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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家三少爷     旺祥店txt下载     旺祥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大魔王,你好

    左三相和刘敬传带着修建驿站的队伍一起出发,路过福临驿的时候,守在这里的十八人一起跑出来迎接。

    “左大帅这便要走了?还有刘大人,这福临驿虽小,可是兄弟们也攒下来一些东西,还请左大帅和刘大人不要嫌弃”

    驿站的队长和士兵们推了一车药材布帛和肉干出来,看得出来是来自四面八方。

    “你们太破费了,这些东西确实很珍贵,所以我选择留给你们,我只拿二两当归,也不算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看好不好啊”

    “不好,左帅和刘大人都是饱学之士,能言善辩,兄弟们说不过二位。今天您二位要是不收,我们就一直跟着你们一起往东走!”

    “对,大人要是看不起我们,就不收!我们也就不干这事了!”

    “大人要是瞧得起我们,就收下这些东西!”

    “对,要是瞧不起我们,二位大人可以走了!”

    刘敬传眉梢一挑“各位,你们要讲点道理,我和左帅一人收一点表示一下心意,两全其美不是很好,现在让我们再带一车东西回去,且不说从你们口里夺食我们做不到,多一辆车就得再多四个人和两匹马,以及多出来的人马消耗。还请兄弟们理解我们,你们的好意我们都知道”

    “大不了我们自备干粮跟着刘大人一起走,这东西我们负责给你们送到京城!”

    “对,我们十八个人里面出来四个人也能继续守好这驿站!”

    “我牵马拉车!”

    眼见得士兵们继续纠缠,左三相笑了“哈哈,好,这是个好办法,你们说的对,东西是你们要送的,你们就得运!”

    刘敬传张大嘴巴看向左三相“左帅,这个玩笑开不得啊!”

    左三相嘿嘿笑了“我不是开玩笑,我们当初建这驿站,不就是为了方便运送加急文书和重要物品的吗?我只是说他们说的这个办法好,可没有说必须由他们送去京城啊!”

    “哎,左帅,您可不能耍我们!您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左帅,军中无戏言,你说了要我们送的,不能反悔!”

    “对,左帅,刘大人也说了不能开玩笑!”

    “弟兄们可都是认真的!”

    “兄弟们,稍安勿躁,听我来给你们说说怎么个送法!”左三相朝着这装满货物的马车走了过来

    其余人立即安静下来,要先听听左三相怎么个说法。

    “兄弟们,这次与我和刘大人一起出发的,还有两只建造驿站的队伍,我预算了一下,建造一个驿站需要两个月,从这里往东走五百里需要一个月。那么你们三个月后派四个人四匹马从这里出发,送到下一个建好的驿站后,在那里换马换人继续往东送!我会留书一封,写明这些东西是送往京城的,你们也要详细记录几时出发几时到达下一站。”

    “可以不换人吗?左帅!”征西军的士兵们也早就想回家了,其实坚持送礼物的目的就是多带几个人回到京城。

    左三相心知肚明笑了“这个就要看你们自己到达下一站之后还能不能吃得消了,而且人家把马换给你,也得人家同意才行!这个

    就看你们自己如何商量了!”

    刘敬传一下子明白过来,马上补充到“这样吧,到达下一站的四个人就在下一站留守,这样轮换,以免来回往返,而这边我们会派人回去告诉大都护,固定每一季派人过来轮岗,这样轮下去,你们也就会比驻守在西边的那些人更早一些回到京城了!”

    “到底是大人物,真会想办法,兄弟们,左帅和刘大人都给我们明示了,那我们准备准备吧!”

    左三相摆摆手“别着急,你们要三个月后才出发四个人,急什么?好好把五百里路的粮食水壶准备准备!这一路上可再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补给了!”

    众人都笑了,思乡情切,谁不想早点回家呢。

    左三相让亲兵取来文房四宝,靠在马背上,一会儿功夫就写了一封意思简单明了的书函交给驿站的队长。

    “多谢左帅!”

    “谢过左帅”

    十八名驿站士兵一起跪下,左三相和刘敬传各自拉人起来。

    “你们何必行此大礼,其实都是我左三相欠你们的,我把你们带来西域,现在和刘大人先走了,把你们搁在这里!左某心里过意不去啊!”

    “不不不,左帅,跟着您打仗就是过瘾!只要左帅在西域,我们情愿一辈子跟着您打仗镇守西域!”

    “是啊,左帅,您立了许多大功,听说这次也没有加封你,我们兄弟们也都觉得心寒!”

    左三相连忙咳嗽了一阵“兄弟们,不要妄议朝政!朝廷对我个人的事,待我回到京城自然少不了加官进爵!兄弟们切莫说出一些胡言乱语,朝廷不会亏待我们的!”

    “我和左帅回去,定会有封赏,各位不必担心,我和左帅都是要回到京城才接受册封的,这是朝廷的重视!”

    安抚了众人之后,左三相亲自检查了储水的水壶后继续赶路了。

    到达高昌之后,按照朝廷旨意,左三相可以在高昌停留十日。

    仙女寨的军士早把左三相要去高昌的消息传了回去,左三相还没到高昌城,鞠永文和王孝明就带着几百人出城三十里相迎了。

    “你们这个礼节太大了,左某受不起啊!”

    “出城三十里相迎,以前都是在书上看到过,想不到我刘敬传今天沾左帅的光,也亲自享受了!”

    鞠永文给了左三相一个拥抱“幸亏有左帅这样英明的统帅,不然小王今天就见不到左帅了,高昌城的百姓还会继续受苦!”

    “左帅,朝廷给我加封了征西将军,可我啊,倒想和您一样,不受官职返回京城,不然我那几房妻妾可要偷汉子了!”

    王孝明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王将军吉人天相,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也爱说笑了,这是好事!放心吧,你们王大将军肯定会想办法让你们三兄弟早点回去的!”

    “叫我老刘来说,怕不是王将军已经在高昌又有了妻妾,所以担心家里有事啊,哈哈,贼喊捉贼。这高昌城美女如云,王将军嘴上说着要回京城,我怕是乐不思蜀了吧!”

    刘敬传这么一说,王孝明抱住了他“人人都说我们的粮官刘大人老实,我看他才是最聪明的,不然我的事他怎么一猜就

    准!哈哈哈哈哈”

    “几位将军,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进城,百姓们都在城门边夹道欢迎!”

    左三相立即严肃起来“高昌王,征西将军,不可扰民!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了,只是朝廷准许我在高昌停留十天,这样隆重的礼仪怕是不妥啊!”

    “左帅误会了,都是百姓自发的,自愿的,我们把一半的兵都带出来了,城里的那一半就算想强迫百姓出城欢迎您也做不到,高昌兵少,您知道的!”

    王孝明一解释,左三相没有再说,便在王孝明和鞠永文的引导下入城了。

    一年多以前来到高昌,那时候还是长平都护府的治所,高昌王鞠永文是个货真价实的傀儡。

    如今高昌王倒真的有了几分王的样子,而王家三兄弟在高昌城还算尽心尽力,比之前余万里在的时候好多了。

    只是中间有了小插曲,折损了拓跋寒这样的剑客,有些可惜。

    进城门的时候,人群里窜出来一个小女孩“大魔王!大魔王!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声音,左三相马上望过去,正是当初他来到高昌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你好啊,小姑娘,我这个大魔王又回来了!”

    “大魔王,你好,你好像更黑了,胡子也更多了!一点都不好看!”

    这一次入城,和两年前入城大不一样了,百姓们随意多了,此时都指着左三相笑了起来。

    左三相也跳下马来走到小女孩面前“小姑娘,我就要走了,我当初送给你的那匹骏马还在不在啊!”

    “你送给我的马,后来被坏人给牵走了,他们说你是坏人,坏人给的东西不能要。可他们自己却抢着骑,都被马儿给掀下马来了。再后来,王将军他们帮我找回了马儿,现在就在我家院子里吃粟米呢!”

    左三相蹲了下来“马儿吃粟米,你们吃什么啊?”

    “我们有肉吃,有饼吃!还有奶酪!”

    左三相随即想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王孝明他们连马都能帮忙找回,自然不会亏待了这家人。

    “不错,我就要离开高昌了,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去中原玩玩!到时候我请你吃中原的各种美食!”

    “好啊,好啊。听说中原有很多糕点,是不是啊!还有很多漂亮的花儿,说是种类比高昌人都多”

    “对对对,中原地大物博,无所不有,尤其是京城里的牡丹花,那可是国色天香!”

    所有人都在原地看着左三相和小姑娘聊天,不过没有一个人打扰。

    “大魔王,你能带我去中原吗?”

    “哈哈哈哈,那可要问你爸妈愿不愿意了!”

    “他们肯定愿意了,你带我去,肯定也要带他们一起去了!”

    “好好好,只要你爸妈没有意见,我就带你们一起去中原了!”

    “好哦,好哦,可以去中原了!可以去中原了!”

    左三相转身对王孝明说到“征西将军,劳烦你去征求一下这家人的意见,如果他们愿意去,一切费用我左某承担了!”

    “左帅吩咐,自然照办,费用哪里需要左帅来出,我来解决便是!”

第六十四章:归途酒宴

    王孝明摸不准左三相的心思,但是以他对左三相的了解,左三相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就因为这个小姑娘在两年前人人都对左三相和梁军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出来欢迎了他们,左三相便要把他全家带回京城。

    这一刻王孝明突然醒悟了,左三相真是高明啊,顺其自然的办成了一件可以让朝野欢欣鼓舞的事。

    高昌人主动要去中原,和把高昌人带去中原朝见天子,那是有区别的。

    本来选几个会说话来事的去京城王孝明也能办到,但是像左三相这样做到水到渠成,人家小姑娘嚷着要去中原去京城,那还真的难。

    现在看来当初左三相把晋王赠给他的骏马随手就送给这位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现在的事了。

    高人做事,事情做完了,聪明人才看出来,而一般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征西将军,在想什么呢?去你的府上吧!”

    左三相拍了拍王孝明的肩,王孝明才回过神来“好好好,早就备下酒菜了,这牛羊肉已经炖了好几天了!”

    刘敬传一听到酒字,立即喊到“今天的酒得给我管饱,让我喝饱!”

    “还有我们呢!”

    “别少了我们那份!”

    左三相的亲兵们在后面也嚷了起来,差点吓到众人。

    左三相回头呵斥“你们猴急什么?难道高昌城还没有酒让你们喝了?忍一忍,马上就到征西将军的府上了,征西将军让你们喝饱!”

    王孝明低着头窃笑,原来轮台那边没酒喝是真的,看来这些人真的是憋太久了,一听到酒字就把持不住。

    “左帅,刘大人,各位兄弟,酒肉管饱,高昌的葡萄酒那真是不错,配上烤全羊就更好了!人人有份!”

    亲兵们眼睛都亮了,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谢过征西将军,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左三相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咳,注意吃相,别吓着人了!”

    到了王孝明的征西将军府,果然是酒肉管够,炖烂的牛羊肉在大锅里,府里的院子全摆上了桌椅板凳,每桌都有一只烤全羊和葡萄酒四壶和其他的大饼水果若干,一共摆了二十桌,每桌正好能挤下十个人。

    左三相的队伍也就百来人,正好可以和王孝明府上的一干人等坐下。

    入座后,王孝明请左三相到首席,左三相还是婉拒了“我现在是平民了,不可以再与征西将军同座,要是将来有人参我一本,够我受的!征西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如今和高昌王都是主,你们二位在首席,这才合户规矩!”

    王孝明和王孝准王孝匡三人一起来劝“左帅,我们是表达我们的尊重,并不是按官位落座,这个谁也说不起!”

    “左帅,没有您的指挥,我们兄弟三人岂能升官?今日你一定要坐首席才行!”

    “左帅,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高昌王鞠永文也走了过来“左帅,高昌能有今日,也全靠左帅与诸位将军,这首席您必须坐,小王就在下面与诸位英雄一起痛饮即可!”

    “那既然如此,左某再推辞也就太做作了,好,就依你们的,与王将军一起坐上首席好了!”

    左三相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到了首席上,王孝明接着落座,其余人也都坐了下来。

    “征西将军是主,将军发话,我等才好填填这五脏庙啊!”

    “哈哈,左帅也是主,来来来,都不要客气,今天我还是

    那句话,酒肉管饱!”

    “大哥,光吃肉喝酒,没有舞乐,多没意思!你府上的歌姬舞姬难道都藏起来了?”

    王孝匡转着眼珠一问,王孝明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我本来想给左帅一个惊喜的,你倒好,先给捅出来了!来来来,奏乐!献舞!”

    从王孝明身后的屏风墙两侧马上便来了十名女子,其中四个分别抱着琵琶箫管胡笳横笛,其余六个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纱裙。

    正在喝酒吃肉的众人立即停住了手,眼珠子跟着起舞的六名舞姬转悠,有的用手在桌上跟着吹奏的曲调打着节拍。

    左三相瞥了几眼便继续吃肉,王孝明看着其中一名舞姬也出了神。

    还是鞠永文先端起了酒杯起身向左三相致意“左帅一路鞍马劳顿,还请在高昌多住几日,明日小王在王宫设宴款待左帅和刘大人一行,还请左帅务必赏脸!小王这杯酒祝左大人还朝之后加官进爵更上一层楼!”

    左三相也起身回应“高昌王客气了,高昌王宫我自然要去,我和刘大人他们也不会讲客气的!至于还朝的事,一切服从朝廷安排!来来来,我也祝高昌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王孝明此时有些尴尬,连忙也站了起来“我也与高昌王一起祝左帅公侯万代,再建奇功!将来末将回京之后,还要仰仗左帅多多提携!”

    左三相已把鞠永文敬的酒一饮而尽,自己再斟满一杯“征西将军,来来来,你敬我的酒,我不能搀在高昌王敬酒里面一起喝了。这征西将军的名号,可是大吉大利啊,我也祝征西将军步步高升,将来出将入相封侯在我之前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左某就盼着你们这些弟兄们能够多立功快升官!来来来,千万不要落后了,征西将军,我们同饮此杯!”

    王孝明双手端着酒杯仰起脖子一口干了下去,接着把杯子朝着左三相示意“左帅,您太讲礼仪了!孝明刚才有些失态,得罪了,今日方知左帅是第一流人物。这六个舞姬我买来的时候,她们的老板告诉我再厉害的男子都会被她们迷住,会看的如痴如醉!左帅却丝毫不为所动!孝明今天彻底服了!”

    左三相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其实我也是看了几眼的,只是啊,我一想起家里的那位母老虎,便再也不敢看了!我哪里是什么第一流人物,不过是个怕老婆的汉子罢了!来来来,既然说到这里,左某人就敬征西将军一杯,左某平生最羡慕的便是你这等不怕老婆的真汉子!”

    王孝明也笑的快岔气了“哈,哟,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左帅,原来是个怕老婆的男人,好好好,这杯酒,我接了!我是真不怕老婆!”

    众人此时也被首席上起身的左三相和王孝明吸引了过去,一听这话都笑的东倒西歪,酒壶都打翻了几个。

    有的人连忙接住酒壶,有的人却趴下去吸地上的酒,惹得跳舞的舞姬也都大笑起来。

    这一场宴席极为欢快,除了左三相和鞠永文保持了清醒状态,其余诸人都是喝到人仰马翻四脚朝天睡在地上一片狼藉。

    左三相叫来府上的仆人们“把征西将军和各位军爷都好好服侍一下,高昌王会给你们打赏的!”

    “人手若不够,我去王宫派人来,还请各位务必照顾好这些军爷,喝酒之后切忌不能着凉!”

    待等众人安顿,左三相单独和鞠永文在院子里谈了起来。

    “高昌王,你对左某这次回京有没有什么建议?左某在

    西域两年多,干了许多事,自然也有许多非议!”

    “在下对音律书画倒是精通,对着朝堂争斗真的是一无所知,尤其是还要给左帅这样的世间大才出主意,您太看得起我了!”

    “高昌王太过自谦了,能做几年质子,又能在虎狼环伺的环境里最终存活下来,这也是常人不能及你的地方。而我这次回去,首要的就是保命!所以专程向高昌王请教!”

    “左帅高看我了,既然左帅问到这里了,我便实话实说了。我之所以能存活下来,是因为我无能,不会武功更不会带兵打仗,也不会治理国家事务听凭大梁驻军安排,所以我能活下来。而左帅是文武双全立下不世之功的人,韬光养晦用不上,就算是您回去之后辞官归隐,朝廷也不会放心您,您得罪过的人也不会放过您!左帅要做的就是继续施展自己的才能,迎接下一个挑战,直至生命的终结!”

    左三相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对,我只有身处漩涡之中,尚有周旋的余地,一旦想逃离漩涡,便会被漩涡吞噬!对极了!如此我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这顿酒喝得值了!”

    “左帅,您将要从高昌带走的鞠文丽一家,还请您务必保护好她们,实在不行就派人送她们回来!”

    “鞠文丽?高昌王是说那个小姑娘?”

    “对,我给她赐名鞠文丽,从此她就有了高昌王的姓氏,她也是高昌王族身份了!到了京城也不至于被人小看,我知道左帅的用意,有她在朝堂上一番发自内心的童言,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会被您的功绩所惊叹!”

    “高昌王果然洞察人心啊,要是你生在中原,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鞠永文连连摆手“不不不,左帅,人生在世,许多时候都会被自己的妄念给害了!我还是那个只知道弹琴画画的人,仅此而已!”

    “明白了,人生命运各不相同,自己能把握的无非就是自己这颗本心了!”

    在高昌城的十天里,有一半时间众人在喝酒,另一半时间在睡觉醒酒。

    到走的时候,除了左三相,众人都还是晕乎乎的,左三相问刘敬传“酒还装车不?征西将军可是给每位兄弟都准备了一壶!”

    “喝不了了,再也不喝了!”

    “我都没清醒过,不能再喝了!”

    左三相看了看众人“还是装上一车吧,我怕走不出去三天,你们又会想酒喝了!况且再往东走,晚上风大,也需要一点酒暖暖身子!”

    “等等我们!我们也去!”

    左三相回头一看,只见王孝准也带了一百人出来了。

    第六天的时候,左三相把建驿站的事情给王孝明说了,王家三兄弟一合计,觉得仿效左三相建驿站的办法确实很有必要,便派王孝准跟着左三相一起出发去建驿站了。

    “孝准将军这是来专程为我们送行吗?”

    “送行,还有,学左帅建驿站,过五百里我们就建一个,所以我们得抢在左帅的前面加快速度!”

    “不错,只是孝准将军这一队人马出去,怕建一个便要折返了!”

    “左帅忘了,您不是说过,三个月为期限轮岗,我三弟王孝匡便会在我们出发之后两个月运送物资去我们建好的驿站,到时候我们再派人去下一个地方建驿站了!如此不出五年,便能把驿站建到玉门关了!”

    “哈哈哈哈,我倒给忘了,果然是后起之秀,好,到时候驿站建好了,我左某人想来西域了便可以单人匹马出关而来了!”

第六十五章:路不平

    左三相把鞠文丽一家人的五辆马车安排在自己的车后面,把自己的亲兵派去保护她们。

    鞠文丽每天都要找左三相说话,问许多关于中原的事情,左三相都一一耐心的回答解释。

    对于左三相来说,这一路上再没有带兵打仗的军务缠身了,有了一个小姑娘整天缠着他,也是一件好事,不然左三相真得闷死。

    刘敬传在酒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各人的水壶干粮以及车上的物资。

    “左帅也是心大,居然不等我醒了清点好物资再上路,万一路上差了水断了粮,那可就麻烦了!也怪我贪杯误事!”

    “老刘,放心,这次物资足够了,对了,一路上我们能够采野菜就尽量采野菜,反正省着点吃喝,等到了玉门关,便不怕了!”

    “左帅,小心行得万年船啊,这一路上还有几千里路啊!大多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谨慎不行啊!”

    “哈哈,都说我谨慎,其实哪里是我谨慎,是老刘谨慎啊!要不是你,这两年光粮草的事就够我喝一壶的!”

    刘敬传摆了摆手“惭愧,要是真谨慎,哪里会天天被灌醉!要是打起仗来,铁定出差错!”

    “正是因为不打仗了,难得有一次放纵,人道是张弛有度,天天绷紧着心和脸办事,会垮掉的!”

    “我倒是没见你喝醉啊,敢情你一直绷着?那可得想办法放松放松!”

    左三相笑着摇头“我其实也在放松,只是和你们的方式不一样,我这些天不是一直在做教书先生吗?这就是我放松的方式!”

    “也对,童言无忌,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谈天说地,教她识字认花儿观星象,比我们喝酒还要放松,至少不用防着别人先灌醉你了!”

    “你们防来防去,最后还不是都被放倒了,还不如不防,叫我说喝酒就痛痛快快喝,何必要扯皮呢?你们推来推去,一杯酒洒了一半,话却说了千言万语,到后来像劝人喝药一般灌下去,我看着就心惊肉跳啊!”

    “说白了就是你喝酒滑头,喝完三杯便借故去茅厕给躲了!左帅打仗是一等一的男子汉,喝起酒来却是小媳妇,扣扣索索的!和你喝酒也是真没意思!”

    “左伯伯,刘大叔,你们还想喝酒啊?”

    鞠文丽不知道何时钻了出来,一脸茫然问这两个大男人。

    “哈哈,你这小精灵,你怎么在偷听我们说话啊?”

    “我不是偷听,这大白天的,你们在这里说话,有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沙子见证,怎么是偷听呢?”鞠文丽说的很认真

    刘敬传不由得蹲了下来“鞠文丽,倒真是聪明伶俐,难怪左帅要找你聊天,看来和你聊天比喝酒有意思多了!”

    “刘叔叔,喝酒不好,你以后要是再喝酒,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哈哈,你倒管起我来了,好好好,叔叔啊,到玉门关之前不喝酒了!”

    “我倒是不信,这还有几千里路,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不喝酒,文丽啊,左伯伯从现在起每晚监督你的刘叔叔,我怕他半夜起来偷偷喝酒!”

    “晚上有星星月亮做见证,撒谎的人会被割掉耳朵的!刘叔叔要是偷偷喝酒说话不算话,月亮就会来割他的耳朵!”

    左三相与刘敬传一阵大笑“好好好,那我们就等着月亮割他的耳朵!”

