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爱国商人
胡溪崖的一番话,让郭镇西和马华都坐了下来,郭镇西看了看胡溪崖额头上的皱纹“胡兄,郭某有一事请教!这也是目前我们这安西寨的难题,安西寨的粮食储存已经可供我们这几千人用几十年了,还有许多的兽皮药材,可是我们却没办法卖出去!因为西边的湿毒人和北边的康居人也有这些东西!去中原贩卖,路途太过遥远,胡兄有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卖给这周边的部族和国家?”
马华笑了“你有别人也有,谁买你的?我看这胡老板也没办法!”
胡溪崖示意马华闭嘴“马将军,不要插话,谁说我没办法?”
郭镇西眼前一亮“胡兄当真有办法的话,这什么大都护啥的,我都不争了!”
“那还请郭都尉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府库,我要看过东西之后,才有相应的对策!”
郭镇西犹豫了一会儿“好,我这就带胡兄去看看我们这些年的积蓄!”
安西寨的府库分布在五个山洞里,山洞外围用泥给封了,种上了许多树木,要不是郭镇西的亲信带路,根本看不出来。
进了第一个洞口三丈,便有一道石门,众人翻转石门进去,只见洞内石壁上都刷的粉白,地上全是粟米麦子堆积如山。
“这些麦子粟米存了这么多年,倒也是不容易!”胡溪崖赞叹道
郭镇西往下一指“胡兄,这最底下铺的是草木灰,草木灰之上是干草,干草之上再铺一层木板,木板上面再铺一层石灰,石灰之上再铺木板。如此反复,才能把这些粮食保存下来,每年春夏之际,还得在洞里生起炭火熏干水汽!”
胡溪崖弯腰捏了把灰土看了看“佩服佩服,粮食存着倒也无妨,可这皮毛的话,如此保存就不成了!”
郭镇西笑了笑“皮毛保存要通风防虫,在下是知道的!”
依次看完五座洞库后,胡溪崖给郭镇西讲了他的办法。
“这么说来,西域一带的人都擅长保存皮毛和这些药材,其实只缺加工了,得有人把皮毛制成衣服靴子,把药材制出来!还有那些玉石,得有能工巧匠给打磨出东西来”
“道理我们也明白,可是我们这几千人里面就没有这样的人啊,胡兄也看到了,我们穿的靴子和衣服都是强行缝合拼凑的!”
郭镇西说着,胡溪崖和马华往他们脚上看去,那靴子就是整块兽皮从脚到小腿包着的,再用一些麻绳和兽筋捆绑起来。
胡溪崖哈哈大笑“我的商队里,正好就有鞋匠木匠还有石匠,征西军里有铁匠军医和裁缝,加上你们囤积的物资,咱们不就两全其美了?”
“此话当真?”
看着一脸认真的郭镇西,胡溪崖捧起他的手“当真!胡某回去之后,必当把这些人带来,到时候这安西寨就可以把我们做好的衣服鞋帽家具药材运出去卖了!不,得让他们自己带着钱财货物来安西寨和我们做生意!”
看着满脸得意的胡溪崖,郭镇西断定他说的是真的,于是派人请来曾念华给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左三相。
“征西将军左三相阁下如唔,故安西都护府遗属三千七百五十九人孤悬塞外百余年,今天神有明,祖宗庇佑,大梁铁骑重回西域。吾等遗属翘首期盼,望将军速来伊犁,重建安西都护府,复我中国往昔之疆土,扬我华夏之国威。吾等有余粮万担,皮革万匹,药材百担,忠心一颗,只愿能重返中原祭拜先人,还父祖之遗愿足矣。”
胡溪崖看了看这封书信“郭都尉,曾老先生,这
信中不提条件吗?”
“你都答应帮我们做靴子做衣服制药做家具了,还要啥条件?”
“大都护的位置?或者说做官什么的,都不提了?”
郭镇西幽幽一笑“做生意赚钱不比做大都护强多了?你当我啥呀,这三千多人我都头疼,真让我做了大都护,早晚不是被自己人给砍了便是累死。我就不是一个能做官的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要是朝廷能体恤我们,给我们一点优待,那不比做官强多了?”
“咳咳,郭都尉的意思是他要做一个爱国商人,不贪图朝廷的官位”曾老爷子补充了一句
“了解,了解,郭都尉的高风亮节,我会如实告诉左大帅的!”
“慢,我想起来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必须得答应我,那就是你胡老板必须得和我们合作经商,当我们的大掌柜!”郭镇西拍住胡溪崖的肩膀说到
胡溪崖哭笑不得“这个条件不需要上报朝廷吧,我自己答应不就成了吗?”
“不,这个要奏报朝廷,要有朝廷下旨,不然你到时候跑了,我去哪里说理!”郭镇西说的很认真,也一手拉住胡溪崖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这么信任我,要是我将来给你整亏了,你不会弄死我吧!”
“你把我当傻子了,你要是给我整亏了,我就接着让你干,直到给我赚回来为止!别说了,我看这天色,你们在这里要住上两个月再走,不然你们回不去的!”
胡溪崖也不客套“那太好了,我就怕你现在赶我们走,那我们就要在路上冻成人棍了!”
马华拿着一只烤羊腿进来“诶,你们在这里说了半天,又弄了些啥新条款啊!这大都护的位置我看左帅兴许真会让给你,他是个务实的人!”
“哈哈,我也是个务实的人,什么要做大都护,是与你们开玩笑的,试试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诚意,有没有器量!如今看来,两位和左帅都是有诚意有器量的英雄好汉,请恕郭某之前出言无状了!”
“哈哈,我老马是个粗人,只知道冲锋陷阵和讲义气,既然郭老弟如此实诚,那么我老马也不能含糊。放心,我在这里吃得好喝的好,也看了此处地形,我会劝左帅把新的都护府移到这里来的。这件事胡老板去说左帅不一定听,因为他是商人。而我是军人,我是从用兵的角度来的,左帅一定会听的!”
郭镇西和曾念华听到这里竟一起跪下“我们替先祖和大家伙谢过马将军了!要是安西都护府能建在伊犁,那我们这一百多年的坚守总算没有白费!”
马华和胡溪崖慌忙扶起二人“哎哎哎,这使不得,使不得,折煞我了!”
“都是大梁子民,何必这样,快快请起!这样的大礼,莫非是要赶我们走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先留下来两个月,把这暴风雪度过去再说!”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除了饮酒吃肉赏雪,胡溪崖便把自己会的一些鞣皮制鞋的粗浅方法传授给他们。
马华也没闲着,带着手下一百多人训练安西寨的精壮们,郭镇西也把西域弯刀的使用技巧教给了马华他们。
开春之后,胡溪崖和马华带着一半的手下和十几个安西寨的人翻越雪山往轮台复命。
轮台这边左三相也没闲着,带着一干人等开始锄地准备春播,之前湿毒人筑的堤坝,被左三相派上了用场。
左三相和刘敬传在看了堤坝的高低和走向后,决定因势利导,新
开挖了一条几里长的河渠走了个弯月线路与下游连接起来。
在这条新河渠的弓背处,再挖了许多小沟把水引到南边,小沟之间的土地便是一块块方形的田地。
“这里的地下埋了不少湿毒人的尸体,正好可以做肥料了!”刘敬传指着泛红的田地说到
正在锄地的士兵们听到这话立即停了下来。
“刘大人,这种在死人地里的东西,我们可不吃!”
“是啊,一听见就恶心,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刘大人何必要说出来,这,这田还怎么种?”
刘敬传笑了“呵呵,你们在家乡都吃过李子没有?都说说看!”
“那,打小都吃,又酸又苦,但有的吃也不错!”
“咱们这里人人都吃过,刘大人何必多此一问!”
“这和我们种地有关系吗?”
刘敬传捋了捋胡子“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你们吃的李子就是埋了死人肉和骨头的地方长出来的。那圆滚滚的李子,有青的红的黑的,是不是挺像人眼珠子?”
“您可别说了,您这一说,我吃了几十年的李子都得吐出来!”
“这,刘大人,您读书多,您可别吓我们!这”
左三相此时也笑了“都说恶心,打小都没少吃,所以说嘛,其实没什么!要真到了粮草耗尽了,这死人肉你们也得吃!所以在这埋人的地方种田,没什么!而且这里没啥肥料,咱们的粪坑离这里又太远,有尸体埋在这里正好做了肥料!就别多想了,安心种你们的田就是!到时候种出来,我和刘大人第一个吃!你们必要抢!”
征西将军和粮草官都发话了,众人也只好继续锄地播种。
千亩地种完,马华和胡溪崖终于回来了,看到二人安然无恙,还带了十几个陌生人回来,左三相知道这一趟没有白跑。
看过了那封信后,左三相对着这封信鞠了一躬“想不到在这西域还有孤忠义士!他们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他们就没有提什么封赏的要求吗?”
“他们有两个请求,一是恳请左帅上奏朝廷,在伊犁重建安西都护府!第二嘛,就是要左帅上奏朝廷,把我胡溪崖留给他们,帮他们做生意!”
“嗯,只要朝廷答应重建安西都护府,在哪里建也就是我拿主意,这个不成问题!把你留下来还要朝廷下旨,这报上去,朝廷也闹不明白!你直接去帮他们便是了!要是他们怕没有凭据,我以征西将军的名义下令,盖上大印!”
“现在上奏朝廷,得到回应,只怕是两年以后了!左帅现在移师伊犁可否?我怕时间拖长了会有变数!”
胡溪崖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左三相沉默了片刻。
与湿毒人的战事结束了,左三相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西域待多久,朝廷那边新的命令谁也不知道,而且万一有人借着余万里的事情发难,他这征西将军也很难做下去。
虽然是将在外,但将士们的眷属全在中原,带着他们割据太不现实了,而且一旦走上这一步,也会牵连晋王,到时候自己也会身败名裂了。
“嗯,移师,可以,不过不是全部,我可以派你和马华再带几百人过去!嗯,把你的那些手艺人全部带上,把伊犁的同胞们先给稳住再说!”
胡溪崖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现在让左三相过去伊犁太不现实,毕竟高昌那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第四十九章:还定高昌
四月阳春,马华带着五百士兵,胡溪崖带上自己的商队一起去伊犁河谷了。
临别之时,左三相嘱咐马华凡事要多问胡溪崖,大事一定要听胡溪崖的话。
“切记,不是要你和胡老板商量,而是听他的话,在伊犁,要尊重安西都护府的遗属,约束好部下。咱们的人去了之后,得自己动手盖军营,不要老是占人家的房子!胡先生那里还有些种子可以带过去与他们一起耕种土地!”
马华连连点头“记住了,左帅,这些事我全听胡老板安排,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有了战事,冲锋陷阵战场之上得听我的!”
左三相拍了他的额头“嗯,那是自然,可你也别主动挑事,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在伊犁站稳脚跟,为后续人马打好基础,要知道将来那里可是要屯驻上万人马的!”
“左帅目光长远,胡某佩服,这么说来,我也要在那里建立大梁的商会了,货仓客栈酒楼什么的先建起来!”
马华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胡溪崖笑道“都没有客人去,你建客栈货仓酒楼有啥用?莫不是你胡老板太想念中原的那些姑娘了,哈哈”
“蠢材,人家胡老板是先建好了鸟巢来引凤凰,要是等到客人来了再建酒楼客栈还来得及吗?这就是他们商人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商场亦如战场!”
马华傻傻地笑了“这,我还以为胡老板和我一样想姑娘了!”
胡溪崖坏笑道“我看你是想那曾姑娘了,你要记住大帅的话,千万不要乱来,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家伙出了事,左帅定然饶不了你!”
左三相板起脸来“嗯!你竟然回来这么久不和我说起这件事,说!你和那曾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切记,这次去了千万不能乱来,要有分寸!”
马华脸红起来支支吾吾“左帅,您别听这胡老板瞎说,那曾姑娘不过是和我打了一架,然后一起喝酒吃肉,她要我教他军中的武艺而已!不光是她,跟她一起的姑娘我也教了!”
“傻子!这回去,你要教就只教曾姑娘一个人,你都给教了算怎么回事?”
马华听左三相这么一说又迷糊了“这,左帅不是说要有分寸吗?怎么又只要我教曾姑娘一个人,这我怕”
“咳咳咳,你真是个蠢货!得了,胡溪崖,你过去慢慢教他!真气死我了!”
胡溪崖继续坏笑“这事我可教不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我看那曾姑娘是个女中豪杰,可能就喜欢马统领这般憨厚实心眼的汉子!哈哈,要是真给马统领教了些手段,反而弄巧成拙了!”
“得了,你们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千万要以和为贵,在伊犁给我们站稳脚跟!”
马华他们刚走没几天,派去高昌的亲信之一茅阿贵终于回来了。
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回来的又只有一个人,左三相知道高昌出事了。
“不要着急,把这位兄弟带下去先歇息,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吃好喝之后再说!”
听到左三相的命令,众人有些懵,回来的亲信连连摆手“左帅,军情紧急”
左三相一把扶住说话的人“别说了,再紧急,刚才我们也来不及去高昌,你们先下去歇息。休得多言!”
“左帅,拓跋寒反了,高昌王也反了,高昌乱了,他们都死了!”说完这句亲信便昏倒在地
几个士兵连忙把这名亲信抬了出去,众人立即炸开了锅。
“左帅,高昌不能丢,不然的话,我们怎么回去?朝廷转运的物资又如何能来?”刘敬传最担心后路被断粮草无着落,不过谁又不担心呢。
“左帅,带着大家打回去吧!”
“我们都和左帅一个心思,一定要收复高昌!”
“对,左帅,我们即刻启程,打回去吧!”
左三相笑了“你们知道我的心思?”
停顿了一会儿,待众人都看向他,左三相又接着说到“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好好想想,也要先冷静冷静。高昌是很重要,但我们现在有了伊犁河谷的支持,春播已然完成,补给是不需要担心的。而高昌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得等那位兄弟醒过来之后再慢慢了解。其实本帅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高昌全国叛变要断了我们的后路。不过即便是这样,又有什么呢?我们打回去便是!各位回营去收拢人马,本帅今晚再召集诸位议事!”
见左三相如此胸有成竹,众人也都散了,各自回营收兵收拾粮秣辎重。
“将军,我们要回去了吗?”翔瑞营的士兵问王孝明
“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不能保证,先收拾吧!”
一听说有回家的希望,士兵们收拾行装装运粮草的效率比平时高了许多。
被抬下去的士兵得到了军医们的悉心照顾,在服药躺了半天之后终于醒来,众人一起帮他给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再喝了两碗粥之后去见左三相。
“不急,你慢慢说,把你这一趟的所有细节都说给大家伙听听”
左三相素来在核实情报方面很仔细,尤其是这种只有一个人跑回来的,他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我茅阿贵当日受左帅之命,和弟兄们一起去高昌,去的路上都顺顺利利,路过富贵堡那一带,已经筑好了新城,仙女寨的守卫依然是老样子。不过都是我们征西军留下的人,所以还是靠得住,这也是我能逃回来的原因。到高昌是腊月初九,那时候高昌城里还好端端的。我们见到了拓跋寒统领,告诉他我们在轮台与湿毒人对峙的事,要他征募兵马筹集粮草之后在二月初运回来。拓跋寒当时也是答应了的,而且也派人去征兵征粮。可谁知道就在除夕夜,先是高昌王宫起火,拓跋寒带着人去救火,高昌百姓从四面八方围攻拓跋寒,说是拓跋寒谋害高昌王鞠永文,接着一场混战,城里到处都在杀人放火。我们也只得拔刀协助拓跋寒平乱,就在镇压住高昌人的反叛后,接受高昌国一些大臣投降的时候,拓跋寒去扶几个年老的官员起身,不料被他们一起抱住用匕首给捅了。然后高昌人继续作乱,我们因为跟着受降,离得太近,很快就被冲散了。我见大势已去就和十几个兄弟逃出了高昌城,一路上被高昌人追杀,等逃到仙女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慢,你说的事和你后来回来的经历有出入,既然你到了仙女寨,遇到了自己人,你不该是如此狼狈回来!”
