党,南京能丢吗?你和你的那个东林党都干了些什么?你还好意思就职满清的礼部侍郎,真是不要脸。现在在我这里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原谅”,原谅什么?你当我李存真吃素的吗?
“是啊,是啊!”李存真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不会和这些人计较的。但是,他们在金榜前面把行政和科学两科的状元给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天底下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吗?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搞不好会认为我行政科和科学科低人一等,全是奇技淫巧,不值得重视。所以,状元之才说揍一顿就揍一顿。
这两科又是我列的,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必然会轻视我的。如果这个事情传到满清那里,贻笑大方不说,满清四处宣传,诋毁我大明科举,以后谁还能来应试赶考?国家大典岂非成了儿戏?”
几句话说得钱谦益再没了言语,半晌说道:“不知道元首的意思是……”
“在金榜下面,当着百姓的面打人,你让百姓怎么看这些进士和举子?怎么看我大明?怎么看我?不知道的都以为读书人是流氓地痞,一个个不知好歹,喜欢群聚殴斗,以后又如何为天子牧守四方?这个事非要严惩不可。”
李存真还没有说自己的处理意见,钱谦益赶忙行礼带着哭腔说道:“元首,还请手下留情。这些人都是读书人,只不过是一时激愤这才犯了大错,某以为……某以为应当挽救……挽救……”
“对!”李存真斩钉截铁。
这让钱谦益大感意外,没想到李存真竟然同意“挽救”,慌忙道谢:“钱某替众学子谢过元首。”
“不要忙着谢!”李存真一摆手说道,“在金榜下面打状元,这种事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再说还是在洪武门外。洪武是什么?洪武就是祖宗,是君父,是天!竟然毫无敬畏之心,胡言乱语尚且不可,居然动手打人,还打状元,这就更加不可,这就是不孝!移孝作忠,移孝作忠不知道吗?一个不孝之人,朝廷怎么用?这是大不敬!定然要治个大不敬的罪!”
“啊……”钱谦益感觉头嗡地一下,听说是“大不敬”吓得一阵哆嗦,口中失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李存真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不过嘛……虽然是大不敬,可是钱夫子你也说了,我李存真宽宏大量,不至于计较太过,只不过这些人的功名全都要革除。”
这是钱谦益早就预料到的了,没有反对的理由,点头称是。
李存真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人在进士科科举中十届不得参加科举。”
钱谦益听罢也没有太过惊讶,本来以为这些人终生不得再考,没想到只不过是十届不得再考。一届三年,十界就是三十年。虽然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但是三十年……三十年后还不知道死活呢。
钱谦益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答应了。不答应也不行。
李存真继续说道:“这些人必须去孝陵,思过三日。但是,这些人还可以参加科学科和行政科的科举。”
李存真之所以还让这些人参加科学科和行政科科举其实是有深远用意的。
在李存真看来,中国传统儒学在本时空的十七世纪确实处于衰败之中,需要添加新的血液才能继续发展。
后世不少人认为儒学从根子上就不行,真正了不起的是基督教,特别是宗教改革后的新教,更是新教当中的清教。
后世的社会学三大奠基人之一,冲突论的代表人物马克斯?韦伯对全世界比较有代表性的宗教研究了一个遍,写了关于宗教的一系列著作,李存真全都拜读过。
韦伯的代表作之一,也就是这一系列宗教研究的总纲,《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集中阐述了清教与资本主义的产生的关系。
他认为,资本主义只能在新教,特别是清教背景下产生。东方的儒教、佛教、印度教和***教是不可能产生资本主义的。也就是说他认为资本主义是文化影响下产生的,不是卡尔?马克思所说的在经济影响下产生,更不是此后的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所说的在性的影响下产生的。韦伯的观点在此后一百年的时间里有很大影响。西方以此认为自己的文化从本根上就超出世界其他地方的文化。而不发达地区似乎也认可了这一点。
其实,这是无稽之谈。李存真穿越的2019年,中国已经崛起,印度有了长足发展,伊朗也稳步前进,反而是西方文化明显呈现了衰落的趋势。一切似乎都在证明,所谓的人种和文化优越性纯属扯淡。
而且,在李存真看来,资本主义固然了不起,但是西方的崛起并不只是依赖资本主义,更是依靠发达的科技。资本主义和科学技术之间的关系不是因果关系,而是相关关系。也就是说,资本主义不是科技发达的原因,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也不是资本主义的必然结果。这两者之间只是具备一定的相关性罢了。
封建社会和帝国社会固然对科技发展有一定阻碍作用,但是资本主义也并没有完全解放生产力,照样也阻碍科技发展。但是必须承认的是资本主义社会更有活力一些。
李存真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并不必然战胜帝国社会和封建社会。其实反过来说才成立。一群挥舞拳头的奴隶必然战胜一群挥舞拳头的农民或市民。
但是实际情况是奴隶手中没有火枪,而市民却武装到牙齿,所以奴隶在市民,也就是资产阶级的前身面前,定然是一哄而散,不要说打不过,怕是没接触就跑了。不是奴隶不够猛,组织能力不强,也不是奴隶对自由的渴望不够强烈,而是科技实在落后。
资本主义解放了部分生产力,生产力解放后效率提升,生产飞跃,所以产生了大量的新武器。是新武器击败了旧社会。所以,马克思说:“火药把骑士阶层轰得粉碎”。马克思却从来没说钉头锤武士刀砍翻了骑士阶级。
封建社会没有火药吗?有!那么明朝一定打不过满清八旗兵吗?不一定。
但是,如果不是政权的战争,而是整个社会的阶级革命。那么,手工作坊那点产能无法满足革命需求。所以本质上还是生产力的提升。
如果能给大明王朝提高生产力,扩大产能,只要指挥官不是足够愚蠢,在封建制度下拿着火枪的骑士打败资本主义的市民阶级不在话下,更不要说满清了。
这一点别人可能不理解,但是李存真是清楚的。
苏联解体,人们有很多种解释,又是脱离群众又是和平演变的。其实,最主要的是社会制度太先进,而生产力太落后了,两个不匹配造成的崩溃。同样,资本主义社会和先进生产力也必须匹配,否则资本主义也会崩溃。
马克斯?韦伯枉称社会学奠基人,这一点竟然不懂。还以为资本主义是清教之下的产物。岂不知,古希腊有上千城邦,各个城邦制度不同,雅典和斯巴达是奴隶制,而其他城邦也有实施共产主义的,也有实施社会主义的,更有实施资本主义制度的,然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崩溃了,是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比奴隶制落后吗?当然不是!是生产力落后,支撑不了先进的社会制度!反而是落后的奴隶制更适应种族发展。所以,古希腊的雅典和斯巴达实施奴隶制崛起了,后来柯林斯和底比斯也崛起了,再后来是马其顿。
而民主制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落后的!民主定然干不过集权,更干不过希特勒和斯大林那种极权主义。所以说,打败**的是苏联,是极权主义打败了极权主义。
古希腊最著名,最被向往的城邦是雅典,因为雅典是民主制。但是,民主雅典不是寡头斯巴达的对手,最强城邦是实施寡头政治的斯巴达,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斯巴达最终战胜雅典。而国王独裁的马其顿最终干倒了整个希腊。所以,民主效率低下,无法强大国家。
后世历史中,美国并没有战胜苏联,苏联制度太先进而生产力太落后了,所以资本主义的美国活了下来,苏联崩溃了。美国靠吃苏联的尸体实现了全球制霸!