    “放心,你刘叔叔我绝对说话算数!不会让月亮来割我的耳朵的!”

    出高昌到玉门关,一路上半年时间,刘敬传真的做到了滴酒未沾,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这个承诺,主要是行军路上队伍里吃饭就医等一切事务都要靠刘敬传来打理,他也不敢让自己喝酒误事。

    这一路上的风雪沙暴和野狼毒蛇,都没能阻挡左三相还朝的队伍,和来的时候相比,以前在这条路上时不时出来劫掠的楼兰人、火龙人、氐人都不见了。

    路上的商队还遇到了好几只,不过都是世家出资组建的,左三相挨个都询问了一番,却始终没有见到胡溪崖的商队。

    距离玉门关还有五百里的时候,左三相惊奇的发现这里也在修建驿站。

    见到左三相的队伍,领头的监工立即停下来迎了上去,看到队伍里也是打着大梁的旗帜,监工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于是露出笑脸“敢问大人们是从刘大都护的军中来的吗?”

    “正是,我是左三相,这位是刘敬传,我们奉诏还朝,请问阁下是在这里建造驿站吗?”

    “哟哟哟,原来是威名赫赫的左大帅,失敬失敬!小的是建造驿站的监工洪达,小的拜见左帅!兄弟们,快来拜见左帅!”

    “快快请起,请起,都是为国效力,你们辛苦了,这修建驿站是玉门关安排的,还是朝廷诏令?”

    “这是朝廷下的命令,说是为了连接西域,每隔五百里要建造一座驿站,备好马匹粮草供军队商队信差运转!我们是第一拨出发的人,待我们建好这长河驿之后,第二拨和第三拨人马就会到来

    了!要是左帅晚到几日,便可在我们这长河驿歇息了!如今还没完工,请恕小的们怠慢了!”

    左三相看了看正在建造的驿站点了点头“很好,朝廷决策英明,你们也做的很不错!我们就在你们的帐篷附近宿营休息便是!”

    “还请左帅和刘大人给小的们指点指点,看看哪里有不妥的地方!”洪达弯着腰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洪达本来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想到左三相和刘敬传是亲自督造过驿站的,这一看便看出问题了。

    “洪达,那片水洼地为何没有水草了?”

    洪达顺着左三相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他这几日带着人清理的一处水洼,旁边还打了几口井。

    “左帅,是这样,水洼里的水草太多了,看起来脏兮兮的,因此小的带着人清理了几天,才把水草全给起了出来!”

    刘敬传有些着急“起出来的水草,你们放在什么地方?”

    洪达有些吃惊看着刘敬传“回刘大人,这水草我们就堆在营地里,准备晒干了作草料,小的可不敢浪费啊!不知道小的们这么做哪里有不妥?还请刘大人示下!”

    “大错特错!赶紧带人把水草弄回水洼里,晚了就来不及了!”

    “刘大人,这是为何啊?好不容易这水才干净了一些,这?”

    左三相拍了拍洪达的肩膀“赶紧照刘大人说的做,晚了,这驿站就废了,以后这里没有水了,空有一个驿站也是白搭!”

    洪达还是不明白“这没有水草了咋会没水呢?小的实在不明白!”

    “你啊,你知不知道,这水草遮住了太阳,把藏在水草下面的水保护起来了,每晚凝聚在水草叶梢的露水又会滴进水洼,才有了这水洼里面的水。你如今把水草给除了,不出一个月,这水洼就干了,你说这水以后从哪里来呢?”

    左三相再指了指水洼“洪达,你再去看看那水洼里的水是不是比前几日少了!你先去看!我们从来都是以理服人!”

    洪达立即带着三个人跑去水洼那边,接着垂头丧气的回来“左帅,刘大人,我错了。兄弟们,赶紧把水草抱回来放进水里!要快!一根水草也不要留在营地,全送回水洼!”

    看着满身泥土的洪达等一干人等,刘敬传把自己积攒的四壶葡萄酒拿了出来“洪达,这是我们从高昌带来的葡萄酒,你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洪达不敢过来,左三相朝他招手“刘大人送的酒,你小子不敢喝吗?你和兄弟们如此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四壶酒就是慰劳你们的!快去领了和兄弟们分了吧!”

    左三相发话后,洪达在身上擦了擦手,才去把酒领了回来。

    离开长河驿之后,走了二十多天,来到了玉门关,玉门关守将杜存带着人出城相迎。

    这杜存是京兆杜氏的后人,也是世家中人,不过幼年出生时早已与平民一般,靠着在军中搏杀最终才做上了边将,左三相也对他格外看重。

    “杜兄如此礼遇,左某受之有愧啊!”

    “左兄威震西域立下不世奇功,难道还不能让我杜某人出城相迎?你是看不起杜某人还是?哈哈哈哈哈”

    “你我二人就不必如此寒暄虚礼了,杜兄,关城里面可有粟米粥?左某吃了大半年肉干大饼,实在不想再吃了!”

    杜存看了看黝黑的左三相“哎呀,这有肉吃有大饼吃,我倒是羡慕,好好好,这关城里往来客商不少,粟米少不了,大米都有!你要喝粥啊,老杜给你管饱!你的那些肉干和大饼就分些给我吧!”

    “听说吃大米粥的人都长的雪白雪白的!我也要吃大米粥!”

    鞠文丽也从车里下来窜到了左三相面前。

    杜存一看鞠文丽马上坏笑起来“好你个左三相,女儿都这么大了,难怪你拼了命在西域打仗,原来是在西域有一段情史啊!真不愧是风流才子!”

    “杜兄慎言,这是高昌王族鞠文丽,并非左某人的女儿,这次是专门随我们还朝觐见天子的!”

    “哦哦哦,哎呀,我老杜说错话了,好好好,晚上罚酒三杯!”

    “老杜,我不会上你的当,喝酒的事,自有刘大人陪你!我意思意思就行了!”

    在玉门关只停留了三天,左三相等人便再次启程,这一次就再也不需要担心沿路的补给了。

    不过却要担心另外的事了,余万里的余部有回到中原的,一定会有人在半路来找左三相报仇,而且余家私下里也极有可能雇了杀手前来报仇。

    不过这种担忧左三相只和刘敬传以及自己的三十名亲兵说了,左三相建议自己打着旗帜带着亲兵大张旗鼓的走在前面,让刘敬传和鞠文丽他们距离左三相三天的路程,以防刘敬传和鞠文丽一家被误伤了。

    “我老刘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何时分开过!你是为我们着想不假,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分担和面对呢?而且你想过没有,万一刺客把我们当做人质给抓住了,到

    时候你又怎么办?既然大张旗鼓,我们就打着回朝觐见的高昌使者的旗号,谅他们也不敢对着高昌使者的车队下手!既然要大张旗鼓,我们就先派人去沿途各县通报,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路上都是人群,就算他们要下手,也不得不顾忌!”

    左三相围着刘敬传看了一会儿“老刘,能与你这样的英杰一起共事,实在是我的荣幸,可是我们不能让鞠文丽一家跟着我冒这个险!”

    “既然她们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你选择带她们回中原,就应该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一切,而不是在有危险来临之时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左三相来回踱步,刘敬传急了“老左,这不是你的风格啊!看来你倒是真把鞠文丽当成你女儿了,我从来没见你像今天这样乱过方寸!”

    “也罢,大丈夫不该犹豫不决,就按你说的办,路我们一起闯!该来的总会来的!”

    走了四天便到了敦煌,在敦煌停留了半天,正要出发时,就有蒙面人杀出直取左三相,好在左三相的亲兵拼死护卫杀退了蒙面人。

    从这天气,左三相把亲兵和护卫兵士分成了三班轮流休息守卫,因此比原来走的更慢了一些。

    走了半个月后,左三相发现不能这样做了“刺客的目的就是要拖延我们回京的速度,这样才好聚集人手做好埋伏我们的准备!到武威之前,不需要如此警戒了,加速前进!”

    众人有些担心,左三相在地上画图“接下来就只有酒泉张掖武威三个地方可以停留了,其余的地方不过是草原和荒漠夹杂的地方,刺客也不知道我们会从那条小路穿行,在这一段路上埋伏不仅有可能扑空,补给和宿营也是问题。我判断他们会在武威继续埋伏和跟踪我们,因为从武威开始,回长安的路线便有两条了!”

    刘敬传对地理也了解颇多,马上补充到“到了武威,便见分晓了!走凤翔线路,可以走水路,北线泾州一带也能走水路,不过我料定船只有限,他们一定能提前派人做手脚。因此我们只能多走陆路。不过无论南线还是北线,两个渡口才是最险要的地方!不知道军中哪些弟兄熟悉水性!”

    左三相笑了“我的亲兵恰好都是荆州江南等地的人,自小就在水里泡着!这个便不怕了!不过还是得小心,毕竟敌在暗我在明!”

    到了武威,果然又有蒙面人袭击,不过蒙面人与上次想比并不恋战,刚接触一会儿便逃走了。

    “看来刺客背后有能人,不断的作出试探,一是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影响我们的判断,二是可以探知我们的兵力与战力!接下来,我打算走南线了,各位意下如何?”

    护兵多是凤翔军的人,走南线他们最熟悉,而且到了凤翔之后万一有危难可以投奔凤翔军。

    众人都欣然同意,刘敬传沉思了一会儿也同意了。

    一路来到咸阳古渡,渡口的守卫给左三相行礼,邀请他们上船,左三相打量了一下这四艘普通客船摆了摆手“今天我们只到渡口,不上船!我堂堂征西将军还朝,怎么能坐这种船?我要等朝廷的船!”

    “这就是朝廷派来的,怠慢了大人,全是小人失职,如今朝廷经费紧张,还请左帅见谅!过了河,河对面有仪仗车驾欢迎左帅!还请左帅不要为难小人!”

    左三相冷笑一声“既然对面都有车驾仪仗,我就等他们过来了!今天不渡河了,明天也不渡河,什么时候朝廷派了大船过来,我何时再渡河!”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灭了这恶贼!”

    渡口守卫一声大喝!杀出了几十名蒙面人,全都拿着石灰包投向左三相的车队,继而又张弓搭箭射了过去,左三相翻身藏到马腹喊到“保护好车驾!列盾迎敌!”

    左三相在凤翔停留时买了十辆马车把自己的亲兵藏了进去,又雇了三十个车夫扮做亲兵拉车。

    刺客放箭投火杀死了三十多人,又用石灰粉迷了在外护卫的人的眼睛,见时机已到,便一拥而上。

    此时藏在车里的亲兵都左手持盾右手挥刀跳了下来与刺客厮打在一起,左三相也挥剑钻了出来朝着蒙面人砍杀。

    “记着,要留活口!”

    刺客们渐渐不敌,但跑路已经来不及了,护兵们用刘敬传储备的油擦了眼睛在外围把刺客给团团围住,亲兵们也把刺客挤到了一起动弹不得。

    为首的刺客大喊了一句“给我一刀,我也你们一刀,不要落在他们手里!”

    接下来的场面让左三相等人大为惊骇,刺客们丢了自己被夹在盾牌里抽不动的长刀长剑,从怀里掏出匕首奋力朝着自己人相互扎刺。

    刺客们没有一个活下来,左三相摇了摇头“何苦呢?报给本地官府吧!对了,船只要重新去沿路的渔夫家里寻找,这渡口的船,怕是走到河中间就会漏了!你们去看看船底是不是有问题?”

    众人一阵检查,渡口停靠的船船底都被凿了洞,用胶和木屑暂时粘着,已经开始渗水了。

第六十六章:还朝

    解决了咸阳渡口偷袭的刺客后,左三相命人找来十三艘渔船渡河。

    在船上刘敬传很好奇左三相为何把此事交给当地官府处理,左三相叹息了一声“这渡口的守卫不是随便能被掉包的,这帮刺客先后在敦煌、武威、咸阳渡口出现,说明背后支持他们的人也不少!这种事如果我闹到皇上那里,皇上下旨彻查,这边便会彻底撕破面皮把在西域发生的事情扯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下不了台阶了!只要我们平安还朝了,在京城他们便不敢妄动了,外派的大将还朝死在了京师,那便是扫了皇家颜面和朝廷体面,因此只要我们及早进城,便暂时安全了!”

    刘敬传警惕地看了看河上,不远处有一些渔船和货船“幸亏你机警没有上船,不然我们都喂鱼了!你那日问有没有会水的兄弟,是不是故意做的局?”

    “聪明如你,我料想我们一路必定有人跟踪,所以有意无意告诉大伙我们会渡河,要用船,那么他们便围绕船只去做文章了!不过面圣之后,我打算去一趟余府,不然我们永无宁日!”

    刘敬传差点跌下船去,这左三相是想干什么,杀了人家还要去人家府上,这是送死还是犯傻。

    “去不得啊!你这一去,余家人不得杀了你啊!”

    “要是杀了我,就不会再找其他人的麻烦了,然后我一死,他们也要跟着抵命,又怕什么?”

    左三相说的很是轻巧,刘敬传听出他的意思,左三相敢进余府,就知道余府上下不敢杀他。

    这一趟去了,余府的人不动手,那么那些刺客以后也就不会如此卖力了。

    余府上的几个公子得了丰厚的抚恤又派了官职,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去和左三相一命抵一命了。

    “不过,左帅,凡是都有意外啊,要是真有人敢在余府动手,舍得一身剐,那岂不是糟了?我看此事还是不妥!”

    “凡事没有万全之策,有时候只有试一试赌一赌,何况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我真的死在余府,也没什么!”

    “对了,面圣我要去吗?我可只是个五品的粮官!”刘敬传眼巴巴的看着左三相

    左三相也知道刘敬传想进一进崇德殿风光一把“这一路上征战数年都有你,到了最后我怎么会抛下你?当然得去,对了,见了天子和群臣千万不要紧张,保持应有的礼仪就好了,别怕他们!不过说实话在大殿里面也够憋屈的,咳嗽打喷嚏打屁都得忍着!怪不自在的!”

    刘敬传捂了捂鼻子“活人能让尿憋死吗?莫非这群臣都是把屎尿憋在了裤裆里?”

    “可能会有这种事,对了,入宫前,我得给你薄荷香片含着,到时候说话的时候免得有气味,这宫里面讲究的东西太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又不想入宫了,唉,还是得憋一憋,好歹见一见皇上,到时候回家也能给家里人吹一吹!”

    渡河过后,并无人迎接,亲兵们询问是否先派人去长安城禀报雍州刺史,好增派人手护卫。

    左三相摆了摆手“不用,刺客们下一次就算要刺杀也不会选择在长安了,雍州刺史三年前刚换,如今治下出了刺客截杀征西将军的事,必然十分重视,我们不打招呼,他也会沿路开道的!从长安到洛阳有三条路,刺客们不可能分开到三条路上截杀我们。倒是过洛水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到了那里便又有水路了。而我们无论走哪条路,最终都要渡过洛水!我要是他们,便继续在洛水下手了!”

    刘敬传摇了摇头“北崤道、南崤道、漕运道三条路,如果我们走的是最近的漕运道,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在这条路上也设伏,这条路栈道极多,路况凶险狭窄,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我便在此处埋伏少量人手,能得手的机会极大!”

    “那便不走这近路了,就走北崤道,这条路虽说远了点,可是大道平坦,来往商队多,慢就慢点!”

    正商议着往长安城里去,城里跑出来一队鸿毛信使“左三相接旨!”

    左三相和众人连忙下跪接旨,心说这朝廷的消息就是灵通。

    “有诏!左三相等劳苦功高,朕日夜盼望,特命左三相一行车驾走漕运道火速返京!不得有误!朕率百官亲临洛水相迎!”

    一听这消息,左三相第一个念头便是这鸿毛信使是刺客假冒的。

    在叩拜谢恩后,左三相微微一笑“还请尊使出示一下令牌,左某在军中谨慎惯了,还请见谅!”

    鸿毛信使笑着拿出令牌递给左三相“左帅是做大事的人,自然要谨慎些,来来来,大家都把令牌拿出来给左帅过目!我等走得急,路上换了几十匹马,为的是早日把诏书送到左帅的手上,不敢误了圣上交办的差事!”

    “辛苦各位尊使了,左某唐突还请见谅!”

    “我等要回去复命了,先去漕运道给左帅开道!还请左帅也快马加鞭早日返京!”

    “有劳几位尊使,左某一定早日返京!”

    目送鸿毛信使离开后,左三相把刘敬传和几名亲兵叫到一边“这一次,你们得听我的,二十人随我先行走漕运道,老刘带着鞠文丽她们走北崤道。我们不能全走漕运道让人一锅端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一次必须听我的!何况我也不一定就会出事,人越少,我越能想出好办法来,人多了,反而拖累我了!”

    “左帅,让我们假扮你先去闯一闯吧!我等情愿为左帅赴死!”

    “愚蠢,我要的是大家一个都不能少,只带二十人,就是我有把握把这二十个人平安带出漕运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漕运道上面是狭窄险要的栈道吗?人多在上面是没有用的!”

    刘敬传此时异常的冷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左帅和各位兄弟说的都有道理,我们找个地方歇脚,然后从长计议!我相信左帅能把我们平安带出去!西征路上那么多风浪都闯过来了,这回京城的路我们也一定能闯过去!”

    左三相深吸了一口气“我也相信老刘!走,先进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行人又匆匆进入长安城,入城的时候守门士兵拦路盘查,左三相亮出身份和诏书后,士兵们马上就要跪拜,左三相一把拽住城门官“不要声张,我们在城里补充一下物资便走!”

    城门官有些好奇,从来像这样的大官来到长安生怕大家不知道,都是鸣锣开道仪仗威风,这位左大帅要不是真的有诏书在手,看起来就和一个商贩差不多了。

    待左三相入了城,城门官立即赶去刺史府报信去了,征西将军还朝路过长安,要是不报知刺史大人,那他这城门官也就当到头了。

    可一个城门官想直接进刺史府是不行的,得等人进府通报才行。

    不巧的很,刺史张尧晖去武功一带巡察各县钱粮税收了。

    通报的人看着城门官紧张的样子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弄错了,哪有四品大员进长安城没点动静的?何况还是得胜还朝的将军,幸亏张大人不在,不然准把你给撸了!”

    “我的爷,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编瞎话来刺史府见张大人啊!真是左帅,他有皇帝的诏书,那诏书我瞧的真真的!要是张大人回来了,劳烦您一定要告诉张大人!”

    同时守门人,守刺史府大门的这位就明显厉害多了,不耐烦的对城门官呵斥了一句“得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守好城门,别一天想升官发财想疯了!”

    城门官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城门边,借故拦下了十几个准备出城的商贩让他们多等了一夜。

    左三相在长安找了一处客栈歇脚,让车队停留一夜,自己则和刘敬传等人商议下一步如何行动。

    “老刘,你也要走漕运道,不过在我们后面一天出发!”

    刘敬传有些疑惑“先前你不是让我们走北崤道吗?怎么

    这会儿又变了?”

    “我一路上想了想,单靠我这二十人半路遇到埋伏一定逃不出去!所以还需要你带人接应!”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这漕运道的栈道太窄,刺客存心害你,肯定是把你前后的路都给断了,然后无论是放箭还是落石或是放火,你都跑不了,我也救不了!”

    左三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附到刘敬传耳边“你想想看,漕运道除了栈道,不是还有水路吗?如果我们走了一半,换水路走了,他们原先的埋伏不就无用了?”

    刘敬传也附到左三相耳旁“那水道早就废了!走不通!”

    “对,正是走一段路走不通,所以都改走陆上栈道了,可是据我所知漕运道下游的鱼可是能卖到长安来,也就是说捕鱼人知道哪里能过渔船!你明天便去鱼市找人打听,你们走水路,我再雇几十个人大摆仪仗,这样就走不快,你们换乘小船顺河东下,一旦望见我们的旗帜,便鸣锣摇旗。我再带人从栈道上用绳索坠下上船。雇佣的人打着旗帜往长安走,既能保住他们的命,又能迷惑敌人!”

    刘敬传点了点头然后又大声说道“算了,你要走漕运道你便走,我自走北崤道!”

    “好好好,我今夜就先走,你可不要误了还朝大事,到时候延误了期限被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走你的漕运道,我有我的选择!大不了不做官了!”

    左三相气冲冲的出来时,不少人都看见了,客栈老板怕他们打起来连忙上来相劝。

    “放心,我们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今夜就走!他们的房钱我一并结了!”

    左三相果然在夜里出发,雇佣了五十个民夫与自己的二十个亲兵都蒙了面打着火把扛着旗帜就出城去了。

    从东门出去的时候,城门紧闭,左三相吆喝了几声“我是征西将军左三相,奉召还朝!快开城门!”

    城门官在城上看了看,只见是一群蒙面人,立即带了几十个士兵赶了下来警戒盘查。

    左三相掏出诏书和皇帝御赐的长剑,这城门官连忙跪下,继而又仔细在火把旁边看了看诏书。

    “左帅,你还朝为何要搞的如此神秘,大晚上的还要蒙面,小人实在不明白啊!”

    “不要多问,我是为了早日还朝,以免误了期限!你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

    出了东门,这东门的城门官越想越不对,便也跑去刺史府报信。

    刺史府的守门人睡眼惺忪气不打一出来“我说你们一个守西门的白天来喊左三相来了,夜里守东门的又来报左三相走了,寻张大人开心还是闲着没事了?”

    东门城门官也只得悻悻而去。

    一切如左三相所料,在走了一半栈道后与刘敬传顺利汇合一起坐上渔船渡河了。

    众人在河上走了几日,望见栈道最窄的地方已经被人烧断,山顶上依稀有人在走动。

    左三相指着栈道说“看见了没有,如果我们不走水路,我们就会死在这个地方!”

    “你少说两句,我们从暗河钻过来的时候如同从地府走了一遭!密密麻麻的蝙蝠,让我冒冷汗的怪叫!要不是渔夫让我们闭着眼睛趴在船上,怕是要吓死在里面了!”

    “平安就好,老刘,我不说了!上岸了再说!”

    刘敬传上岸后如释重负“这船再也不要坐了,鞠文丽一家都吐的不省人事了!不过我在想,连朝廷鸿毛信使的密令内容刺客们都能得到,可见这刺客背后的人不一般,甚至我都不敢猜了!”

    “老刘,慎言!明日便要入宫还朝了!对了,我给鞠文丽她们把了脉,她们要先休养半个月才行!所以只有你我二人先进宫了!”