茅阿贵跪了下来扯开身上的衣服,身上全是伤疤“我在仙女寨被自己人怀疑是奸细,拷打了半个月才肯放我,他们始终不信我说的话!再到富贵堡里面,也被轰了出来,没有一个人信我。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左帅和各位将军怀疑我,我请求立即处死我,还我清白!”
左三相打量了他一眼“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死了!”
“左帅,这,”
“左帅,此人是你的亲兵,应该不会有假!”
“兵者,生死存亡之大事,不能存有一丝侥幸,不能因为他是我的亲兵,跟随我多年就全信。他说的话里面有许多疑点,我不会怀疑他的忠诚,但我会怀疑他的判断和立场!”
众人不好再为这个茅阿贵求情,其实也不必求情,毕竟左三相只是让人把他看管起来,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高昌的事情该有个了断了!谁肯带兵前去高昌平乱?”左三相环视四周,看了看众人,此时马华和胡溪崖已经带了五百人去伊犁河谷了,剩下的人里面,只有傅定远和刘敬传是可靠的,不过他并不想派他们二人去趟高昌这浑水。
“王某愿带麾下勇士去平乱!”王孝明这一次主动要抢着去平高昌之乱,他倒不是真的想为左三相分忧,而是想早点回到中原。
左三相没有犹豫“准了!我准你们三兄弟同往高昌,记住,重在止乱,攻心为上,少杀人!”
“谢左帅,我等三兄弟平了高昌之后,可否就在高昌驻扎?”
“准了!你等兄弟三人,各带二百四十人前去即可!平乱之后就地驻扎招募新军六百,收编拓跋寒麾下府兵!嗯,本帅也不派人监督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吸取拓跋寒和余万里的教训,不要想着占了高昌就是高昌之主了,心里要有朝廷,要有敬畏之心!嗯,傅定远刘敬传带一百人前去仙女寨换防,即刻启程!”
王孝明三人连连谢恩,起身出了府门,刘敬传和傅定远留了下来。
“傅定远,我派你去仙女寨驻守,那里你最熟悉,而且当地人也都相信你!你在仙女寨要小心把守,我不派人去监视王家兄弟,不是相信他们,而是派人反而不利于平乱,而且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外人针扎不进!只要守住了仙女寨,他们也不敢乱来!一个月之后,我再派萧功曹去高昌任监军!想来朝廷的旨意也快到了!”
王孝明兄弟三人点起七百二十名士兵,带了两千民夫一起往高昌进发,这一次三兄弟打定主意,打下高昌就不再返回轮台了,派人去京城报捷,然后等着召还京城受赏。
这一趟去的还算顺利,富贵堡和仙女寨确实还在梁军手里,而且他们告诉王孝明高昌其实没事,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来攻打仙女寨。
王孝明没有和他们过多解释和辩驳,带着人马继续往高昌进发。
到了高昌城外,只见高昌城头已经不是梁国的旗帜了,而是竖起了高昌国原有的狼头旗帜。
“坏了,高昌果然出事了,梁军的旗帜都不在了!”
“拓跋寒带的五百人战力也不差,怎么会一败涂
地?”
“拓跋寒是江湖侠客出身,他带的人过去也多是游侠,个人技艺是很厉害,但是打仗讲的是攻防兼备相互配合。他们这一营配合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好。估计也不是全军覆没,而是被打散了!”
王孝明摇了摇头“在这高昌城里,被打散了,面对的都是高昌人,要想活下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王孝准看了看城头的高昌士兵“那我们要攻城吗?”
“当然要攻城了!智取已经没用了,只有打了!还好左帅这次给了两千民夫,我们就在这城外扎营,再派人去断了高昌城的水源!围住高昌,等他们出城来夺水源!”
围困高昌十天之后,城上竖起了白旗,又是一干官员带着人出来请降。
一想起茅阿贵说的话,王孝明当即安排王孝准和王孝匡各带一百骑兵做好突入城中的准备,再让其余士兵等高昌官员距离王孝明三十丈的时候放箭把他们全部射杀。
高昌的众官员在临死前都拼命朝着王孝明所在的地方投掷匕首,可惜三十丈的距离根本伤不到身穿重铠的王孝明。
王孝匡和王孝准趁机冲进城门肃清城门守军,接着便是梁军入城。
这入城之后,高昌人又拿起武器出来围攻梁军,王孝明本想一杀了之,但一想到左三相的话,便让手下士兵只是打掉高昌人手中的武器,捉住他们。
“我们是来平乱的!不是来杀你们的!你们不要来白白送死!”
“你们杀了我们的王,杀了我们的官,我们和你们势不两立!”
“我们要为大王报仇!”
“就算死,我们也要为大王报仇!”
王孝明知道多说无益,让王孝匡带人留下继续弹压城中百姓缴除高昌军民兵器,自己带着人前往高昌王宫去了。
一路上王孝明让王孝准去把城里的几个大姓的族长请来王宫,王孝准只得用绳子麻袋把他们给请来。
在王宫门口,王孝明让部下把这八个族长给解开。
八个人瞪着王孝明他们张口便骂,王孝明示意众人让他们骂。
待这八个人骂的气喘吁吁了,王孝明命人取水来,然后自己开始说了“我说各位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昔日拓跋寒将军都准许你们自己拥有军队了!又怎么会去谋害你们的高昌王,这岂不是有违常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和阴谋!而且拓跋寒将军身手不凡却被你们的官员给谋害了,这也证明拓跋寒将军不是一个擅长阴谋诡计的人。你们想想看,这几个月里是哪些人得了利?想明白了这一层,就知道是谁谋害了高昌王鞠永文了!”
众人仍是不信,继续大骂。
“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们有刀在手,说什么都行!”
“我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走出来一个人,大家都愣住了。
此人正是高昌王鞠永文,原来当日王宫失火被烧,他从密道里逃到了城中一户人家里躲了起来。而这户人家正是当初叫左三相大魔王的那个小女孩家里,对梁军和鞠永文都有好感,因此收留了鞠永文。
鞠永文本想通知拓跋寒,却没来得及,只好一直在小女孩家里躲了下来。
而那些发动叛乱的官员们只想着除掉鞠永文与拓跋寒后在城里收税欺男霸女,把王宫里几具烧焦的尸体找出来当做鞠永文的尸体给埋了,未加详查。
“你们这段时间怕是把几代人的积蓄都交到那些官员手里了吧!他们借给我报仇的名义,打着为高昌复国的旗号,实际干的是搜刮百姓的勾当!就这样一伙肮脏的家伙,你们还居然给他们卖命!岂不是太蠢了?高昌的百姓们,如果还认我这个王,就请各自安分守己,你们的积蓄我会和大梁的将军们交涉,尽力给你们挽回损失!”
人群立即都纷纷下跪高呼“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大王才是真正为我们百姓着想的!我们要相信大王!”
听到积蓄,王孝明两眼放光,本来想全部作为战利品搬走,但鞠永文话已经出口,如果不吐一部分出来恐怕又会生变。
不过这送还百姓积蓄,还不能太直接,不然百姓还会嫌少,反而没了人情。
三天后,梁军贴出榜文,高昌人每户出一人,花半个月时间背诵《忠经》、《孝经》,能背诵全文的,退回七成积蓄。不能背诵全文的,按背诵的比例拿回积蓄。
如此一来,半个月前还拿着刀剑的高昌人,纷纷捧起了书本聚在一起诵读,半个月下来,大部分人都能背个**不离十,基本上可以拿回一半的积蓄。
虽然只拿回来一半的积蓄,但高昌人却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第五十章:议论
“羌笛悠悠,杨柳依依,这春风还是吹出了玉门关!”
“钦使大人兴致不错啊,别人都把这去西域的差事当成了苦差事,您这一路上倒是雅兴不减啊!”
“晁大人不也是春风得意吗?一朝脱了那牢笼,正如鸟飞青天鱼入大海,正好大显身手啊!”
晁纶也笑了“钦使大人慎言,这京城兵部怎么能是牢笼呢?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提三尺剑立不朽功勋,求田问舍高官厚禄肯定不是你晁兄的追求!这次去轮台,打仗的事就全仰仗你了,我这个大都护只负责赏功罚过,让大家吃得好穿得好能升官发财便行!”
“能做到这些,那也极其不易了,古代的名将也都是这么想的!可是要做到就很难了,钦使大人可知道诸葛亮为何事无巨细都要自己经手,那是没有办法,不亲自到场,做统帅的如何知道底下人如何办事?罚过的二十军棍打的轻可以让人打完站起就走,打的重几棍就打死了。赏钱什么的,做统帅的不去监督,又怎么知道每人一万制钱的赏银到了士兵手上会不会只有十个制钱?所以光一个赏罚分明都不容易,做统帅的太严苛了,那些从中渔利的统领队长们便会使坏了!怎么约束这些人也是难题,光靠一张圣旨和一个官印是不够的!”
丑奴儿表情严肃起来“幸亏有你在,不然这些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也没读过多少书,更没有经历过军旅之事,想不到这军中也是如此污秽不堪!从现在起,晁兄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弟一定虚心学习!”
“钦使大人客气了,要想做一个真正合格的统帅,得心狠手辣老奸巨猾,要比那些奸臣还要奸猾,要比无赖更无赖,比痞子更痞气!当然,我虽然知道这些,却做不到,这是性格使然。钦使跟随皇上多年,修为比晁某高出许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也必须做到!”
“晁兄,你太高看我了,不过有你这样的大才支持,我也相信我能够做到!”
玉门关外,一队人马正往西进发,约有百来人,在前面的两位身穿紫袍的官员正相互聊着。
年轻的那位正是皇帝派去宣旨并接替左三相的钦使丑奴儿,这丑奴儿只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此次被皇帝委派为钦差和安西大都护,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出京城的时候,还有大臣跪在崇德殿外嚎哭,皇帝却充耳不闻。
就连京城的酒楼里,人们喝多了也会谈起这件事。
“皇帝老了,怕是发了昏,派一个阉人去做大都护,执掌西域大权!”
“皇帝只相信这些太监,将军们他信不过,只有这太监对皇帝才是忠心的!”
“你们懂什么,定是大梁其他地方有了乱子,才派一个心腹太监去把那左征西换回来,我听从西域来的客商说那左征西从高昌一路打到葱岭,杀了上百万湿毒人大军!”
“你错了,瞎吹,左征西只带了五千人,如何杀得了百万大军?”
“你懂什么!左征西自小跟着高人学武学兵法,那是真正的万人敌!听说他的部下也都是一些活阎王,在西域杀敌无数还发了大财!”
“唉,这些有什么用!马上就要召回京城了,他打下
来的疆土,白白让一个太监捡了便宜!”
“终归还是太监最得宠幸,看着吧,这西域用不了多久便会得而复失!”
“诶,我看这太监八成是得罪了皇帝,不然怎么会让他去送死,要知道一个太监就拿着一道圣旨去接管几千虎狼之师,且不说当兵的会不会听他的,万一战事再起,一个太监能打赢仗吗?啊,哈哈哈哈哈!”
“是啊,这朝廷里能征善战的宿将多的是,皇帝却派一个太监过去,看来是不信任武将啊!”
“别说,皇帝年轻时候,武将反叛,自打那时候起,早就不信任武将了,所以派太监过去是必然的。听说当年发生变乱,也只有几个太监最是忠心,真的是拼死护主啊!”
早有金良卫把街谈巷议报给皇帝,请示皇帝是否要抓人。
“不抓,让他们说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住的,到时候等丑奴儿干出一番大事,比左三相做的还好,这些人自然就会闭嘴了!”
戴面具的金良卫首领搓了搓手“陛下用人,臣本不该多嘴,只是用一个太监去取代左三相那样的厉害角色,是不是太冒险了?”
“左三相会明白的,朕给他的密旨里交代的非常清楚,左三相这样的大才用在西域太可惜了,朕要他去东南一带督造水师,扬帆出海!”
“陛下不是已经派李小飞出海了吗?为何又要再造水师出海?这”
“朕要的是一支强大的水师,能够经营东南开疆拓土,而不是一支商队!你明白吗?当年卫温诸葛直去的那个夷洲,朕也要左三相去经营,设置郡县!那里也是我炎黄子孙,是我华夏疆土,不能弃之不顾!”
面具首领点了点头“陛下英明,臣不能及万一!”
“嗯,经营好了夷洲,再去开拓亶洲,这样一来,我大梁的版图就能超越大汉了!”
一听到亶洲这个地方,面具首领马上明白了,皇帝还是念念不忘长生不老药的事情。
当年孙权派卫温诸葛直去亶洲,便是为了去找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不过当着皇帝不能直接说出来,皇帝的心思不能猜,即使猜到了也不能说出来,杨修便是前车之鉴。
只是用卫温和诸葛直来比左三相,可以预见左三相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光远,你隐藏身份这么多年了,朕现在给你个机会去恢复清河崔氏的门楣,你愿不愿意?”
“臣只愿侍奉陛下左右,保护皇家安全!”崔光远回答的很干脆,这么多年戴上面具藏身皇宫,皇帝的脾性他是了解的。
焉知这一次是不是试探崔光远,或者说要鸟尽弓藏了。
“朕说的是真心话,你做金良卫首领十几年,你的徒子徒孙们都没发上位,你不让位,他们也会想办法把你拉下来的!”
崔光远跪倒在地“臣之生死,全凭陛下处置!”
说完便大气不敢出,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蹲了下来拍了拍崔光远“得了,明日清河县的县令崔衡要去上任,你正好与他一道,嗯,朕赐你个新名字,崔忠实!官职爵位都没有,不过钱财送你十车!放心,朕到时候还有用你的时候!你走之后朕会宣布金良卫首领的死讯,然后换
人上位!”
崔光远连磕了几个响头谢恩,摘下面具交还皇帝,皇帝收下面具“好了,这十几年委屈你了,你且去吧,趁朕还没有改主意!”
皇帝拿着面具转身离去,崔光远也起身一跃上了附近的宫墙“臣去也!”
赵阿贵在皇帝旁边小声问道“陛下,动手吗?”
“算了,他对朕其实毫无威胁,本就是一个死人了,他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就是当年的崔光远!由他去吧!将来朕还有用他的时候!”
“陛下英明!都撤了吧!”
假山和水池里立即跃出十多个人来“属下告退!”
“阿贵,这支无影卫,你不要随意派上用场,他们的存在只能朕和你二人知道,这是朕最后的杀手锏,也是朕最后的防线!”
“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让他们继续消失!”
崔光远按照皇帝的安排,一早就跟着清河县令崔衡一同行进,寒暄几句之后,崔光远发现崔衡对于自己一无所知,只是接到了吏部的命令,要等候祖籍清河的商人崔忠实一起去清河县。
一路上崔衡向崔光远问起清河县的情形,崔光远凭着自己这些年在全国执行任务的经历编排了一些,崔衡听得一愣一愣的。
“前辈不像是商人,倒像是我大梁的重臣,不然的话,怎么会对这天下雄关险隘风土人情如此了解!”
“哈哈,这商场如战场,不亲力亲为周游天下,又如何能保全祖产呢?我这一辈子,也就挣了这十车的钱财,比起真正的大商人,差远了!”
“前辈谦虚了,想我清河崔氏,当年也是一时雄霸天下的世家大族,如今子孙飘零,前辈去做了商人,我也不过才混到县令!真是愧对祖先啊!”
“崔大人不要如此自责,只要我们崔家人还在,就还有机会,而且树大招风,不做那权倾朝野的世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前辈,要不是当年襄阳一战崔光远急功近利,我崔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那一战崔家人马折损几乎到了全军覆没的地步,崔光远虽是文武双全却也没能逃脱。崔家族中精英全部折损,这都是他这个家主造成的!唉”
崔光远的脸稍微抽动了一下,继而笑了“人都死了,算了,他就是个无能之辈,还提他做什么?”