儒学或者按照韦伯的说法叫儒教,本根上并不落后。后世的新加坡、韩国、日本和中国都实现了崛起,并且日益成为世界中心。十七世纪的时候从世界范围来看儒学衰败是没有疑问的。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不管什么理论,都需要与时俱进。儒学必须注入新鲜血液才行。而这个新鲜血液就是李存真的科学和行政。所以,李存真虽然革除进士科举子们的功名,但是却还让他们考科学科和行政科,为的就是弘扬科学和促进制度发展。
社会制度、文化发展、科学兴起、制度改造,这些东西是一整套系统,绝对不是一两个穿越者自身素质优秀,有先进的知识就可以实现提升的。
他需要整个社会一起努力,不管是有目的努力还是盲目的努力,总之是要全社会一起,至少需要这个社会上前百分之二十的人努力才能拉动后面的百分之八十一起前进,实现全社会向前迈进。这些依靠一两个穿越者是不可能实现的,穿越一万次也不可能。
第卅九章 议罪银
除了知识以外,人的智慧、精神、意志等方面需要一起提升,否则虽然一时崛起,但下场还是崩溃。也就是古人看到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重视文化是必须的,儒学也不可以被抛弃,否则中国就亡国,像古埃及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李存真认为儒学在诞生后的一千年里有巨大贡献。但是,对于中国的衰落负有责任,也就是说,儒学是中国的罪人,也是功臣,本身很复杂。
但是,科举本身确是儒家的学而优则仕思想指导下产生的,这一点甚至值得十九世纪的英国学习。科举被后人诟病,认为他压制思想,蒙昧了科学,这冤枉科举和儒学了。天主教也压制科学,这是时代特征,难道老思想就得心甘情愿去死,给你新思想,新思维方式让地方?笑话。
科举也是功不可没的,后世公务员考试其实就是科举的变种。自从宋代以来,虽然每次科举中第的人并不多,但是巨大的诱惑力使社会上的知识分子数量猛增。由于读书有文化的人多了,这也就导致宋明两朝科学相对来说还是较为昌明的。因此,没有必要过分打击儒学,要打击的是绑架君主的文人集团。
好在满清入关已经把这些人替李存真重新梳理了一遍。对明李政权来说,凡是曾经投靠过满清的官员一律不用。至于钱谦益这类文官,一则确实学问很大,二则这些人虽然投靠过满清但是却有反清的举动,因此有必要吸收,但也不是必须的。
李存真重用钱谦益也是为了让天下人看看,特别是让那些缙绅看到只要反清就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既往不咎还是有限度的,终究是要敲打敲打的,不然这些人还以为自己虽然是“婊子”却终究因为反清而立起了牌坊,还能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在舆论、道德和政策上能够绑架执政者。
李存真继续说道:“这些人凡是参与打架的全都送到张煌言哪里,他不是大法官吗?就让张苍水治他们一个罪。”
钱谦益瞪大眼睛问道:“元首难道……难道要流放吗?”
“当然,大不敬,不杀头就已经不错了。怎么也得流放三千里,时间嘛……三十年!”
“三十年?”钱谦益大喊,“这么一来他们还有命参加科举吗?”
“那我可管不着!”
其实,这也难怪钱谦益如此激动。在明朝甚至是在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流放的人是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杀死流放的人虽然也犯法,但是却很难被追究。因为,大家都默认凡是被流放的人全都是该死而未死的人。一个该死未死的人死了,那不是正应该,正当时吗?谁会去查?所以,从古至今,流放的人很少能够活着回来,就算是唐高宗李治的舅舅长孙无垢也是在流放途中毙命的。
明朝很多人要么死于流放途中,要么死在流放的目的地。有人在流放之处活了六年才被暗杀,在当时已经被认为是奇迹了。所以说,流放其实就等于死刑。
死刑相比流放其实还是好一点的呢!死刑无非就是等着秋后处决,要么是咔嚓一刀,要么是上绞架,总是有个盼头,虽然难熬,但是终归知道死的日期,家人也能够和死刑犯做最后的道别,死了也有人收尸。而家人的痛苦在鬼头刀落下的那一刻也就结束了。
流放就恐怖得多了,被流放的刑徒前路渺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哪里会死,这种未知的恐惧始终鞭笞着一个人的精神。而且,古人信鬼,客死他乡,不能回归故里,成为孤魂野鬼,这是对灵魂的惩罚。所以,古代的皇帝想要整谁,流放比死刑更阴损。
“哎呀,钱夫子,你激动什么?”李存真说,“这些人可以缴纳‘议罪银’,赎罪啊。”
“议……议……议……议罪银?”钱谦益眼睛挣得大大的。
“根据这些人所犯之罪的大小,想要免除刑罚就要上缴银两。”
“还请问元首,这若是……这若是想要全部免除这大不敬的罪名该议多少银两?”钱谦益问道。
“三十万两!”
“这么多?”钱谦益的眼珠都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
李存真说道:“没错!一年一万两。我这已经是给打折了,要知道一年可是有十二个月啊。”
“明白,明白!”钱谦益眼珠一转说道,“微臣佩服元首大智慧。”
钱谦益看了看李存真,眼前这个三十一岁的人,怎么看怎么有万历皇爷的影子,什么钱都要赚。
议罪银本来是清朝乾隆年间,乾隆和和珅商量出来的一个解决乾隆皇帝个人财政危机的办法。受到当时贪污腐败官员的一致好评,加速了贪污官员敛财的速度。在后世的电视剧里面,纪晓岚被说成是清廉的政治官员,其实李存真的同学家就有河北沧州的,祖上跟纪晓岚同一个村,清楚地知道纪晓岚是一个大贪官。而且,如果没有议罪银制度,纪晓岚要是没给乾隆交钱,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北京,非死在发配的新疆不可。就是因为这个议罪银,加速了清王朝的腐败。
在李存真看来乾隆绝不是明君,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出生在了好时候,所以才被称为明君。如果把崇祯放在乾隆那个位置上,朱由检会干得比他好;如果把弘历放在崇祯的位置上,怕是用不了十七年,有十七个月诺大个帝国全都怕是就会轰然倒塌。
钱谦益走后,常琨钻了进来,问李存真:“大哥,搞这议罪银难道是想勒索缙绅?”
李存真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大琨子你果然聪明……这议罪银就是专门给缙绅们开的。其他官员百姓犯了法就是犯了法,如果在这些人身上也有议罪银制度,那怕是整个社会都会腐败下去,况且一般的百姓也没有银子可以来议罪。”
常琨点头说道:“这么一来,缙绅在最开始怕是还会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元首,你这个法子可是有巨大的迷惑性啊!”
“哼!缙绅早晚都得给铲除掉。不过是现在缙绅力量太过强大了。满清抓住了缙绅的心,居然差一点占据整个中国。闯营、西营和明郑失去了缙绅的心,这才失了天下。现在我们开进士科就是为了挽住缙绅的心,再来这么一个议罪银,缙绅怕是更迷糊了。”
“那我们情报局有的忙了。”常琨坏笑说道,“罗织罪名就能赚银子还真是开心啊!”
“行啊,你终于开窍了!江南多富户。对于那些对社会有贡献的富户先不要动,专门动那些对社会发展无益的土豪劣绅。配合村官制度进行下去。到了一定时机,取消议罪银这一制度也就是了。”
“元首放心,让他们有罪他们就有罪了,议罪银对他们来说确实……哈哈……是好事啊,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话音刚落,二人相视大笑。
第四十章 金榜题名
作者:对不起大家,工作实在太忙了!海涵!
“中了,中了!”陈杏梅风一样跑回租住的院落大声喊着,“小姐,小姐,你中了状元了!”