第六十七章:还朝(二)

    左三相走到队伍前面去看被抬着的鞠文丽一家“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到了前面的驿站,我来安排车驾!”

    鞠文丽微笑着轻声说道“左伯伯,没事,只要不坐船了就好!”

    左三相俯身下来摸了摸鞠文丽的额头“放心,以后不需要坐船了!我们就在京城住下来,要是将来要过河,我就架桥让你平平稳稳的走过去!”

    刘敬传转身回望“大河上架桥,怕是左大人有心无力啊!”

    “事在人为,浮桥也是桥!只要有十艘大楼船,便能架起能过车马的浮桥!你别吓着文丽了!”

    刘敬传嘿嘿一笑“好好好,这一路上我都是紧绷着一颗心,现在终于可以打趣你了!”

    迎面走来了一队娶亲的人,吹着唢呐敲着锣鼓,红绸飘飘,甚是热闹。

    “左帅,这是大吉之兆啊,归来喜相迎!哈哈,看来这次左帅必定要升官发财了!”

    左三相打量了一下这支迎亲队伍突然退后几步“大家停下来,列阵戒备!快!他们吹的曲子不对!这娶亲怎么会吹青楼里的曲调!”

    对面的队伍也抛下轿子从里面掏出刀剑弓弩杀奔过来。

    “我们只杀左三相,其余人等可以走开!”

    “忠义堂办事!信义为先!绝对言而守信!”

    左三相早年混迹江湖,也听师父明月老人提起过忠义堂的事,本以为只是江湖传说,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倘若是对付一般的人,忠义堂刚才那番话倒能有些作用,可左三相是朝廷命官,他要是死了这些亲兵和护兵都要论罪处死。

    亲兵们动作迅速横刀在前准备出击,护兵挡住左三相和刘敬传,以防敌人放箭。

    忠义堂的杀手也不多废话,架起弓弩就朝着左三相的亲兵射了过去。

    为了渡河,原先配备的盾牌都给丢了,亲兵们只有挥着刀剑格挡,很快就被射到了六个人。

    “冲过去!不然都得被射死!”

    亲兵的队长左大柱挥着刀就奔杀手们去了,很快就被射中了七八支箭,可他却没有倒下,强撑着一口气硬是冲到杀手们面前挥刀砍杀一人才被放倒。

    左大柱以命相搏在前面挡下了大部分箭,剩下的二十几名亲兵在他身后迅速接近杀手缠斗在一起。

    “老刘,你带着鞠文丽一家往后退!我和大伙一起并肩作战!”

    刘敬传没有多说,立即带着鞠文丽一家和十多个护兵往后退了。

    左三相也挥着剑带着护兵围了上去,和亲兵们里外配合,很快就把几十名刺客砍杀的只剩十来人了。

    刺客们见左三相近前来,便一起朝着左三相掷出手中刀剑,几个亲兵连忙挡在左三相身前救下了左三相。

    刺客们没了兵器,便开始向四周逃走。

    “不要追!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人不多,赶紧与刘大人他们汇合了继续赶路!”

    刘敬传他们也没有退多远,而是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再次汇合后,左三相和刘敬传清点了一下士兵,亲兵还剩了十五个,护兵剩了四十七个。

    看着血流了一地的左大柱,左三相放声大哭起来,这左大柱是他侄子,本来论军功早已可以做统领了,可左三相为了避嫌硬是只让他做亲兵队长。

    刘敬传默默地带人把其他战死的兄弟就地掩埋,等左三相恢复过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三相抹了抹脸“把大柱也埋在这里吧!本想着这次回来给大柱说一门亲事的!罢了,都是因为我,害了兄弟们!我怎么不早做防备沿着河走呢?”

    “左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这也不能怪你,这忠义堂朝廷剿灭了数百年都没能给剿掉!我们还是赶紧回到京城!”

    一行人在掩埋了左大柱之后继续上路,再有三天路程就能道京城了,这一路上便走的更急切了。

    为了不再出意外,左三相和刘敬传决定还是走官道,至少能遇到来往的商队和一些朝廷的信使,人一多杀手多少还是有所顾忌。

    在这三天里,依然还是出现了几十个杀手阻拦左三相,几番搏杀之后,左三相的亲兵剩了五个人,护兵剩了三十人。

    离洛阳城还有半天距离的时候,再次出现的杀手足足有近百人,左三相一行人被团团围住。

    也就在此时,太子刘甫安带着东宫卫士赶到了,杀退刺客救下了左三相。

    左三相和刘敬传都很诧异,按理说应该也是晋王来接应,而且太子出现的时机也太巧合了,不过这一切都不能说出来。

    太子刘甫安下马握住左三相的手很是激动“左帅劳苦功高,不想遭奸人追杀,是父皇得到了金良卫密报后,派本宫前来接应左帅的!本王来迟了,让左帅受惊遇险了!”

    左三相连忙下跪“臣何德何能,劳烦皇上记挂,还让太子殿下亲自带兵来救!臣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皇上和太子!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臣只怕进不了洛阳城了!”

    “臣刘敬传叩谢陛下圣恩,叩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谢陛下隆恩!叩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众人一齐跪谢太子,太子伸手示意众人起身“本宫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各位征战数年为国效力流血牺牲,我们早该派出人马接应的,都是我们办事不周全,才让诸位身陷险境!”

    “太子殿下,臣等这条命就是皇上和朝廷的,流血牺牲也是应该的,太子殿下不需要如此礼遇!臣等不敢受!”

    “还请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大礼,微臣与左帅必当尽忠职守,为国尽忠!这些与我们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与臣等一个心思,只知道报效国家忠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久久不绝,在太子的一番示意加劝说之下才停下来。

    到离洛阳城二十里的黄桥驿,太子吩咐人去给左三相一行人准备车驾衣服,又安排人准备洗漱物件。

    “面圣总归要干干净净,左帅英姿总得在大梁文武大臣面前展现,我征西将士也得个个精神威武!左帅,你看本宫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太子考虑周全,臣感激万分!太子殿下的安排,微臣心悦诚服!”

    “左帅太客气了,其实本宫一直都很羡慕左帅这样的大英雄,横刀立马于万军之前,携百战百胜之威名横扫西域,恢复我大梁昔日疆土。而我却从未体验过征战沙场是何等滋味,心里神往已久。

    可惜了,我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领军驰骋疆场了!”

    太子这一番话左三相费了思量,作为储君,说出要领兵的事,已经是犯了忌讳。而且左三相又是出身晋王府的属官,便显得更加尴尬。

    而且一路上左三相也在琢磨,皇上让太子带兵来救左三相,本身这事就很可疑。可疑到左三相不敢深想的地步。

    让太子带兵救左三相还可以说是故意在太子和晋王之间打下钉子,让太子和晋王的争斗更加激烈,同时也可以让晋王对左三相不得不有所顾忌和猜疑。

    不过这刺客出现的如此频繁,以及时机恰到好处,以至于几乎可以取左三相性命的地步,很难说不是皇帝在故意敲打左三相。

    想到了这一层,左三相也就豁然开朗了,横绝西域收复几千里国土,破敌数十万,这样的功绩,整个大梁朝三百多年来除了左三相就再没有其他人做到过。

    这样的大功怎么猜忌都是正常的,皇帝的金良卫可不是白给的,这一路上,必定有金良卫在一起观察左三相的言行。

    如果左三相居功自傲,说出什么失格的话来,太子就不是来救他了,而是给他收尸。

    届时围绕着朝廷重臣被刺一案,又可以清洗一大批文武官员,皇帝不用背负诛杀功臣的恶名,还能借此发难清除掉潜在的威胁。

    可如今留了左三相一命,这事就更复杂了,照此情形看,至少皇帝目前不会动左三相,这是其一,其二或许是有什么难题需要左三相继续效力,反正暂时安全了。

    “太子殿下,君臣份位已定,太子是储君,为皇上分忧,我等是臣子,做好本分。若是形势到了需要太子殿下持刀上阵那样的地步,那我们做臣子的就太失职了!何况战场上太过凶险,不是太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去的地方,有臣等为皇上和太子冲锋陷阵即可!”

    太子略微有些不悦,摸了摸鼻子“左帅说的在理,其实本宫也只是年少时有此梦想罢了。不会真的有上战场的念头的,你说的很对,如果连我都上了战场,那么形势一定大为不妙。而且太子在战场上,各位将士为了保护我也难免分心,于战事也是大大的不利!”

    “左某出言无状,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把手放了下来淡淡一笑“左帅哪里话?这以后本宫还有许多事情要向您请教!左帅是当世名将又有经天纬地之能,本宫岂敢怠慢,还请左帅不要多想!对了,这黄桥驿的酥肉别有一番风味,左帅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左三相知道太子已经在转移话题,便摸了摸肚子“好好好,太子殿下推荐的,必是极好的,在下也确实有些饿了。”

    待在黄桥驿众人洗漱换衣吃喝完毕,已是深夜子时,宫里的太监带着仪仗也赶到了黄桥驿。

    按照天子的诏令,准许左三相骑马直接入宫门。

    左右都对左三相表示庆贺,左三相却从入城之时便下马牵着马走。

    “左帅,天子诏令要你骑马入宫,你这是?”

    跟随的太监不解,怕怠慢了这位大功臣,跟着左三相后面焦急的问到

    左三相笑了“诏令没说不准我走路吧!这天子的恩宠我感激不尽,可是既然是臣子,就要恪守臣道,不得僭越!骑马入宫,只有天子可以,我左某人岂敢造次!”

第六十八章:还朝(三)

    从黄桥驿出来,鞠文丽一家便分别被安排在三辆马车上,由宫里来的御医和宫女一路服侍。

    左三相给太子和传诏的太监求情,想让鞠文丽一家休养几天,可得到的答复是必须遵从皇帝旨意。

    鞠文丽一家却没有能乘车入宫的待遇,只得由太监和宫女们扶着往走。

    “这京城真大啊,都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宫门口,真想看看白天的京城有多热闹!”

    “晚上都宵禁了,只有巡防营和打更的在街上,为的是京城平安无事!小姑娘,你就忍着点,走不动了我就背你走,等皇上给你们赏赐了后,到那时在京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扶着鞠文丽的太监名叫赵谦,写的一手好字,皇帝的一些手谕都是皇帝口述赵谦书写的。

    赵谦的官名是皇帝发明的,唤做文和常侍,派他出来迎接左三相一行,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太子并没有与左三相一起入宫,而是往西去长安了,走之前告诉左三相这次遇刺的事情,皇上下旨要太子负责追查,直至找出真凶。

    左三相和刘敬传等人又是一番感激,讲了一堆客气话。

    鞠文丽走了五里路之后,赵谦还是把她背了起来。

    左三相看了看这位“位高权重”的文和常侍赵谦,心中不由得起了钦佩之情。

    过去自小便听说书人讲起太监不是好东西,祸国殃民欺瞒皇帝,因此左三相在晋王府从不与府里的太监多说一句话。

    可这一年多,先后见了两位太监,一位年少沉稳能统领千军万马,另一位文质彬彬待人谦和。

    即使是装出来的,也不容易,那些读圣贤书的大儒们怕是装也不会装。

    刘敬传在后面见赵谦背着鞠文丽有些吃力,便赶上前来要接过鞠文丽。

    赵谦躲了一下“刘大人,没事,看着这小姑娘,我想起我的女儿了,就当是背我女儿了!”

    “叔叔,你女儿也和我一样重吗?”

    “不重,不重!你们都很可爱”

    “哦,那我可以和她玩吗?”

    “我已经十三年没见过她了,要是她哪天来了,我就带她去找你玩!”

    刘敬传准备继续问话,左三相转身拉了拉刘敬传。

    左三相在晋王府的时候听说过这些太监的来历,皇帝重新一统天下之后,原来的太监大多都死了,连同赵谦在内都是从民间选拔来的。

    能自愿来做太监的,大多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读书人。为何是读书人,一来是读了十多年书不想下地种田,也无田可种,二来手无缚鸡之力当不了兵也打不了劫。

    这赵谦便是自愿阉割入宫做太监的其中之一,所以再问下去实在不妥,左三相便赶紧制止了刘敬传。

    走到四更时分,终于来到了宫门口,早有一群禁军和太监打着几十个灯笼在等候。

    “大功臣左三相等有功将士入宫觐见天子!天下太平!万寿无疆!”

    这一唱名,便一个接一个传递到内宫了。

    接着从崇德殿方向由远及近由小到大的传来命令“宣左三相等人进崇德殿觐见!国泰民安,天子万年!”

    赵谦看了看在旁边等候的禁军和太监咳嗽了一声“咳,左大人回来九死一生,本来是给各位准备了常例的,待朝会散了之后,各位到我住所去领常例,双份!”

    众人都应答了一声落,明显比先前少了几分喜色。

    赵谦给左三相解释到“这皇帝在五更前宣诏入宫的官员,要么是有封赏,要么是委以重任,至少也是一州刺史或者别驾。自弘德三年起,益州刺史段春华给了唱名太监禁军第一笔打赏后,以后凡是受封赏升官的官员,都或多或少的要给太监和禁军常例。”

    “原来是这样,要是不给的话,难道他们还不让官员们进宫了不成?”

    “那倒不至于,只是不给常例的官员进宫会慢许多,一些要注意的细节也无人提醒。出宫要是有封赏,也无人

    肯给他帮忙,不过一些小事罢了。”

    “赵常侍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在宫里见皇帝,像我这样的一辈子都没有几次机会,若没有公公们的提点,恐怕会出差错,兴许升官转眼变成罢官都不是没有可能!君前失态不是闹着玩的。”

    “左大人果然智慧超群,不愧是能扬名西域的帅才!古往今来,有多少大人物,败在这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手里,因为一些小事断送了大好前程!对了,左帅与诸位刚才若有出恭如厕或是其他的小事,过了第三道门后便再没机会了!朝堂之上至少两个时辰都要跪着或站着,还有嘴里要含着鸡舌香,以免失态!”

    “多谢赵常侍提醒,左某一定找个合适的机会答谢!各位都停下来,静气呼吸,若有要如厕或是喝水的,赌赶紧说与赵常侍,不然进宫之后就得先忍着了。”

    一起进宫的还有被特许的三名亲兵和两名护兵,几人连忙去如厕,回来喝水的时候,赵谦提醒他们少许喝一点即可,不然在崇德殿站久了恐怕人会受不了。

    “各位进了大殿,多磕头,多谢恩,皇帝问谁谁就说话,多说万岁吉祥,顺着皇帝的心意来,切记切记。再有,不可以多言,皇帝不问便不要自作主张多说话!”

    “大家都听明白没有,赵常侍说的,可是金玉良言,一定要记住,包括我左某人,一定要提起精神万分小心!皇帝面前可不能乱说乱来!”

    其余人都深呼了一口气,有的人有些发抖“我都快出冷汗了,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样子,这回我也是见了真龙天子了,回家之后也能显摆显摆了!”

    赵谦马上摆了摆手“不得大声喧哗,进到崇德殿之后,不要把头抬起来,更不可直视皇帝!”

    “都注意点,不要得意忘形,从刚才开始,一切听赵常侍嘱咐,不要再说话了!”

    “左伯伯,皇帝有这么吓人吗?”

    鞠文丽在赵谦背上被吵醒,这么一问,赵谦笑了“皇帝是真龙天子,是大好人,不吓人!小姑娘切记不要在殿内随意走动,要跟着你左伯伯,不要随便说话,殿上人太多,我怕他们吓着你了!”

    “好,叔叔,我一直都是听话的孩子!”

    五更鼓响,左三相一行来到了崇德殿门口,殿门前四个红衣内卫执戟交叉站立,两名太监一左一右喊到“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勤政爱民,四海归心!”

    左三相只听得背后一阵脚步声,转身看去,只见文武官员从殿外左右两侧依次奔涌而来。

    文官排在第一的是萧显,武官跑在最前面的是王复。

    陈余、元修文、邓华、裴云、龚破虏、田钢峰、温延儒、谢范文等人紧随在后。

    文武官员队伍的两边,各有十个太监提着灯笼照亮殿前的石板。

    “左大人,您先请,刚才不必拘礼,皇帝已在殿里等候多时了!”

    太监一左一右推开殿门,左三相在赵谦的指引下第一个进殿,往御座上看了一眼便跪倒在地,头埋在地上,屁股撅了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左三相回朝复命!叩谢天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等回朝复命!叩谢天恩!”

    刘敬传带着剩下的八个人一起跪在后面山呼万岁,朝臣们也依次进殿跪倒山呼万岁。

    皇帝从御座上站起来高喊“大功臣左三相威武!大梁将士威武!朝中文武官员尽忠职守威武!诸位平身!”

    众臣谢恩,皇帝从御座上继续往下走,走到了磕头磕红了脑门的左三相面前摸了摸他的脸。

    “元龙,你瘦了,也黑了!你是大梁的大功臣!是大梁的荣耀!”

    左三相连忙跪下“臣能立功全靠陛下神威所至,化外蛮夷无不慑服!更有陛下居中指挥调度,全国物力财力供给征西大军,才有这胜果!皇上万岁!大梁万岁!”

    皇帝拉起左三相“元龙,你也学会了这一套,我可是知道你左元龙一直都是以狂傲闻名!哈

    哈,怎么现在也开始说这些歌功颂德的话了!对了,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该如何封赏你啊?”

    左三相又要跪,皇帝按住他的肩膀“今日你不必再跪!朕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你可要如实回答!”

    “微臣只想要良田百顷,宅院三座,赏钱十万贯足矣!”

    “哈哈哈哈,你倒真是个滑头!你不要官位爵位,莫非是要归隐田园?”

    “朝廷官位和爵位,乃是出自陛下和朝廷,微臣岂敢僭越!但凭陛下差遣,臣万死不辞!”

    皇帝大笑几声又转身往御座上走去,边走边回头对群臣说“诸位,都看看,这就是你们平时说的狂傲不驯的左三相!朕看此人任劳任怨,为人谦和有分寸,是个难得的将才!为国家收复几千里国土,我看卫青霍去病再世也不过如此!萧丞相,你是文官之首,你觉得左三相论功封爵,该封什么爵位啊?你可不要和左三相一样滑头,你是丞相,代表着百官!”

    萧显双手一拱,耳朵颤动了几下“臣根据朝廷的制度来看,左三相当封忠靖伯!”

    “萧丞相,你说的是朝廷制度,朕问你,如此大的功绩,大梁开国三百年以来,其他封公封侯的可有谁与左三相相比?”

    “这,皇上,此一时彼一时也,左大人的功劳确实大,可朝廷祖制不可违,左大人一不是世家,二不是宗室贵戚,此前也未出任过封疆大吏,若贸然封公封侯,恐怕世人会有非议!”

    皇帝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好,萧丞相的意思,朕知道了!王大将军,你觉得左三相这征西将军被免了,朕该给他一个什么官?你该不会也拿祖制告诉朕左三相只能继续做征南将军征北将军吧!”

    王复连忙上前一步跪下“微臣不敢,左大人的功绩,可做大将军”

    “哈哈哈哈,王大将军,你不要担心,朕不会夺了你的大将军位置,你这人,就是患得患失,想以退为进!各位,这左三相封爵封官的事,朕让你们十天后朝会给朕答复。朕不能让左三相因为得了朕的封赏而得罪了百官!你们要用心的去议这件事!对了,元龙,你这身后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历,可否给朕说一说?”

    “陛下,此女名叫鞠文丽,是高昌王鞠永文赐姓赐名的王族,曾经救过鞠永文。这次她们一家主动要求来中原觐见天子,一睹真龙天子神威!臣冒昧自作主张便把她们带来了!”

    左三相朝着鞠文丽使了个眼色,鞠文丽低着头跪下喊了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鞠文丽,抬起头来,这话是左大人教你说的吗?”

    “不,皇上,左伯伯只教我不要乱走动,不要乱说话!可是我看皇上是个很好的人,一点都不吓人啊!”

    “哈哈哈哈哈,谁告诉你朕很吓人的?哈哈,说来听听!”

    殿上众人也忍不住笑了,有的只道是左三相收买当地人来给自己贴金好给皇帝歌功颂德,结果这小女孩太傻了,竟然说实话。

    “从我们到京城外面,就有很多人告诉我要小心要注意,在宫里不能随便说话,在宫里要是饿了也不能说,不然会惹怒皇上的!”

    “哈哈哈哈哈,那你说说看,你现在饿不饿?”

    “很饿,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皇上,我说了你不会发火吧!”

    “好好好,这小姑娘如此诚实,朕很是喜欢,来来来,赵谦,去给这位叫鞠文丽的小姑娘安排糕点!就拿到殿上来让她吃!”

    “皇上爷爷,能不能给我爹娘也拿些糕点,她们也饿了!”

    鞠文丽的父母连忙在后面拉鞠文丽“我们不饿,不饿!”

    旁边的几个士兵也吞了吞口水,皇帝抹脸笑了起来“朕一时疏忽,赵谦,给左大人他们这十个人都安排糕点和红枣粥!全部拿到殿上来,元龙,你就带着他们在殿上吃,这也是皇命!皇命不可违!”

    “臣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六十九章:论功行赏

    在崇德殿朝会上吃东西,这是弘德元年到弘德十七年的第一次,在大梁朝堂上,总共也就有过两次。

    第一次是大梁高祖的割鹿宴,与十大功臣一起分食一头蒸鹿,从此便有了大梁开国以来的十大世家。

    第二次便是这位中兴大梁的皇帝在今日用糕点和红枣粥招待左三相一行十人。

    被一群人围观吃饭本来就很不自在,而且地方还是在皇宫大内被皇帝和百官看着。

    这比鸿门宴还要难受,既不能大快朵颐,不敢狼吞虎咽,也不敢不吃干净,皇帝的赏赐不吃的干干净净便是抗旨。

    在糕点和红枣粥送上来之前,皇帝逐一问了每个人的情况,一番安抚和鼓励,让众人热泪盈眶。

    亲兵牛黑娃更是泣不成声,以前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崇德殿和这么多的大人物并肩站立,还能得到皇上的褒奖。

    “朕自一统天下十七年来,所见忠臣良将,莫过于此,西域离京城万里之遥,补给匮乏,人马稀少,要不是大忠大勇大义之人,焉能立下此盖世奇功!今日在这崇德殿上,朕命你们只准吃饱,不准讲什么繁文缛节!这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得认认真真看他们吃饭,不得说话走动!”