“前辈,你错了,崔光远不是无能之辈,他是有大才的,我们崔家人怪他不是怪他输了,而是以他的能力不该输的这么惨,太可惜了!”
崔光远沉默了很久,崔衡看了看他“前辈,你怎么了?莫非前辈是崔光远那一支的?那晚辈就多多得罪了!”
崔光远摆了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感叹,我这样无能的人,连被后人评说的资格都没有!”
出玉门关两个多月,丑奴儿晁纶一行终于到了高昌,一路上晁纶把孙子兵法和大梁几百年间的战例以及几十次兵变都讲给丑奴儿听了一遍。
在高昌城外,得知朝廷的钦使到了,王家三兄弟和功曹萧随带着鞠永文一起出城跪迎。
当丑奴儿奸细的嗓音请他们平身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英俊青年竟是一个太监。
第五十一章:初到任上
一想到皇帝派了个太监做钦使前来犒军宣慰,众人都俱各不服,本以为至少要派个二品三品左右的大官前来,好歹得是尚书和车骑将军一流的人物。
丑奴儿见跪在地上听旨的众人面有愠色,便笑了“本使是奉了皇帝之命前来,本来我打小就是给皇上端茶送水传信的,从没离开过京城,没想到这一次出门万里,奉皇命来犒赏各位英雄!各位英雄快快请起!”
见这太监态度如此谦恭,众人这才稍稍收敛颜色起身相迎。
“钦使大人,晁大人,快随我等入城,高昌国弱民穷,若是招待不周,还请钦使见谅!”
“哪里话,本使既然来了,便与诸位一样,是这里的主人了,咱们一起同吃同住,不必这么多虚礼!”
听到同吃同住,王孝明心里打了个咯噔,与太监同住,这也太瘆得慌了。
王孝准倒是忍不住多看了丑奴儿几眼,这眉目清秀肤白貌美身材高大的太监太可惜了,居然是个太监,为何不是女子。
鞠永文在宫里见过丑奴儿,知道这是皇帝贴身的人,便走到前面攀谈起来“皇上连贴身的亲信都派来了,足见对我们西域的重视,钦使大人,我们高昌必定一如既往地忠于大梁,听大梁皇帝与钦使的号令!”
丑奴儿也笑了“高昌王的这份忠心,本使记下了,以后咱们可得经常打交道了!”
“钦使大人莫非还要在西域留下来?不回朝复命吗?”
“不瞒各位,本使除了来犒军宣慰,还得兼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
这一句话说的语气很淡,可在场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炸雷,全都站立当场。
王孝明直接问道:“钦使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朝廷要重建安西都护府?您做大都护?这”
王孝明差点把心里想的一个太监做大都护未免太儿戏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怎么?征西将军收复轮台,还不能做大都护了?”王孝准还是挺佩服左三相的,一听说这位年轻的太监要做大都护,便忍不住开问了。
“这都是皇上和朝廷的旨意,有些话我只能见到了征西将军才能说,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功绩皇上和朝廷都是知道的,都有封赏!其余的都无需担心!”
王孝准还想在问,王孝明狠狠地拽了他的袖子让他闭嘴,其余人也都沉默不语。
晁纶见气氛尴尬便赶紧打圆场“诸位,不要胡思乱想,征西将军立下大功,朝廷自然会提拔封赏,各位兄弟也有提拔和封赏,各位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何时返回家乡!接替你们的大军已经调动了,一年后就要启程,为了筹集运兵的钱粮,皇帝都增加了商税和田税!”
听到这里,众人一齐欢呼“皇上万岁,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正式回家至少还要两年,但起码有了希望,而不是一直驻守在西域。
在听到能够回家的消息后,谁做大都护谁被提拔都无所谓了,管他的呢。
接下来的十天里,丑奴儿这位钦使确实做到了与征西军将士同吃同住,拒绝了高昌王鞠永文给他腾出来的王宫。
晁纶这位兵部的鬼才,很快便把在高昌驻扎的征西军以及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摸了个遍。
晁纶酒量极大,王家三兄弟一起上阵外加萧随等人的车轮战都败给了他,众人对他是拜服至极。
王孝明见这晁纶豪爽,便起了歪心思,有意挑拨他与丑奴儿,晁纶当然一下子就识破了。
“太原王氏,也是名门之后,目光为何如此短浅?皇帝能够重用的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岂是尔等能够算计的?我劝诸位将军安守本分,不要胡思乱想!大家一起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岂不快活?啊,哈哈哈哈哈哈”
见晁纶都是这个态度,王孝明也只好打消了念头,因为他早在雍州的时候就听说兵部主事晁纶才高八斗心高气傲,天下间能入眼的没有几个人。
既然连晁纶都折服于这个年轻的太监,说明这太监一定有能让晁纶心服口服的地方,或者说能拿到晁纶致命的把柄。
要知道王复多次威胁收买晁纶都没能成功,足见晁纶的心思与能力。
在高昌待了半个月后,丑奴儿与晁纶继续前行往轮台去了,走的时候,王孝明等人又出城相送。
丑奴儿在马上转过身子对王孝明说到“王将军,本使到了轮台之后,会召你前来议事的,以后有什么事,我要与大家商量着办!”
王孝明心里本来极不愿意,但也只得点头回答“末将全凭大都护差遣,谨遵大都护将令!”
到了轮台,已是秋天,左三相正与留守的八百人收割麦子与小米。
一路上晁纶提醒丑奴儿,一定不要当场宣布朝廷的决定,不然左三相会做出什么事很难预料。
丑奴儿听从了晁纶的建议,到了轮台之后,只提赏赐犒军之事,却没有宣读朝廷的旨意。
左三相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有变,于是命令傅定远带着亲信监视起丑奴儿一行人来。
丑奴儿很快也发现了异样,便要晁纶去告诉左三相,丑奴儿爱吃烤羊肉,三天后,要与全军将士一起在城外吃烤羊肉。
晁纶转达了丑奴儿的意思,左三相捋了捋胡子笑道“晁大人,朝廷要怎么处置我们?旨意到现在都没有宣布,恐怕也是两位钦使有不便之处!其实朝廷把我们征西大军想的太坏了!只要是朝廷旨意,我们又岂会不遵呢?”
晁纶认真地看着左三相“左帅此话当真?要是朝廷不辨忠奸,要诛杀功臣,左帅也引颈受戮?”
左三相和刘敬传二人脸色大变,刘敬传直接喊了出来“晁兄,若是这样的旨意,我劝你不要宣读,不然,你很难活着离开!”
“敬传,不可无礼!”左三相还是稳了下来,他知道要真是诛杀他的旨意,以晁纶的能力绝对不会如此冒失的说出来。
“哈哈,人言左帅是不世出的名将,今日一见,果
然如此!刚才不过是戏言,既然刘大人都把话说开了,今日我当着两位的面,便把朝廷的旨意给二位透露了!左帅接连建下奇功,挽狂澜于既倒,不被人嫉妒是不可能的,不被猜忌也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我想左帅应该明白,所以在这西域之地,左帅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不过当今皇上志向远大,这次召左帅回朝另有重任,所以左帅无须担心自己的安危!余万里战死沙场的事情,朝廷已有定论,厚抚了余万里遗属,也表彰了左帅功勋。唯一令左帅和众兄弟不好想的,便是左帅千辛万苦打下基础,却被他人捡了便宜做了大都护!”
“哪里话,朝廷赏罚分明,左某心悦诚服!晁兄多虑了,朝廷用人自然是考虑周全的!说穿了,也得防止将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我等都是大梁的臣子,自然要识大体顾大局!”
晁纶顿时给左三相下拜“左帅高风亮节,晁某平生孤傲,极少佩服人,但今日一见左帅,才知道天外有天!请受晁某一拜!既然左帅如此深明大义,晁某就厚着脸皮请左帅给钦使刘忠大人赐教,让他能在西域站稳脚跟!”
“刘忠?就是那位内监出身的钦使?”
丑奴儿出发前,皇帝给他赐名刘忠,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左三相有此一问。
“正是,刘忠大人虽说是内监,可他绝不像那些仗势欺人的顽劣阉宦!这些天想必左帅和刘大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左三相和刘敬传对视了一眼“晁兄,我们有一事不明,为何你对这乳臭未干的一个内监如此看重?虽说是皇帝贴身之人,但晁兄要知道,在军中,不是一纸任命便能指挥千军万马的!”
“是啊,就说我管的粮秣之事,上上下下的关系如何处理,粮草的调运保管,各种稽查,那都是十分繁琐的。要是换个人做统帅,我老刘不一定会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倒不是我老刘矫情,而是这各营的统领队长我老刘是摆不平的!我想你晁兄是很明白这治军之难的。远的不说,就说左帅要是走了,高昌的那些王家军这刘忠能节制吗?”
晁纶思虑了一会儿看了看左三相“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刘忠大人虚心跟着左帅学习,一定能做到!”
左三相摆了摆手“治军不是种田,不是光靠勤奋努力以诚待人就能行的,就拿王家军来说,赏赐什么的他们不在乎,朝廷的命令他们也不见得听。他们的背后是王大将军和太原王氏以及其他的世家!我要不是靠着晋王这颗大树,以及杀伐果断,怕也是镇不住这帮人!而刘忠初来乍到,朝廷又仅仅给了他几十名护卫,且不说能不能节制王家军,就连我这里的八百人和伊犁的五百人,他都不一定能节制!当然,我并非贪恋权位,等刘忠大人宣旨,我便走人!只是这将来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走!”
“左帅所言,我岂能不明白,只是我不忍左帅的事业就此崩塌!晁纶再次恳请左帅帮刘忠大人一把,也帮我一把!”
看着跪在地上的晁纶,左三相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二章:大任
晁纶把见左三相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和丑奴儿说了,有些担心。
丑奴儿来回踱步之后叹息了一声“换做谁心里也不会痛快,左帅能有这样的雅量已是很难得了!辛苦晁兄替我打前站了,看来我得自己去见见左帅,向他请教!”
晁纶点了点头“我看也只有大人拿出了诚意,才能顺利接任!精兵强将要是管不住,就会成骄兵悍将!我虽说在兵部多年,却未实际掌过兵权,这治军之事光靠书上看的和旁人讲的,远远不够啊!”
“晁兄也不要过于担忧,万事开头难,当年诸葛亮出山之前不也是没带过兵打过仗吗?只要你我二人与各位官员将领齐心协力,一定能做好!”
“大人有这份信心,晁某自当尽心竭力,对了,听闻左三相出身贫寒,这次离任而去,朝廷却没有明确赏赐,大人若是有心,是不是?”
“晁兄提醒的太及时了!还好我这次来带了不少钱财,原本是准备用在危难之时的。现在看倒不如送一些给左帅!”
“大人带自己的钱财来留作军资?这,晁某万万没想到,难怪朝廷的诏书上没有提到有这么多钱财!大人,这太让我意外了!”
“我一个阉人,要那么多钱财有什么用?反正都是皇帝赏赐的,我用在该用的地方,也算是报答皇帝和朝廷了!”
晁纶眼睛睁大了,在他的印象中,虽说这丑奴儿是个不错的人,但不过也就是个会为人的太监罢了。
太监在朝廷官员的心目中,已经留下了贪财阴险的固定样板,要是放在以前有人告诉晁纶有太监拿出自己的钱财献给朝廷,他决计不肯信的。
见晁纶这么激动,丑奴儿笑了“晁兄,你也别感到意外,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太监也不一定都是坏人,清流也不一定都是好人!我想晁兄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而好人也不一定会一直是好人,坏人也并非永远是坏人!”
“晁某为人心高气傲,这一次却真的是大开眼界,大人年纪轻轻便洞察世事,难怪皇上把如此大任交给你!大人这么一说,我对我们更有信心了!”
“今夜我便去见左帅,还望晁兄与我为伴!毕竟我是个阉人,单独去见左帅和刘敬传大人,有诸多不便!”
晁纶知道,丑奴儿带上他一同前往,是为了避免尴尬以及金良卫的怀疑。
皇帝不可能对丑奴儿完全放心,虽说任命丑奴儿为大都护,但丑奴儿这样的太监去单独见征西将军,还是犯忌讳的。将来一旦有人以此事作为把柄告上朝廷,无论是丑奴儿还是左三相都会被责罚。
毕竟伴君如伴虎,丑奴儿太了解这一点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皇帝就会翻脸不认人秋后算账。
“我和大人荣辱与共,自然要常伴大人左右,这次去见左帅,我看我们都坦诚以待,把该说的话全说了,一来打消左帅顾虑,二来宣旨的时候还得依靠左帅镇住这些将士!而且许多机要之事还得求左帅告知,不然我与大人以后的日子会很难!”
丑奴儿捧住晁纶的手“晁兄,那些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你我二人各自准备准备,酉时初我们一起过去!”
二人各自准备了一些物件,晁纶没有钱财,不过他有一直带在身上的当世书法名家卫长河的真迹,而左三相曾经好几次去求卫长河的字都吃了闭门羹。
丑奴儿把他带来的钱财拿出来一半装车运到了左三相的住所。
左三相在轮台还没来得及建造府衙,只好与刘敬传二人住在靠西门的宅子里。
这所宅子极其陈旧,部下们曾经力劝左三相在轮台的县衙里住下,左三相却拒绝了,当时湿毒人与大梁的大战还未开始,左三相要自己在西门住下以便随时上到城头指挥守城。
宅子里真正有价值的是一口水井,左三相看中的也正是这水井的重要性,要把水源掌
握在自己手中,用自己信得过的亲兵来守卫。
刘敬传从城外的田里回来,正见到拉来的五车钱财,大吃一惊,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丑奴儿送给他和左三相的。
“赶紧拉回去,无功不受禄,钦使大人送这么重的礼来,我刘敬传不敢收!何况朝廷有制度,外臣严禁与内廷之人交往!”
“刘大人不愧是忠臣良将,我与晁大人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刘大人不回来,我们也不敢擅自去见左帅!”
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刘敬传借着灯笼一看车后面冻得发抖的丑奴儿和晁纶连忙迎了过去。
“请恕刘某唐突了,二位钦使这礼也行的太大了,这手下人办事也是太不机灵,居然让二位在门外站着!”
“刘大人,是钦使大人和我要各位兄弟不要通报的,请不要怪他们。刘大人这一身泥土,想必是从屯田之所回来的,刘大人如此尽心为国效力,我等自愧不如。还请刘大人赶紧入府去用饭!”
刘敬传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哎,这,没办法,在外面屯田,不得不亲力亲为!我这衣服上如此污浊失礼了!失礼了!”
丑奴儿捧起刘敬传沾满泥土的手“刘大人太客气了,今日我来拜会您和左帅,便是诚心来求教的!还望刘大人和左帅不吝赐教!”
刘敬传有些不好意思,这细嫩光滑的手接触到他这长满老茧的手上,这感觉太奇妙了。
“好好好,那就赶紧随我进宅子,左帅也还在等我一起用饭!”
三人一起进去,看见内堂昏黄的灯光下门正打开,左三相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也迎了出来。
“二位,来之前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这,正煮了些野菜粥等敬传!”
丑奴儿和晁纶一起鞠了一躬“左帅客气了,我二人不敢惊动左帅,左帅每日忙于军务,我二人趁今夜前来讨教!”
说着话晁纶把怀里卫长河的真迹给递了过去。
左三相接过来一看,两眼放光,拍了拍刘敬传肩膀“今晚我们可以大喝几碗了!”
“左帅哪里来的下酒菜?这野菜粥下酒怕是不行啊!”