小梅在洪武门外也被打了,不过,由于士子们并不恨她,所以打得不重,只是受了点轻伤,擦了一点跌打药酒两天就好利索了。
韩东育却没有这么幸运,被打得很重,身上多处挫伤,鼻青脸肿不说,口中的石牙还被打落一颗。
好在韩东育富有,请了好的郎中,抓了好药煎了服用,十几天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但是,身体上的淤青虽已消退,心灵上的创伤却未愈合。
大半年来她偷跑出家,科举未中不说,还白挨了一顿好打。如今前路漫漫不知道如何是好,心情抑郁、惆怅,甚至感到凄苦和彷徨。她又不愿借酒浇愁,便终日躺在床上,九月里甚至也不去院中乘凉。
听得小梅大喊“中了”,韩东育好似一根刚刚制作好的弹簧,从床上一高弹起,跳下床来,快步走到门口大喊:“谁中了?”
“你!你中状元了!”
小梅说完,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大声说道:“恭喜状元公,贺喜状元公,高中科学科三甲头名状元!”
韩东育心中一喜,突然又是一凉,嘟着嘴说道:“小梅,你这死丫头,又骗我……哼!你就会骗我,那状元不是韩瑾瑜吗?”
“你就是韩瑾瑜!”
“我叫韩东育,你又糊涂啦?”韩东育叹了一口气,“我回屋了,不理你,告诉你,你以后别给我开这样的玩笑,小心我打你这死丫头!”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陈杏梅心中焦急,跳起来,边说边比划道,“你就是韩瑾瑜。元首国公爷亲自赐名。我方才去大街上……好多人,特别热闹,我挤到前面……看到迎接的队伍正走过来……好多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女状元韩瑾瑜’……我问了才知道……就是你,就是你……说是你不能和老爷名里用一样的字,要避讳,国公爷给你改名的……”
改名竟然也不说一声?有这种事?韩东育心中纳闷。
其实,这也是李存真百密一疏,由于工作实在繁忙,真的忘记通知她了。这个工作本来该黑尔来做,但是保罗在坐天山战役中负伤,黑尔回家照顾父亲,同时又和张一鸣接洽铸炮事宜,把铸炮厂的事情向父亲汇报,同时再反过来传达父亲指令,协助监督造炮。
所以,元首侍从室其实是李存真自己在管,常琨也很忙碌没办法兼顾,李存真一心二用,还是出了差错,没有及时通知韩东育,这才闹了误会。
小梅说的乱七八糟,但是韩东育已经听明白小梅所说,突然眼泛泪花,以手掩口,说道:“我中了,我中状元了!”
“你中了,小姐,你中了!你是千古以来第一个女状元!”小梅一甩鼻涕,哽咽着说道,“夫人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真是老天开眼啊!”
韩东育和陈杏梅两个在院落当中抱头痛哭。就在此时,门外响起高亢的声音:“敢问此处是新科状元韩瑾瑜的住处吗?我等受礼部委派,前来迎接状元公喽!”
王家班里早就已经热闹非凡。魏春城被打当天小翠去帮他抓药的时候就已经听说魏春城是行政科状元了,为了确认消息,便跑到金榜下面去看。为了学戏,小翠也认得几个字,看到金榜上面确实是写的魏春城的名字,便药也不抓,风一样跑回家报信。
那天,魏春城本来已经走到了金榜下面,还没来得及看榜便看到一群进士科的举子在欺负韩东育。男人的正义感和保护欲瞬间冲上颅顶,他气冲冲地走过去和那群旧文人辩驳,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言辞正中举子们的要害,竟然惹来一顿毒打。
魏春城知道韩东育是女子,便奋不顾身地趴伏在韩东育身上,挨下举子们大部分拳脚。鼻青脸肿算是小事,口中的牙齿被打落三颗,由于蜷缩成一团肋骨没有遭到什么伤害,但是腿部受创严重,那条本来就瘸了的腿被举子们重点关照,挫伤自不必说,就是大拇指竟然也被踩断。日后魏春城走路怕是要用手杖了。此外魏春城后背受创严重,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多出挫伤,不得动弹,左前臂骨裂。真是被打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魏春城嫌弃自己一身病痛,又身受耻辱,心中凄凉,躺在床上也不动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棚顶也不说话。
期间,陈杏梅来看了一次,魏春城身上缠满了绷带,一条腿高高吊起,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小梅说了半天话,魏春城也不回答,小梅以为他是给打傻了,无可奈何之下便留下五十两银子,说过些日子再来。
班主王二看到魏春城这幅模样,心中不忍,便和戏班子里几个汉子来劝。但是,这些人人笨口拙,劝了几天也劝不动他。
王二便说:“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处置那群斯文败类你也得给国公爷时间吧?总不能直接就给砍了。我说魏大才子,你都已经是状元公了,心胸该开阔,人家说宰相肚子里能乘船,韩信没有成事的时候能受胯下之辱,你就是挨了一顿揍,也不是多么侮辱。你跟个爷们一样挺了下来,这比那淮阴侯好多了,就是疼点,也不是不能好。哎呀,状元公,你怎么也得吃饭,喝药,这才能好。行,行,行!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你总该为你老娘想想吧?死还不容易吗?难的是活着。你爹你哥都不在了,你要是死了,你娘怎么办?”
终于,想起自己的老娘魏春城动了,喝粥吃药自不必说,此前写戏赚了一笔,银两也不短缺。只是心里苦。
小翠,季红杉和王家班的一群女子给这状元公煎药送水,换药喂粥,半个多月过去了,这状元公身子好些了,精神也大好了。
魏春城正在院落里乘凉,就在此时,门外响起高亢的声音:“敢问此处是新科状元魏春城的住处吗?我等受礼部委派,前来迎接状元公喽!”
顿时,院落里面一阵喧腾。王家班男男女女喧哗着开始收拾东西,经过五六分钟短暂的喧闹后。院落归于平静。
大门打开,使者进入院落里……
进士及第,三甲游街,前呼后拥。韩瑾瑜、魏春城、王定谔等人头戴乌沙,身穿红袍,胸口戴大红花,骑着白色的阿拉伯马招摇过市。这副打扮据说是元首为彰显荣耀而特地赐下的。真别说,确实很是招摇。
后面跟着的是三科的榜眼、探花,再后面则是三科传胪和其他赐进士出身,再后面则是同进士出身。前前后后进士出身的竟然有一千多人。此外再有手持伞盖、避牌,打旗和护卫人员竟然有四千人之多。
四千人的庞大队伍从三山门、朝天宫启程,经过三山街和大功坊,过贡院,然后到达大中桥,再一直向东,不走南京长安街,走洪武门,李存真允许进师门从正门骑马进入皇城。
魏春城一开始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过了三山街,一路人山人海,欢呼雀跃,魏春城的感官终于受了点刺激,逐渐“觉醒”,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中状元”了。突然发现自己旁边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韩东育。
魏春城终于说话了:“东育兄……”
韩瑾瑜赶忙拱手,面带笑容地说道:“春城兄……小妹如今得元首赐名韩瑾瑜……”还没说完,眼睛里面已经闪着泪花。
“握瑾怀瑜……好啊……好名字啊……”
两人也算是同患难,虽未执手,但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刚刚过了大中桥,魏春城便看到一群人被押解着向通济门走去。这群人正是在金榜下面打状元的举子们。
王定谔看了看远去人群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还是在金榜之下,真是为我们进士科丢人啊。”
魏春城和韩瑾瑜一路都没有注意这个进士科的状元,此时这人说话方才引起二人注意。不管怎么说也是同榜状元,两个人还是很有礼貌的见过了。
王定谔说道:“元首这是故意让这些人从大中桥过去,就是要煞一煞这些人的锐气。”
其实,李存真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为了杀一杀缙绅、旧文人和进士科进士们的锐气呢?