    其余人看向左三相,左三相跪下谢恩,其余人也跟着一起跪下“谢皇上隆恩,微臣等遵旨吃饱!”

    吃的人只顾埋头吃不敢顾及四周,看得人其实也挺尴尬,皇帝赐给有功将士的饭食,其他人只能干看着,尽管吃饭的人吃相不好,但这些看客却不能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皇帝已经有言在先,不得说话走动。

    好在这十个人都已经很饿了,也没用多大会儿便把分量其实很少的糕点和红枣粥给吃的精光了。

    “诸位吃饱了吗?”

    “陛下御赐饭食,臣肚子饱了,这颗忠心也更饱满了!谢陛下隆恩!”

    要不是左三相抢在前面说这么一句,牛黑娃只差半个字就要说没吃饱了。

    其余九个人也是一致地回答吃饱了。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吃饱了,除了左元龙,其余人便论功行赏了!这战功名册左元龙是记在脑子里,还是随身带着啊?”

    皇帝投向左三相的目光样子很怪,左三相差点打了个寒颤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大卷绢布。

    “战功名册,皆由各营统领与大都护刘忠一起核准,臣不敢随意妄言!今日呈给皇上御览!”

    赵谦连忙接过这一大卷名册递了上去,皇帝示意赵谦给他打开。

    赵谦便缓缓地展开这卷绢布,只见名册最左边的都是战死的有功将士,密密麻麻,还有几十个新鲜字迹。右侧才是这次回来的人员名单,进到大殿的刘敬传与五个士兵都打了个小墨点。

    “刘敬传,身为粮官,能做到这几千大军无一日断粮,还能屯田自给自足。这功劳着实不小!萧丞相、王大将军、元司空、尚书令、车骑将军、大鸿胪、大司农,你们几位一起议一议,这刘敬传该怎么封赏啊?”

    皇帝点了七个人来议论这刘敬传的封赏,萧显和王复是既不与太子交好也不与晋王交好的,而元修文陈余邓华三人则是与太子有交情的,车骑将军是晋王的亲舅舅,大鸿胪田牧之曾是晋王府长史。

    刘敬传虽不是太子和晋王的门人,可他与左三相关系密切,左三相无疑是晋王的铁杆部下。

    萧显和王复飞快对视一眼马上说话了“臣认为,根据本朝制度,刘敬传的功劳,可以在京城升任四品官职,若外放州郡,可以任丛三品以上官职!”

    “臣认为,刘敬传长于军务,不妨外放边幽州、南荆州、交州等地任丛二品的刺史,如此正好人尽其用!”

    王复提议让刘敬传任州牧,看起来是做了封疆大吏,实际上是贬黜边境。

    王复想看看皇帝的反应,皇帝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等其他人的意见。

    “刘敬传擅长的是粮草转运、屯田积蓄财货,臣认为要人尽其用的话,可任漕河转运巡检使,整顿漕运河运,保障京城粮货供给!”

    元修文一下子说到当前的几大难题之一了,京城虽然繁华,可是粮食运输总是出问题,不是各地运到京城的粮食误了期限,便是在黄河里沉船。皇帝震怒之下连杀了十多个漕运官员,但仍是无济于事。

    不过要办这件事,难于登天,因为几大世家在京城的粮食买卖一直都是财源广进。

    让刘敬传去任漕河转运巡检使,怕是要置他于死地。

    车骑将军裴云深知其中利害立即反驳“以臣之见,这巡察漕河转运,是监察御史的事,并非刘敬传所擅长的,臣认为可把武威酒泉张掖划出来新建凉州,让刘敬传任凉州刺史,这才是真正的人尽其才。虽说只有三郡,地偏民穷,可也只有刘敬传这样的能人才能让这三郡富裕起来,只有这三郡成了富庶之地,我们才能把西域牢牢地抓在手里!”

    左三相听到这里无比激动,可他不能说话,只好握了握双拳。

    尚书令陈余眼珠一转“臣认为车骑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与武威三郡相比,眼下南海右郡等地更需要一位能人整治。南海右郡青壮稀少,本来富足的鱼米之乡,现在却要靠朝廷从南海左郡调拨钱粮供给。若是刘敬传能把南海右郡治理好,到时候南海的海运恢复,民富税足,不但不需要朝廷补贴,还可以给朝廷缴纳更多的赋税!”

    “老臣与各位大人意见倒是不一样,老臣认为,刘敬传可以接替我大司农之职,老臣今日便可以辞官让贤!有这样精通屯田转运的能人做大司农,大梁的钱粮必然能国用充足!”

    大司农邓华也知道刘敬传是人才,皇帝也有可能让刘敬传替代他。

    所以邓华以退为进,先把话说出来,倒不是邓华要保住自己的官位,实在是西征把国库的存粮耗费的只剩一千万斛了,一旦再有战事,朝廷根本调拨不出粮食供给。

    而眼下西边和北边都有可能用兵,大司农这个位置不好坐,不如就坡下驴。

    “臣认为还是要按朝廷制度办事,官位不能私相授受!也不能讨价还价,刘敬传任州牧最为合适,这便是臣的意见!”

    待田牧之说完,这七名大臣便一起看向皇帝,等皇帝最后定夺。

    皇帝把众人看了看摸了摸面前的绢布“嗯,看来各位的意见大致相同,这刘敬传可以官升丛二品的封疆大吏,不过眼下大梁的十九州都没有空缺!各州州牧无故调离,也是不合适的。朕看车骑将军的意见不错,把武威张掖酒泉三郡划出来,新建凉州。只是委屈了刘敬传要再去西边受苦,不知道刘敬传你自己愿不愿意啊?”

    刘敬传立即跪下“臣谢陛下隆恩,谢朝廷赏识!臣愿为陛下治理凉州,把凉州建成我大梁在西边的一座大粮仓!”

    “不错,不愧是从军之人,朕且问你,你要几年时间把这三郡穷苦之地变成粮仓?”

    车骑将军给刘敬传伸了五根手指提示,意思要回答五年时间,好取悦皇帝。

    刘敬传不慌不忙地答到“十年时间,便可成功!”

    不少人都窃笑,州牧最多做八年便要调任,他却回答十年。

    皇帝也有些吃惊和不快,这刘敬传还要十年才能治理好三郡之地。

    “你且继续说说看,为何要用十年之久?”

    刘敬传伸出三根手指“臣的第一个三年,要带着人走遍三郡之地,要看看到底有多少户口和能耕种的田亩,还有能种什么作物。臣还要绘出三郡田亩的图册,下一个三年便是把其中无主之地分给屯田的士兵或者当地人,若遇到之前藏匿田亩的还得追缴粮税。到了第七年,收获的粮食要奖励给耕种的士兵和农户,到了最后三年,再按田亩收取粮税!如此便能真正建起大粮仓!”

    皇帝心头一震,这不是要在三郡开展土断吗?当年李小飞就是因为建

    言要在大梁全国范围内开展土断,才被各大世家联合起来差点把他给整死。

    当时大梁刚刚一统天下,李小飞建议皇帝乘着一统天下的余威开展土断,结果世家开始谋划反叛,皇帝为了保住皇位更是打击李小飞这位第一功臣,与世家们联合起来逼得李小飞远走海外。

    所谓土断,就是居民按实际居住地编定户籍,以此明考课、定税收,避免世家大族隐瞒人口。

    今日刘敬传虽然没有说出土断两个字,可他要干的就是土断这件事,而且比土断还狠,连以前逃掉的赋税都要追缴。

    皇帝看了看七位大臣,大臣们却纹丝不动。

    “嗯,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清查田亩,会得罪不少人的,弄不好还会被人暗害了?”

    “臣为国尽忠,不怕粉身碎骨!这三郡之地,无主之地太多,藏匿田亩很少,若是能清查出田亩,再从雍州之地移民屯田,臣认为利国利民!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我想陛下和朝廷一定会支持我的!”

    看着刘敬传坚定的眼神,皇帝心里突然有一阵异样,于是站了起来“好,壮哉刘敬传!你所奏的,朕全部准了!朕赐你斩马剑一把!凭此剑清查田亩,无论是谁胆敢阻挠,先斩后奏!”

    朝堂上众大臣都愣了一下,不过也都齐声高呼万岁。

    因为没有一个世家在武威张掖酒泉三郡有产业,刘敬传要在这三郡之地折腾土断,就由他去吧。

    刘敬传的封赏一确定,剩下的五个士兵,各自封了杂号将军赏赐钱财布帛。

    不过这布帛赏赐是按期给赏的,每年在国库领取三十匹绢布。

    最后被封赏的是鞠文丽一家,经过朝臣们的议论,给鞠文丽的父亲鞠忠封了个归义侯,赐了一座侯府。

    这侯府便挨着李小飞的府邸,左三相在心里很是不平,刘敬传和自己手底下诸多将士,都没有封爵的,就连自己还只能得到伯爵。

    而鞠文丽一家从高昌来觐见,朝臣们竟都同意给侯爵。

    不过一想到战死的那些将士,左三相也就慢慢平复了,而且左三相的爵位不出意外也会提升为伯爵,皇帝让众人再议的目的便在于此。

    待出了崇德殿,左三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长舒了一口气。

    出了宫门,左三相猛然醒悟,差点着了那帮家伙的道,明摆着就是让左三相为了封爵的事情来为将士忿忿不平,进而得罪皇帝与一些大臣。

    “我是什么人,岂能着了你们的道?笑话!”心想着这些事,左三相差点撞上了路边的一棵树。

    “左先生!左先生!小王才回京城,没能及时去迎接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啊!”

    左三相扶着树抬头一看正是牵着马的晋王和时晋王府的几个侍卫。

    “左某拜见晋王!”

    左三相立即下跪,晋王伸手扶起“前段时间父皇派我去豫州一带暗访漕河运转之事,因此没能及时派人去接应先生!”

    “晋王太客气了,左某适才手上连份薄礼都没有,也真是对不住!”

    “先生哪里话?谁不知道你是个清官!走走走,去晋王府,咱们一起吃那白菜豆腐汤和胡饼卷烤肉!”

    “哈哈哈哈,那左某不客气了!”

    刘敬传晋升为刺史,还不能跟着左三相一起出宫,必须得去丞相府先熟悉职守,还得领取官凭印信,之后再去西门附近的尚书令官衙领取官服和其他用具,最后由光禄寺卿和大鸿胪安排车驾随从去上任,整个过程办下来至少要一个月。

    而且刘敬传也是个清官,如果不给这些府衙门打点,估计要拖上半年才能从京城出发。

    好在皇帝知晓这一切,派赵谦领着刘敬传去办理,这才能顺顺当当进了丞相府。

    没办法,刘敬传身无分文,丞相府的大门他都进不去。

番外篇:少年左三相

    “老板,来碗汤面,多点面片!”

    “好咧!”老板随口答过,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浑身污垢头发蓬松的少年。

    老板手里的大勺子停在了半空中“客官,本店是小本生意,先付钱再煮面!”

    少年眼睛一斜,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铜钱拍在桌子上“我可不是吃饭不给钱的人!你放心好了!”

    老板看了看铜钱笑了“客官,钱不够,这只够半碗!”

    “你这里一碗面不就是十五个铜钱吗?何时涨到三十了?你今天是非要欺负我不成吗?”

    老板放下勺子伸手去拿钱“唉,不是我欺负你小小年纪!前不久县里又加派捐税了,说是剿匪的,可这匪越剿越多。唉!明天又得交钱了,他们找我要钱,我这面自然就要涨价了。你还别说十五个钱一碗面,我爷爷那时候煮面都是五个钱一碗!这世道,嗨,我给你说这些干嘛?这半碗面我给你煮了,我多放点野菜和汤,你就和着吃吧!”

    “行了,老板,煮面吧,我可饿着肚子!”

    “好咧,汤面半碗,野菜若干,热汤倒满!”

    老板边吆喝着边把切好的面片和野菜一起丢进锅里。

    盛上来的汤面依稀能看到几块面片,其余的全是野菜,少年看了一眼便狼吞虎咽起来。

    街面上的人依然很多,乐安实至名归,虽说天下大乱几十年了,可乐安县城至今还没遭受过战火,不少有钱人纷纷带着金银财宝躲在这座小城里过着不错的日子。

    可乐安城外的乡村就大不一样了,无止尽的徭役兵役,已经十室九空了,这少年便是从乡下跑进县城的。

    待少年吃完汤面,起身准备离开,马上便被两个公差给按住了。

    “捕获逃亡人犯一名!店家窝藏罪犯,同罪!”

    这面馆老板立即就哭着跪了下来大呼冤枉“大人啊,我与他素不相识,我不知道他是逃亡人犯啊!还请大人明查开恩啊!求求大人了!看在我表叔周师爷的份上,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哟,还翻着周师爷这本老黄历呢?不灵了!如今县里刘县丞主事,他手底下有几千兵马,大事小事都是他做主了!周师爷只会耍嘴皮子笔杆子,不灵了!先跟我们走吧!”

    “小人有眼无珠!小人知错了!还请二位容我回家一趟!”

    两位公差相互使了个眼色“行,你回去!都是这县城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事还是可以通融的!”

    几个人正说话,少年从凳子上一声怒吼挣脱往城外跑去。

    “快拦着他!不要让他跑了!”

    “都让让,抓人犯了!”

    少年在人群里穿梭自如,二位公差却是气喘吁吁。

    不过巡城的士兵却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不一会儿便按住了少年。

    “抓获逃亡人犯一名!押送城外军营做苦力!”

    少年用尽全力仰起脖子大喊“我不是人犯!我不是人犯!你们抓错人了!”

    周围的人群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做生意的做生意,逛街的继续逛街。

    两个公差连滚带爬的过来招手“兄弟们,这人犯是我们先发现的,我们还得带回去交差呢!如今城墙也需要加固!”

    士兵们一把掀开两个公差“去你的!是你们说了算还是刘将军说了算?你以为刘将军真愿意做你们的县丞啊?要不是几个老爷苦苦哀求,刘将军早就把兵带去其他地方了!滚一边去!什么东西!”

    少年大笑起来“狗咬狗!两个哈巴狗,除了欺负百姓,你们就是怂货!”

    士兵们接下来便是一顿毒打,几乎要把少年给打死。

    打完之后少年仍是一副轻蔑的表情笑着。

    “把他游街拖出去!这小子竟敢藐视王法!老子看他是不想活了!”

    几个路人看不过去,嘟囔了几句,便挨了带头的士兵队长几鞭子。

    “看什么看?官军打人!不,官军维持治安!都看好了,这就是反抗朝廷的下场!”

    路边一位老人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言语。

    其余人也都各自低着头继续忙自己的事,这些士兵可真是惹不起。

    眼看少年马上会死于非命,迎面来了一辆马车挡住了这群士兵。

    士兵们纷纷跪下,看来是个大人物,人群也都望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让这群凶神恶煞的士兵都跪下。

    马车停下,四个衣着华丽背着长剑的仆人掀开车帘,请出来一位少女。

    少女缓缓走下马车,抖了抖身上的红色斗篷微微一笑“都起来吧!你们不是答应我不再随意伤人害人了吗?怎么今天又当街打人,还把人打的这么惨?”

    队长起身低着头回到“小的们抓获盗匪一名,正要绑他去刘将军那里审问!”

    “人都快被你们打死了,就算是人犯,也不能这样子打法!何况我看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是逃亡的人犯?这个人我看他不会是人犯,把他放了!”

    “大小姐!这可是杀人在逃的江洋大盗啊!”

    “牛三!住口!你当本小姐是白痴吗?今天这个人,本小姐带走了!”

    少女一声令下,两个背着长剑的仆人便架起了少年,另外两个仆人抽出长剑横在面前。

    士兵们只得乖乖地退后,目送少女把人带走。

    少女在车上坐着,仆人们架着少年在前面走着,马车走的极慢,因为这少年身上的味道太大了,少女不断地捂着鼻子。

    “这些当兵的,愈发没有规矩了!简直是草菅人命,他们做尽坏事,别人却把账算在我爹头上!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爹爹整治整治他的部下!”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在下倒是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纵然你爹是刘将军,也管不了他们的!”

    少女差点气个半死,换了寻常人,从鬼门关被人救回来,必定是千恩万谢,这少年倒好,上来就当着她面说他爹上梁不正。

    “活该你被打,早知道不救你了!你这人这么不会说话,早晚被人打死,我救你真的是多此一举!”

    “小姐,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早上不过来吃半碗面,他们就硬说我是盗匪,要抓我。对了,不光这些当兵的抓我,公差也抓我!”

    “活该!脏兮兮的,又臭又脏!不抓你抓谁?你别说话了,本小姐心情不好!”

    少年却笑了“原来还真有不食肉糜的事啊,你是大户人家小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穷人的日子。得了,谢谢小姐救命之恩,两位大哥把我送出城,我继续去山上过日子去!”

    “又臭又硬!你一出城,还不是又被抓回去打死,你刚才得罪了这一队兵,没有本小姐的保护,你活不了的!”

    “我真后悔,没有听老爷爷的话,没有跟他走,竟然跑来城里吃半碗汤面!结果走不了了!”

    少女揭开车帘打量了一下少年“搜他的身!搞不好他真是个贼,他这样子,哪里来钱吃汤面!”

    两个仆人马上把少年按住搜了一遍,竟然从贴近肚子的破布里面搜出来上百个铜钱。

    “好,人赃俱获,今天本小姐来审你!带回去在柴房锁着!”

    少年又开始大吼“我不是贼!这些钱是老爷爷给我的!我不是贼!”

    “我看你和那牛三一个德行,都以为本小姐是傻子?告诉你,本小姐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这世道,在乡下哪里还有人能一下子拿出上百个制钱?你编瞎话也编的像一点!”

    仆人们拿出其中十几枚铜钱朝着少女走了过来“月如小姐,这些铜钱上面有血迹,看样子时间不会太久,我尝了一下,是人血!这个人可能牵扯到命案!”

    “快把他捆了!我就看他不像好人,被人暴打了一顿,居然还能这么精神!弄不好就是卧龙山上的土匪们派来的内应!”

    “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土匪!我是好人!”

    少年歇斯底里的喊着,眼睛通红,不过马上就被人用绳子和破布塞住了嘴巴。

    被带回刘府柴房后,刘月如倒是没有打他,只是把他捆在柴房的柱子上慢慢审问。

    少年死活不承认,仆人建议还是用刑“月如小姐,牛三他们那般往死里打,他都没有招认!不用刑是问不出来的!”

    刘月如犹豫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不,要是这样,我和牛三他们还有区别吗?我看饿他个三天三夜,不怕他不招认!”

    少年翻着白眼嘲笑到“我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温柔娴淑的,想不到竟然这般歹毒!我要是饿死了,做鬼都要缠着你!”

    刘月如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的是太惹人发火了“把他松开,戴上枷锁脚镣!关在柴房,外面加锁!饿他四天四夜!走!”

    到了第三天夜里,刘月如偷偷在窗边去看,这少年正在嚼着什么东西。

    “打开门!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给这个盗匪送吃的!”

    门打开,仆人们的灯笼照了过去,只见这少年正在咀嚼竹笋,这几根竹笋是柴房地上冒出来的。

    少年继续嚼着竹笋咽下去,刘月如看了看剥开的笋壳“你倒是行,连这个都能吃下去!当初应该把你捆在柱子上的!”

    “月如小姐,我看此人并不像是盗匪,习惯了喝酒吃肉的人,是吃不下这生竹笋的,又涩又苦,这人是个农家少年无疑!”

    “小子,只要你肯说出那些铜钱是哪里来的,本小姐就放了你!”

    “你们这些城里人,说话都是不算数的,我吃半碗汤面,就五块面片,还收了我十五个钱。现在又来骗我,我说与不说还不是被你们整死!”

    刘月如扬起手来准备打他,举在半空中又停了下来“算了,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他煮一大碗汤面,加肉!等他吃完了,就送他出城吧!小子,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少年坐在地上直视着刘月如“不要叫我小子!搞不好我比你大!我有名字的!”

    “那你又不说?”

    “我一路上不是被打,就是被堵了嘴,然后就枷锁脚镣饿饭,我怎么说?”

    “算了,算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不,先吃了汤面再说!”

    “给他煮来!遇上这种人也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又穷又臭又一幅欠打的样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知道啊,蒙月如小姐搭救,不然我前几天就死了!报答什么的我也就不说了,你是大户人家啥都不缺,我连乞丐都不如!”

    刘月如扇了扇鼻子直接出去了,一阵干呕“等会儿他吃完了再叫我!”

    很快一大碗牛肉汤面送了过来,少年呼哧呼哧连喝带吞一眨眼功夫就吃完了“怎么大户人家都这么小气啊!我都没吃饱!”

    看守的仆人倒是可怜他,立即叫人又去煮了一大碗。

    待少年吃完第二碗牛肉汤面,刘月如又过来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好,你们讲信用,我也不能不够意思。这些铜钱确实

    是一个老爷爷给我的,不过钱是几个死人身上的,人不是我杀的,他们追杀老爷爷,老爷爷却杀了他们!”

    “哼!你这人太不老实了,刚吃饱就又编瞎话,一个老爷爷能杀死几个人?”

    “月如小姐,这样是问不出话的,他既然说了是死人身上的,那就让他带路去找到尸体,这样就能弄清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刘月如看了看这位仆人“好,不过现在太晚了,还是白天去吧!”

    “哈哈哈哈,什么太晚了,你就是怕鬼!原来动不动就要捆人饿饭的月如小姐也怕鬼啊!”少年又开始嘲讽起来

    “去就去!有四位武艺高强的叔叔保护我,怕什么?”

    四位仆人犹豫了一下“月如小姐,这件事我们还是请示一下刘将军,毕竟城外最近不太平!万一”

    “没有万一!四位叔叔的身手我知道,就算这小子有同伙,你们也能打发!走吧,走吧!”

    四位仆人只得再带了三十个家丁一起出门。

    路上一路问下来,才知道这少年名叫左小七,本来是李家村的人,父母被土匪害死了,家里的房子被官府收了去,田亩也被族人给分了,就成了流浪儿。

    到了城外一处山坡,少年指着一处散落着红色花瓣的草丛“就在这草下面的土里,这花是我放在上面的!”

    “这次要是骗了我们,我们就把你埋在这里了!”