左三相把这幅字帖拿到刘敬传眼前一晃“书法大家卫长河的真迹,难道不能下酒三碗?哈哈哈哈”
“那是,我记得你去卫长河府上求了几十次,都没能求到一个字!这下酒三碗太少了,起码三百碗!”
左三相一看晁纶和丑奴儿正在偷笑,连忙摸了摸头“让二位见笑了,来来来,这屋子里面有火,赶紧烤一烤,要是受了风寒可要吃亏啊!”
左三相捧着字帖,刘敬传拉着二人一齐进屋。
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两个大碗,炉子上架了一个大陶罐,里面正冒着热气。
大碗里面便是已经盛出来好一会儿的野菜粥,丑奴儿凑近一看,只见里面的粟米很少,野菜占了大半。
晁纶见此情形不由得鼻子一酸“左帅,刘大人,你们二位就吃这个?我这几日查看粮库,并不缺粮啊!”
左三相笑了“我与敬传不打仗的时候,便吃的少些,肉要省下来打仗的时候吃,这野菜粥也能吃饱,无非是多煮些罢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要是平常吃肉吃惯了,真到了缺粮的时候再吃这野菜粥人也受不了。”
“二位大人,我和左帅也不是天天吃这野菜粥,十天里还是要吃一次肉的!至于酒嘛,倒真的是没有了!这地方种点粮食不容易!哪里舍得来酿酒。”
左三相端起大碗“二位要是不嫌弃,我也给二位都盛一碗!”
丑奴儿没有犹豫,立即自己拿起了另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小碗“左帅亲自煮的野菜粥,在下怎么能不尝一尝?我也就不客气了!”
晁纶也拿了一只小碗凑了过来“当然要吃,这便是我们跟着左帅学的第一件事!”
个人各自端着碗喝粥,片刻功夫便都吃的碗底干干净净。
“刘忠大人,你说说看,今夜喝粥,你有何感悟?但说无妨!”
左三相看丑奴儿也强行吃完了这一碗野菜粥,便断定此人确实是真心来求教。
丑奴儿看了看碗和罐子“以身作则,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当头的,总是要吃得起亏吃得了苦才行!”
“不错,刘忠大人年纪轻轻又是在宫里享受了富贵日子的人,能做到与将士同甘共苦,实属不易!不过,其实这些天煮粥是我故意安排的,其实我们原本是三天一顿肉的。自从刘忠大人和晁纶大人来了,我便改了规矩!而且本来已经秋收,我却依然让敬传去翻地!刘忠大人可知道这是何意啊?”
丑奴儿眼神充满了感激“左帅用心良苦,为的是让我接手之后能有给兄弟们施恩的机会!在下先谢过了!”
“你说对了一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我这么做其实收效甚微。因为明眼人都知道是我故意做的,所以这份恩对于将士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量。带兵太不易了,不过我已经在半个月前差人从北边的烽燧堡找路过的商人买来了酿酒的酒曲,等伊犁那边的粮草运过来,我们便可以酿酒了。这酿酒的酒曲和人手,我就留给你了,将近一年多没喝上酒的将士如果在你刘忠大人手上喝到酒了,这份恩情比什么都重要!”
“伊犁?左帅连伊犁河谷也收复了?”丑奴儿和晁纶之前并不知道伊犁的事
“伊犁河谷有我大梁百年之前的安西都护府的遗属几千人一直在那里,左某派人去招抚了他们,还在那里修好了军寨!对了,要是刘忠大人能够移镇伊犁,把治所搬去伊犁,伊犁的几千人一定会誓死效忠你!本来我也打算明年开春之后就过去的,现在看来只有请你刘忠大人完成我这个心愿了!”
丑奴儿对于地理形势一无所知只好问到“左帅,这伊犁可是还要往西边走?”
“正是,往西北走八百里便是,也只有在那里重新设置都护府,我们才有希望恢复昔日大汉曾经的疆土!伊犁河谷以西还有湿毒人建立的汗国虎视眈眈!”
“在下有一事有些担心,要是这些将士都不愿往西走了,不愿去伊犁,我该怎么办?”
“治军如同钓鱼。所以前面我说的酿酒一事,便只能在伊犁进行了,从伊犁带少量的酒回来,把大家的馋虫勾起了,即使是为了喝上一口酒,他们也会去的!还有,有些将士是没有妻室的,刘忠大人要是能从周围各部以及伊犁那里让他们安家在此,也是功德一件!”
“左帅说的我都记下了,不过这几千将士,我一个阉人来统帅,要是一直有人不服我闹事,我”
“有人不服是正常的!刘忠大人记住一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对于自己的将士,只要不是大逆之罪,尽量不要开杀戒。对于有些刺头,可以想些巧妙的办法整治整治。你和晁大人就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了,有些阴谋诡计可以用在他们身上,待他们走投无路情势危急,刘忠大人再施以援手雪中送炭,既惩治了他们,又送了人情。”
“原来如此,受教了,所谓的恩威并重,其实全是套路,要把大家伙给套进去!”
丑奴儿回想起在宫里,皇帝做起这些事那是得心应手,暗中指使人弹劾诬告某某大臣,待这大臣下狱,皇帝再来扮一出圣明天子给某某大臣平反昭雪。
这一下丑奴儿也知道皇帝为何要召回左三相了,左三相真的可谓是人中之龙,要是留在西域久了,真会出事。
“刘忠大人悟性很高,看来左某不用太过担心,至于一些秘密事项,今夜我与敬传就全部告诉你们。朝廷的旨意我不用看也知道,刘忠大人可在三日后宣旨,我这里和敬传也准备准备。刘忠大人担当大任升帐之时,我们要确保不能出乱子!”
第五十三章:交接
“权力,不是一纸诏书,也不是一颗大印,更不是杀人整人。权力是你作为一个统帅能够最快最早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消息,或者说来自于部下们八成左右的支持!这就是权力!”
左三相看着丑奴儿继续说出他的金玉良言。
丑奴儿想起来皇帝到处派金良卫监视群臣,其实也就是左三相说的,获得第一手消息,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最符合皇帝利益的判断与选择。
“听左帅一席话,终生受益!可是左帅也说了,只有八成左右的支持,如果有人欺瞒,是不是还要派暗哨去盯着去核查?”
“监督和检查非常重要,表面上要对所有人都信任,而实际上你得有你的判断,通过一些手段去检验他们说的话办的事!就说敬传督办的屯田事吧,同样是在田里劳作,有的将士勤勤恳恳,有的装作勤恳,还有的想尽办法偷懒。但是一眼望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在干活,这个时候靠嘴上的督查意义不大了。敬传以身作则,他在田里干到天黑,这些将士也得跟着干到天黑,如此一来偷懒的人必为左右众人记恨,不得不老老实实干活。因为活不干完,敬传不会放工!”
“左帅,镇守高昌的王家军,我看他们似乎不太受节制,我来轮台之前探过他们的口气,王家三兄弟对于屯驻西域不是很感兴趣,他们就想着早日回到中原,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伊犁和轮台有战事,指望他们增援不太现实!”
“为帅者,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该舍的要舍。对于他们我早就没指望他们去了高昌还会回来。所以当初我也就给他们派了不到八百人。刘忠大人得在一年内打造自己的亲信队伍,不然就靠你带来的几十人,撑不住场面的!至于新人从哪里来,就看你自己了,是任用本地的都护府遗属还是仰仗征西军的精锐,都各有利弊。这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更没有算无遗策,任何完美的计划都会有意外。到时候真有了战事,切记随机应变这四个字。计划会泄露,将士执行起来会有偏差,有时候就连老天爷也会站在敌人一边。”
左三相说着这番话,表面上是对丑奴儿说的,实际上是说给晁纶听的。
晁纶的名气一直都很大,但却从未打过仗,而且晁纶善于制定作战计划,对于兵书上面的东西可以横流倒背。
而左三相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往往兵书读得好的人真打起仗来不一定中用,因为现实中的战争有一万种意外性,而兵书上面的东西却是死的。
过去的匈奴人不识汉字,没有读过一天兵书,照样能和大汉打的有来有回,甚至一度还占了上风。
晁纶明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便笑了“左帅,我晁纶今日才知道真实的战争是什么样子,要不是左帅提醒,我难保不会成为马谡第二!不过计划有泄露执行有偏差的事,我在兵部也听过。据说有的统领会错了将军的意思,明明是鸣金收兵却带队出击,还打赢了。也有的统领不识字,跑错了集结地点输了战役。”
左三相严肃起来“晁大人,行军打仗的事,不能如此轻佻的对待,为帅者,一个判断失误,赔进去的就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和多年积蓄的钱粮。对了,说到这里,还有件事告诉你们。湿毒人上次撤退后,发生了内乱,他们的统帅哈利帕里在河中地区自立为王了!这个哈利帕里用兵不在我之下,是个麻烦的对手。要防止他东进,须得在外交上花点功夫!这个哈利帕里新建的国家自称罗慕国,在罗慕国的南边还是湿毒国,西边原本属于湿毒国的地区也自立了,据说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罗慕国的北边是钦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有几十个部族相互攻伐。湿毒国和罗慕国都是我们的敌国,但这两个大国之间目前也是交战状态。那些小国倒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目前的态势下,灭掉罗慕国和湿毒国是不可能的,我们要做的是利用这些小国来牵制罗慕国。”
晁纶被左三相说了几句,仔细一想左三相说的在理,打仗本来就是很严肃很郑重的一件事
,自己却当做笑谈来说,确实不合时宜。
“左帅教训的极是,小弟冒失了,晁某在京城的时候,也曾见过来觐见陛下的小国使臣,在晁某看来这些人多是来诓骗我大梁赏赐的,左帅要我们结好他们,怕是没有这么多财力支撑啊!”
左三相看了看刘敬传,示意刘敬传给晁纶解答,刘敬传正要说话,一只猫窜了进来喵喵喵的直叫。
刘敬传和左三相连忙去靠着墙壁的柜子里翻找东西来喂猫。
这是一只脸型较大的猫,毛比较长,在中原是没有这个品种的。
丑奴儿也忍不住去走近那只猫,猫也朝着丑奴儿走过来,一下子跳到了丑奴儿身上。
“这猫太随意了,把刘忠大人的衣服都给脏了!”
“不妨事,不妨事,难得在这里遇到一只猫,原来二位大人把这些肉干鱼干留给它了,哈哈”
刘敬传也笑了“猫不吃野菜粥,这驻军的地方没有猫可不行,这只猫是我们用来在城里吓退老鼠的,还有三只一直喂在粮库和军械库里面,有猫在的地方,老鼠还是不敢来的。这老鼠一多,啃坏武器铠甲不说,还吃粮食,弄不好又会整出瘟疫来,所以这猫将来也得托付给你们二位了!”
四人一起拿了些鱼干肉干围着这只大猫喂着,这一刻哪里像是谈论军国大事的大人们,这就是四个喂猫的仆人。
待喂完了猫,刘敬传告诉晁纶,招抚那些小国,花费的钱财自有来路。
“羊毛出在羊身上,等开春之后,伊犁那边就会成为一个大大的榷场,胡溪崖已经派了一百人的商队去西边和北边到处贩卖衣服鞋帽去了,等他们这一趟跑完,明年各国的商人都会来伊犁买我们的东西了。倒时候给各国送礼花费的不过是我们从各国手里赚来的钱财。”
刘忠(丑奴儿)和晁纶眼前一亮“左帅真是文能兴邦,武可定国,佩服,佩服。朝廷的诏书,我刚才先让左帅和刘大人过目!三天后便按照左帅安排来宣旨!”
左三相和刘敬传靠近油灯仔细看了看诏书,连连赞叹“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啊!刘忠大人,你在西域大有可为啊!”
“皇上是英明之主,我等按照皇上的意图去做好,还需要十分努力才行!”
左三相把诏书还给刘忠“皇上允许重建安西都护府,又授权刘忠大人可以自行选择治所,刘忠大人要是把伊犁这地方利用好了,一上来便能收服都护府遗属的人心,又得了一块宝地和无尽的财富,将来的成就定要超越左某!”
“左帅折煞我了,即使将来在下小有成就,那也是站在左帅的肩膀上捡了个大便宜!收复西域重展华夏雄风的首功必定是左帅!”
“不不不,我不是要吹捧你,更不说虚的,要是你刘忠大人拿着这么一手好牌还不能建功立业,那也太辜负圣恩了。讲到这里,既然朝廷旨意如此宽松,给了刘忠大人许多特权,左某就又斗胆进言了,伊犁的榷场建成,都护府一旦设置,新招募兵马不一定要是我华夏儿郎。只要刘忠大人对于其他国家和部族的百姓施以恩惠一视同仁,我相信他们是能为我们所用的!”
“左帅的意思是招募外兵,这也有风险啊,万一他们拿了我们的武器军马粮草叛变了,岂不是自己树敌了?”
“这就看刘忠大人的智慧了,除了从他们那里招募兵马,还得把他们的家眷迁到伊犁轮台一带安置,也得让我们的人与他们结亲,多娶外族女子为妻妾,再教他们识文断字,学我中原习俗,这样延续个几十年,他们也就成了我们自己人了!”
“左帅考虑深远,刘忠佩服,那就有劳晁兄帮忙把左帅今夜的所有教诲都写下来,这便是我们新建安西都护府的成例了!”
“刘忠大人,诏书上让左某在明年开春后返程,我刚才在想,我和敬传除了帮你稳定局面之外,还可以了却一个心愿!还望刘忠大人成全!”
“左帅的心愿,刘忠一定鼎力支持!只要左帅开口,我和晁
兄一定尽全力做到!”
“左某自出玉门关,来到轮台,又派人去伊犁,这一路上补给是最难的,想必二位也体会到了。左某设想至少能在高昌到伊犁这几千里上设置十个驿站,至少五百里要有一处驿站派人驻守囤积物资接应来往的军队商队才行!”
晁纶和刘忠愣了愣,随即一起叫好“左帅的心愿,乃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这件事就全凭左帅安排了!”
左三相朝刘敬传使了个眼色,刘敬传取出一幅图来,上面标注了十个驿站的位置。
刘忠和晁纶一看,有些地方正是一路上有水草或者树林的地方,看来左三相和刘敬传二人没少花功夫在这上面。
“左某的初步设想,每个驿站派十个人把守,配属军马二十匹,除了接待朝廷派来的使者和过往商队,还可以及时传递情报!纵使伊犁轮台有危险,也可以及时把消息传到高昌!要是高昌到玉门关之间也有这种驿站的话,那么传递消息会更加快捷!”
那只猫此时跑过来蹭了蹭左三相的腿又开始叫了起来,窗外传来了几声狗吠。
四人出门一看,满天星光,一轮弯月在天边挂着。
“时辰不早了,今夜获益匪浅,感谢左帅和刘敬传大人,我和晁兄先行回去,也请二位大人好好歇息!”
左三相打了个呵欠“哈哈,好好好,我和敬传这里床小屋矮,就不留二位了!对了,晁兄送的字帖我收下了,刘忠大人送来的钱财,左某就不收了。左某带着这些钱财返京也不是好事,这些钱财留下来将来可以派上大用处!”
“左帅视钱财如粪土,小弟选错礼物了,失礼了,失礼了!”
“哈哈哈哈,你高看我了,这钱是好东西,只是我在这里拿了全无用处,还反受其累。你放心,将来你还朝受封赏,我可是要上门来自己拿的!”
左三相这一句话说出,刘忠才安心了,本以为是左三相瞧不起他不愿收。
“得了,也不能驳了你刘大人的面子,我去拿些布帛下来,正好这些天床褥被猫给挠破了!”