“走吧,过了洪武门进了皇城便要见元首了。我听说,钱夫子,苍水先生都在。只可惜,没有一位皇亲国戚。”
王定谔说完,便策马前行。魏春城心道:便是皇亲国戚又如何?都不事生产,坐吃山空,如同老鼠,掏空了大明,不要也罢。
且说,那一群举子被官差押着过了大中桥后便在通济门内停了下来,等待官差验明身份便发往崇明、舟山和西湖流放。
郭联看了看那热闹的人群,不觉悲从中来,可终究还是强忍住泪水,没有使之流淌下来。他后悔啊,为什么要在金榜下面打人呢?好好的进士及第就这样没了。十年寒窗,居然换来这么一个下场。
为什么不事先看一看另外两科的状元呢?那个韩东育的改了名字,可魏春城却是大名鼎鼎,为何不看?到如今,被革了功名,又能怪得了谁?
突然,人群中有人说道:“大家不必悲苦,虽然是革除了功名但是终究还是可以交议罪银,我们进士科的学子终究是不一样的。虽然犯了法,可元首照样也不敢说杀就杀,还准议罪。嘿嘿,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古如此,如今也不例外。”
“得了吧!”有人说道,“都怪你,当时要不是你喊打喊杀我们会动手吗?现在却来说这风凉话。要不是你也没罪,又干什么议罪?”
一开始说话的人刚要发火,却听见又有人说:“谁说不是呢?议罪银哪里那么好拿?要三十万两,便是让我卖了十辈子也不够……这辈子全是没指望了……”说吧呜咽着哭了起来。
“大家放心,我父颇有家资,愿意鼎力相助!”
“你家?”有人大笑道,“你家还不如我家呢。卖房子卖地,为的就是换回一次打架?父母殷切期盼,如今……竟然……有何面目再见二老?真是不孝啊!”
郭联说道:“我听说议下流放只要五万。”
“那又如何?”
“只要回家,寒窗苦读,不是还可以考科学和行政吗?”郭联低着头说道。
没想到这话刚说完,一群士子便对着郭联破口大骂,说他毫无廉耻,失了圣人的教诲。一直惊动了官差,官差跑了过来对着众人一顿鞭打,这才让众人住口。
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已经验明身份,便出了通济门,都充发了。
第卌一章 缺钱
进士科的二十八名进士,王定谔作为状元被授予四品官爵,虽然是学官,但是这着实让王定谔大感意外,也欣喜若狂。二甲传胪被授予五品,其余全部授予六品。二十八人进入大明科学院的文学、历史和哲学三个研究所中进行研究。一来就从六品做起,不用从七品做起,这让所有的进士科进士十分自豪,科学院研究员啊,这不就是庶吉士吗?
科学科,韩瑾瑜被授予四品,马丁·帕斯卡尔和罗伯特·罗兰被授予五品官爵,在科学院的数学、物理和工程三个学院做学官,此外李存真特地下令,保罗和皮埃尔也在科学院挂名。
行政科进士共七百二十人,包括状元魏春城全部外放村官,配合退伍的老兵作为村官中的武官,即武装部长,一起实施李存真在村上建立政府的策略。三甲授予七品官爵,二甲传胪授予八品官爵,其余全是九品芝麻官。
做完了这些,李存真瘫倒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
科举总算告一段落。如今的科举对李存真非常重要,对南明明李政权也非常重要。开科举,一个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拉拢缙绅,暂时扩大自己的统治基础,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便是为了选拔人才。
可是,李存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开科取士,竟然还有以外收获,那就是一群进士科的士子居然在金榜下面打状元。这让李存真看到了敲打东林,勒索缙绅的一个契机。李存真早就想要修理缙绅,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于是,议罪银制度便专门为缙绅和旧文人制定出来了。
李存真的操作,既可以打击旧文人在朝廷当中的影响力,通过革除功名,将本应该录取的三十六个名额,降低为二十八人,使这些人结帮成伙、结党营私、狼狈为奸的几率大大降低了,同时又具备巨大的迷惑性,因为“议罪银”制度便是缙绅眼中的可以花钱赎罪的制度,能够拉拢缙绅;第三无非就是赚钱了,这一点原本历史上的乾隆皇帝早有示范。不同的是,乾隆把议罪银揣进自己的腰包,而李存真则将之归于国库,但是是否准许议罪的决策权在元首海国公不在张煌言。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能够控制中国的一大原因就是扩大了统治基础,建立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开科举拉拢缙绅,设绿营拉拢旧军人,最终竟然使汉人自己灭了自己的王朝。
“金榜打人事件”的处理很快传遍江南和浙江,许多缙绅都认为什么行政、科学的还不都一样?都是让读书的士子能够进身的机会。进士科的二十八人直接进入科学院,同时还允许缙绅花钱赎罪,这让缙绅们认为摆明了就是元首国公爷认为缙绅高人一等。这使缙绅们产生了明李政权是偏爱缙绅的这样一种幻觉。在缙绅看来,金榜下面打状元本来就是不对,确实是大不敬,革除功名是轻的,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革除功名就该是永久革除,可元首没有把事做绝,竟然还给时限,这难道不是爱吗?不仅如此,革除功名的举子虽然三十年不得考进士科,但是还让考其他两科,这充分说明对缙绅的喜爱,元首无非就是更加偏好什么科学和行政之类的东西。作为臣子对君主本来就应该投其所好,君主喜欢什么下面的人就该贡献什么,哪还讲那么多条件?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既然元首喜欢那个“科学”和“行政”,那就去学就是了,至于什么圣人之言,什么奇技淫巧,纯属无稽之谈。
“元首!元首!”
李存真睡得正酣,突然耳边响起了声音,他奋力挣扎起身,仔细倾听,原来是陈显祖的声音。此时,李存真的院落当中有守卫,全都是南洋老海盗,看到是陈显祖等人过来了,便没有阻拦。李存真此前也交代,重臣可以直接进入后堂。
李存真赶快起身,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来的不仅仅有陈显祖,还有张煌言、李茂之和常琨。李存真把人让进室内后,胡乱洗了把脸,一边用毛巾擦干一边问道:“这么急,怎么了?”
陈显祖说道:“钱不够了!”
“不够了?”李存真问,“不对啊,不是还有二百多万两吗?”
陈显祖说道:“本来是有的,但是洪承畴引着十几万大军进入湖南,尚可喜发兵七万进入江西,我们把一百万两银子充作军费了。这一百万两一个是军饷,另外一个就是粮草的购买。我们从南洋运来的粮食在与顺治的恶战中消耗了不少,而且曹海涛、马进宝偏师北上也带走了一些。如果不打仗,我们可以勉强支撑到水稻收获,但是鞑子皇帝都死了,清军却偏偏不肯善罢甘休,淮西军和江西军几万人西进,本次西征粮食明显不足。无奈之下只能采买,可是,江南和浙江其实主产丝茶棉,少产粮食。粮食主要依靠湖广、四川供给,所以粮食价格一直高居不下。我们采买粮食一下子就差不多把钱全都花光了。除了军饷和粮食,器械维修和制造,火药的制作和采买,战船的维修和购买等等,都需要花钱。”
李存真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问道:“还有一百万呢?”
陈显祖说道:“淮安大战,坐天山血战,不少将士阵亡了,抚恤金发放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另外,还有不少老兵退伍,一些去做武装部长,银子自然可以晚发,但是其他退伍的老兵却需要领取退养金;此外为了维护士气,军饷的发放不可以拖延,元首此前也说过,如果拖延军饷的发放很可能造成军队的哗变,所以这一发就花了四十多万两。差不多一半没了。
我们从南洋带出来的八千铁甲军是我们的主力,当年说好打鞑子就给那个元首说的‘奖金’。占据南京的时候就该发了,但是一直拖着,现在鞑皇顺治也死了,再拖是拖不了了,老营非造反不可。再说,这些人还是淮东、淮西和近卫军三大军的骨干,不能得罪。这一下就又发了四十万两。一百万两银子差不多全没了。这还不算,其实,我们现在距离当年的承诺,还欠着老营四十万两。”
“全没了?没有进账吗?”