    家丁们挖开土,里面果然有五具尸体,都是死于剑伤。

    四位仆人打着灯笼仔细看了看“这五个人的手上有很厚的茧疤,也都是习武之人,左小七杀不了他们!而且除了一个人是被刺了两剑,其余人都是一剑毙命!”

    “这位大叔真是厉害,就像当时在这里一样!”

    “能得到你小子的一句好话,真不容易。被刺两剑的人是不是武功更高一些?”

    “不,被刺两剑只是为了留活口问话,所以第一剑刺的浅了一些,问话之后再刺出第二剑灭口!”

    左小七鼓起掌来“厉害,厉害,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你们知道我没有撒谎了吧!”

    个子最高的长胡须仆人转身盯着左小七“小子,我真的好奇你怎么没被人灭口!要知道天下这样的高手不超过五个!”

    左小七得意起来“那有什么?那老爷爷要收我做徒弟,我都没跟他走!我啊,就拿了钱准备去城里吃饱喝足买身衣裳了去做个伙计!”

    有点矮胖的仆人拿了一块令牌过来“各位,死的人可是朝廷的人!这块令牌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梁军的令牌!”

    “我们不是梁军吗?”刘月如有些惊诧

    “我们只是新近归附大梁皇帝的,算不上!看来被追杀的人身份极为特殊!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几十个火把亮起,数百人围了过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包庇朝廷钦犯!”

    “快带月如小姐走!”高个子仆人连忙拔剑防御,让矮胖的仆人背上月如往城里走。

    可是已经走不脱了,包围他们的人杀死三十个家丁就用了吃根黄瓜的功夫。

    一下子就剩四位仆人和刘月如左小七了。

    左小七拉着刘月如往草丛里一滚“跟着我下山去!”

    四位仆人抵挡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死在了乱刀之下。

    左小七带着刘月如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人再次围住。

    “我爹是刘将军,你们不能杀我!”

    “你爹是谁都没用了!今天在这里的人都要死!”

    左小七这时跪了下来,刘月如踢了他一脚“原来你还是个怕死鬼!被你害死了!”

    左小七却仰天大喊“老爷爷,我愿意拜你为师了!你快出来!只要你救下月如小姐,我就跟你走!”

    围住他们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以为这少年疯了。

    不料一道白光闪过,离刘月如最近的那位身披铠甲的头目的脑袋便掉到了地上。

    刘月如直接一声尖叫晕了过去,接着白光在地上如同游龙一般舞了一阵,火把全部熄灭,先前还要斩草除根的人此时都没了脑袋。

    “小子!为了收你这个徒弟,老夫又多造了杀孽!你可倒好,看上人家姑娘了!这一次,你要是在不跟我走,我就把你也给杀了!”

    左小七抱着刘月如笑到“我可是老爷爷的救命恩人,你杀我是违反江湖道义的!”

    “行了,跟我走,此地不能留了,你背着她,我们送她回府!”

    “我怕被城里的官兵给抓了!”

    “谁要你走城门了,我们从护城河边的狗洞钻进去!”

    “不行,我左小七堂堂男子汉,怎么能钻狗洞!”

    “那你背着她从城门走,我就不去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钻就钻!”

    刘月如醒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床上,以为是做了个梦,不过等管家慌慌张张的在府里大喊不好了的时候,她知道昨夜发生的都是真的。

    再带人去找左小七,已然是找不到了。

    卧龙山上,老者把自己的长剑递给左小七“做我的徒弟,要改个名字,不能叫小七了。我给你起了个新名字,叫左三相,是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那个寿者相,就免了吧,在这乱世就不要侈谈寿命了!”

    “左三相?您是说我从现在起就叫左三相?什么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我都不懂啊!”

    “我会教你的,三相,跪下!”

第七十章:封侯

    在晋王府左三相边吃着胡饼卷烤肉边给晋王讲着在西域的种种经历,晋王如同一个听书的少年拿着一张胡饼痴痴地听着。

    也就是他俩了,旁边的太监侍女们都自顾自的在嬉闹,完全没把这二位放在眼里。

    倒不是不怕晋王和左三相,而是之前的数十年成了习惯,左三相讲的眉飞色舞活灵活现,晋王听的是如痴如醉。

    左三相在其他地方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都比不上在晋王府一年说的话,而晋王竟也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听着左三相讲一些江湖奇闻与民间怪谈。

    而这次就更不一样了,是西征的真实经历,从前听这位老师自卖自夸,晋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有些怀疑。

    其他人不止一次提醒小心左三相是第二个赵括,这话传到左三相耳朵里,左三相却哈哈大笑“第二个赵括又何妨,只要不遇到白起,其他人根本不是赵括的对手!”

    而这一次,左三相一下子成了比肩卫青霍去病的名将,实打实的战绩与功勋,以至于今日其他的属官都请假回家了。

    晋王也知道这些人羞于见到左三相,左三相吹了十多年竟然真的成了一代名将,而这些瞧不起左三相的同僚们却还是只能靠着晋王这张招牌过日子。

    待左三相讲完如何在玉门关肃清匪徒之后,晋王推了推面前的那碗青菜豆腐汤“左先生,汤快冷了,先喝汤吧,对了,这府上其他人怕见到左先生不好意思,今日都告假了,可是总要见面的,还请左先生到时候手下留情!”

    左三相抹了抹嘴巴“是我一时兴奋过头了,我这人过去这些年确实狂傲自负,得罪了不少人,幸亏有晋王殿下庇佑!既然是同在晋王门下,左某人这张嘴从今日起便会克制了。晋王殿下心智高超,心地又善良,总是为他人着想,太仁厚了。不过左某既然蒙殿下叫一声先生,左某还是提醒殿下,在殿下这个位置上,善心太多不是好事,总是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也不是好事。要知道这世道险恶啊!”

    “先生,你当初讲你和月如小姐的故事那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哈哈,先生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觉得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争取的,我便争取。害人之心我不想有,防人之心我也是有的!我也知道现在东宫的人都对先生和本王虎视眈眈,现在先生立下盖世奇功。明面上是晋王府得势了,实际上树大招风,反而不利!”

    左三相笑了“晋王弱冠之年能有如此心机城府,当真了不得,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意气用事仗剑闯荡江湖!果然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啊。左某的出路其实不重要,皇上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之,再不济杀了我也无妨。不过到现在十七年了,都没有削藩,皇上暂时还不会弃了我这把刀!”

    晋王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先生是说父皇要用你来制衡甚至打压世家?”

    左三相伸出双手指了指左右,晋王立即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正是如此,当初弘德元年,世家势力太大,皇上能仰仗的李小飞南海旧部十不存一,崔光远满门一夜之间遇害从此下落不明。所以削藩整顿军务在全国土断的事便就此作罢!可是现在过了十七年,皇上的金良卫已然成了气候,而且世家们早已不是铁板一块,而李小飞的归来又吸引了世家们的注意力。我想皇上就快要动手了!”

    “李小飞不是出海了吗?他不过回来半年,又能有什么影响?”

    “晋王可知道李小飞留了一半以上的旧部分散到大梁各地了,这些人都不是寻常人。世家们为了盯防他们,势必要分心,而皇上在幕后一手操纵东宫与晋王府的争斗,其实就是在分解世家的力量。唯独王家和萧家没有站队,是因为他们占据的财富和地位是最大的。萧家王家本来就有冤仇,却能为了对抗皇帝暂时放下,也没有卷入东宫与晋王府的争斗。我想皇上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王家,因为王

    家还掌握着大梁四支精锐,而且王家子弟能征善战者极多,对皇权已经产生了巨大威胁!”

    “可萧家不会坐视不管,王家也不会束手待毙!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皇上已经年近七旬了,而太子与殿下都是性情柔和之人,皇上不会把难题留给后人。所以在这一两年内必有动作,我想皇上在等李小飞的归来。只有李小飞回来之后,才能有更大的赢面!”

    “李小飞不是被父皇赶走过吗?而且传闻说父皇几次都要杀他,父皇忌惮此人!”

    “皇上何等圣明,哪里会真正的不辨忠奸?只是为了麻痹世家大族,不得已而为之!”

    晋王一下子不说话了,过了许久看了看四周才说话“左先生,你何必说出来呢?不过,要不是你说,连我都没看出来!”

    左三相吃掉最后一块胡饼,擦了擦手“我知道王府有他们的眼线,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了。该翻脸的终归是要翻脸,有些事情必须得见血,光靠谋略是不够的!在李小飞回来之前,我将是那个众矢之的,用来争取时间!”

    “左先生,要是你现在隐退,凭着你的武艺和才能,完全能够安享余年,你不后悔吗?”

    “如果我选择退让,当初就不会进王府了,人向死而生,反正都是死,何必在意死的方式呢?我名三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其实还有一相,便是无寿者相。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人生短短数十载寒暑,何必活的畏畏缩缩?”

    “或许是人生而不同,我虽然生在漩涡中心,可是到现在二十多岁了,其实仍然不想与人争斗,虽然那个位子我也有机会,可是我并无兴趣!或许做一个饮酒赋诗郊游的文人墨客,更适合我!”

    “晋王难道对王妃也没有兴趣?刚才进府,听见内堂有人呼王妃,左某要恭贺晋王成家了!”

    晋王摇了摇头“都是冲着王妃乃至将来的皇后位子来的,满脑子心机城府,每次看到她们两个,我感觉便是看到了两个谋臣,而不是女人。要不是为了父皇,可能我早就主动请求去偏远的地方去做藩王了!”

    “晋王,作为师傅和朋友,左某敬重你。可是你生在皇家,有些事便身不由己了。你无心皇位,可你身边的人却紧紧盯着这个位置,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上这个位子。而且即使你不争,太子那边并不会领你的情,你们是兄弟,也是对手。东宫的属官对待晋王府的态度,想必晋王也领教过了。你确实比左某这样醉心于功名的人高尚许多,可是这世道并不会因为您的高尚而对你友好。将来太子做了皇帝,你何以自处?”

    “太子哥哥与我性情一般,不会对我痛下杀手的!左先生多虑了!而且我们之间的争斗不正是父皇故意弄出来分散世家精力的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皇上是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你和太子无论谁继位,都是皇上的儿子,对皇上而言只要不被改朝换代,皇上就赢了。可太子那边就不一样了,晋王殿下赢了,太子的孩子将来就与皇位无缘了,而且因为晋王性情柔软,未必不会听信大臣怂恿斩草除根。反过来,正因为太子也是性情柔弱之人,也就容易被旁人左右了。要是太子刚毅强势,以强者的心态继承了皇位,反而会高姿态对晋王殿下您礼遇有加!而一个性情柔弱又常年受到弟弟威胁的太子登基之后,会不会猜疑他的弟弟,会不会铲除他的弟弟?”

    晋王又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难道就必须是这种结局吗?”

    “要想改写结局,只有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要么晋王争到皇位,对太子加以保护,不至于兄弟相残!要么晋王在纠合世家力量后,对世家痛下杀手,自己主动放弃与东宫的争斗!”

    “没有第三条路了?”

    “绝对没有,而且左某说的两条路,也都是在万丈深渊边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你不狠心杀

    人,别人就会杀你的朋友部下,到最后就会杀你!这便是这世间的真相!”

    “如果我执意退让,现在便退出这修罗场,你们会怎么办?”

    左三相笑了“晋王殿下何等聪明,竟然说出这样的傻话!晋王的爵位可以罢黜,可是您的皇子身份和身上的血脉罢黜不了!如果你无权无势只会被人利用成为工具和傀儡!到时候不仅太子不能容你,或者皇上也会把你这个隐患给除去!你有实力抗衡东宫的时候,你是皇上的棋子和利剑,可是你要想独善其身便是背叛了皇上!”

    “何苦生在帝王家!可是我现在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在这王府再呆了!左先生你我师徒一场,难道就不能帮帮我吗?”

    说着话,晋王就给左三相跪下了。

    左三相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连忙来扶晋王“晋王殿下,您行如此大礼,是要折煞左某啊!左某万不敢当!晋王殿下若是真不想在王府待了,左某倒是有个主意,但是我想晋王殿下不会同意的!”

    “左先生,您说,只要您能让我不在王府继续待着,我怎么干都行!”

    “晋王殿下,可爱泛舟河上看两岸春风杨柳,听大河波涛汹涌,然后聚众饮酒吟诗作赋?”

    “左先生说笑了,要是能做到这些,那我做梦都会笑醒!我这些年一直装作简朴稳重,从不敢在父皇和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唯独只和先生说实话,先生竟然故意取笑我!”

    “晋王殿下太小看左某了,今晨朝会,皇上已经暗示有意派人去巡察漕河转运的事,这件事世家大族的官员皇上不放心,我这样没有根基的又怕办不好,那么必然会派一位皇子主办,让有经验的人协办了!环视朝堂,除了晋王殿下和刘敬传还有我左某人三人组合,再没有更好的了!”

    “看来先生还是要把我拉进漩涡里面啊!”

    “晋王殿下只要在世一天,就无法摆脱这个漩涡,这是你的宿命。但是晋王殿下可以改变整个过程,事情我和刘敬传去办,晋王殿下泛舟纵酒赋诗放歌都行!不过晋王殿下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当左某没说!”

    “愿意!”

    十天后的朝会,围绕着左三相的封赏,朝臣们一致认为左三相可以封侯,不过官职只能做正三品的少府,理由是左三相耗费国帑巨大,功过相抵,官职不能升迁。

    谁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皇帝点了点头“各位评议公允,朕心甚慰!既然可以封侯,那么便封为靖忠侯!赐侯府一座良田百顷,绫罗绸缎各一百匹,制钱一万贯!做少府是委屈了点,不过眼下众臣提议的漕河转运巡检之事正好缺人去办。就让朕的儿子晋王带着这新封的侯爷还有那位大家公认能去做这巡检的刘敬传去办吧!”

    众臣都没有料到皇帝会来这一手,刘敬传到凉州的赴任手续都快办好了。

    “皇上,刘敬传已经被任命为凉州刺史,这样变动,恐怕不利于凉州诸多事务!”温延儒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皇上,恐怕这刘敬传心中也会有怨言!”这一句恐怕,端的毒辣,陈余就这么一句话便显得刘敬传好像对皇帝有怨言了。

    “皇上,这巡检漕河转运之事,还需从各地抽调精干人手,要是仓促前去,只怕是无功而返”

    皇帝耐着性子听完,起身淡淡说了句“人手由晋王抽调,朕也会派金良卫协助,朕的儿子要是无功而返,朕便革去他的王位,贬为庶民!”

    这一句表态,意味深长,萧显和王复看到了皇帝眼中的杀机,看来皇帝准备动手了。

    裴云等人也十分紧张,这一次站队不光是站队了,要是晋王倒了,作为晋王的亲舅舅,裴家也会失势,以前忌惮萧家和王家是势力,但这一次却不得不使出全身气力了。

第七十一章:每临大事有静气

    这一日的朝会让王复和萧显猛然惊醒,皇帝十七年前的念头仍然没有打消。

    之前的让刘敬传去凉州土断,拒绝漕河运转巡检,不过是障眼法。

    但这一次在朝堂上众人也只能从人选上面提出反对,毕竟巡检漕河运转是群臣一直以来的“共识”。

    萧家在京城的产业占据了一半以上,王家占了一成,剩下的才是其他家族能够分到的,而粮米产业却被萧家和王家平分了,萧家产业大,王家有精兵,两家一合作,便垄断了粮米产业。

    也有其他人试图染指粮米生意的,不是被山贼劫了,便是货船失火或者沉了。就连朝廷运来的粮食,在丰年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沉船、被劫。

    皇帝除了杀了十几个官员,还派兵去沿路剿过山贼,可往往都是找不到山贼的人影,回来的人要么是杀良冒功,有点良心的去地方上抓几个小毛贼抵数。

    对于萧家和王家垄断粮米产业,其他家族早就不满了,做不成粮米生意,在朝堂上奏事还是可以的。

    而萧显和王复觉得,即使每年派人查派兵剿,都不会有事,也就从不干涉,甚至支持众人提议巡检漕河转运。

    可这一次,情况大为不同了,派晋王前去,还捎带上左三相和刘敬传。

    晋王是皇帝亲儿子,绝对不能出事,否则皇帝会强行翻脸掀桌子了,不过晋王年纪轻轻,倒是能糊弄。

    可左三相是什么人,连朝廷二品大员都干擅自给剁了,几十万湿毒人都没能打过他,这样的狠人去查漕河转运的烂账,恐怕是要大开杀戒。

    而刘敬传对于粮草转运的事情太精通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其中的猫腻所在了。

    这三个人,一个是护身符,一个是杀人刀,一个是照妖镜,看来漕河转运里面的烂事藏不住了。

    “弃卒保车!抽身!不要妄动!”萧显的幕僚郗东楼正与王复的幕僚钱敬之在一处酒楼笔谈

    “不妥!温水煮青蛙!早晚会轮到我们!难道坐以待毙?”

    “每临大事有静气,皇帝是先来一棒子打草惊蛇,希望我们自乱阵脚!所以我们即使有损失,也不能妄动!”

    “刀一旦出了鞘,就难收了!更何况这把大刀,不可能只杀几个小虾米!”

    “现在的火候不到,其他家族都想落井下石!此时反击极为不利!”

    “等到漕河转运的事结束,恐怕再难有机会了!”

    “皇上不是莽夫,有分寸,会适可而止的,就像当年一样!”

    钱敬之见郗东楼信心满满,便摇了摇头,喝了口茶起身离去。

    本来准备好去凉州上任的刘敬传接到巡检漕河转运的旨意后,深吸了一口气。

    传旨的赵谦附在刘敬传耳边说了句“晋王和左侯爷也是本次巡检的钦使!刘大人切莫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只是这事来的太快了,想不到这一次居然真的能大展拳脚了,有些激动”

    “刘大人,凡事还是小心些,在下回去复命了!”

    这一晚的晋王府,灯火通明,以至于周围住着的一些官员们以为晋王家出了什么事。

    一向节俭朴素惯了的晋王府,每日戌时初便熄了灯火,最多在书房里还有一盏灯。

    裴云领着一些官员下午便来到了晋王府,左三相和刘敬传二人姗姗来迟,不过还有更迟的萧珲和董兴。

    萧珲是萧显的庶长子,这一次是来表明一个态度的,萧家也是支持巡检漕河转运的。

    董兴则是代表王复前来的,王复对萧显也不放心,毕竟萧家大不了不做京城的粮米生意了,还有瓷器丝绸茶叶的生意可做。

    而王家就不行了,从江南到京城的镖局生意都是王家在打理,如果巡检漕河转运的事被彻查,这路上也就不需要什么镖局了。

    不过晋王招待诸位大臣,依旧还是老样子,青菜豆腐汤、胡饼卷烤肉、蔓菁炖肉羹、青葵鸡汤、粟米饭五样。

    酒便是洛阳城里最便宜的酒坊里买来的混浊的农家酿酒。

    许多人拿着筷子只夹了一小块肉放在碗里,只有左三相刘敬传以及裴云等少数几个人吃着东西。

    不吃东西的人,自然便举起酒杯说话了“臣恭祝晋王殿下担当大任,为我大梁整肃漕运,利国利民!诸位,我们一起敬晋王殿下一杯!”

    晋王双手向外做了个推的姿势“各位太过誉了,本王

    不过是做应该做的事,还是皇上圣明,派了左侯爷和刘大人协助,此次漕河转运之事一定能给朝野上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是啊,这漕河转运里面的问题,不彻查的话,无法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不找出背后的元凶巨恶,不足以平民愤啊!”

    “这次晋王出马,必能海清河晏,为国除害!”

    “对对对,这漕河转运的事再不整治整治,我们可是连这粟米饭都吃不上了!”

    话都说的漂亮,可面前的粟米饭却没有几个人动筷子。

    晋王满饮了一杯,然后做了个停止的姿势“诸位,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都是民脂民膏,从淮南运过来极为不易。今日酒大家要喝完,桌上的饭食也要吃完,否则就是看不起本王了!”

    说完,晋王也不去看众人,自己端起粟米饭吃了起来。

    不少人愣住了,倒是董兴反应快,也端起粟米饭大口吃着,还不忘调侃众人。

    “各位大人,平日里精细粮米吃多了,会坏身子的,时不时吃点粗粮,保管胃口好身体好!这可是晋王一片好心啊,你们切莫辜负了晋王!”

    左三相早就瞅见董兴来了,这董兴是大梁的名医,也是剑法一流的剑客,更是王复的死党。于是不露声色的与董兴旁边的官员换了位置。

    “董神医,左某今日来找你学学这养生之道,哈哈,你可要不吝赐教啊!”

    董兴也是气定神闲放下碗筷“左侯爷挨着我这没有功名的人坐,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失敬失敬!我在想啊,晋王和侯爷都能吃得下去的粟米饭,这在场的大人们怎么端着碗不敢下嘴呢?”

    董兴如此一说,有些官员便闭着眼咀嚼起粟米饭来,那样子如同吃黄连一般,眉头皱出几道纹,腮帮子拉的老长。

    还有的人埋头做样子扒拉了几口便对着董兴开腔了“晋王和侯爷吃粟米饭,那是心怀黎民百姓,体验农家的日子,你一介布衣本来就是吃粟米饭的人。竟敢在此戏弄朝廷大臣,也太放肆了!”

    “对,你是什么身份,来晋王府上撒野?”

    晋王见气氛不对,立即朝着众人招了招手“今天的客人都是我请来的,来者都是客,客有客的规矩!还请诸位自重!”

    董兴没有还击,而是对着左三相嬉笑了几声,左三相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董兴前来就是搞破坏的,只不过手段用的极好,一般人着了道还反应不过来。

    “董神医大人有大量,切莫再与我们一般见识了,对了,这晋王府的胡饼卷烤肉,那是味道极好的,董神医不妨一试!”

    董兴点了点头,举起面前的胡饼“还请左侯爷做个示范,在下乡野粗人,这吃法还未曾见过!”

    左三相摊开自己面前的胡饼,把烤肉撕扯下来放到胡饼上面,然后加了点葱蒜,把这胡饼卷成了一个长条递给董兴。

    “董某谢过侯爷了,今天又学了点新东西!”