四人哈哈大笑,一起出门去车上取了一堆布帛抱了进来。
左三相的床榻不好意思让刘忠和晁纶看,刘忠和晁纶只得笑着告辞了。
三天后宣诏,轮台城里诸将士都在校场上静听,待刘忠宣读完诏书,左三相和刘敬传带头高呼万岁。
校场上也跟着一起山呼万岁。
这一场交接极其顺利,在宣诏前的三天里,左三相分别召来各营统领和队长交代了朝廷宣诏的事,也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刘忠便是朝廷新任的大都护。
傅定远第一个不服“左帅,你就甘心一个太监来顶了你的位置?你甘心,我们弟兄们可是不服,一个阉人来统帅我们,那我们成什么了?”
“阉人怎么了?这些天他是亏待你了还是侮辱你了?不要以固有的思维去打量别人,相信我,在他手下你们会过得更好!我与他畅谈了几日,发现他虽说是个阉人,但并非我们寻常印象中的那些太监。他是值得结交的人,切记要尊重他!”
“不瞒左帅,他这些天对我们确实很不错,只是我们始终觉得一个小白脸的阉人来统帅我们,心里很是别扭!”
“记住,他能来这西域做统帅,就自然有他的本事,你要想日后建功立业,就得跟着刘忠好好干!”
“左帅,我情愿跟着你回到京城!”
“混账!朝廷诏令让你等原地连升三级,加封你为平远将军,你却要抗旨!你莫非是不想要这颗人头了?”
傅定远哭了起来“我半生寂寂无名,只是一个寨子的队长,遇到了左帅,才有今日,我今日的一切是左帅给的,我不过是想陪着左帅!”
“你我有缘必会再见!你为人忠义,切记做事不要只凭意气!要考虑周全,我走之后,你要做的就是听刘忠大人的话,带好手下的兄弟,保护好西域这片美丽的疆土!”
第五十四章:无酒之宴
西域的军务政务顺利交接之后,左三相便和刘敬传一路往东去专心修建驿站去了。
轮台往东的地方,多是风沙侵蚀的地方,要找修建驿站的地方着实不易,几处绿洲本就十分难得,在绿洲上动土是万万不能的。
看到一些光秃秃的石头山,左三相拔剑在石壁上划拉了几下,发现这石壁已经被风沙侵蚀的不够坚硬了。
“敬传,你说我们依山开凿出山洞来做驿站,是不是强过从轮台运木头过来?”
“左帅机智过人,其实在这种大风沙的地方,用木头修建驿站很难维持!我看这次带来的木头可在两块巨石之间能够挡风的地方先搭起住所,再就近开凿山洞,如此结合,效率更快!”
左三相让手下人用锤子凿子试了一天,终于找到了三处适合开凿的石壁,带来的一百人日夜轮换开凿。
挖了一个半月,终于赶在风雪来临之前,凿出来三个三丈深两丈宽的山洞,挖出来的石块在刘敬传的指挥下,混合附近绿洲里面的淤泥在山洞外面筑了挡风的土墙。
按照刘敬传的设想,这些土墙结合搭建的木棚,正好能够作为养马的马厩。
三个山洞外面也用木头靠着山体搭建了棚子,紧要的粮食被褥转到了山洞里面,其余的物资都堆放在棚子里。
看着这简陋的驿站,左三相来回看了看“此地只能留下十二人十五匹马,其余的人,要返回轮台城,待开春之后再仿效此处开凿驿站!”
“左帅不给这里赐个名吗?”
刘敬传要左三相给这第一个驿站赐名,左三相看了看不远处的绿洲“嗯,此地乃是一块难得的福地,就叫福临驿吧!”
“甚好,左帅在这里沿着绿洲打了三口井,到时候沿途的客商便会在这里歇脚,如此一来驻扎此地的兄弟们就不怕缺了补给了!”
“只愿我走以后,这些驿站能用在商路上面多一些!朝廷不能再加税了!”
看着西边的落阳,格外的巨大,映在绿洲上面便是无数道金光,刘敬传再次给留下来的士兵嘱咐,一定要趁这几天在洞窟内继续向下挖一些深坑用来存贮水,以免大雪纷飞之际井水给冻上了。
修好了第一个驿站之后,参加修建的这百来人都有了经验,回到轮台城后便各自给其他人讲起已经建好福临驿的事。
众人很是高兴,以后回家的路上总算一路上都有歇脚的地方了,城外的上千座坟茔很快也被白雪覆盖。
腊月初八这天,左三相和刘敬传用仿照湿毒人的办法制造的木板车出城去了那些阵亡将士的坟茔祭拜。
城里的其他士兵得到消息后,也纷纷划着木板车跟了出去,风雪中如同一条长蛇从东门口蜿蜒到墓地。
把阵亡将士安葬在东门外,为的是让他们离故乡更近一些,这么多人的尸首,运回洛阳是不可能的。
大雪中的坟茔一个连着一个就像是蒸笼里待蒸的馒头,而坟茔前树立的一块块简单的石碑密密麻麻又像桌上的牌九。
关于这上千的石碑,曾有人说不必要,左三相反问一句“如果死的是你,将来你的子孙来祭拜都找不到坟头
,你甘心吗?”
“有个叫牛正的兄弟死在我的怀里,他的愿望就是将来能有后人给他坟前摆上烧鸡烧酒来祭拜!”刘敬传当时说到
这一天刘敬传带来了一只烤的焦黄的野鸡和一壶掺了水的酒来了。
“牛正兄弟,哥哥我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太穷了,没办法,这野鸡是我们前些天在胡杨林里捉到的,酒就没办法了,我把藏了两年的半壶酒都拿来给你了!”
虽说是掺了水的酒,倒在地上还是有一股浓烈的酒香。
有忍不住的跑过来跪在地上捧起被浇了酒的雪水来喝,刘敬传也不阻拦“牛正兄弟,这些兄弟也憋了很久了,你也别介意,要是你没喝到酒,你晚上就去敲他们的脑门,让他们头疼三天!”
“头疼也喝了!兄弟,我们有一年多没喝到酒了!想死了!”
左三相看了看趴在地上吃雪水的士兵们顿时泪流满脸“兄弟们,我左三相亏待你们了,战死的只能留在这里不能回到故乡,活着的连口酒都喝不上!我左三相对不住你们啊!”
边说着左三相就跪倒在雪地里,士兵们忙去扶他“左帅,这怎么说的?当兵这么多年常听人说有爱兵如子什么与当兵的同吃同住的将军,也就见到您这一位了!您自己都是盖的乱被褥,我们哪里好意思在您面前提要求!”
“左帅,这辈子能跟随您这样的将军,值了!仗打的过瘾,人也活的有个人样!”
“左帅,您就不要自责了,这西域之地,要是不穷不苦,那也轮不到我们来啊!”
“左帅,您放心,待明年的粟米和麦子收割之后,咱们的军粮就有结余了,到时候我们会想办法自己酿酒的!这都是您和刘大人给我们留下的产业!”
“兄弟们,我在走之前,会把你们的想法和要求告诉新来的刘忠大人的,他比我更有办法,相信他一定能让你们有足够的酒喝,每天都有肉吃!”
“左帅这是在安抚我们啊,我们心领了,我们也不为难新来的大都护,这酒肉有便有,没有我们也能过!您就别许愿了,万一到时候大都护办不到,岂不是寒了兄弟们的心了!”
“左帅不会随便说的,弟兄们,我刘敬传与这位大都护打了交道,听他说了一些想法,只要你们听他的,少不了酒肉吃喝!”
见左三相和刘敬传如此说,这些将士也都不好再说,便各自对着要好的兄弟的坟头磕头了便往回走了。
左三相和刘敬传是最后离开的,看着这一千多座坟茔,左三相大吼了一声“西北有英魂!大梁征西军威武!将士们的英灵威武!”
接着前面离开的队伍里也爆发出连续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城东。
“敬传,此情此景,你有什么感慨,左某人觉得不为兄弟们留下一首诗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左帅文武双全,这作诗的事当然是你自己操刀了,我刘敬传运粮种田自信是一把好手,这作诗嘛,不行。此情此景我只想到有的人永远回不去了,不想回去的人又要回去。还有些人想回去却还要留下来,这人生真是太无常了!”
“好,要的就是你这几句,先前我一时激动
,脑子里打好的腹稿全忘了,你如此这么一说,我便有了。”
“左帅才高八斗,作诗值个什么,敬传洗耳恭听!”
“这作诗,灵感很重要。我便趁着这大雪来作了!你且听着,帮我记下,免得我回去又给忘了!”
不及刘敬传答话,左三相脱口而出,朗声咏到
“东村田舍汉,西征人未还”
“试看风雪里,壮士百战酣”
“跃马击楼兰,千骑度天山”
“破敌仙女寨,轮台鲜血染”
“莫道征途惨,伊犁有遗幡”
“屯田自给足,福临建驿站”
“寒士左三相,话语有千万”
“临别隔阴阳,泪眼何处干?”
诗咏完,刘敬传哭了,前面几个留下来等他们的亲兵也哭了。
接着,刘敬传哭着把这首诗喊了一遍,前面的士兵也都跟着吟诵起来。
东城外哭声和诗声交织在一起,引得刘忠与晁纶披上斗篷登城来看。
只见风雪里数千将士边哭边吟诵,夹着北风呼啸的声音,格外悲壮。
“真壮士也!若不是左帅这般文武双全,也不会有如此效果!”
“都是手足弟兄,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祭拜战死的将士,未尝不是在祭拜自己!死者长已矣,生者当惜命!有的是同胞兄弟,有的是同乡,将来返乡之后,死者家人问起,更是一种煎熬。”
“我们下去接他们吧,他们倒也是能干,在这雪地上想出造出能滑行的木板车,马可以拉着走!了不起!”
二人带着亲兵出城迎接左三相等将士,众将士见刘忠和晁纶出来,仍然继续吟诵哭泣。
刘忠和晁纶在城门边候着,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士兵,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左三相和刘敬传回到城门边时,刘忠与晁纶身上已是积了一层雪。
左三相和刘敬传连忙给他们抹掉衣服上的雪“二位不必如此讲究礼仪,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出伤寒就不好了!”
“我在兵部的时候只听说过战友情,今日才见了真功夫,这马革裹尸也是大悲情,左帅情真意切作诗一首,将士们闻言内心震动,因此久久吟诵,左帅的这一篇当传世千古!”
“左帅文武双全,小弟不及万一,这身上的压力又大了许多!”
刘敬传握了握刘忠的手“大都护,今天祭拜兄弟们,我可是把最后的半壶酒都用了,左帅也给大家许愿了,将来在你手里可是人人都要有酒喝得!”
“左帅的盛情,小弟只有将来回朝之后再报答了!”
“哪里话,都回去吧,待这两个月风雪过去,我和敬传就要走了!可惜没有酒,不然这两个月我要好好与两位喝上一顿!”
这一年的除夕夜,左三相和刘敬传把收藏了许久的一些带着皮肉的牛羊骨头拿出来了,又让各营伙夫加了双倍的粟米和麦饭,用刘忠带来的绢布给每人包了几枚制钱。
那一日风雪出奇的停了,城墙上的篝火彻夜不息,众人没有喝酒,却东倒西歪的聚在一起唱着家乡的小调。
第五十五章:到达新大陆
离开逍遥岛之后的半年时间里,一路上又遇到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
不过这些岛屿都太小,没有逍遥岛那样的条件,只有三个岛上有淡水,其余的岛上要么冒着硫磺热气腾腾,要么是光秃秃的石山。
就在淡水只剩下十天的用量时,老海螺从首舰上发来了讯号,说是前面有一块新大陆。
“希望这次是真的,不然我非扒了老海螺的皮不可”鱼胜之咬牙切齿的说到,这是老海螺第五次说发现新大陆了,可是前面四次每次都是海市蜃楼,扑了个空。
“算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你看这次大家的速度也没从前快了!”
所有船只慢悠悠地跟着老海螺的首舰往前走,又走了一天一夜,已经能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了,而且远处还有火光。
“这次竟然是真的!不,前面的岛上有人,有火光,大家小心戒备!”
“不要慌,船先不要靠岸了,都停锚!鸣锣让前面的几艘船全部后退,离海岸要保持距离,小心岸上的人趁夜上船偷袭!”
李小飞没有下令,而是让鱼胜之和帕提亚斯二人指挥,李小飞搂着王若云看了看天空“今夜还是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出现!不过我们总算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
“夫君说什么我都信,我就知道你没有骗我!”
红蕊在舱内煮着茶叶和姜片,把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下“小飞,不要让若云妹妹在外面吹风了,现在越往南边越冷了!”
“好呢,大夫人下令,小飞和若云怎么敢不从,走走走,进去,进去!”
“都快六十花甲的人了,尽嘴贫,来来来,你们两个坐下来等我把这姜茶煮好,喝点姜茶预防风寒!”
“好好好,辛苦红姐姐了,你也要喝,这几年你最辛苦!”
王若云噗嗤一笑“红姐姐,我们这夫君啥事不干,就一张嘴,要是我,我就不给他煮姜茶了!”
“就是,应该让他给我们两端茶递水,可惜他笨手笨脚的,干不了!我怕把我们这杯子摔了,没地方补了!”
“哈哈,那倒是,这寻常的杯子一出了大梁可就是稀罕物了!”
舱内三人相互打趣嬉笑,舱外的士兵们打着火把巡海查看船下有无异常。
还好,这里没人来干偷袭的事。
不过几年前李小飞回来的时候,在途经湿毒国的时候,遭到过一个部族的夜间偷袭。
好在这群身手敏捷的人上船只是为了找吃的,被李小飞和帕提亚斯发现后饶恕了他们,不过从那时候起,帕提亚斯就养成了夜间遇到陆地必定警惕的习惯。
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大海之上,就有人能做到不打火把摸着黑划着小船出来爬上大船。这也太吓人了,要是是来偷袭烧船杀人的,那就完蛋了。
这一夜过去后,第二日下起了大雨,李小飞在和鱼胜之、帕提亚斯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趁着白天靠岸。
靠岸时,岸上有几百个披着兽皮的人拿着棍棒和弓箭跑来岸边大叫。
鱼胜之准备下令用弓弩对付这些人,帕提亚斯打量了一下这些人后摆了摆手“他们经不起鱼将军的打击,我们列好盾阵下去就好,对了,先把船上的圆木给扔下去,这些土人有可能在贝壳上下毒,
也会把一些带毒的尖刺放在沙滩上。所有人要小心脚下!”
靠岸的船只纷纷朝着沙滩上抛下圆木和一些干草干柴,接着举着长盾的士兵换乘小船率先靠岸。
最先靠岸的一百名刀盾手刚一上岸,岸上的土人便把手里的棍棒和弓箭招呼过来。
那些棍棒其实是土人的长矛,只是矛头是用骨头和石头做的,砸到铁片和柚木做的盾牌上也就几道划痕。
待土人断断续续投长矛射箭,船上的士兵已经上岸一半了,摆好了架势要攻过去。
不过那些土人投掷完长矛射完箭便跑了,根本没有要与登岸的人一战的意思。
“这仗打的,也太无趣了,嗯,不要追,恐防有陷阱,这些土人虽然武器简陋,可却一点不笨!”鱼胜之这两年下来,也学会了李小飞的谨慎,甚至有时候比李小飞更加谨慎。
登岸的一千三百人列阵走出了沙滩爬上了高地,只见土人果然在高地上设下埋伏,更多的土人拿着长矛和弓箭继续招呼梁军。
不过这种埋伏意义不大,既打不穿梁军的盾牌也射不透梁军的铠甲,梁军用长盾顶着土人投掷的长矛继续前进。
李小飞在后面看了看山上的形势,立即下令挥动蓝色旗帜让冲在前面的士兵散开。
“都躲到大树后面!赶紧躲开!”