陈显祖说道:“南京大战以来,我们一直直面满清压力,哪里还有能力做生意?虽然此前勒索满清官员赚了一笔,但是此后全花光了。苏州和常州的织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搬迁到崇明岛的织机一直也没开工。就算开工了,由于打仗,也没有和日本、西班牙、荷兰做生意,自然没有进账。”
陈显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在,淮东军兵进浙江,非常顺利。但是,元首说过大军过处要秋毫无犯,所以也没办法掠夺缙绅,我们收缴了浙江官府府库的存银,不过才七十万两而已。后来一打听这才知道,达素过境、李率泰攻打南京和围攻常州的时候花费了不少,如今还能有七十万两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银两,赵无极全部上缴,但是兵部将其中五十万两,发放给了淮东军充作军费,淮东军现在兵力已经暴涨到五万了。
除了淮东军和淮西军以外,没有西征的近卫军,关盛年和神策军,长林军需要训练费。这一下又花去了二十多万两。
开科举没花多少钱,而且还有养老保险制度,还可以撑一段时间。但是,火枪、火炮、火药的制造,机械的制造,特别是钻机、轧机的制造需要花大钱。原料的采买耗费巨大,枪炮的钢材,铠甲的材料都需要特殊的钢材,特别是元首所说的那个刺刀,这还需要上好的钢材,这就得花大钱。这还是其次,最贵的是造船。”
李存真问道:“造船需要多少钱?”
陈显祖说道:“这就要皮埃尔来说了。但是,我粗略估计,没个一千万两银子,怕是争霸东方的海军是建立不起来的。”
李存真想了想说道:“去把皮埃尔叫来,然后再把科学科三甲全都叫来,对了,还有黑尔。”
李茂之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去前厅。”
“也好,这么多人,就在前厅议事吧。请钱谦益、柳如是、夏也舒几个一起过来。管理游侠的杨添秀、伍彩凤也都叫来,还有张一鸣。去看看夏景梅、岑怀国都怎么样了?如果可以也都一起来。”
众人明白,李存真这是要说大事了,全都紧张起来。
李存真转过头来问李茂之,“你的那个随从张达成呢?”
“就在南京啊!”
“张达成也是有功之人啊,我听说他很有一些头脑。”
李茂之笑着说道:“张达成确实有些头脑,归顺元首以来一直充当外交官的角色,很会演戏,有几年他还和羊总管在南洋经商。如今算来,张达成跟随元首已经九年了。”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叫他过来!”
“是!”
第卌二章 铸钱1
陈显祖说道:“我们的对日贸易由国姓爷代劳,可是国姓爷如今正在征讨台湾的荷兰人,无暇顾及我们。而且,就算是能够顾及我们,我们也没有更好的货物贩卖到日本去。几经大战,生产凋敝,不要说桑棉纺织,便是生丝也产得少。而且,生丝本来是日本最为需要的东西,可以用来制作倭刀倭矛,可是自从德川幕府建立之后,日本太平了许多,生丝的需求降低了。卖不了多少。能够赚钱的其实是我们的鸦片。但是……但是……”
陈显祖看了看李存真,然后尴尬地笑着说道:“但是,那种吸食鸦片的方法还没有出现……所以,这个……这个鸦片的需求也不大。”
李存真这才想起来,他曾经说过要教给南洋土著和西方洋鬼子吸鸦片的方法,可是由于太过繁忙,全都忘在了脑后。
“能有多少?”李存真问。
陈显祖伸出两个手指头说道:“不过也就是二十万两而已。”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我们非要造钱不可了。”
“自古以来都是要铸币的!我们就先说说,铸造铜钱的事情吧。”李存真看到众人全都到场便笑着说道,“有了钱才有一切,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李茂之赞同地说道:“没错!甲申之难根源就在缺钱。当时要不是东林使坏,崇祯朝财政崩溃,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其实这一点,李存真在南洋做海盗的时候都已经和十三太保以及其他海盗头目说烂了。搞钱,这也是李存真穿越之前梦寐以求的事。而现在正是好时机。
他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做梦都想成为的金融大鳄。就像美第奇、罗斯柴尔德家族那样,控制货币发行,真正成为天下最牛的人。到了那个时候大明皇帝、满朝文武,甚至东夷的酋长,西戎的蛮王也要拜倒在他的脚下,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了。真是做梦都想笑!
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茂之先生说得对,确实是缺钱。所以,我们需要铸钱。很多很多钱!有了钱,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不用打仗,我都可以把整个满清买下来!”
众人听罢,愕然。
半晌,张煌言说道:“南京正好有铸币局,一切一应俱全。只要有铜,想要铸造铜钱不在话下。”
“铸钱这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要铸造什么样的铜钱,这才是最重要的。铸的好了,富甲天下,铸得不好倾家荡产。”常琨说道,“以前元首给咱们当教师爷,这个事情都说过了,这个东西叫做金融。铜钱有两个面,正面绽放鲜艳,北面流淌鲜血。”
皮埃尔瞪大眼睛问道:“难道你们是要发行货币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李茂之不屑地说。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聊铜钱,你们为什么不聊白银和黄金?”皮埃尔说道。
“有金子银子的话,还说什么铜钱?关键是没有!”李茂之回答。
李存真笑了笑说道:“皮埃尔你也不要太过烦恼了。其实除了金银,铜钱在我们大明也是通用的。”
“为什么是铜钱,怎么不是铁钱?”皮埃尔问。
李茂之哼了一声说道:“铁能当钱用吗?”
“为什么铁不能当钱用,而铜却能?铜铁不都是制造火枪和大炮的原料吗?”
陈显祖笑着说道:“那是因为铜是稀缺的,而铁却并不稀缺。”
李存真说道:“其实,也可以制造铁币,甚至还可以制造纸币,不过不论是铁币还是纸币,其实都是信用货币。现在还需要再斟酌。
皮埃尔你有所不知,我国并不盛产金银,在唐朝贞观的时候,大唐一年的白银收入才不过一万多两。所以,那以前,铜对我们来说就是比较稀缺的,所以用铜来做货币,那以后就习惯了。要知道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所以到了现在我们仍然使用铜钱。”
其实,李存真没有说的是,他打算利用铜钱给满清一点颜色看看。看看自己在上大学时候学习的校公共选修课——“中国金融史”到底有没有用。
“铜对我们来说没有问题!”陈显祖说道,“我们完全可以利用鸦片从日本得到铜。”
李茂之却说:“还用得着日本吗?南京、铜陵都有铜山,现在淮东军占据了浙江,浙江也有铜山,此外江西也有铜矿。只要开矿炼铜,铜钱的原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常琨却说:“可惜啊,云南现在在满清手里,我听说云南遍地都是铜。要是西营占据着云南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从西营手里面卖铜。”
“既然原料没有问题,那么要造什么样的铜钱呢?”皮埃尔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韩瑾瑜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被李存真听到了,李存真笑着问道:“韩瑾瑜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霎时,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积在了韩瑾瑜身上。这让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顿时涨红了脸。
李存真笑着说道:“韩瑾瑜是科学科状元,自然是满腹经纶,还请赐教。”
韩瑾瑜见李存真如此和蔼,便定了定神,说道:“我国铜钱多是五铢钱。其实在大汉时候不论是民间还是官府,都开始铸钱。汉武帝时一开始禁止民间铸钱,但是私铸之风根本禁止不了,于是便也默认下来。铸造的铜钱不论形制规格全称五铢钱。各个王朝的兴衰其实都和这五铢钱密不可分。不过,纵观古今,历朝历代,多有栽在这小小铜钱上的,小女以为‘富,莫过于隋’。”
“你的意思是,我们铸钱,铸造隋朝一样的钱了?”李茂之问。
“是的!”