    董兴的胃口极好,不一会儿就把面前的五样东西全部装进了肚子,接着竟直接从左三相面前的盘子里取过一碗蔓菁炖肉过来。

    不少大臣对他指指点点,晋王准备再次训斥众人,左三相给他摆了摆手。

    裴云此时也明白了,董兴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想让晋王与众大臣之间生出嫌隙,本来这晚宴已经够寒碜了,董兴在这里多般讥讽,加上晋王又训斥了众人,难免会有人离席而去。

    “诸位大人们,晋王难得与诸位一同宴饮,不过晋王素来节俭,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今日的宴席,乃是皇上下了旨的,也不存在皇子私交大臣的违制之说。不过是为了与各位一起勠力同心整治好漕河转运之事!裴某不才,官位不高,也不如诸位身份尊贵,裴某敬各位一杯,还请各位赏脸!”

    左三相第一个响应“左某谢过车骑将军美意,必当恪尽职守,为皇上和朝廷办好这趟差事,也好报答晋王的收留之恩!”

    一些与裴云交好的大臣,也醒悟过来,今天来赴宴,本来就是为了给晋王表明自己的态度的,差点就被董兴搅合了。

    “臣等惭愧,晋王今日如此礼遇,臣等当齐心协力与晋王一起办好差事!”

    “臣等一时失态,还请晋王和车骑将军莫要见怪!这整肃漕河转运的决心,我等是万万不会改变的!”

    其余人都各自表态,表示尽全力支持晋王,实际上就是要对萧家和王家

    落井下石。

    本来是有钱大家赚,生意一起做,这两家非得垄断,平时其他家族都敢怒不敢言,但这一次有了皇帝撑腰,派了晋王做钦使。即使不能打翻萧家和王家,也能让他们的粮米生意从此一落千丈。

    京城米贵,各家雇佣的人工也贵,而家奴佃户最多的莫过于王家,其余但凡是做生意雇人的,又要被王家盘剥一层。

    其他家族要把自己在老家的家奴佃户弄到京城来,却又过不了丞相府这道关,京兆尹是萧家举荐的人,就连裴家私运到京城里的家奴,也以无编户在册不得接收为由给赶了回去。

    只有萧珲一人,一直没有吃桌上的东西,也一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说话。

    这位萧珲是萧显还没有发迹时候与收留他的一位农家姑娘所生,后来萧显自投奔皇帝后,靠着是萧皇后的族侄身份一路青云直上,便抛弃了发妻。

    这萧珲自母亲被送回老家后,便极少说话,一直在萧家默默无闻,既不习武,也不去做官,整日只是在家里和管家一起打理家务。

    萧显对萧珲多少有点愧疚,便时不时单独把萧珲叫到书房指点,让萧珲为他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

    就连晋王也没有注意到这位不说话的萧府庶子,来给晋王送手帕的王妃杜若红一眼瞥见这位面无表情的男子,便在晋王背后拉了拉晋王的衣服朝着萧珲指了指。

    “萧珲公子,若是本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今日冷落了公子,是本王的疏忽,还请上前来就坐说话。”

    萧珲站起来弯腰抱拳行礼“谢晋王,在下只是从不在外面吃饭,也请晋王见谅!这宴席也快结束了,在下告辞了!”

    说完萧珲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晋王也只得让仆人去送一送。

    待客人散去,只剩下裴云左三相刘敬传四人,晋王把他们带到书房准备商议巡检漕河转运的事。

    左三相却说要回家,三人都很吃惊。

    “左侯爷,这么大的事,我们不商议一下?”

    “左先生,您要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老左,这不是你的风格,莫非有人威胁你?”

    左三相笑了“正是因为是大事,所以不需要商议,事前再好的谋划都只是谋划,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何况我们一旦有了清晰的计划,对手也会根据我们的计划而应对。我们不妨多带点人,大张旗鼓,坐上楼船,好好大酒大肉歌舞不断!”

    “左先生的意思是迷惑对手?”

    “不是迷惑,就是真正的去大酒大肉醉生梦死!等到了地方再行动,这样对手所有的思考和应对都无解。让他们去猜,去想!”

    刘敬传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摇了摇头“老左,行军打仗,我服你,可是这查案,有这样的吗?查案讲究证据,讲究人赃并获!要是不事先布置分析判断,到时候总不能随便胡乱抓人吧!”

    “老刘啊,你还是太老实了,这么多年了,假账早就比真账还真了,我们看到的档案和得到的情报,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里面的破绽也是别人故意留的!你老老实实的找证据找证人,去核查账目,最多抓十几个替罪羊交差,没用的!这种顽疾,就要用猛药!到时候劳烦晋王和车骑将军千万不要代他人来说情通融啊,我估摸着这回至少要杀掉两千颗人头!”

    左三相说的很淡然,晋王的笔都吓得掉了下来“左先生,我们是查案,不是随便杀人的,刘大人说得对,这不是打仗!”

    “这就是打仗,对待国家的蛀虫,如果我们心慈手软还要和他们讲规矩,那就斗不过他们。要破局,就得用雷霆手段!如果三位认为左某的办法不妥,那么可以奏明天子,我便不去了!”

    裴云拍了拍晋王的后背“晋王殿下,左侯爷说得对,如果按照正常程序查漕河转运的事,是查不出什么的,多年的病,必须用猛药才能根除,不然这病会葬送了整个大梁!”

    晋王再次看了看左三相“那就依了左先生,不过还请先生千万要核准,以免杀了无辜之人!”

    “这件事,当然是要核准,左某肯定要把晋王殿下的仁义之心让他们都感受到!”

    这句话说出来,刘敬传笑了“晋王殿下,这件事,您就不用嘱咐了,老左这个人,这么多年了,您还不了解他吗?他何时与对手讲过仁义道德?”

第七十二章:一念之仁

    距离李小飞从松江口出海已经有三年半时间了,这三年半时间里,左三相收复西域立下盖世奇功,太子晋王一起大婚。

    当日在有怪鸟和巨蟒的湖边,李小飞最终靠着投毒灭绝了怪鸟,接着又用火烧死了巨蟒,可是三尾隼的踪迹依然没有,失望之余,李小飞只得带着众人返回,草草的给留下来的人交代了一番便又出海往极南之地走了。

    再次出海大约半年之后,李小飞的部下发现背后仿佛有人跟踪。

    “李大人,在我们的后方好像有船一直跟着我们”

    “我也发现了,不止一艘船,起初我以为是出没在这里的渔船,后来发现他们是一直跟着我们”

    “我也发现了,还带人去盘查,可是刚一出动,他们就退后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了!”

    李小飞往背后的海域看了看“可有见到过船上是什么人?既然没有对我们动手,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不妨找个岛停下,等一等他们,传令各船小心戒备!”

    会是什么人跟踪呢?银汉帝国?不可能!那群以神自居的人不会这么猥琐。难道是皇帝派来的?也不太可能,时间上不允许,而且如果是皇帝派来的人早就会相遇了。

    等等,李小飞突然想到,现在的船队只有原来不到一半的人了。

    如果是鱼胜之派来的人,那么,这一切就能解释了。

    看起来,鱼胜之对李小飞还是不放心,只是这里距离那块大陆已经几千里了,这几艘小船一路尾随过来,背后必定有舰队支撑。

    如果是单纯的监视,完全没有必要,看起来应该是伺机要对李小飞的船队发难。

    可这一切又说不通了,当初派人偷偷把李小飞的船给烧了凿了甚至是投毒都行,花这么大力气一路尾随,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鱼胜之不是这样的蠢人。

    只有以静制动了,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一个可以停靠船队的群岛,在例行的搜集淡水和食物之后,李小飞让红蕊他们带着舰队先走出去三百里后再返回。

    李小飞则带了五十个亲信藏在小岛上面,然后把船队的旗帜故意插在显眼的位置,他倒要看一看一直跟踪他的究竟是谁,要干什么。

    舰队离开两天之后,五艘小帆船朝着李小飞他们藏身的那座小岛划了过来。

    小帆船靠岸后,下来了一些人到处看了看,接着又上船往回划,其中有一艘小船上有人放起了风筝。

    这下错不了了,肯定是鱼胜之的船队,这风筝本就是大梁水师在晴天时候用来传递信息的,燕子代表着平安无事,四方风筝代表着警戒,蝴蝶风筝升空则是要开始攻击了。

    这一次放的是燕子风筝,小帆船往回划其实是在让路和引路,避免后面的大船触礁。

    接下来到来的大船,正是鱼胜之的那些战船,船上的旗帜都还是“梁”字旗号。

    可是鱼胜之他们并没有登岛的意思,而是直接扬帆继续往南去了。

    李小飞看了看楼船上的船帆只升起了一半,便让手下人继续等。“他们这是在试探,想看看岛上究竟是不是有人!大家稳住,不要被他们左右”

    话虽如此,李小飞也还是充满了担心,万一鱼胜之与红蕊他们相遇了,双方打起来,这可是李小飞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此时也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主意,只有赌一把了,赌鱼胜之是在试探,接触了两年多时间,李小飞确信鱼胜之不是莽夫。

    通过这些天的被鱼胜之跟踪,也可以保证鱼胜之心思缜密,不会乱来。

    果然过了半天,鱼胜之的船队就回到了这里,在李小飞他们待着的岛登陆。

    首先下船的人用盾结成一堵墙缓缓前进,盾中的弓弩手都张弓搭箭警惕地看着四周。

    “先找水源!还要用银针试毒!”

    这熟悉的声音,错不了,正是鱼胜之的队伍,李小飞趴在草丛里看的一清二楚。

    “各船都把水装满,仔细查看装水的水壶,这岛上能吃的,全部都给搜干净了!”

    “报将军,这岛上被人搜过,水源处都被人用石头砌了个水池!”

    “将军,这些旗帜是李大人他们的,他们肯定来过了!”

    鱼胜之摆了摆手“知道了,抓紧时间

    砍树,把能做木料的装船,其余的放在这里,将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生火!不能落下太远了!”

    岛上的树多,可架不住这几百人都来砍,两天功夫,就已经砍倒了一半以上的树木。

    李小飞在山顶上数着鱼胜之的船,发现那些小船并没有回来,看起来小船是一直在前面探路和监视。

    第三天早上,木料开始被绳子和绞车拉上船,看起来是准备出发了。

    李小飞让自己的部下继续藏在山洞里,自己一个人要去会会鱼胜之,了解一下真相。

    亲兵们自然不放心,李小飞交代他们如果自己有了威胁,在山顶呐喊和放箭就可以了,只要能分散鱼胜之的注意力,就不会有威胁。

    李小飞从山顶的悬崖系着绳索直接下到了海边的岩石上,然后攀着沿海的崖壁往船上走。

    当李小飞出现在鱼胜之的面前时,鱼胜之第一反应不是拔剑,而是揉了揉眼睛。

    周围的士兵也习惯性地叫了声“李大人”

    “各位,又见面了?怎么?在陆地上待不习惯了,也要出海来看看?”

    鱼胜之又睁大了眼睛“李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的吗?你和这些兄弟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大人,皇命难违,其实那天我是试探你的,我就是本次出海的金良卫的队长,负责监视李大人的举动!”

    “哈哈哈,我啊,六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天真,竟然没想到,金良卫的人安排在你这样的位置才不会让人怀疑!妙啊,现在既然摊牌了,说说看,你要怎么处置我?”

    鱼胜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李小飞“李大人,在下怎么有资格处置您这样的大人物,皇上的旨意就在这锦盒里面!”

    李小飞接过锦盒,上下掰了几次都没能打开“这个盒子好像已经连成一块了,打不开了!那我就不得不动粗了!”

    话音刚落,便把锦盒放在甲板上,接着拔剑破开,从里面露出来被划成两半的诏书。

    “鱼将军,还是你来宣诏吧!”

    鱼胜之拱手行礼“皇上给李大人的诏书,我不能看,看了便是违制了!”

    “你不看诏书,如何处置我?我看过之后告诉你皇上让我杀了你,你也不看一看?”

    李小飞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不过转念一想,皇帝要杀他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看完诏书之后,李小飞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没道理!竟然连我也骗过了!”

    看着李小飞自言自语,鱼胜之等人也默不作声,不敢多问。

    李小飞把诏书递给鱼胜之“皇上在诏书里说了,这份密诏可以传看!太不可思议了!”

    鱼胜之半信半疑地慢慢接过两片诏书合在一起看了起来,接着就大笑“兄弟们,不用再继续往南走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狂叫,他们一度怀疑这辈子不用回去了,现在居然不可思议的有了回家的希望。

    李小飞却有些不明白,既然是这样的诏书,那还要鱼胜之监视他做什么“鱼将军,你告诉我实话,在一路尾随我的时候,有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作为金良卫的队长,皇上有没有吩咐如果我有异动就铲除我的计划!”

    鱼胜之停顿了一会儿“有过!那还是我试探你留下来自立为王的时候,其实我是怀疑你会留下来不回中原了!不过你安排的太过周到,把心腹老海螺派给我引路,我也就没有下手,我想一个千方百计为他人着想的人,也坏不到哪里去,更不会抛弃在中原的妻儿!”

    “也就是说我这妇人之仁还救了自己,哈哈!”

    “不,李大人宅心仁厚,如果是我来处理,那么不愿意回中原的人,肯定是会被铲除的!”

    “对了,鱼将军,你手下的兄弟,没有自相残杀吧”

    “还好,因为李大人的仁慈,愿意留下来不回去的,当时就已经留在新筑的城里安家了,跟着我走的都是还要回家的!不过我们为了和你们的航线同步,我们也在那块大陆的南端登陆修整了三个月。有一样东西,不知道李大人是否已经得到,三尾隼!”

    一听到三尾隼,李小飞差点没站住,一把就揪住了

    鱼胜之“你是说三尾隼?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找的太苦了!我都以为没有这东西了!”

    鱼胜之也吓了一跳,以他的判断,一般的人冲向他完全能够躲开,可是李小飞这无意中的一揪,鱼胜之竟是无法闪躲。

    “李大人,切莫激动,小心急火攻心!是真的,我们在南边的一个部落里找到了这种三尾隼,他们把这鸟当做神明,竟然把自家的孩子拿去喂鸟!我一怒之下把三尾隼连同部落的首领都给砍了!”

    “原来这三尾隼竟然是这般邪恶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是和燕子差不多的!船上可有这三尾隼?”

    “我知道李大人为了给王夫人治病,苦苦寻找这三尾隼,自然就把三尾隼的尸体全部风干腌上海盐保存了!你们取来给李大人看!”

    看到三尾隼的尸体,李小飞蹲下来把这三尾隼翻来覆去的看,尾巴那里果然是如同三把短剑一样的羽毛构成的,和鹰的大小差不多,爪子却要短一些。

    李小飞把三尾隼抱在面前大哭“总算找到这东西了,太好了!太好了!太感谢鱼将军了!”

    鱼胜之不好意思的笑了“之前皇命在身,不得不瞒着李大人,现在咱们终于可以亲如一家了!对了,王夫人她们是不是已经往前走了?”

    李小飞沉浸在找到三尾隼的欢喜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嗖的一箭奔着鱼胜之过来,还好李小飞及时起身用三尾隼的尸体给挡住了。

    李小飞这才想起还有五十人在山顶,于是挥舞着三尾隼的尸体“不要放箭!快上船,都是自己人!我们可以回家了!”

    “鱼将军,不好意思,李某人谨慎了些,手下弟兄不小心失误了!”

    “彼此彼此,人之常情,我也是时常埋伏人手在暗处!要不要派人去接应王夫人她们?”

    “算算时间,她们也快回来了!”

    一天之后,红蕊她们返回小岛,两路人马汇成一路,一路往北而去。

    在李小飞的座舰上,李小飞把三尾隼的肋骨用匕首踢下来用清水泡上,把其他的药材自己小心翼翼地先给炖上了。

    “看来上天还是可怜有情人,这三尾隼终究还是找到了,只是和齐云国的人描述的简直有天渊之别。我初以为这三尾隼是麻雀般大小,小巧可爱,谁料想竟然是这样的猛禽!”

    “管他是什么鸟,能治好若云的病就好了。这几年总算没有白跑!”

    “小飞,你倒是说说看,这好好的长生不老药皇帝就舍得放弃?”

    “这一点我也怀疑,或许是皇上有了其他的办法了,或者说需要我回去的事,与长生不老药一样重要!其实我也怀疑过这鱼胜之是不是矫诏,但是再一想是绝无可能,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何况皇帝的锦盒是无法偷偷打开的,必须用刀剑给劈开!红姐姐一向足智多谋,不妨帮我分析分析!”

    红蕊看了看正在慢慢冒热气的药炉“我看还是那十七年前的旧病,如今到了不得不治病的时候了!所以要你回去!因为皇上和你的时间都不多了!这些病不能留给下一代了!”

    “只是我已不再相信皇帝,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热血王爷了!而他也不再相信我了,或许我也是一种病,一种让他不得不头疼的病!”

    “你就少矫情了,你现在根基全无,空有当年的名声罢了。皇帝忌惮功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呼百应又军权在握,谁都不放心!皇帝也没办法钻到每个人的肚子里去看他是忠是奸!而且当年功败垂成也与你太过仁慈有关,本来那些世家已经被朱药师铲除了大半,可是你却一念之仁让他们死灰复燃,我是皇帝也会恨你的!”

    “我只是看着当年的王复、萧显等人努力上进,父祖都惨死,加上当年与王宪大将军也有些渊源,所以就施以援手,派出人马帮他们一路立下战功。没想到人变得太快了,到后来,唉!”

    “算了,不说了,你都六十一岁了,仍是改不了心软的毛病,这一次回去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再犯这样的错了!因为这一次,我想皇帝已经把所有的赌注全押上去了,要是输了,便是天下大乱百姓生灵涂炭!”

第七十三章:父子合计

    李小飞看着冒着热气的药罐“大梁的病,其实已经无药可医了!当年我以为能凭着宽容包涵去改变大梁,其实大错特错了!大梁早就应该入土为安了,无论是皇帝,还是我,不过是在给大梁续命而已。要是有选择,这一次回去之后我想带着全家人归隐山林!”

    红蕊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叹了口气“其实从大梁太祖立国开始,大梁就是重病缠身!大梁太祖刘昭义,欺负前朝孤儿寡母,兵变逼宫篡位。本来根基就不稳,所以才有了蒸鹿宴与世家共治天下的局面!可是当年的世家大族就已经兼并土地弄得天下流民四起了,太祖刘昭义不仅不打击世家大族,反而不断给他们封赏土地,分配奴仆。还定下世家大族减免商税的规矩,以至于国库从立国之初就没有充实过!再后来,世家大族把持朝政,朝廷连基本的田税都收不到前朝的三成了!”

    “我读书少,这几百年前的事情不清楚,倒是自己活了这几十年,总算是看清楚世家的面目了,敲骨吸髓,吃人不吐骨头!”

    红蕊起身拿起一块湿布去端药“既然你知道了,你还要归隐?你想逃,他们会放过你吗?”

    “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翻来覆去折腾,受苦的始终还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就算这一次我们赢了,不过还是刘家的天下,旧的世家倒掉了,还会有新的世家冒出来!”

    红蕊吹了吹被揭开盖子的汤药吹了吹“你总是这样消极,说了几十年厌倦,可是你想过没有,有病总要治,人的一生总会有些事要去做!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些黎民百姓,他们谁不是想尽办法活下去,活下去,人无论怎么着都会想办法活下去!他们都没有放弃,你为何要放弃?你忘了当初的那些南海子弟和给你箪食壶浆的百姓了?我可没忘!你这样总是想着一走了之,归隐山林,你对得起他们吗?还有传你毕生所学的柳先生,你对得起他吗?慕容灵的遗孤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你居然要归隐山林?我看这药还是你喝吧,你可是病的不轻!”

    红蕊放下药罐,扇了扇鼻子径直走了出去。

    李小飞闭上眼沉思了许久,又把药罐再次放到药炉上,续了炭火继续煎熬。

    “我想明白了,红姐姐,你说的对!”

    李小飞起身走出船舱,看着正在抬头看星象的红蕊。

    红蕊没有接这句话,而是指着天上“你看这天上的星宿,虽然我们跑出来万里,但是星象分野依然与中原一样,你看那北极星始终还是在那个位置!天道至上,即为永恒!”

    “这星象我不懂,不过北极星我倒是认识,苍天在上看着我们,有些事我们还得去做!我决定不再逃避了,这一次,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到老了,还是这样,需要女人在背后打气,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又要三两下不如意便要避世归隐了!”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活到老,你怎能先走呢?”

    红蕊缓缓推开李小飞“别嘴贫,你十七岁那年不是说只娶我一个老婆,现在呢?”

    “我先去看药了,外面风大,红姐姐早些回舱歇息!”

    “就知道你小子亏心!算了,好在也有两个姐妹作伴,要是整天对着你,只怕早就腻了!药放着我来,你一辈子笨手笨脚,要是把药给洒了,看我不砍你的手!”

    王若云在舱里面睡着了,待红蕊端药进去的时候,恰好醒了。

    “红姐姐,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撑不到现在!这一路上听你讲过去的故事,真是太有意思了!”

    “妹妹哪里话,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你在中原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又跟着我们颠簸万里。我原以为你会吃不消的,没想到你竟然一路撑了下来。我想你是为了能够回到中原见到展飞吧!”

    王若云红着脸笑了“这世上没有人比红姐姐更能善解人意的,十月怀胎才有了展飞,十几年来母子相依为命,终于等到了夫君回来。也遇到了红姐姐这天底下第一心肠好的人!而且这几万里路走来,才发现这蓝天白云海鸥大海是那么的美,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走一走看一看。”

    “我的好妹妹,我们就要回中原了,小飞说回去的时候快一些,两年半时间就到了!”

    “那就太好了,我先喝药,为了能回去,这药再苦我也得喝了!”

    红蕊给王若云喂药,李小飞也进来扶住王若云,王若云猛喝了一大口,用连忙用手把嘴给堵住。

    王若云的眼睛用劲的闭着,喉咙膨胀又蠕动了几下,终是把这口药给咽下去了

    “这药是不是我煎的太苦了?”

    王若云咳嗽了一阵,又长喘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这药没有味道,完全没有味道?”

    “你的意思是在喝水,和水一样了?”李小飞以为药出了问题

    “不是,就连水的味道都没有,就是能感觉喝进去了东西,可是毫无味道!”

    红蕊拍了拍王若云的后背“这一阵缓过来了就好了!”