蓝色旗帜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会挥动,士兵们连忙散开退到旁边的树林里,与此同时山顶开始有许多巨石滚落下来。
幸好李小飞及时发出了指令,不然大部分梁军先前所处的位置正是巨石砸中的地方。
巨石砸到地面又弹起往四周滚落,那些数人合抱的大树都被碾压断裂,躲在后面的士兵也有不少都受了伤甚至当场死去。
接下来李小飞吹起了笛子,这笛声代表着防御坚守,敌人即将到来。
密密麻麻的土人在巨石停下之后从山上冲了下来,继续用手中的石块朝着梁军投掷。
“擂鼓!出击!”在观察了土人的阵容之后,李小飞下令了
梁军从树林里奔着土人杀了过去,顶着劈头盖脸的石块挥着盾牌一直冲到土人眼前。
铁剑对上木棒,土人败的很惨,不到半个时辰,几千名土人要么被斩杀要么被生俘。
被俘虏的土人说着谁也不懂的话语,从眼神可以看出是充满敌意的。
众人请示李小飞如何处置这近千人的战俘,李小飞摸了摸胡子“带他们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再说!能少杀人尽量少杀!”
翻过这座山之后,在众人眼前是一望无垠的一片原野,原野下面有一些逃走的土人正在往一些圆形土屋里面奔跑,土屋的外面是用木头做的栅栏和瞭望塔。
“寻找水源,用银针试毒,明矾净水!依水源下寨,骑兵队去打探一下!”
仅有的一百骑兵一出场,被俘虏的土人纷纷跪下把脸贴在地上呼喊,眼神变成了惊恐与祈求。
帕提亚斯看出了俘虏们的异样,便建议李小飞让骑兵队围着俘虏走一圈。
骑兵队一圈下来,所有俘虏都鸦雀无声静静地跪在地上,李小飞示意给其中十个人松绑,看看他们的反应。
被松绑后的土人继续跪下,帕提亚斯笑了“我知道了,他们没有马,他们把骑马的人当做神了!
众人不太信“帕提亚斯先生,小心有诈,这些土人能够把巨石用木杆吊上山顶,可见智力不输给我们,只是没有铁器才败了!”
“你们不信的话就让骑兵队去前面的寨子里绕一圈,看看那里的反应!”
李小飞看了看山下离的最近的寨子,距离这座山大约有十里路,骑兵顷刻之间便能冲到。
“去三十人,再派三十人做接应,步兵出击三百以防敌人反扑!”
步兵还没走到三里路,前面的骑兵就有人回来报信了“土人全部投降了!不是诈降,是真降,他们听见战马嘶吼便吓得嚎啕大哭!”
待三百步兵走到寨子跟前时,土人们还跪在梁军骑兵的马前不敢起身。
一下子又俘虏了上千人,还有老弱妇孺,士兵们不敢擅自处置,便派人回去报给李小飞鱼胜之二人。
李小飞和鱼胜之觉得可以把已经俘虏的人放掉了,不过几个统领却主张杀掉他们。
“大人,土人在这片大陆上可能也有上百万,要是不趁此机会杀掉一些震慑他们,将来他们一起来围攻我们,怕是招架不住!”
“我还是觉得土人们是诈降,毕竟牺牲几千人来钓我们这样的大鱼,还是很划算的!”
李小飞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俘虏“你看他们的样子,上千人要装作这种畏惧的样子,何其难?而且他们的独木小船很难在远海发现我们,钓鱼之说也说不通。他们不过是为了防止我们侵占他们的土地罢了!”
“可惜我们与他们语言不通,其实这些人与我们一样,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搞不好是上古时代流落至此的炎黄子孙也不一定!”
“杀降不祥,把他们放回去吧,让他们自己给其他人讲述我们的厉害,一样也有威慑作用!”
当李小飞下令释放俘虏之后,俘虏们手脚上的绳索都被解开,可是俘虏们却仍然不走继续跪着。
“把骑兵都撤走!”
在剩下的几十个骑兵冲到山下去后,土人们又朝着李小飞等人跪拜说了一堆话。
李小飞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山下,土人们才一起往山下跑去。
待李小飞进入几十名骑兵占领的寨子,见到眼前男女老少一起跪着的情形,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幼年的遭遇。
“骑兵撤走,其他人不要进寨骚扰!”
梁军继续回到山上安顿下来,在山腰处挖了一道壕沟来防备土人夜袭。
当夜平安无事,第二天却有大批土人朝着头一天骑兵到过的寨子里杀来了。
一开始梁军以为是土人要继续反击,可是那些土人却把同样是土人的寨子围住了,有人放火,有人扔石头射箭。
“不好,快去救人!”李小飞知道要发生什么,赶紧下令骑兵队去营救。
骑兵队赶到时,寨子已被攻破,土人们正在杀害自己人。
一听战马嘶吼,还在手持棍棒击打的土人和挨打的土人全部跪下。
骑兵队把前来杀人的土人全部押回了山上,又派了五名骑兵继续往前面五十里外侦查。
五名骑兵走了三十里后,发现了一大堆尸体,这些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李小飞释放掉的俘虏。
第五十六章:善意
“这些人,太残忍了,连自己人都杀!”
“这也太不人道了,早知道留下那些人给我们做奴隶,也好过放回去送死”
“真是不可理喻,杀自己人杀得这么狠!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别感叹了,还是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吧!我们连他们的语言都不明白!得先弄明白他们的语言,再想其他的!”
看着被杀害的土人,梁军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而活下来的土人似乎并不很悲伤。
可是语言不通,根本无法沟通,对于如何掌握土人的语言,众人都是一筹莫展。
关键时刻,红蕊拿出自己的衣服和首饰走到一个土人中的年轻女子面前。
红蕊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点了点头,年轻女子开始发声,接下来从衣服,到猫狗,吃饭的木碗,打水的木桶,门和屋子,一样一样的都开始问了个明白。
“请各位都拿出土人也有的东西来,只有这样一件东西一件东西的学,从鼻子眼睛开始学,不放过一样才能学到!”
在红蕊的指点下,土人也开始学习汉话,半个月下来,红蕊已经差不多能听懂土人的许多话语了。
这半个月里,李小飞亲自带了十名骑兵和百名步兵往南前行了三百里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逃窜的土人,对于这些土人,梁军并没有斩尽杀绝,有跪地求饶的,李小飞把他们收编到了队伍里面搬运物资。
三百里外有一处树立着几百座石像的地方,被收编的土人见到石像就下跪不再前进,梁军也如临大敌,在石像外围列阵。
这些石像差不多一样高,接近三丈左右,手脚都是在石头上勾勒出来的,只有头部是精雕细琢,而且眼珠子那里镶嵌的居然是红色的宝石。
李小飞看了看这密密麻麻高大的石像,里面仿佛有人,便回头告诉众人
“小心,这里面定有阵法!千万不要随便闯进去了!要知道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可是差点把陆逊给困死了的!”
“李大人,您会不会奇门遁甲?还有那啥六丁六甲之术?”
“李大人,这个石像阵太诡异了,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
“我看这些石像都挺邪门,这些土人都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还是退后吧!弄不好里面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就在此时,突然刮起了大风,石像阵里面窜出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吓得战马跳起来嘶吼。
土人们也神色慌张纷纷往后跑。
李小飞的部下也开始慌了“李大人,快撤!”
“慌什么,不过是一群乌鸦罢了!只是数量太多了!你们瞧仔细了!”
众人抬头往天上一看,只见一群乌鸦越过众人头顶往北去了。
土人们仿佛被乌鸦追赶,拼命的也往北跑。
可是人如何跑得过乌鸦,不一会儿乌鸦经过土人头顶时,土人们疯狂哭喊倒地打滚。
李小飞和梁军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得继续警惕石像阵里面的是否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很快李小飞他们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这种味道对于李小飞很熟悉,战场上这些年没少闻。
尸臭!被风卷过来的,还有乌鸦身上散发的。
“点火,把火把丢进
去,我倒要看看这石像阵里有什么妖魔鬼怪!”
李小飞一声令下,梁军们拿出十多个火把点燃投了进去。
不一会儿,在火光中,李小飞他们就看到了大量的腐烂尸体夹杂在靠里面的石像脚下。
“不要怕!都跟我来看看!”
李小飞带头第一个进去,梁军们也只好跟着都进去看看。
石像脚下大部分是土人的头颅和残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正在撕扯。
外面的土人见梁军进入了石像阵,也都惊恐的大喊起来向梁军招手。
李小飞他们看出来土人的意思是让他们出来,在确认了石像里面确实没有阵法之后,众人都出来了。
“在这里做个标记!推到一座石像,我们先返回吧!”
众人也早就想回去了,于是砍到附近的大树,挖空了最外围一座石像脚下的土,一齐用力把石像给推倒了。
石像推到的那一刻,土人们欢呼起来,对天狂喊,虽然不懂喊的是什么,但看表情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事。
“早知道这些人不喜欢石像,我们就该多带些人来毁了这些石像!”
“这么多石像,看着瘆人,是该毁了!”
李小飞摆了摆手“不管瘆人不瘆人,该与不该,这些石像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辛苦弄出来的,我们没有毁灭他们的资格!哪怕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号!把这些土人放了,我们的粮食不多了,我不想走到一半再抛弃他们!”
梁军向着几百名土人用手比划了一阵,土人们却依然跟着李小飞他们一起走。
李小飞只得自己来比划,又把各人携带的干粮出示给土人看。
土人们顿时一哄而散往远处跑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李小飞笑了“哈哈,果然是无粮不聚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告诉他们没的吃了,就走了,也不管我们是不是他们的神明或者敌人了!”
“还好他们这回听懂了,不然跟着我们到时候争抢干粮,又得枉死一些人了,杀人这种事我真不想干!每次杀人之后我都要念往生咒!不然半夜总会做噩梦!”
“杀人真不是什么好事,太受罪了,活生生的人,非得一刀一刀的弄死,太惨了!”
念往生咒的这位,是江南水师的一名弓弩队长,参军前是寺庙里的和尚。
现在做了弓弩队长,却依然还是光头念佛吃素,因为经常念往生咒,上司和下级都叫他往生大师,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往生大师,李某人早年师从道家,却干了一辈子杀人的勾当,您出身禅宗古刹,却也与李某一般,有何感想啊”李小飞见这位往生大师又在提及杀人之后的事,便有此一问。
“李大人与我不过是自己下地狱渡世人罢了,杀人也是渡人!把罪孽归于自己一人,换来他人的轮回转世!这便是我与大人殊途同归罢了!”
李小飞觉得这个和尚不简单,能把杀人这种事说成渡人和自己的罪孽,而不是嘴上念着慈悲为怀手里挥着杀人利器“这个说法李某倒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仔细一想挺有道理,要是世人都不杀人了,便少了许多罪孽,许多人也就不用下地狱了!看来当年大师在名山古刹也是领悟了许多精妙佛法!”
“李大人谬赞了,在下
是杀了这数十年的人之后才悟出来的。一开始我跟着朝廷杀海盗杀江匪,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后来杀的多了,发现自己不过是有一个堂堂正正杀人的理由罢了。海盗江匪在杀人,我们也在杀人,干的都是杀人的勾当。罪孽都一样深重,不分彼此!虽说我悟到了,可我还是依然在杀人!或许哪一天被别人杀了也就是解脱了!”
“大师把生死看的如此之淡,难得!李某其实很怕死的,所以才不想多少人,免得哪天被别人杀了!”
往生大师哈哈大笑“李大人也够坦诚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做官的,多少领兵之人都是说自己不怕死杀敌无数,唯有你一个带了几十年兵的高官居然说出怕死的话来!我不是笑大人怕死,而是感激大人能够珍惜每一个人的生命!要是都如李大人一般,何愁地狱不空,何愁天下没有佛陀!佛不一定要在名山古刹,每一个心存善念的人都能成佛!”
说音刚落,士兵们喊了起来“小心,土人们回来了,还拿着东西!”
李小飞和往生大师一回头,正看见先前离去的土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回来了,看样子像是石块之类的。
“莫非这些人见我们人少又不会杀他们,反倒来杀我们了?李大人,赶紧下令出击!”
李小飞看了看土人,只见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土人笑着挥着像石头的东西。
“不要放箭!他们不是要和我们开打!等一等!”
往生大师拔出了刀在李小飞面前挡着“李大人宅心仁厚,我来护你!”
土人见梁军拔刀举盾,便也停了下来,不过没有投掷手里的东西,而是把东西拿到嘴边啃了起来。
有一个小孩模样的土人双手抱着一个沾满泥土的东西跑了过来,最前面的几名士兵放下手里的刀,给孩子让开了一条路。
孩子把东西递给一个抱过他骑马的骑兵,这骑兵愣了一下,随即接过这满是泥土的东西。
孩子指着这东西做了个削的姿势,骑兵看了看孩子,拔出腰间的短刀把这坨东西的外皮划来,里面竟是白花花的东西散发着清香。
孩子接着指了指嘴,然后张嘴又合拢,骑兵有些犹豫,孩子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的往嘴里喂,骑兵知道这是告诉他可以吃,于是也吃了起来。
“小心有毒!”
“有毒我也吃了,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这么坏!”
骑兵话虽如此说,吃的却是小心翼翼,对面的土人都举起手中的泥坨走了过来。
“放他们过来,他们是告诉我吗,他们可以自己在野外找到吃的,你们看后面的土人是采的其他野果!”
梁军们放眼看去,只见每个土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自己挖到采到了食物,然后还拿出来一部分送给梁军。
“还好我们没有放箭,不然这罪孽就太大了!这些人是来和我们分享食物的!”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可是他们的善意我们还是能看到!”
“想不到这些土人也知道什么叫仁爱!”
李小飞从马上下来走到土人中间,又比划了一阵,土人们懂了意思,接下来土人与梁军一路结伴而行往北而去。
第五十七章:离任
春日到,第一个暖阳出现,在地洞里躲了两个月的梁军终于出来透气了。
左三相和刘敬传也抱着那只大猫早早的出城去看屯田的地方那些去年深秋时节播下的种子是否还活着。
和他们一起到田里的还有刚出洞的老鼠和一些狐狸野狗。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要是让老鼠把地里的种子给刨出来吃了,我们这上千人就该饿死了!”
刘敬传刚说完,那只大猫已经从他怀里挣开去追老鼠了。
“这就是天敌,克星,虽然这猫跟着我们吃得饱睡得暖,可抓老鼠是它的天性,这上天造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老刘,我们俩还有几日便要返程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左三相问刘敬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刘敬传在原地闭着眼想了想“心愿倒是有一个,那便是去看一眼新的安西都护府所在的地方!难道左帅没有这个心愿?”
“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倒是很想去伊犁河谷看一看!胡溪崖和马华说那里是块宝地,可我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去看看!”
“算了,我和左帅依令行事,其余所想,不过镜花水月!”
看着走过来的刘忠与晁纶,刘敬传如此说话。
“坑帅?坑帅?”
“李大帅?坑大帅?我们可都是立过赫赫战功的!”
“明白了,君子远庖厨!左帅不杀人,却让我们杀人!”
“怎么说话!左帅永远是我们的大帅!”
“没有左帅,我们不过是一摊烂泥!只有左帅在的时候我们才像个人!”
“左帅和刘大人一走了之!留下我等兄弟在此?”
“是啊,您左大人和刘大人就此回朝高官厚禄,我等还在此苦苦守候!兄弟们心里酸啊!”
左三相与刘敬传随即抚掌大笑。
“好好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回京先享受,在京城备好酒席等兄弟们归来!”
“哈哈哈哈哈,左帅和刘大人不要责怪,兄弟们不过是戏言!左帅为国立下如此大功,兄弟们也都得了封赏!这份恩情,兄弟们此生永不能忘!”
“左帅对我的知遇之恩,定远来世给左帅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兄弟们,言重了,此生有你们这一帮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左某平生足矣!”
“我和左帅还没走,各位今日如此盛情,莫不是要撵我们走?”刘敬传扒开一块残雪覆盖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查看里面的种子。
众人全都笑了“是要撵走刘大人和左帅,不然要多两个人吃饭,哈哈”
“要想不挨饿,大家这几天得轮流守在田里,把窜来的野狗老鼠通通赶走才行!粮食是种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左三相弯腰蹲下来看了看面前的田土,伸手捧起一堆装进了自己的荷包。
众人不解“左帅连钱财都不愿带走,这泥土却装进腰包,莫非是要留个念想?”