“嘿嘿!”李茂之笑了两声,看了看李存真,然后转过头来说道,“这女状元还真有见识,你说说为何啊?”
韩瑾瑜说道:“大隋,中华历史中奇迹一样的朝代。隋朝之前是南北朝,南北双方打了几百年,再以前便是五胡乱华,更是生灵涂炭。一度有‘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之说。然而,即便如此,大隋文皇帝统一南北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开皇之治。要知道,大汉立国百年才有文景之治,而大隋立国不过二三十年便出现了开皇之治,足见文皇帝之能。而且,大隋不仅有开皇之治,同时还能北面制服突厥,西面打击吐谷浑,东面逼降高句丽,这是大汉无法比拟的。书上说:‘古今称国计之富者莫过于隋’,唐朝虽强,可是终唐一朝也没有隋朝富裕。大隋之富,天下无出其右。为何?窃以为,隋之富在于钱,在于大隋五铢钱。”
“有这么大作用吗?”皮埃尔瞪着眼睛问道。
韩瑾瑜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第卌三章 铸钱2
“大隋极富!”韩瑾瑜说道,“开皇初年,全国仅有纳税农户四百一十万,当时虽然已有科举,然而士族仍然拥有巨大权力,无需缴纳赋税;到炀帝大业元年时,全国纳税农户在不到二十年内增加至八百九十万户,共开垦五千五百八十五万顷农田,中州大地一派祥和,小农终于实现了‘耕者有其田’。
要知道,汉高帝刘邦虽然不过是泗水亭长,却也知道支撑帝国的是小农而不是官僚文人,所以,从大汉时便限制官僚文人对土地的侵占,名曰‘打击豪强’。然而,越是打击,豪强势力越是膨胀,此后竟然形成坞堡对抗朝廷。而支撑帝国的小农则成为了流民,大汉失去了小农的支撑,终于轰然倒塌,最后为士族支持的曹丕取代。
魏晋南北朝,士族强大,一直把持权力,皇帝都要乖乖听命。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士族豪强掌握国家命脉,他们有钱,又能铸钱,自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可是到了隋朝就完全不同了,谁还敢不把皇帝当回事呢?
大唐贞观十一年,监察御史马周对唐太宗李世民说:‘隋朝洛阳义仓的粮食,瓦岗军李密用了很多;扬州义仓的丝绸,王世充用了很多;长安义仓的粮食、布匹、丝绢,都是我们在用,虽然你送给了突厥人很多,不过,现在还没用完’。也就是说,大唐帝国建立了几十年却仍然在使用隋朝积攒下来的财富。
隋朝是第一个于民间大规模设立储备粮仓的朝代。洛阳的义仓极大,大到小女都无法形容。这是大唐和我朝都无法比拟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隋朝有钱,皇帝有钱。”
其实,韩瑾瑜所言属实。1969年,洛阳市郊发掘了一座隋朝粮仓——含嘉仓,这座粮仓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真实而又伟大的隋朝。1969~1972年,人们用了整整四年时间才完成这座古代粮仓的发掘,结果震惊了当世考古学家,粮仓建筑面积四十五万平方米,有二百五十九个粮窖,窖口一般为十至十六米(最大直径为十八米)、深七至九米。如此规模,在世界考古界也是最为辉煌的古粮仓之一。人们甚至惊异地发现,其中一个粮窖中居然还留存着五十万斤已经炭化的谷子,颗粒仍旧清晰可辨。
“大隋之富就在于钱!”韩瑾瑜大声说道,“有钱诸事顺利,行军打仗如此,治理国家也是如此。谁有钱,天下就是谁的!当年烈皇以一国之力打不过建奴,而满清仅仅用了北直隶一个省的税收就差一点平了天下。究其原因就是在钱!满清搞钱的能力大大超过烈皇。这话虽不敬,但却是事实。所以,元首非要成为最有钱的人不可,否则天下难平!”
“有趣,有趣!”皮埃尔说道,“继续说啊!”
其实,其他人,包括李茂之、常琨等人也都是竖着耳朵听的。
韩瑾瑜继续说道:“大秦始皇帝一统华夏,成为了第一个皇帝,车同轨书同文,统一了货币和度量衡。这些为人所知。但是,这不过是文人的宣传罢了。在太史公美化了一番而已。真正统一货币的是大隋文皇帝。”
“这怎么说?”陈显祖问道。
韩瑾瑜说:“秦始皇试图以秦半两统一六国货币,但短命的秦王朝根本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西汉年间,汉武帝以铁腕统治整个帝国,以杀头威吓不准私铸货币,仍然无法统一全国货币发行。白金币、皮币改革期间,盗铸更是成风。东汉、魏晋南北朝,皇权孱弱,历代皇帝根本不曾想过要统一货币。更何况,此时的无字小钱,铁钱根本就不是钱,而太平百钱、女钱、天监五铢等等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金钱盛行于世,可最终还是搞得天怒人怨。汉灵帝卖官鬻爵,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没钱,帝国早晚崩溃。在小女看来,正是因为桓灵二帝卖官鬻爵,朝廷有钱了,这才使得东汉又苟延残喘几十年。其实,没有桓灵二帝,东汉也是倒下去的,无可避免。
大隋开皇之后,文皇帝也要同时面对南陈五铢、六铢、鹅眼钱,北朝常平五铢、永通万国、五行大布……但平定南陈后数年,中国流通中的货币就仅剩下隋朝官铸货币——隋五铢。这是为何?”
“对啊,我才问过,这是为何啊?”陈显祖说道。
韩瑾瑜说道:“那是因为文皇帝充分的与民间商议,使得隋朝的五铢钱成为各方均能获利的铜钱。它抑制了朝野内外民间乡里一部分人获利而膨胀的可能性,也防止了另外一部分人因为遭受掠夺而成为流民。”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民主”。民主作为政权组织形式其实一无是处,但是作为货币改革的一个环节却是十分有效的。只不过,韩瑾瑜不知道民主这一词汇,说不出来罢了。
韩瑾瑜说:“开皇元年,大隋消灭南陈,隋文帝并没有立即下令禁止私铸货币,只是要求各地统一按照西汉五铢钱样式铸造新币,毕竟在大多数人心中西汉五铢是传承千年的货币,象征着帝国的统一和富强。
然而,过了整整一年,竟然没有人按照五铢钱的样式铸造,历代的旧钱也依旧在市场上流通。隋文帝大怒,将五铢钱标本挂在全国各地的市集之上,颁布政令,敢用旧钱或者不合格货币者‘尽没于官’。大隋各级官僚派出差役在路口截、在市场罚,甚至跑到商人家里搜查,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呢?两年之后,隋文帝更是震怒。旧钱确实在市场上销声匿迹了,但民间私铸的鹅眼钱又开始盛行。私铸鹅眼钱的重量远小于五铢钱,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铸小钱。谁又会真的用那么多铜材铸造与鹅眼钱面值相等的五铢钱呢?