    李小飞仔细看了看药汤,这药汤确实是褐黄色的,用鼻子嗅了嗅,还真的没有味道。

    李小飞准备自己尝一口,王若云伸手阻止“董神医说过,没有病的人喝下去便是剧毒,你别喝!”

    李小飞放下汤药连连称奇“这董神医,倒是怪异,这世上的药千奇百怪本不足为奇,怪的是这董神医没离开过中原,却知道这几万里之外有三尾隼!”

    说着话再看王若云,原先苍白的脸色竟有了一丝淡红的血色。

    李小飞和红蕊大为欣喜“看来这药还真的有效,这次要欠董兴一个大人情了!”

    话刚出口,二人同时意识到了这董兴是王复的亲信,如此一来,这件事便又和王复扯上关系了。

    不过现在二人先不去想这些了,眼下是早点返回中原的事最重要,至于其他的也只有到了京城才能再做打算了。

    面对着皇帝亮出来的第一把刀,萧显不想坐以待毙,于是命人连夜去金陵请回正在清查账目的萧声回来商量对策。

    其实萧显的子女不少,可惜能用得上的除了萧声就是萧珲了,而且萧珲只能打理家务或者做一些秘密的事,应对大事只有萧声能帮上萧显的忙。

    至于萧家一族其他的人,这一次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在他们看来,就算是皇帝本人去查,也只会无功而返。

    萧显派人劝他们收敛,他们却笑萧显太过紧张了,更有甚者以为是萧显要让他们放血出钱,于是呼天抢地哭穷。

    萧聪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跑去问萧显“父亲,我们真的掺和了漕河转运里面的事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是我们把这些粮食都分给百姓,百姓不会针对我们,皇帝也会宽恕我们的!”

    萧显无奈地笑了“聪儿,你太天真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发粮食给百姓,想干什么?学当年的田家在齐国收买人心取君王而代之?还是觉得那些经营粮米生意的族人真的会听话去让利?现在即使我肯退,皇帝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的族人又会不会背叛我们?你可知萧家的部曲我贵为丞相却无权调动?几万的部曲和几十万的奴仆,一旦失控,到时候想做个富家翁都难!”

    “这也怕那也怕,倒不如搏一把来的痛快!您不退,皇帝会杀您,你退了也难逃一死。怎么都是死,倒不如奋起一搏!”

    “事情也没到那个程度,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这一次漕河转运巡检的事过了,便知道皇帝究竟只是单纯要保证京城的粮米供应,还是要对我们萧家和王家动手了!何况也不止我们萧家一家,皇帝真想动我们,将会是鱼死网破的局面。我想皇帝不会这么做的!”

    “既然这样,那您还担心什么?弄得全家紧张兮兮的!”

    “只是我还是不安,毕竟那左三相和刘敬传是寒门出身,万一这二人把事情牵扯的太大,就连皇上也会控制不住的!我总觉得这个左三相不是简单人物!”

    萧聪儿咯咯地笑了“京城三岁小儿都知道左三相的威名,当然不是简单人物!”

    “不不不,聪儿,你可知我们查了左三相十几年,他的背景出身都是那么简单,而且听上去便很假!而且此人的武功路数并非师承中原武林,他的剑法霸道凌厉干净利落,我们曾派过刺客,但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我曾听那个李小飞说过,天下间剑法狠毒奇快的,只有当年吐谷浑的族长慕容灵!可这左三相只是淮南一个农家子弟,又怎么会学到外族的剑法!”

    “所以父亲怀疑左三相的出身与来历?您是说他是慕容家的人?”

    “我怀疑过,可是在军中的细作告诉我此人身上根本没有吐谷浑的纹身图腾,而且去淮南的卧龙山查探的人告诉我,左三相十七岁之前都在村子里待着,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慕容灵。”

    萧聪儿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萧显“父亲,当年你和那个李小飞,还有慕容灵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珲哥哥的来历,我母亲和王复之间发生过什么?这些事你总不能瞒我们一辈子吧!”

    “这些事你就不用知道了,知道的越多越不好,知道的越少越没有烦恼!你啊,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

    “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便自己去查了!”

    萧聪儿知道萧显是不会亲口告诉她的,于是从书房里走出去找萧珲问话。

    一如既往地在萧珲那里什么都没能问到,萧珲对所有问题都是回答不知道。

    换了别人,萧聪儿要破口大骂拔剑砍人了,可是面对这位庶出的哥哥,她怎么也发不起狠来。

    父兄那里都碰了钉子,萧聪儿只得在院子里拔剑乱舞一阵。

    “聪儿妹妹的剑法又精进许多了,这一招是不是叫做摘花取叶啊”

    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萧聪儿收起剑跑了过去“声哥哥又取笑我了!”

    “看起来,又有人惹到萧家大小姐了!”

    “哼,你们一个个的,要么就什么都不告诉我,要么就取笑我!”

    “我可没取笑你啊,这回啊,我给你带回来了会做江南荷叶鸭的厨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糕点和糖人。”

    “你这么会哄女孩子,也没见你去给我娶个嫂子回来,看在你给我带了东西的份上,我也就不生气了,走,带我去看看你带的礼物!”

    “好好好,先把你这萧府最大的人物给伺候好了,我再去见父亲!”

    萧声给萧聪儿看过了每一样礼物,又一起吃了些糕点,门外的管家忍不住了“声公子,相爷已经等了很久了!还请您赶紧过去!”

    “你去吧,声哥哥,我去看看这荷叶鸭是怎么做的!你们的那些事,我去了你们也不会让我听重点,我索性不去了!”

    父子相见,萧声问了萧显身体等等,萧显却摇了摇手“父子之间不要这些虚礼了,现下最要紧的事,是我们的粮米生意!如今朝廷派出晋王和左三相刘敬传去巡检漕河转运,所以派了心腹快马去请你回来商议对策!”

    萧声接到报信回来用了一个多月,加上之前报信人赶路的二十天,已经是接近两个月了,在萧声看来现在商议是不是太迟了“父亲,这巡检的事进行到哪一步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们的人来报,说是晋王他们整天不过是在楼船上宴饮歌舞,到现在还只在板渚停留!”

    “既然只到板渚,那父亲又担心什么?我们在汴州就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了!不过我觉得既然朝廷已经要彻查了,不如我们便只做正规生意,漕河转运的主意从现在不要打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亏你做了十多年生意,没有特权、不钻空子,正经生意能赚到钱吗?而且现在不是你一句说不做就不做了就能解决的,那些运粮的船家、民夫、车夫马夫还有关卡上的小喽啰,全靠这事牟利为生。而且我怀疑晋王不过是在迷惑我们,很可能真正去巡检各地码头关卡的人已经到位了!”

    “这么多年的账目不是都处理好了吗?加上里面大部分都是跟着我们做粮米生意的,这漕河转运养活了他们,就算晋王带人去查,又能查什么?查出来的事,他能处理吗?没了这漕河转运的十几万人手,京城就要等着喝西北风了!”

    “声儿,你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可是这事你怎么就没看明白?这些人朝廷或许动不了,可是我们可以被换掉。没有萧家来牵头干这事,自会有其他人来,说不定就是皇帝想自己拿在手里做了!我们不过是挡了皇帝的道而已!”

    萧声有些迷糊“那既然是这样,何不退出来送个顺水人情?”

    “问题是现在我们退无可退,我们要是现在一声说不做这事了,仓促之间谁来接手?这十几万人之间又靠谁来联络?而且我总不能明着去告诉皇上这件事我们不做了,让他来做。”

    “那何不以这十几万人作为筹码,来和皇帝交换?”

    “这事明着我们能认吗?要是我们自己承认了,不需要皇帝出手,其他的家族就会一起落井下石了!我找你回来,是想你来给我想个万全之策”

    萧声闭着眼思索了一会儿“这件事绝没有万全之策!我倒是有个主意,趁现在晋王尚在板渚,我们把原先在京城的产业转移到汴州去,无论将来是什么结局,汴州那里成为转运中心都是必然的!我们退便从京城退出去,到时候无论是谁都难以在朝堂上为难父亲。京城的粮米生意就让给其他人好了,我们只需要控制了汴州,就是一本万利!只是在京城的生意从此只能不做了!”

    萧显面露难色“族人都不肯放弃,我让他们从现在起降价甚至施舍粥米他们都不肯,莫说让他们去汴州了!”

    “这事我来办,他们没有违法,父亲哪怕是丞相也不能强迫他们,可我有的是手段让他们就范!”

第七十四章:初见成效

    萧声没有直接告诉萧显他的手段,过了十天,萧家在京城的粮米铺子纷纷转手给其他人了。

    刚贴出转让告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一本万利的生意,萧家怎么会放弃,这太不合理了。

    可是萧声做到了,他没有给族人讲太多道理。各个粮米铺子的账房先生和萧家粮库的管事先后都推说家中有事辞职回乡,之后就全部被萧声“请”去汴州了,这些人一走,这些店面就只能停摆了。

    粮库管事走了,无人能调配粮米,账房先生一走,坐享其成的萧氏族人根本做不了买卖。

    有死硬的要自己来做买卖,本以为动辄是上万石的买卖,结果尽是来买升斗粮米的百姓,门口的百姓好几百人排着队,称米发货还有伙计可以支应,可没人能记账,而收钱老是弄错,勉强开了半天铺子的萧氏族人只好关门乖乖听萧声的话去汴州。

    萧家的这一举动让京城官员和百姓都傻眼了,于是传言纷纷,多是说萧家要失势了,所以弃车保帅,也有说是萧家故意找人背锅的。

    有胆大的去揭了告示找萧声接手粮米铺子,萧声便派自己训练的学徒去帮衬着支应,也就一个月时间,所有的粮米铺子连同粮库全部转手。

    晋王被任命为巡检漕河转运的钦差,东宫属官以及亲近太子的官员也忙作一团聚在太子身边建言献策。

    以虞衡为首的一班人认为此次晋王立下大功之后,很可能会取代太子,所以必须暗中助力萧家和王家,让晋王无功而返。

    大司农邓华告诉众人,晋王这次是要得罪萧家与王家,这次巡检漕河转运的事情干成了,晋王就会与萧王两家结下大仇,萧王两家从此会与晋王死磕到底。犯不着还要冒险去勾结萧家和王家。而且最近的形势很诡异,萧家突然放弃了在京城经营了十七年的粮米产业,说明萧家已经在反制了。

    太子一直听着众人辩论,一言不发,新来的詹事徐仲华欲言又止看向太子。

    太子终是伸手示意众人停下来“徐詹事有话要说,但说无妨!”

    徐仲华起身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还有诸位同僚。各位说的都很有道理,只是各位想过没有,这漕河转运的事牵扯到国家的运转,可以说关乎存亡。就事论事的话,我们应该支持晋王办成这件事!我们扶保太子殿下,也不希望太子殿下将来接手一个连粮米转运都受制于人的天下吧!何况京城早有洛阳米贵富萧王,大梁百姓吃菜糠的童谣了,不瞒诸位,连我这个詹事在家吃饭都要省着点吃,不然家人都会受饿了!而这几天新接手粮米生意的,竟然还把米价提高了一成,比以前盘剥百姓更厉害了!”

    徐仲华这一席话让太子和太子妃惊愕不已,东宫詹事可是正四品官职,连堂堂正四品的官员的家人都会挨饿,那普通百姓岂不是时常会饿肚子了。

    虞衡却面带讥讽“徐大人的意思是这满朝官员只有你最清正廉洁了?这洛阳是京城,京城的米价自然是要比其他地方要高。能在京城讨生活,自然也是能吃的起粟米饭的!而且流民吃不起饭是很正常的,大梁立国几百年以来,也没能让流民不至于挨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徐大人初来京城不久,不要说得这般危言耸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梁要遍地饥民饿殍了。新接手粮米铺子的不熟悉这经营,偶有米价涨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徐大人总不能把天底下的商人都当成坏人了!”

    徐仲华冷笑了几声“今日徐某无意与虞大人理论,只是想告诉你这大梁不只有世家和官员,百姓也是人!百姓也要吃饭活命!”

    “二位,不要再争论了,今日议的乃是各位能为漕河转运巡检出什么力?这事关大梁国运,还望各位能慎重对待,一切以国事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

    太子刚说完,安静了片刻。

    太子洗马荀扬叹了口气“其实我等在此不过是画饼充饥,毫无用处!即使我们想帮晋王,都无从下手!而萧王两大世家,根本不会因为晋王去巡检漕河转运一事而倒向东宫。我们可不能犯傻反被萧王两家给利用了,到时候触怒了皇上,便不好收场了!”

    太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议了,无为而治,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其实我们都被误导了,这一次巡检漕河转运,未见得就是要动手把萧王两家置于死地!以皇上的圣明,断不会这么干。这件事本身只是为了保障京城以及长安的粮米转运!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从粮米上面做些文章?”

    这一句话是女人的声音,众人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却是蒙着面纱的太子妃陈苏叶从旁边朝着太子身边走了过来。

    “陈妃,我们议事,你来作甚,女人议论政事,可是大忌!”

    太子有些不悦,陈苏叶淡淡一笑“我没有议论政事,我只是以太子妃身份给太子进言!”

    “你还是先退下吧,爱妃你在这里,我们还如何议事?”

    “我说几句就走了,这一,洛阳米贵已是人尽皆知。这二,洛阳粮米产业已经被萧家转手了,再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三,如果此时有人能弄来一些廉价的粮米在市面上来卖,阻力会小很多,而且做这件事的人可以收买不少的人心!”

    陈苏叶说完这几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屏风后面走去了。

    众人鸦雀无声,太子摇了摇手“太子妃不过是随口一说,各位不必在意。此事我看就议到这里,各位最近办好各自的差事即可。这件事我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邓华咳嗽了一声“咳,嗯,老臣认为太子妃说的在理,我看萧家的本意是想把过去十几年盘剥百姓的罪过甩给其他人,这一招真是毒辣。现在的米价比以前更贵了,一些百姓反倒还怀念起萧家垄断粮米生意的时候了。要是短期内不能平抑米价,对京城的稳定大有影响,到时候朝廷反倒还要去求萧家来解围了。所以太子妃说的第三点老臣不仅十分赞成,老臣还认为应该立即去办!”

    “大司农想过没有,我们在这里做了这许多事,到时候功劳还不是算在了晋王头上。我们出钱出人,给晋王做了嫁衣,将来太子殿下何以自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有何面目见太子殿下?”

    虞衡始终坚持他的观点,其他人提出的,他都一概反对。

    其实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最近他的族人也接手了近一成的粮米铺子,打着为太子考虑的旗号,实际上是怕影响了他家族的生意。

    而且在座的人当中,其他人也有接手一两家粮米铺子的,萧声的这一招不仅是来了个金蝉脱壳,还顺带着把朝廷的不少官员牵扯了进去。

    从前大家力主要彻查漕河转运之事,是因为没有利益牵扯其中,而现在自己有了产业之后,立马变了个人。

    近来的奏疏竟多是一些减免商税和转运捐税的,皇帝翻看了几本便让赵阿贵找人抬出去烧了。

    不仅是东宫的人牵扯了进去,晋王府的长史温谦也买了五处粮米铺子,不过他好歹没给涨价,而且只卖给同僚,为的是保证大家能买到平价的粮米。

    京城粮米铺子全部转手的消息,便由金良卫将详细情形报知晋王。

    这一次派出去的金良卫由顾西宁带领,顾西宁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公之于众的金良卫。

    看到贤良寺的签事竟然是金良卫,晋王颇有些意外。

    “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顾签事,竟然是金良卫的精英,连本王都看走了眼!”

    “晋王殿下说笑了,金良卫这些年来名声在外,可是从没有人见到过,于是都只能猜测。晋王殿下不知道这些事,也是在情理之中!这次小人受皇上指派,特来相助殿下,这些天就听凭殿下差遣了!”

    “顾,叫你顾签事已经不合适了,就叫你顾大人算了!金良卫是皇上才能调遣的,你刚才也说了是相助,所以本王不存在差遣你。既然来了,不妨一起在船上歇息几天。”

    顾西宁看了看这楼船上横七竖八睡着了的歌姬舞姬,以及吃剩的酒菜,也有些好奇,这晋王素来以节俭闻名,就连金良卫也监视过他,从未发现晋王在王府有此等行为。

    “晋王殿下是在迷惑对手吗?眼下京城已然有了动静,萧家用了手段把在京城的粮米产

    业全部转手了,这一点我们都没有想到。所以原先计划在京城的搜查已然没有用了!”

    晋王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睛也眨了一下“这萧家真是好手段,这样一来,我们便只能在这河上和沿路码头关卡去查了!他们倒是先发制人了!”

    “臣看可以动手了,既然顾大人这段时间晋王可以差遣,那么左某斗胆请顾大人去汴州查一查当地的粮米铺子和粮草,尤其是汴河码头近来的运粮情形!对了,顾大人可以找找由头把新开的粮米铺子都给查封了,或者是凭着平日里掌握的罪证,在汴州杀一批在粮米转运上贪墨的人!”

    左三相从舱底说着话爬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本《春秋》。

    顾西宁有些不悦,早就听说左三相为人心高气傲,没想到,竟是直接看都不看他顾西宁,还替晋王作主来给顾西宁安排任务,而且还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疯子!。

    不过在这里顾西宁也不能发作,只得行礼回了句“但凭晋王定夺!”

    晋王看了看左三相“左先生,这样一来,会把汴州搞乱的,而且漕运有一半的粮米到了汴州都要上岸走驰道运去京城。汴州一乱,粮米转运给断了,到时候如何收场?这万万使不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顾大人若不愿去做这件事,那么就赶紧去请旨带兵去汴州暂时接管粮米转运之事。这杀人的事我来干便是!”

    左三相说的轻描淡写,晋王和顾西宁以及刚刚从底舱钻出来的刘敬传都面色凝重。

    “对手也是瞧准了,无论是谁来查,都不敢掀了桌子,所以他们可以借着保持漕河转运畅通的大义名分继续作恶。这一次他们之所以如此紧张,便是因为我来了,有我在,他们想不到我会出什么狠招对付他们。而我现在其实也只剩这一招了,那就是打烂了重来!十七年的利润,足以养肥一大堆人,只抓管事的那数百人是不管用的!得把他们杀的人头滚滚,杀服了杀怕了,才能管好这漕河转运的事!”

    “老左,你这,除了买卖的商人,那些工头、关卡的差役、护河的漕卫军,足足有十万之众啊!稍有不慎犯了众怒,顿时就是大乱啊!”刘敬传急的快跺脚了。

    “所以先下手为强!我看你们都做不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我也不会蠢到要杀这十万人,我自有杀人的好办法!你们可曾见过那螃蟹装到竹篮里,一个都爬不出去!现在我们来查他们是铁板一块,可只要我们使点手段,便能让他们相互攀扯内斗!”

    晋王闭上眼点了点头“就听左先生的,这一次决不能无功而返!”

    顾西宁叹了口气“那好,我回京去面圣请旨!这里的一切按照职责,我也会如实禀报给皇上的!”

    左三相笑了“多谢顾大人,切记我说的主意要一字不漏的告诉皇上!你且放心,将来带兵保着漕河运转畅通的功劳一定是你的!”

    顾西宁正要回到自己的小船上返回,突然看见周围划来了十几艘小木船,小木船上都是些十多岁的孩子。

    “晋王小心,小船底下可能有刺客!”

    顾西宁的习惯保持的很好,对进入视线范围内的东西都很警惕。

    左三相摆了摆手“这些孩子都连续来了一个月了,不要怕,到点了,每天这个时辰,这些吃剩的酒菜,我们都会用小船装了给放下去让这些孩子取走!”

    “想不到你左侯爷还有如此善心,施舍吃剩的东西给他们!”

    “不不不,顾大人,这些孩子取了酒菜和盘子之后,都是拿去码头上卖了给家里换米换布!顾大人一定出身在殷实人家,没有过过这种苦日子吧!你看他们都是光着身子来的,前些天晋王好心赏赐过衣服给他们,可他们舍不得穿,全部拿去卖了!也有的是怕脏了衣服,所以还是继续光着身子!”

    顾西宁沉默了下来,他确实从来都没有为衣食发愁过。

    萧声早早到了汴州,给新来的人和以前安插的人都打赏了钱财,还嘱咐他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只要耗上几个月,京城的粮米供应不足,这事就过去了。

第七十五章:楼船诗会

    船上的歌姬舞姬,都是左三相安排人临时买来的,当时刘敬传还劝过左三相防止有奸细混了进来。

    左三相却告诉刘敬传,他的目的便是要给外人机会让他们混进来。

    刘敬传围着左三相转了几圈“老左啊,我怎么感觉从西域回来了,我就不认识你了!这行事完全不按常理!算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不过还是小心为妙,万一混进来几个刺客就麻烦了!”

    “刺客要是来了就太好了,正愁找不到动手杀人的理由!萧家王家不可能如此愚蠢,要是敢来行刺晋王,皇上也就不需要找理由便可以直接铲除他们了!他们没这么大胆子!最有可能的倒是派人来探听消息,或者嘛,使使美人计!”

    “我有老婆,孩子也十多岁了,我可不会中什么美人计,倒是你老左到现在孤身一人,怕是饥渴难耐啊!我看这次你非中美人计不可!”

    二人相互打趣着,其实都心知肚明,明摆着这些歌姬舞姬都是别人安插来的,怎么会中计呢?

    不过挑选歌姬舞姬的程序还是比较严格的,都得由晋王的贴身太监赵友搜身检查,还得由医官诊脉一番,最后再由王府侍卫统领裴文华试探他们有没有武功傍身。

    不过左三相却别出心裁,给裴文华打招呼让他放进来三个会武功的,裴文华死活不肯“这万一失手,有人刺王杀驾,我这个统领可是要满门抄斩的!绝对不行”

    “放进来的三个专门伺候我,晋王那里她们不去!”

    “不行,绝对不行,这大半夜的,更是防不胜防,这晋王的安全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

    “这三个人全部派到我的座船上不就行了?放心,左某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坚决不行!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一次,左三相终究没有拗过裴文华。

    所有的歌姬舞姬都安排在了晋王的座舰上,一共是二十人,歌姬六人,舞姬十四人。

    领头的名唤小凤,二十出头,身材苗条,一双眼睛看的侍卫们都低下了头。

    小凤的姿色在这群人当中可能是最差的,不过挺会来事,半天时间就把这晋王座舰上的侍卫奴仆以及随行的官员名字相貌全部记下来了。

    刘敬传私下里对左三相说“这个小凤,我看很可能是萧家安插进来的人,咱们嘴上可得严实了!”