“左帅,这里的玉石精美,何不带回去让朝廷里的大人们都开开眼?”
“是啊,这里有这么多宝贝,左帅咋就选了泥土?莫非是担心被小人诬陷?”
左三相起身用了很严肃的表情看向众人“这是我大梁最宝贵的东西,我要带回去让皇上和文武大臣们都看看,西域不是蛮荒之地,西域永远不能被放弃!这里的土地一样能种出来粮食,不会比中原差!”
刘敬传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左帅回京献的是最贵重的宝物,也是不枉我们这几年的流血牺牲!更是不忘祖先们的遗志!”
“谨遵二位大人教诲,二位大人回去之后还是想办法让我们早点回家吧,家里父母妻儿还指不定担心成啥样!”
“烦请二位大人回京之后派人报个信,就说我阿贵还没死”
“可惜二位大人带不走许多东西,不然我的赏赐全捎回去给我老婆!”
一提到回家的事,所有人都眼眶红润,这个话题无法回避,左三相也抹了一把脸“左某人和刘大人自今日起给你们代写家书,你们按上手印即可,自己能写的就自己写。我们回京之后把这一千多封家书全部派人送到各位家里!”
不少人立即欣喜若狂跪地谢恩,不过有几个却哭了“左帅,我不用了,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左帅,我也用不着了,我当兵前家里人就都病死了!”
“我也用不着了,十年前家里就走的走了,死的死了。”
左三相和刘敬传各自走过去安抚这几个可怜的人“既然如此,我们向大都护举荐你们去伊犁,在那边找个女人成家,就在这里开枝散叶,做都护府的军户!”
“谢左帅大恩,总算是能洗脱贱籍了!”
“我们终于不是贱籍了!”
一说到贱籍,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了
“还望左帅成全,帮我们这些兄弟也洗脱贱籍吧!”
“求求左帅了,我可怜的父母妻儿到现在还在受苦,要是能洗脱贱籍,他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左三相一见有三百多人都要求他帮忙洗脱贱籍,就犯难了,前面几个人不过是一人之事。眼下这几百人,牵扯到几百户人家和对应的世家们。
几百户人家数千人脱贱籍,意味着这数千人每年上交给世家的财物以后就都不用交了,对于世家们来说,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要是不答应他们,这几百人当场便会闹将起来,左三相冲着他们把手一扬“此事涉及人户太多,我得回去面圣之后,待皇上下旨为各位洗脱贱籍!”
这话一出来,马上有人当场就不干了“左帅,这事你就不能做主吗?”
“左帅,我们打仗流血为的就是有这个洗脱贱籍的念想!我们哪怕死了,子孙可以念书上学可以不做贱民,那也值了!”
“我们立下的战功难道不足以洗脱贱籍吗?”
眼看场面要控制不住,左三相咳嗽了一声“咳,你们现在在军中,谁敢说你们是贱民?我左三相也是贱籍出身,可我从来没有瞧不起自己!几千人要一下子洗脱贱籍,得一批一批来,我左三相答应你们,先把你们自己的贱籍给洗了,你们的家人洗脱贱籍得由朝廷下旨到地方!这是朝廷体制,不
能乱!”
“诸位,左大帅何时骗过你们?他一下子洗去你们三百多人的贱籍,已经是担了很大的干系了!三百多人一年要交的制钱足以让你们的主家联合起来诬告陷害左帅了!”
一听到左三相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众人惭愧至极都低下头来,不过却无一人说不要左三相帮他们洗脱贱籍了。
他们洗脱贱籍的愿望太强烈了,而且是好几代人的愿望,至于左三相被诬告陷害,与他们没什么大的关系。
其他的良人将士此时倒为左三相说话了“兄弟们,左帅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能让左帅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左三相摆了摆手“我左三相言出必行!各位无需多言!”
在远处查看沟渠的刘忠和晁纶闻声赶来,问起刚才的事,刘敬传便全说给刘忠听了。
刘忠看了看众人“各位,此事不难,也不需要左帅冒风险,我写一封密信交由左帅面呈皇上,你们全家的贱籍我都要给你们洗了。我一个阉人,无儿无女,我也不用担心什么弹劾报复!”
左三相捧起刘忠的手“大都护,你这可是与整个朝堂作对啊,左某佩服!左某与各位将士一起谢你了!”
说着话左三相便跪倒在刘忠面前,众人也一起下跪“大都护恩重如山,我等誓死追随!”
刘忠也连忙给左三相跪下来“左帅,这如何使得!我一个阉人,怎么能受您这样的名将大礼?折煞我也!”
左三相扶着刘忠一起起身“我左三相一生为人狂傲,平生佩服的人不多,大都护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魄,左某都不能及!这一拜你当之无愧!将士们,你们放心,在大都护手底下,你们会过的更好!大都护威武!”
“大都护威武!”
“大都护威武!”
山呼之声不绝于耳,刘忠眼眶湿润几次示意将士们停下来,都没人听,这是将士们发自肺腑的感激。
刘忠扶着左三相回城,一路上刘忠对左三相感激不尽“左帅把如此大恩留给小弟来施,小弟无以为报,唯有把京城的一处宅子送给左帅了!”
“使不得,使不得,我与你都是为国效力,我只希望你在这里能做的比我好上千百倍,守住这西域之地,这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十天后,左三相与刘敬传带上一千一百一十二封家书和刘忠的密信从轮台出发了。
临别时,刘忠晁纶带着诸将士送行,刘忠用马华派人送回来的葡萄酒敬了左三相与刘敬传。
“将军上马东归去,壮士挥刀守伊犁!各位,左某与刘大人先走了。我在京城等候各位的好消息!”
“大都护,敬传本想与你再多饮酒几年,奈何朝廷诏令不可违!敬传所著的屯田辑要,已经交给晁大人了!还有那只大猫,还望大都护好生善待!”
“左帅,刘大人,你们的教诲,小弟一定全部遵从,两位的大恩,我就不言谢了!”
“我们在京城等着诸位佳音!再会了!上马!”
第五十八章:风靡万千少女
左三相和刘敬传一路上聊起刘忠的许诺,刘敬传始终不太相信“刘忠的许诺在我看来不过是讨好将士们的权宜之计,等将士们回到京城发现没有脱去贱籍,绝不可能回来轮台找他!他这一计用的妙啊!”
“敬传,你想过没有,你若是来做这个大都护,你敢不敢真的给这几百户洗去贱籍?我是没这个胆气的!就连皇上,也未必能办成!咱俩被召回,没准也是朝廷里那帮人捣的鬼!”
刘敬传想起左三相杀余万里的事来“左帅是说长平府的那些残兵?那如此一来我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这件事倒不至于,要是我们两个在京城出了事,西域的两千多征西军谁还敢回去?顿时就要割据一方了!我担心的是我们俩回去之后便又有新的差事了!”
“新的差事?还有比收复西域开疆拓土更重要的事吗?”
看着一脸认真的刘敬传,左三相笑了“你呀你,是个做事的人,却不是一个做官的人!朝廷里太子晋王明争暗斗,皇帝削除世家兵权在即!还有派出去的李小飞,那都是皇帝的心腹之患!我们俩既然是皇帝下诏要抽回去的人,那自然也是用在这些方面了!对了,据说皇帝还在寻找仙药,弄不好再派我俩去找仙药也不一定!”
“左帅,此话当真?要是回去是这样,我情愿从此归隐山林!我向来不喜欢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更不相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敬传贤弟,莫说气话,你父母妻儿都在京城,你能抛下她们不管吗?况且卷不卷入争斗,不是我们说了算!你不想卷入可有人希望你卷入!算了,不提这些了,就快到福临驿了,正好看看在那里的十几位弟兄,也能知道咱们建的这驿站行不行!”
说起驿站,刘敬传立即来了精神“我刘敬传干别的不行,可这修房子建驿站一般人可比不了!不是我吹,现在的福临驿一定比我们当初离开的时候要好上百倍了!”
左三相和刘敬传走了之后,刘忠便带了五百人直接往伊犁去了。
重建都护府的事不能再拖了,不然等大家冷了心再想办这事就很难了。
一到伊犁,马华胡溪涯郭镇西曾念华等人便一起来迎接。
看到正在搭建的酒楼货仓,刘忠十分欣喜“辛苦各位了!皇上果然是料事如神,说西北有孤忠!伊犁有忠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忠如此说,是说给在军中潜藏的金良卫听的,同时也让郭镇西曾念华等遗属知道朝廷还是挂念他们的!
“皇上有口谕!故安西都护府将士用命,遗属尽忠,为嘉奖忠臣之后!朝廷特颁下任书五十,赐官位与安西都护府遗属!”
嘴上面都喊着不愿当官,可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接二连三的纷纷跪倒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都护威武!”
“吾皇万岁!大都护威武!”
“大都护威武!大都护威武!”
看着士兵们真诚的笑脸,刘忠朝他们挥了挥手“诸位,我们有缘才聚到一起,左帅给我们打下了基础!现在皇上下旨要在伊犁重建安西都护府,还望大家齐心协力!”
这个消息直接让人群沸腾了,郭镇西起初对胡溪涯说的将来朝廷会重建安西都护府一事都没真的相信过。
倒不是郭镇西不信胡溪涯,而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就遂了他们的心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可以告诉我祖爷爷了!”
“皇上英明!大梁威武!”
刘忠双手往下压了压“诸位兄弟,这一百多年来可苦了你们和你们的祖先们了!请受我刘忠一拜!”
刘忠给郭镇西曾念华等人跪下,众人连忙跑过来搀扶刘忠。
跑在最前面的是曾半夏和郭细辛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来拉刘忠“大都护快起来,这么大的礼我们不敢受!”
“大都护,年轻有为,文质
彬彬,我们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咳咳,半夏、细辛,像什么样子?也不怕惊吓了大都护!”
刘忠脸也有些红“不碍事不碍事,两位妹妹很懂礼数!诸位也很讲礼数!我来之前,皇上交代过,都护府必须做到军民一家亲!保护好我大梁子民!”
“看见没,大都护都说我们懂礼数,是吧,大都护”
说着话两位姑娘朝众人做起了鬼脸,还有许多姑娘见这二位站在英俊帅气的年轻大都护身边也都忍不了了,一窝蜂的跑了过来把刘忠给围了起来。
“你们太放肆了!快散开!散开!大都护,这些姑娘没有学过中原礼法,都是些粗人,对大都护并无恶意!”郭镇西一面呵斥诸位姑娘一面向刘忠解释。
姑娘们却并不在意郭镇西的呵斥,反而一个个的给刘忠介绍起伊犁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
刘忠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一笑“各位妹妹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接下来还有许多军务政务要处理!还请放刘某继续与郭大人前行!”
“我哥是个官迷,你不要学他,你还年轻,就陪姐妹们玩一天吧,大都护,好不好?”郭细辛向来不把郭镇西放在眼里,只因郭镇西的母亲一直护着这宝贝女儿。郭镇西有一次把郭细辛给吼哭了,郭镇西的母亲挥着刀追了郭镇西十里地。
亲妹妹如此胡闹,郭镇西也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大喝了“别闹了,延误了军国大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郭细辛带头领着众女子朝郭镇西做鬼脸,刘忠只好向郭镇西挥手发话“郭大人,算了,妹妹们也并无恶意,而且来之前我也请左帅帮忙看过日子,要等到四月十八才能动土。既然众位妹妹盛情相邀,今日我就陪陪她们。傅统领与郭大人先去把弟兄们安顿好,我有自己的三十名亲兵护卫就够了。”
刘忠给自己和郭镇西解了围,被众女子簇拥着先去了河边,曾半夏抢先采了花拿过来“大都护,这是我们伊犁最美的花儿,我送给你!”
话音刚落,其他的女子也采了花递过来,刘忠看了看她们“你们应该把花朵戴在头上,这样我便能知道哪一朵最美了!花要和人搭配!”
众女子面面相觑,郭细辛摇了摇头“我们从来没戴过花,不知道怎么放上去!大都护可以教教我们吗?”
刘忠把手里的芍药花捋了捋,在曾半夏头上轻轻抹了几下“大家看,就是这样,很简单的,这位姑娘戴上花之后是不是更好看了?”
“大都护也帮我戴花吧,你不能只给半夏一人戴!”
“大都护该不是喜欢半夏吧,怎么就先给她戴了?”
“我知道了,大都护还没有夫人,大都护要娶半夏做夫人了!”
“半夏要做都护夫人了!”
这一群女子闹将起来,曾半夏怒嗔无用,刘忠连忙又给带头起哄的郭细辛戴花。
郭细辛却故意让开“你第一下就是给半夏戴的,就算要给我戴花,也不能戴同样的花了!”
在宫里的时候,刘忠对女人的印象来自于那些嫔妃宫女们,要么冷若冰霜要么客客气气礼敬有加,反正都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
而今天接触到的女子们,完全与宫里的大为不同。宫里的嫔妃宫女们就如同插在花瓶里的花一样,毫无生气,即使在夏日也会有让人觉得发凉的寒意。
而这些姑娘热情奔放,无拘无束,管你是大哥长辈或是大官,嬉笑玩闹。
难怪一些老太监总是私下里讲大梁有几代皇帝偷偷出宫寻欢作乐,要是他刘忠是皇帝,也得偷偷出宫去找民间女子了。
刘忠正胡思乱想间,郭细辛跑到河边,一下子跳上一匹正在低头喝水的通体血红的高大骏马之上。
这马一惊,两只前蹄腾空嘶叫,后蹄蹬地几乎要站立起来。
刘忠情急之下喊了一声“郭姑娘小心!王都检!快帮忙!”
这王都检是刘忠的亲兵队长,身手不错,正要赶过去。只见郭细辛死死
抱住马脖子“大都护不用担心,待我驯服这匹汗血宝马送给大都护!”
“大都护,我瞧着这郭姑娘驯马之术中原无人能及,不用担心,且看她如何驯服这匹宝马”
王都检向来是谨慎之人,他都如此说了,可见这郭细辛还真不一般。
“这有什么稀罕,看我去给大都护捉一窝狼崽回来看家护院!”众女子里又有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高鼻梁女子说话了
“哟,马云萝,仗着你马家有世代相传的枪法,就要把我们众姐妹比下去啊?姐妹们,我们一起去给大都护捉北边的黑熊回来!”
刘忠一听心里直打哆嗦,连忙喊到“不用了不用了,有郭姑娘给我弄来这匹汗血宝马就够了,你们不要去捉狼抓熊的,这太危险了!万一伤到了,便是我的罪过了!”
众女子接着又嚷嚷了起来,王都检也笑了起来“大都护,过去听说什么美男子,我还不信,今天我倒是亲眼见到了,只是不知道大都护怎么收场啊”
刘忠这才从已经飘了几万里的思绪里收了回来“王都检,你这不是笑话我么,明知道”
“大都护,咳咳,快看,郭姑娘已经开始控制住那匹汗血宝马了!”
刘忠何等聪明,立即指向郭细辛“了不起!了不起,要是个男儿,可以做将军!”
“大都护,你什么意思?我们女子就不能上阵杀敌了?”
“想不到你也是瞧不起女子的人,哼!”
顿时众女子竟然一哄而散,只留下刘忠和亲兵们面面相觑。
郭细辛把汗血宝马骑到刘忠面前气喘吁吁的问到“她们怎么都走了?难不成大都护想单独留下我?马我给你送来了,我可是要回家的!你要是想找我了,就派人来我家喊一声!”
说罢从马背上下来,差点跌了个踉跄“大都护,你这么英俊帅气的一个大人物,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哼!走了!”
王都检连忙与众人用随身带的绳子把汗血宝马给套住“大都护,您送送郭姑娘,我们在后面跟着!”