其实,铜币的面额都是固定的。大家在使用铜钱的时候大多注重的是铜钱上标注的额度,又有谁会去真的测量一下铜币的重量,想办法再测一测铜币当中含铜的多少呢?所以,铸小钱是最划算的,使用少量的铜材和着铁、铅铸钱,而额度却相等,这便能掠夺财富。
其实,这也是古往今来铸造铜钱的一大弊端。王朝伊始,铜钱都是足额的好钱,到了最后,总会有劣质的铜钱取代优质的铜钱。为何呢?就是因为有豪强和官吏,将朝廷的好钱回炉重铸,用铁锡铅掺杂其中。
一枚好钱,往往能造出四五枚劣钱来。这么一来,这些人手上的财富就翻了四五倍,就可以去购买小农商人和百姓的物资了。其实,从头到尾,还是那些铜,百姓被彻底坑害了,只能一贫如洗,成为流民。到头来,肥的是官员,穷得是百姓。百姓一贫如洗,官僚富得流油。王朝衰败,百姓只能揭竿而起。岂非都是钱闹的?
所以,南朝齐的开国之君萧道成看惯了王朝兴衰,对钱又爱又怕,曾说:‘使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结果,萧齐铸造了大钱‘南齐五铢钱’。想一想也明白的。大钱被小钱取代。南齐不过二十年而已。岂非是钱闹的?可见,钱小了百姓苦,揭竿而起;钱大了,朝廷苦,入不敷出。钱这东西催命啊!”
第卌四章 铸钱3
“等一等,等一等,状元公,你说得太快了,别的不说,我就想知道这个南齐怎么就完了?”陈显祖问道。
韩瑾瑜说道:“南齐铸造的南齐五铢钱,这是一种大钱,我想上官是明白的吧?”
“这个我懂,大钱会被回炉重铸,变小钱。”
韩瑾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大钱变小钱,那是在大钱特别多的情况下更有说服力。但是也有特殊情况,大钱特别少的时候就有另外一个事了。萧齐王朝只有二十多年,期间也只有一次铸币。南齐五铢铸造量相当小,所以,也就出奇地珍贵。物以稀为贵,也就出奇的值钱。钱大有问题,小了有问题。钱过多,过少也都有问题。
萧齐官价规定,一枚南齐五铢可以换三十枚左右完好的五铢钱。在实际流通中,南齐五铢的抢劫能力又远远高出规定的一比三十的兑换比例。如果以南齐五铢计价,永明年间,一石米的价格仅为几十钱,一匹绢的价格也仅为三百钱,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萧道成‘黄金与土同价’的愿望。物价下跌虽然可怕。手上拥有南齐五铢钱的不是皇帝就是达官显贵,如此一来,百姓就被结结实实抢了一番。
但更可怕的是,萧齐王朝维持了刘宋年间的税率。刘宋年间一亩地要缴五百钱作为税款,萧齐年间仍旧要缴纳五百钱。刘宋的五铢钱不值钱,而萧齐的五铢钱格外值钱。所以,萧齐的赋税远远重于刘宋,小女以为当是三十倍不止。”
李茂之拧着眉毛说道:“如此说来,萧齐铸币不就好了吗?多多铸造大钱。大钱多了就不会再出现物以稀为贵的事了,这不就好了吗?”
韩瑾瑜赶忙摇头说道:“并非如此简单!真正拥有南齐五铢的人是皇族和封建官僚。物价越低,他们手中的南齐五铢就越贵重,不是吗?”
李茂之想了半天,眼珠翻来翻去,说道:“没听懂!”
韩瑾瑜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比如:一匹布本来是三十钱,现在一匹布只要三个钱了,那么豪族手中的钱在没有增长的情况下,买的布就多了!”
“对,对对!”李茂之频频点头,“这个对!”
韩瑾瑜继续说道:“皇帝和官僚手中的钱更加值钱了,他为什么还要铸造铜钱?如果造大钱让大钱增多,使自己手中的钱变得更不值钱,岂非冒傻气?不仅如此,大钱越是攥在手里,不放出去,或者干脆把大钱化成小钱,这都会导致大钱变得更少。如此一来,南齐五铢钱就更值钱了。”
李茂之气呼呼地说:“所以,他们根本就没铸钱!所以,这群王八羔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没钱?”
“是的!就是这样!”韩瑾瑜两手一摊说道,“人性贪婪,人新如此,又能如何?许多达官显贵为了一时的利益将大钱回炉重铸为小钱,掠夺物资。但是,他们发现大钱越来越少,便越来越值钱。那以后就不再把大钱回炉重铸了,因为不回炉重铸,手中的钱仍然变得更加贵重了。只要攥在手里不放出去,反而能够买到更多的东西。再说,他们是官府,钱不会少的,百姓交税需要把大钱给他们。百姓手里的南齐五铢钱更少了,官府手中的钱更加值钱了,达官显贵自然可以继续掠夺。对于士族豪强来说,这是多好的事啊!”
众人听罢点了点头。许多人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韩瑾瑜继续说道:“百姓上交不了税款可是要掉脑袋的。这种情况之下便只有去借贷。借贷便是高利贷!只要借了,那就是一辈子也还不上。如此一来,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就是逃往成为流民。”
陈显祖说道:“原来如此!小农还不了债就全都卖身为奴去了,再不就跑路了。朝廷能够征税的农户就少了。朝廷就没钱了,然后就垮台了!”
韩瑾瑜称赞道:“先生睿智!很多小农成为了士族的家奴,这让豪强势力反而强大起来了。再说借贷,能够借出钱来的一个是豪强,另一个就是寺院。很多小农成为了寺院的奴隶,寺院富得流油。所以,南朝才有四百八十寺,这么多寺院就其实都是抢来的。”
此时李存真笑着说道:“萧齐立国二十几年,几乎年年都有流民暴动,刚刚建立的萧齐王朝,仅历一帝就变得风雨飘摇。这确实和钱有莫大关系。这也难怪南北朝时候,北周武帝会灭佛。而隋朝会开科举打击士族。其实还是为了钱啊!”
韩瑾瑜说道:“正是!隋文帝初年整顿币制不顺利,结合南北朝时的经验,在开皇三年,隋文帝推出了自己的铜钱改革,宣布禁止民间私铸货币,并同时推出了官方铸币——隋五铢。隋五铢并非朝廷统一铸造,而是要求各郡县官府自行铸币,至于铸币标准,由各县‘父老’自行议定。结果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隋朝一千二百五十五个县,所有的郡县无一例外选择了同一个货币标准,这就是隋五铢钱。”
李存真修过中国金融史的课,知道这个事情,隋五铢钱的重量为二点四二克。至于为什么是这个重量,当时李存真的老师说,这个重量能够保证所有人都从中获益。而且,二点四二克的隋五铢钱,也能够很好地防止封建官僚的掠夺的。
老百姓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是傻瓜。吃不吃亏终究还是知道的。那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接受轻于二点四二克的小钱。而且门下省看着封建官僚,谁敢私铸小钱,就干掉谁,这保证了大隋的商业环境。而且,在原本历史上的明清两朝,一个主要的问题是货币的成色不同。这也制约了商业的发展,使资本积累困难重重。
“统一了货币,帝国自然就充满了活力,所以大隋便富了起来。不然的话,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修建大运河,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状元公果然了不起啊,知道这么多?”李存真称赞道。
韩瑾瑜脸上一红说道:“微臣……小女……微臣在元首面前不敢托大。这其实是我父多年研习而得的。”
“你父?是韩临东吗?”
“正是!”韩瑾瑜说道,“我父经商为乐,特别稀罕摆弄钱币。还搜集了不少的古钱。我方才所说,其实都是我父教授给我的。要说这钱币,还是我父更有研究。若是元首想要铸币,想要富强,小女以为我父能帮元首一臂之力。”
“好!”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韩瑾瑜,你现在就修书一封,我要征召你父为官。”
韩瑾瑜当即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元首赏识!我父女二人愿为元首效犬马之劳!”