    对于每天来取剩菜剩饭的小孩,裴文华起初也是怀疑船上的人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便都搜了一遍,在这群光着身子的孩子的船里也寻了几天暗舱暗格,却是一无所获。

    左三相看到这个情景便笑了“别人再傻,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传递消息,扔个木板或者绢布到河里都比这个强!”

    “我得给晋王负责,再小的可能我也不能放过!左侯爷既然这么说了,我便派人去划船去下游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木板或者绢布!”

    裴文华倒是实在,说了便去做,左三相却把目光停留在了姿色最好的一位名叫婉儿的舞姬身上。

    这婉儿的衣裙都是石榴色的,明显要好过其他人的,这一身行头置办下来,怕是要近万的制钱了。

    晋王和刘敬传加上几个抽调的官员只是欣赏一下歌舞,与歌姬舞姬保持着至少六尺以上的距离。

    而左三相就不同了,或者叫来婉儿陪坐,甚至把头枕在婉儿腿上看书饮酒。

    裴文华的眼珠子一直转着,倒不是贪图美色,而是他对每一个上船来的歌姬舞姬都不放心,看谁都是心怀不轨的那一位。

    起初几天宴饮之时,这些女子不许饮酒,连给晋王和众人倒酒不也行,只能把歌舞演奏完毕,待宴饮结束晋王等人散去,女子们才能用饭。

    观察了几天,排除了下毒的可能后,才准许这二十名女子一起参加宴饮。

    顾西宁到来的时候,正是一场大宴之后的景象,众女子都被左三相灌醉在地,横七竖八的睡在地上,左三相倒也怜香惜玉,命人取来毯子给她们盖上。

    随同晋王前来的两个侍女,在深夜给这些女子都喂了蜂蜜水,把她们沾了酒水的衣裙给褪下换了。

    一群人相处了半个月,从板渚往汴州方向去的时候,总算都混熟了,连一向低着头抱着手的刘敬传也和女子们说笑起来。

    表面上看起来,她们一不会下毒刺杀,二不会离开楼船传递信息,就是一般的歌舞伎。

    小凤竟也和晋王开起了玩笑,不过晋王并不回应,也只有他正襟危坐。

    毕竟是皇子,如果与歌舞伎说笑还是失了身份。

    不过左三相一语点醒了晋王“晋王都把歌舞伎招到船上来了,还怕天下人不知道吗?这一次晋王的贤名可以真正的传扬四海了!哈哈,何妨放开手脚,在这楼船上好好享受一番!”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趁此机会享受一番,将来忙于朝政公事,岂能还有此良机!”

    “金樽无酒空对月,有花不折负年华。”弹琵琶的歌姬白雪冷不防冒出这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早听说京城里的歌姬文采不亚于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今天却真的让包括左三相在内的达官贵人都见识了。

    “白雪姑娘,这诗句可是你所作的?此情此景正合适,当真妙极了!”

    白雪放下琵琶面色从容的说到“回左侯爷,小女自小跟随故主学过一些诗文,所以适才想到了这一句,在您们这些才高八斗的大人们面前献丑了!”

    “姑娘谦虚了,晋王殿下,您觉得这诗句如何?”

    左三相故意问晋王,实际上是想晋王也来几句,让这些人都见识见识。

    晋王微微一笑“白雪姑娘这一句确实妙。既然左侯爷来考教本王了,那本王也不能扫了各位的兴致!嗯,自左侯爷封侯以来,本王竟还未送过礼物。不如今日赠诗一首送给左侯爷,对了,在座的都要给左侯爷赠诗,也不枉费了今日的好兴致!”

    众人一起拍手叫好,等着晋王先赋诗。

    晋王起身走出一步“西出阳关两万里”

    听这第一句,众人都不好做声,这一句来的很是平淡。

    晋王又走出两步“五千虎贲展旌旗”

    左三相第一个拍手“好!”其余人也跟着拍了两下手掌。

    晋王继续走出去四步,指着又靠在婉儿身上的左三相朗声诵到“将军百战补天阙,归来醉卧美人膝!”

    这两句一出来,左三相哈哈大笑差点摔了下来,婉儿都低下头不好意思了,刘敬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其余人一个劲叫好。

    晋王自己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咳咳咳,自古以来可有像左侯爷这样的名将?左侯爷今天这个样子要是传到湿毒国,我怕左侯爷的那些手下败将会气死!”

    “左某不才,这饮酒作乐找姑娘聊聊人生,才是左某的正事,至于什么打仗治国那都是业余爱好!不值一提!晋王殿下这么看得起左某,左某哪怕是打油诗也得给晋王殿下回赠一首!”

    左三相说着话便扶着婉儿的身子站了起来“天潢贵胄自年少,凤凰台上多逍遥,扬帆踏浪吞日月,澄清玉宇志气高”

    “左先生过誉了,这吞日月,澄清玉宇,实在不敢当!”

    晋王有些惶恐,其余人纷纷叫好,这首诗确实是来吹捧晋王的,晋王可以自谦不敢受,可其他人不能不叫好。

    “老刘,我的打油诗作完了,该你了!”

    刘敬传扶了一把东倒西歪的左三相“老左,你这样子,名声是好不了啦,恐怕这骠妓大将军的名号非你莫属了!”

    “哈哈,那好啊,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何必要受束缚!这美色谁人不爱啊?老刘是不是怕老婆,不敢试啊,放心,没人会告诉你老婆的!不对,我这骠妓大将军的盛名在外,你这近墨者黑也逃不了了!哈哈,准备回家跪搓衣板吧!”

    众人哄堂大笑,刘敬传脸一阵红一阵白连连摇头“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好好好,既然到我了,我便也献丑了!”

    刘敬传要作诗,晋王咳嗽了两声示意众人安静。

    刘敬传在原地转了个圈闭着眼想了片刻,睁开眼双手一合“大梁中兴气势宏,君王圣明臣尽忠,更有贤王扶社稷,国泰民安乐融融!”

    “妙!刘大人忠心可鉴!好极了!来,诸位一起为大梁中兴天子圣明干一杯!奏乐!《得胜归》”

    晋王这一番话说的语气饱满,歌姬们也纷纷操起琵琶筝琴箫管横笛弄了起来。

    饮罢,随行的有从丞相府抽调的文学掾司马长风,向晋王和左三相刘敬传

    依次行礼,后退三步“在下司马长风,为晋王殿下、左侯爷、刘大人各自准备了一首拙作,还请笑纳!”

    晋王一挥手“文学掾这客气劲怎与刘大人如此相似!来来来,今日不过是饮酒作诗玩乐罢了!”

    司马长风再次给晋王鞠了个躬然后起身诵到“驽马幸遇真伯乐,笨鸟随凰渡大河,一片丹心追英主,今日又听得胜歌!在下不才,身为相府文学掾,十几年来寂寂无名,今日有幸追随晋王这样的贤王,一见倾心,长风自今日起便拜在晋王门下了!”

    司马长风这一跪,让其他从大将军府、尚书府抽调的六个人面面相觑,这些人大多是太子门下的,总不能上了船就改投晋王吧。

    晋王招了招手“文学掾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本王说了,今日只是诗会,不要弄这些虚礼!大家玩的尽兴就行!你说准备了有三首诗,我看这一首足够了,你先回到座位上去吧!”

    司马长风一听晋王不让他继续说话了,心说这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忐忑不安的起身回到座位上不敢抬头。

    剩下的人依次作诗,都是些歌功颂德的话,晋王都有了睡意,左三相的鼾声已经传出来了。

    “小女子不才,愿给晋王和各位大人赋诗一首!”

    婉儿的请求让晋王擦了擦眼“婉儿姑娘也要作诗?好,快把左侯爷叫醒,让她好好听听!”

    “我一直醒着,只是没有睁眼!婉儿姑娘的大作,我可要好好听!”

    婉儿把左三相的头从自己腿上移开,站起来鞠了一躬,接着就说到“满座达官皆善人,好酒好菜百姓分,沿河百姓多欢庆,常来王爷常施恩!”

    司马长风脸都发白了,其余六个人也是大气不敢出,这婉儿分明是在讽刺晋王他们。

    刘敬传看着晋王,左三相继续笑着用手在身边乱摸一气。

    “婉儿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这在座的,也就你敢说实话!不错,本王听明白意思了,我们这里日夜置酒高会,两岸的百姓却是衣不蔽体,嗯,好极了!本王要好好打赏你!”

    左三相也起身来搂婉儿“不错,看来我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好好,厉害!厉害!”

    婉儿睁大了眼睛看着晋王“晋王殿下不生气?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每一位都是大人物,为什么就不能去给百姓做事?这一个月来,我看见这前来捡剩菜剩饭的孩子瘦的皮包骨头,还光着身子,难道晋王就看不到吗?各位大人也都视而不见吗?”

    晋王还没回答,左三相就笑着说了“我们这次来为的就是老百姓吃饭的问题来的,婉儿姑娘该不会想着我们和晋王去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救济吧!那不是我们干的事,那是大梁各地县令和他的属下们干的活!”

    婉儿一把挣开左三相“都说你左侯爷是大英雄大忠臣,可我看你就是一个色鬼,这么多小孩子,你哪怕收留一两个,我也觉得你还不负英雄名号!可你整天除了喝酒和缠着我,我没有看出来你哪里算英雄!”

    “哈哈哈哈哈,我又没有说我是英雄,哈哈,你说得对,我本来就是色鬼。这收留孩子嘛!收多了人家会说我私蓄家奴意图不轨,收少了,那些没被收留的弄不好会出人命!你没有真正过过他们那种日子,你是不会懂的!没有被收留的为了让你可怜他们,会自残甚至自杀,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不过最好不要试,会出人命的。要救他们,得把他们头上的父母官给管好了,只有父母官才能救他们!”

    左三相此时也不醉了,端端正正坐在了椅子上,一改之前的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样子,除了晋王,其余人都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刘敬传见气氛不对,便过来劝婉儿“婉儿姑娘深明大义,刘某人深感佩服,不过婉儿姑娘没有身在其中,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不能明了,再过些时日你就会知道了!”

    婉儿也意识到左三相可能真的生气了,于是回到了自己落座的地方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今日这诗会本王获益匪浅!诸位,自今夜起,以后不再饮酒,也不需要歌舞了,马上就到汴州了,咱们该干正事了!”

第七十六章:试一试

    顾西宁把左三相的计划以及在楼船上与歌舞伎宴饮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禀报给了皇帝,只等皇帝下令。

    在顾西宁看来左三相如此胡来,皇帝定然要加以限制,至少要派人去申饬责罚。

    “嗯,左三相干得不错!顾西宁,你速去按左三相说的,查一查汴州的粮米铺子,朕再派人去查官仓,咱们先来打草,把蛇给赶出来,让左三相来抓蛇!”

    顾西宁吃惊的抬起头“皇上,人家早有准备,我们如此去查,恐怕收效甚微!”

    “收效甚微,至少有收效,哪怕是让那些贪墨国家钱粮的人先稳住也好。只有他们认为自己是安全的,才会放松警惕,才不会煽动漕工民夫与朝廷对抗。你可明白?”

    顾西宁总觉得左三相动辄要杀人的做法,不激起民变才是怪事了。

    “陛下高瞻远瞩,可是左大人动不动就扬言要杀的人头滚滚,属下怕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

    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左三相连朝廷封疆大吏说杀就杀,上千精锐说灭便灭,你觉得有什么场面他控制不住?就算真的出了大乱子,朝廷再处置他平息民愤也不是不可以!”

    顾西宁打了个寒颤,虽然对于左三相的未来他并不看好,但从皇帝嘴里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总还是令人后怕。

    皇帝在用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所有退路,这次的事情办成了,功劳是晋王的,办砸了,则是左三相滥杀无辜激起民愤。

    朝廷大臣不过是皇帝的棋子罢了,他顾西宁何尝又不是一枚棋子。

    “属下明白了!这就带人去汴州!”

    “等等,朕问你,你觉得左三相是个什么样的人?朕想听真话,你直言无妨!”

    顾西宁犹豫了片刻“在属下个人看来,这个人胆大包天、心狠手辣、贪酒好色、还瞧不起人,一身坏毛病!如果我有这样的朋友,那便是我的耻辱!可是,我又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因为他有真本事!要是私德能好一点,可能我会选择和他做朋友!”

    “很好,不偏不倚,公是公私是私,你想知道朕怎么看待这个人吗?”

    皇帝向顾西宁提问,顾西宁却担心知道的太多不利,皇帝正常情况之下是不会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想法的。

    “今日就朕和你二人相对,不要顾虑太多,朕是天子,在你们看来只能天威难测。朕每一天都在扮演着皇帝这个角色,从坐上这个位置,我就不再是父亲、丈夫、朋友!只是孤家寡人!”

    皇帝自称孤家寡人,顾西宁却在琢磨今日究竟是哪里说错话了,竟会让皇帝有这般感慨。

    “属下谨受陛下教诲!”顾西宁一边回应着,一边想着今天听了皇帝的真话后,自己以后恐怕就要远离京城了。

    “在你这个位置上,不顾虑是不可能的。其实朕要说的也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朕只是觉得像左三相这样活一遭才不枉在人世一番!不拘泥于礼法,不被道德束缚,想骂人便骂了,想打人便打了,有酒便饮有色便食,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而朕,还有你们这些人,未必心中不想和左三相一样,只是碍于礼法道德以及他人的谈论,只得压抑自己罢了!朕年少时,只想凭着一身武艺做个将军去效命疆场,可是造化弄人,后来不得不挑起大梁江山。做王爷的时候身边还有许多朋友,可做了皇帝,一个朋友也没有了。这十多年来,你是为数不多的听朕倾诉的人!”

    顾西宁立即跪下“属下惶恐,”

    还没等顾西宁把话说完,皇帝笑了“你看你,心思太多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朕不过是和你说说话罢了。算了,朕看你在这里极不自在,你去办差事吧!尽全力查出点东西来,这功劳也不能都被左三相给拿了!”

    顾西

    宁弯着腰退出去后,皇帝叫来赵阿贵“阿贵,走,去裴贵妃那里看看!”

    “陛下今儿怎么想起裴贵妃了?”

    赵阿贵很是好奇,五年前,皇帝就再没有召过任何一位嫔妃侍寝,退朝之后就一门心思在炼丹的无极殿里面待着。

    “笨人话多,快去指挥你的徒子徒孙去打前站!”

    “奴才遵旨!”

    赵阿贵谄笑着往前边跑边喊“你们几个,快去裴贵妃那里传皇上口谕,圣上要摆驾!”

    “一个太监,这当官的派头也挺不错的!倒像是个县官!”

    皇帝在背后踱着步打趣到。

    四个去裴贵妃那里传口谕的太监让裴贵妃很是意外。

    “这长乐宫云华殿,都快荒废了,你们几个是来寻本宫开心吗?”

    四个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跪下指着宫门外“奴才听得真真的,圣上真要来了!奴才们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敢欺瞒贵妃娘娘啊!”

    裴贵妃往宫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好了,都起来,顺便帮忙把这云华殿里面给布置布置!”

    说是布置,其实也就是在宫里转了几圈看了看然后把云华殿里的太监宫女都叫到了宫门外,所有的陈设和物件都是天天都要被宫女们擦拭的,其实真正要布置的是气氛。

    皇帝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不能冷冷清清,待这二十一名宫女太监跟着裴贵妃在门口跪下时,赵阿贵已经开路过来了。

    “皇上摆驾长乐宫云华殿!”

    这一嗓子最后三个字拖得极长,长乐宫其余八殿的嫔妃也都听到了。

    当皇帝的肩舆出现时,裴贵妃细长的嗓音响起“臣妾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福金安,长乐永寿!”

    皇帝在肩舆上挥了挥手也笑了“裴贵妃啊,快快请起,大家都起来,朕今日过来,是听说裴贵妃这里的百合酸枣羹做的不错,专程来尝尝!”

    裴贵妃愣了一下随即谢恩起身,这百合酸枣羹她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皇帝说的话只能是对的。

    赵阿贵上前来给云华殿管膳食的太监赵华嘱咐了几句,赵华便带了四个人下去忙活了。

    这五年时间里,除了每年除夕宴席加上晋王大婚裴贵妃和皇帝坐在一起过,其余时间都是待在云华殿打发时间。

    看着眼前有些苍老的皇帝,裴贵妃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皇帝的年纪只比她父亲小了三岁。

    “裴贵妃,晋王临行前可来过云华殿向你辞行?”

    还是皇帝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闷,问起了晋王。

    一说到晋王,裴贵妃眼中闪过一道光“回禀陛下,度儿辞行时,臣妾亲手给他炖了参汤,度儿孝顺得很,陛下又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他,臣妾感激不尽!”

    “裴贵妃怎么不说朕是给度儿派了个苦差事得罪人的差事?这一趟差事可是十分凶险啊!”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派的差事,都是皇恩浩荡,是皇上的信任!”

    裴贵妃回答的很压抑,皇帝总是喜欢把事情挑明,然后看对方的应对。

    “裴贵妃很有分寸,这一点朕很喜欢!裴贵妃自跟随朕这二十多年,便再没回过河东的娘家了吧!”

    裴贵妃很是好奇,皇帝突然说起回娘家的事,是在试探她,还是有其他目的。

    “臣妾承蒙圣恩,进了宫,这云华殿便是家了!”

    皇帝拉起裴贵妃的手“朕近来也老了,许多事啊,也不是从前那时候了!有些事朕不提出来不去安排,你们是做不了的!度儿在外面办差十分辛苦,裴贵妃若此时大摆仪仗回一趟河东,至少裴家的那些亲族也能在暗中帮一把度儿!”

    裴贵妃这才明白,皇帝突然提起回娘家的事,是有用意的。

    “陛下用心良苦,臣妾明白了,臣妾这就开始准备!”

    “越快越好!嗯,朕准许你使用皇后的仪仗!”

    几个宫女在一旁窃喜起来,裴贵妃却面色凝重,没有皇后的名分现在却要用皇后的仪仗,将来若是晋王不能继承皇位,太子登基之后未必不会追究这件事。

    “臣妾分属贵妃,自当懂规矩守礼制,臣妾还是用贵妃的仪仗!”

    “朕会下旨,特许!你不必顾虑!”皇帝的意思很坚决

    裴贵妃也只得应允,皇帝又一次把她和族人算计在内了,用皇后的仪仗回家自然是极为风光,裴家人连同一些站队晋王的人也都会认为裴贵妃有晋升为皇后的希望,晋王有成为储君的希望。

    希望是一剂毒药,让人痴迷,让人想着办法骗自己去为了希望不顾一切。

    可是裴贵妃心里清楚,太子与晋王不相上下,晋王并没有明显的优势,而且最近有传闻说晋王名为巡检实则终日在楼船上饮酒招伎。

    想到这里,裴贵妃忍不住问了“陛下,臣妾听说晋王府的长史温谦温先生并没有随行,没有温先生这样的大儒在侧,臣妾怕晋王会在礼仪上有失态之处!”

    这一句问的极其巧妙,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左三相的“美名”十几年前就名满天下了,当初若不是左三相救了年幼的晋王,晋王缠着裴贵妃非要请左三相做师傅,裴贵妃决计不肯让左三相入晋王府的。

    皇帝咯咯地笑了“度儿在王府里终日温文尔雅也压抑的够久了,朕不愿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虚伪的人!年轻人偶尔享乐一下也无妨,经历之后才不会有极度地渴望。若是憋久了,恐怕日后在这方面的反噬更严重。当然了,做娘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循规蹈矩了!温谦这个人刚直有余,但去做事不行。朕派左三相和刘敬传去辅佐度儿,也是不希望度儿成了书呆子,看一看这左三相如何做事,学一学变通!”

    “臣妾只是担心陛下和度儿的名声受损,要知道那些读书人可不这么看!”

    “读书人?”皇帝提到这三个字很是轻蔑

    “当初打天下的时候,舍生取义的那才是读书人,如今整日抨击朝政中伤大臣,那不叫读书人,那叫疯狗!”

    “陛下,臣妾去看看百合酸枣羹好了没有,总得臣妾先试一试味道才行!”

    皇帝轻挥了手臂“去吧,你做的百合酸枣羹当然错不了!朕信你!”

    顾西宁赶在晋王的队伍之前乔装改扮去了汴州,顾西宁找来几个种地的农夫在队伍里,请教了好几天种地收粟米称量方面的事情,自己扮做前来买粮的客商。

    不过顾西宁的大车都被拦在了汴州城外,为了方便进城,顾西宁直接派手下去拿了几十张官据和萧家的米券。

    没想到拿着官据和米券也进不去,城门口专管运粮的小吏告诉顾西宁这些官据和米券上面没有明确去哪家粮行运粮,是没有用的。

    顾西宁这才意识到大意了,在塞给小吏五百个制钱后,小吏笑了“我知道您是朝廷派的人,可您这办法实在是太差了,寻常的客商往往是几个人共用一张官据和米券,您可到好,一下子能拿出来好几张。别说粮行那些人,连我这个小喽啰都知道太假了,您啊,还是另想办法!”

    顾西宁这才意识到为何左三相会说要杀人放火,这粮食买卖的各个环节早已是严丝合缝,外人想挤进去没有萧家点头是办不到的。

    如今一个小吏都能识破他是朝廷的人,更别说其他的人,现在不管是明察暗访,只怕早已被人盯上了。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顾西宁只得打发掉几十辆运粮车,带着部下分批入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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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选择旺祥店为背景,讲述大一学生汪梦远为了赚取生活费在这家饭店里上班,前三天,生活很简单,就是学习点菜,传菜等基本操作,以为将会就这样枯燥乏味地度过两个月。待几个大学生也来这店工作时,那份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破,不同的碰撞在这里演绎,生活变得精彩不断:新旧员工的较量,谁赢谁输?新员工之间出现摩擦,如何解决的?制度和员工,哪个更重要?服务员与厨师的矛盾,是否能化解?员工与老板之间的博弈,谁会笑到最后?一家位于偏僻一角的饭店,为何每天顾客都是满座,甚至还有排队叫好,在竞争的上海,竟然屹立不倒,充满着旺盛的活力,,,,,,旺祥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旺祥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旺祥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