第卌五章 劣币驱逐良币
就在此时,张煌言说道:“如果使用隋五铢钱,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知道我朝的钱币都比隋钱要大。而且数量很多,从洪武朝开始便已经开始铸币了,历时二百多年,我想钱币多得怕是无法胜数。”
“苍水先生对此也有研究吗?”李存真问。
张苍水拱手说道:“不敢说有研究,但是这其实都是大明地方官员都知道的事实。”
“哦?”李存真大喜,说道,“还请苍水先生言明。”
“不敢!”张苍水说道,“我朝铜钱在愚下看来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差不多全是青色铜钱,用铜锡铅铸造,到了嘉靖时便首次使用黄铜,所铸铜钱全是三钱一个,这在大家看来便是大钱了。”
其实,嘉靖时候的铜钱确实是黄铜铸造的,叫做嘉靖通宝钱。嘉靖通宝钱直径为三点三厘米,重量是十点四克,这么明朝时候度量衡单位为三钱一个。嘉靖通宝钱宽缘窄郭,缘郭深峻,文字清秀疏朗。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钱。
而隋五铢钱则是零点四八钱一个,不足嘉靖通宝钱的四分之一。
张煌言继续说道:“嘉靖通宝钱不仅是大钱,而且含铜量很高。更为重要的就是隆庆时的铸币,隆庆时铸钱大致在四年,有青铜也有黄铜,是小平钱。而隆庆通宝钱则更轻一些,但是不论是嘉靖通宝钱还是隆庆时候的钱币都比隋五铢大,也算是大钱。”
其实,隆庆通宝和隆庆通宝钱差不多。通宝有青铜有黄铜,大一些,直径在二点四到二点五厘米,重量为四到四点五克,上面是楷书的钱文。隆庆通报版本很多,有粗字也有细字,有钱文连缘接郭,有里缘接郭,有的是光背,有的则是背四决纹,还有的是背吉语的版本,因为当时除了朝廷,地方自己也能铸钱,所以版本多。
而隆庆通宝钱只有光背一种版本,直径小,二点五厘米左右,重为四点三克。虽然钱币不大,但是重量却不轻,相比于隋五铢来说这也算是大钱了。
张煌言继续说道:“此前状元公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大钱有危害,小钱难道就没有危害了吗?那些无字小钱、铁钱和布币不一样也是劣质的钱币吗?我们造隋五铢居然不到半钱,这也太小了,在我看来是的的确确的小钱。而我朝原本具备的则是大钱,如此说来,我们的就是劣币了。这与发行无字小钱和铁钱去抢劫百姓何异?”
韩瑾瑜说道:“苍水先生此言差矣!”
“哦?有何差处?”
韩瑾瑜说道:“其实也怪我没有说清楚。我说的小钱太过宽泛了。其实,隋五铢再怎么小,其内里也是含铜的,而且制作精良,算是难得的钱币佳品,可是那无字小钱和铁钱,还有布币,根本就不能算是钱。一个是钱,一个不是钱,这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如此也算是劣币!”
韩瑾瑜却说:“小钱不是劣币,只是小而已。仍然可以和大钱做对等的交换。”
李存真听了二人的争执笑了笑说道:“没错,苍水先生说得其实没有错,小钱确实属于劣币。但是,要知道,劣币不是假币。而且如果铁钱和布币背后有黄金白银做支撑,或者有粮食其他货物做支撑,那在现在的我们看来也不算是假币,而是信用货币。”
“信用货币?”张煌言大声惊呼,“从来是闻所未闻。”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其实,跟随李存真时间长的人都知道李存真总是能别出新裁,也不太惊诧,反而是韩瑾瑜、皮埃尔、保罗、张煌言这些人每每被李存真惊到。
“是的,信用货币。这个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来说铸币的事。刚才状元公也说过了,在市场上……大家可能还不明白市场是什么意思,但是暂且知道是货币流通的地方就可以了……劣币逐渐会取代良币,这是一个趋势。而且,如果含铜量越来越低那其实就属于贬值。”
“贬……贬值?”张煌言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显祖、李茂之等人也不明白其中的涵义,纷纷差异地望着李存真。
李存真说道:“这个我一时半会还说不太清楚。不过,大家都知道,很多人喜欢切削铸币。我就见过一种被称为拜占庭金币的铸币。那铸币本身是金的,但是偏偏就有人沿着这种金币的边缘切下去一圈。你们说,这个时候这个金币的含金量是不是降低了呢?”
“这是自然!”张苍水说道,“都切下去了一圈了自然是含金量降低了。”
“可是,即便如此,人们的分辨能力并不强。而且容易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会按照那拜占庭金币上面标注的面额兑付货物。这就吃亏了。其实这就是一种信息的不对等。兑付货物收取了切削过的拜占庭金币的不管是什么人,是官员也好,是普通百姓也罢,他其实并不知道他收取的拜占庭金币被切削过。倘若他知道完好的拜占庭金币什么样,怕是不会按照切削过的金币上面标注的面额交付货物。就是由于信息不对等,有人消息不够灵通,这么一来就让不法之徒钻了空子了。而这个经过切削的金币单独来看其实本身并不是劣币也不是假币,因为它内里含有金子。但是,如果相对于那些没有切削过的金币这个切削过了的才算是劣币。
我们大明也是一样的。有的时候有一些投机取巧之人会把好好的铜钱弄破几个洞,从中偷取铜料。铜料多了之后,就把积攒下来的铜料重新筑造成钱币。而原来破了洞的还会和好的时候的一样流通。人们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太过注重,直到市场上这样的钱越来越多,人们就发现自己使用没有破洞的钱币其实是不划算的。于是,也开始把钱币凿出一个又一个的洞洞来,如此一来,市场上就会大量充斥这这种破了洞洞的钱币,最后好的那种钱币就会退出市场,这种破破烂烂的钱币就会在市场上流通。
但是,要知道这些钱毕竟是不足分量的。因为上面破了几个洞,所以比原来的要轻。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可能没有注意,还按照破钱上面的面额兑付货物,但是当这种钱币充斥了整个市场就不会有人再这么傻了。人们怕是不会按照破钱上面的面额兑付,反而要衡量重量,这么一来一枚好钱能够购买的货物,可能用破钱就要两三枚了。这不是贬值又是什么呢?”
陈显祖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还不全是重量的事。青铜其实是铜和锡混合在一起,而黄铜则是铜和锌混合在一起。这钱币里面除了铜还有炼铜、铸币和工人工钱的费用。那些不法之徒凿洞的成本可是比最初铸币的成本低的多啊。这种人着实可恶!破钱不足值,而且有破洞的钱币也不美观。只是人们要生活才不得已接受这个东西。”
李存真说道:“对!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其实,这主要是因为人们掌握的信息不对称造成的。如果人们知道有更好的钱币,或者好钱多,那么是不会接受劣质的钱币的。但是,现在我们还很难做到让所有的人都掌握信息。”
张煌言突然大声说道:“元首,难道是因为隋五铢钱太小了,没办法再切削,所以保证了……那个……流通吗?”
李存真挠了挠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隋五铢为什么那么容易流通,只是前世在校公选课上听老师讲过,也没有太深入研究,便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这个……也许是这样吧。可能一个是太小了,另外一个,可能费时费力,有这功夫不如干活赚钱或者自己造铜钱。也许如此。”
李存真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铸币也是商品,从开矿炼铜到铸造成铸币,期间花费了大量力气。正是因为这些铜钱也是人劳动创造的有成本的,而货物和商品也是劳动所得,所以铸币才能和商品做交换,做等价交换。这叫做: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
李存真所说让张煌言一头雾水。然而,韩瑾瑜、帕斯卡尔、罗伯特等人却听明白了不少。
韩瑾瑜心中默念: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哎呀——元首高明啊!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