郭细辛在前面走的很慢,一听这话“算了,大叔,他要有心他就自己来送,哪里需要大叔您提醒呢?”
这边刘忠正尴尬着,那边郭镇西与傅定远说起了自己的美梦。
“定远兄,依你看,我家妹子和半夏姑娘哪个更能得大都护欢心?要是我家妹子成了都护夫人,那以后,我郭镇西无论是做官还是做生意可就有大靠山了!”
傅定远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刘忠是太监的事,郭镇西一拍傅定远的肩膀“其实,半夏姑娘做了都护夫人,我也算找到了大靠山,诶,这大都护英俊帅气气宇轩昂,怎么说话却尖声细嗓,莫非是在轮台受了风寒?”
“大都护其实是”傅定远这句话只说了一半,郭镇西又抢话了“我懂,我懂,怜香惜玉,在女子面前自然不能学你我高声大嗓!果然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这心思就是细腻!”
傅定远哭笑不得,心说要是不告诉郭镇西真相,郭镇西弄不好过几天就得把郭细辛嫁过去,那到时候岂不是毁了郭细辛一生。
“不不不,郭兄,你不懂,大都护不能配你家妹子,这里所有的姑娘他都不配!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郭镇西立刻急了“定远兄,你什么意思?合着这伊犁的姑娘都配不上大都护,你怕是要把自己在高昌的妹子嫁给大都护吧。好你个傅定远,难怪你一直怪怪的,原来是要和我们抢这门亲事!那行,大家公平竞争!你休想使坏!”
傅定远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你,算了,我就直说了,大都护刘忠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是阉人,不能娶妻生子的!我没有妹子,就是有妹子,也不能嫁给阉人啊!”
“我看你是利令智昏,怕我们来坏了你的好事,竟然敢污蔑大都护是阉人!就算大都护是阉人,又怎么着?我照样把妹子嫁给他!”
傅定远差点吐血“咳咳咳咳,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要嫁妹子过去便嫁,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第五十九章:重建都护府
四月十八,刘忠领着傅定远、胡溪崖、郭镇西、曾念华、王都检等人到了胡溪崖说的最适合建都护府的那片开阔地。
“胡老板,您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按你自己的话说也是看了不少好风水,可刘某这么些年也曾跟着钦天监的博士们学了一些皮毛,这块地分明是块绝地啊!四面没靠山,离河又远,完全没有了势!即便不论这风水,万一有敌人来攻打,退路也没有了!刘某才疏学浅,还请胡老板解惑!”
胡溪崖笑了笑,竖起大拇指“大都护说的全对,无论是风水还是军事角度,这里都是块绝地!”
“胡老板,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存心要坑害大都护吗?我不懂风水,可我懂军事,这么平坦开阔又无险可守的中心地带,要是遇到敌人围困,要么打赢,逃是没办法的!”
“是啊,胡老板和左帅关系好,可咱们大都护为人也好,你胡老板总不能只给左帅着想却来给大都护挖坑吧!”
“马统领,傅统领,二位,马统领先前不是说了,只要打赢便好吗?仗打赢了就不是绝地了!”胡溪崖继续调侃着
刘忠虽然不懂军事,可胡溪崖如此一说他马上反应过来了“胡老板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要想真正在这里建起都护府,像以前一样躲在山上是不行了!虽说敌人攻不上去,可是我们自己无论是通商还是外出,也极为不便!只要立足于打赢,在这里竖起我大梁安西都护府的旗帜,便能聚集伊犁以西的百姓和财富,便能真正开拓西域经营西域!这才是真正的以攻为守!”
“大都护雄才大略,我胡溪崖只是想到了要在这伊犁如何真正站稳,而大都护想的更加深远!”
刘忠看了看郭镇西,郭镇西一脸淡然,显然也是不太看好这块地方。
“郭将军,你现在是都护府参军,刘某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郭镇西略微一笑“其实前面二位将军说的都很对,这里易攻难守,如果要守住这里,仅凭目前都护府的一千多人是不够的!”
刘忠拍了拍郭镇西的肩膀“郭参军,你算错了,都护府有六千多人,还有你们的五千多人在呢!这里从现在起便是我们共同的家园了!”
郭镇西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们的战力岂敢与征西大军的虎狼之师相比,不过是些能够拿刀的百姓罢了!承蒙大都护不弃,不过训练他们尚需时日,郭某是担心万一出了状况,对不起大都护啊!”
“五千多人里抽出来一千青壮还是行的吧,郭参军,合在一起两千多人,一个带一个的也能练出来。而且大家轮流训练守卫屯田护送商队的话,岂不是也会多出一千多人来?这笔账郭参军值得一算啊!”
“大都护,我们这些老人家,您就看不上了?即使我这样的不行了,那些四五十岁的汉子,咋就不能来守卫都护府了?”郭镇西还没回答,曾念华先发问了
刘忠向着曾念华一拱手“老人家误会了!四五十岁的汉子做生意打猎种地更有经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他们上战场
的。而且都护府建起来之后,接下来便是集市客栈等等一切建设,等这些齐了人也聚拢了,就要夯土建城墙了!到时候还要更多的人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说好了只建一座都护府吗?怎么现在连建城墙的事也提起来了?
“镇西!你代表都护府的百姓说句话,青壮的队伍何时编练进来?四五十岁的汉子名册何时提供给大都护?你要给个准信!”曾念华这一番话说的极为严肃
郭镇西心头一颤,稍加思索后便给出了回答“青壮无论男女,两千人都编练进来!四五十岁的还有八百多人,名册三天后上交给大都护!我郭镇西既然被封为都护府参军,那自然要实心实意为都护府效力了!”
刘忠很满意“郭参军,你也不要误会,这新编练的两千人的统领由你指定,我们谁都不干预!这都护府也不要建的太高太大了,说白了我这都护府不过是个县衙而已。我便是这二品的县太爷罢了,等都护府建成了,大家都可以随意出入,都护府外面便是大大小小的摊位和铺子。和平时期我就是给你们介绍各路客商的大掌柜,打起仗来了我这里就是吸引敌人重兵的硬骨头。之所以要再编练两千人,为的就是藏兵于民,等到真有战事了,这便是克敌制胜的一支奇兵!”
郭镇西很是惭愧,自己以为刘忠是要提防他,结果人家当着众人的面还给他授了更大的权力。
“郭某尽心尽力把都护府建好,郭某一定誓死保卫大都护!”
“郭参军太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对了,马统领和傅统领,你们觉得每日有多少人巡防,多少人休息,多少人训练合适?嗯,这件事我就交给二位和郭参军商量了,我没读过兵书,一切以你们的安排为准!都护府怎么建,需要多少钱财,这件事我便交给郭参军、曾老爷子和胡老板三位了,大家凡事商量着来,我不过多干预。”
“我等练兵的练兵,巡防的巡防,盖房子的盖房子,请问大都护做啥呢?莫不是去陪姑娘们?哈哈”马华听说之前女子们一直缠着刘忠后心里有些异样,便阴阳怪气的说出来这句话。
“哈哈,我啊,当然是陪着你们巡防的人先把这整个地方都熟悉熟悉了!马统领看来有意向陪姑娘们,那本都护就准你三天假,让你去陪陪姑娘们骑马打猎捕鱼,只要不乱来就行!”
马华一听要让他去陪那群女子,立马摆手“大都护,大都护,您不要见怪,我嘴贱说着玩的,这事我干不了,我见了女人就不知道说什么干什么?”
众人一起哄笑,傅定远戳着他脑门“那些战场上被你砍死的人真太冤了,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派几个女子来迎战你不就得了?啊,哈哈哈哈,诸位说我说的对不对。大都护,马华不愿去陪姑娘们,我去陪,您准我的假!”
没等刘忠来回答,郭镇西抢先摆手摇头了“大都护,这个您可不能准他去!这傅定远太不是东西了,嘴太毒,上回我好心好意请他吃饭,他可倒好,把在场的姑娘们都给损了一遍,说人眼睛一
个大一个小,腿一个短一个长,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您要是让他去陪我那群妹子,他不是我妹子们砍死,就是被我母亲带着我的婶娘们砍死!虽然这傅定远不是东西,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都护还是让他多活几年吧!”
周围的人笑的更厉害了,傅定远嬉笑着“我说的都是实话,外面露出来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手我都看得真真的,该看的我都看了,不该看的我可是一点都没看!怎么你这一说我就成了过街老鼠了?你们这么毁我可不行!”
“咳咳咳,大都护,几位将军们,在下有个小小的提议,那便是先要在这里打出三口井来,一口留在都护府的院子里,一口留给军营,一口留给集市!”
胡溪崖的提议瞬间转移了话题,众人立即指点起来。
“与其打井,不如引河水过来,还可以把护城河一并给弄了,何必要打井呢?”
“是啊,打井花费时间太长,而且不利于灌溉田野!”
“这将来建城墙了,城墙外是要护城河的,而且还可以种地”
“胡先生见多识广,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刘忠心知这又是胡溪崖故意引他们自己说出来的,便笑了“各位才智过人,刘某很是高兴,各位这么一番谈吐,倒给了刘某启发。这护城河和城外的田地确实要开垦,不过城里各人饮水还需与耕地灌溉洗濯衣物的水分开。尤其是打起仗来,万一敌人断了水道或者投毒,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适才便想到了,正要说与大都护”
“大都护英明,物尽其用,好好好,真是一个两全其美考虑周到的办法!”
胡溪崖偷偷地笑了,要是他自己提出来或者是刘忠来安排,这些人不会如此服服帖帖,肯定还会有诸多意见。
如今从这些人自己嘴里说出来,刘忠再一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至于工匠,胡溪崖早就从西边雇了五十人回来了,捎带还放出风去,说是伊犁还要许多劳力做搬运,单等他们自己寻来。
新建的都护府既不像中原的县衙,也不像西边的圆形石头堡寨,而是一种全新的风格。
工匠们依照挖出来的石头形状,建了前中后九间房子,九间房子并不是一个九宫格,而是相互错开的。
这个设计出自胡溪崖的手笔,为的是防备都护府遇到袭击后敌人径直杀到都护所在的地方。
不仅房子之间错开,而且门都开的比较窄,门背后还放有一块堵门石。
不过在外面看起来这都护府却是四四方方大门正府,九间房子之外被四道高墙给包围了起来,里面的夹层按照刘忠的意思藏了一些水缸,有的则是放置的石灰干柴等物。
都护府建成之后,刘忠本想立即搬进去,被胡溪崖阻止了“新建的屋子里,须得放上炭火烤个几天几夜,再让一些童子进去玩闹三五天,方可入内!”
第六十章:返回据点
李小飞一行带着土人往北走,一路上大家相互扶持,比后世再次来到这片大陆的人强出了千百倍。
随军的军医何安教了土人识别一些草药,其实何安自己也不太熟悉这些草药究竟是不是药物,不过何安有一个优点,便是以身试药。
好在这些药材不过是三七何首乌一类的,并非剧毒,何安傻人有傻福,在土人的协助下采了几百斤药材回去了。
而且采集的甘草现采现用,治好了几个土人的发烧症状,土人们对这何安那是无比膜拜。
等李小飞这一行人返回北边的营地时,红蕊和鱼胜之已经建起来初具规模的一座小堡垒。
堡垒外面则是一片菜地,都种满了船上带来的种子以及当地人送的种子,不少已经发芽。
红蕊他们的进展很大,已经懂得了大部分土人的语言,也教会了土人一些简单的汉话。
老海螺也教会了土人制作简单的农具,出身江南的一些士兵更是造了一个大水车用以灌溉和磨粉。
这里没有麦子,可是有类似谷物一样的东西,士兵们自己磨制了米臼用以舂去谷壳,再用水车带动的磨子磨成粉。
“咱们中原人种地建房子倒是一把好手,瞧着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中原了,这里的树木多,地又平,水也不错,要不是还有父母妻儿在家里,我倒想在这里安家了,分个几千亩地不是什么难事!”
“拉倒吧,来了几个月了,你没发现这里缺少几样东西吗?野牛野马啥的都没有,就没有能耕田驼物的牲口!到时候几千亩地的庄稼,要多少人背回来?”
“你可真笨,咱们会造车啊,这独轮车不好使吗?再说了,没有牛马拉车,用狗也是可以的!”
“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试试造车!哟,李大帅回来了,李大帅回来了!”
一群正在田里讨论在这里种地的士兵,正好望见李小飞的队伍。
士兵们纷纷围拢过来迎接李小飞。
“李大帅,这是你抓的俘虏吗?怎么这么多人?”
“李大帅,你用的什么办法,让他们还背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李小飞立即呵斥道“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不是俘虏,要善待他们!”
“我懂,我懂,他们是朋友,是听话的俘虏!”
李小飞扬起马鞭异常严肃“我再说一遍,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不是俘虏!你现在懂了没有?”
一看李小飞这种表情,士兵马上明白了,眼前这些土人还真不是俘虏,于是纷纷凑了上去帮忙卸货。
“谢谢,谢谢!”
“你好,慢点!”
跟随李小飞的土人这一路上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汉话,士兵们笑着回应致意。
“你好,你好,要不是你们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还真以为这是中原了!”
“你好,请放下东西后去里面洗澡!”
一说洗澡,麻烦事来了,土人任凭身上再脏,都不愿意去洗澡。
这时红蕊和王若云出来了,李小飞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辛苦两位夫人了!这几个月让你们在家里担惊受怕了!”
红蕊轻拍了李小飞额头一下“少贫嘴,你当初去打仗我都没担心过,何况只是跑出去几百里路!
我才不担心你!”
王若云也红着眼睛戳了李小飞的腰间“红姐姐都说了,少贫嘴,我啊,这几个月在这里过得很舒心,主要是没有你的聒噪了!”
“哈哈,如此说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嘛”
“是啊,你要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走了!”
“不等我了?”
“你吉人自有天相,大富大贵,哪里需要我们等你呢?”
“我知错了,知错了,确实不该回来的如此晚,还没给二位夫人带礼物,小飞请罪了!”
“哟哟哟,你带回来这上千个宝贝,不就是礼物吗?我们正想着从哪里找人来扩建城墙呢?”
“扩建城墙?你们真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这里建一个据点,留下一些兄弟,将来我们返程,或者以后再有中原船队过来,也有个照应!”
三人正聊着,鱼胜之带着人也出来了“李大人,看到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两位夫人真是智谋过人,在下极为佩服。要是真把这里建一座城了,以后可就太好了!”
李小飞看了看自己的士兵“鱼将军,都是从中原来的弟兄,留下哪一位都似乎有些残忍!我看这建城之后,还是交给本地人打理吧!”
“李大人,这一点夫人们比我想的周到!之前一个月,夫人们已经打听到哪些士兵家中已无牵挂,并且这些兄弟大部分也愿意留下来!”
李小飞不太信“真的?你们没有用什么手段吧?都是一起来的,切莫亏待兄弟们!”
“小飞,你已是一生富贵衣食无忧!可是这些兄弟们回到中原之后,田地房屋都没有,就算你大方给了许多赏赐,可这些兄弟也不会买卖经商,一旦钱挥霍完了,便要过上穷困潦倒甚至沿街乞讨的日子!这难道是你愿意看到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在这里有房子有田,水车磨坊医馆一应俱全,而且这里本地的女子也与我们中原女子一般勤劳。这些东西可是大梁皇帝都不能满足这两千人的!”
“李大人,我们是真心留下来的,我老家发了大水,朝廷赈灾之后,便把被水淹过的田地收归了官府,我连十几亩薄田都没有了!家里的人也都没了!”
“我自小乞讨为生,一无所有,现在留在这里娶个媳妇种地过下半辈子,知足了!”
“我也是,李大人,我们跟着您继续走,还不一定有命活着回去!我牛三说话可能冲撞了李大人,可我说的是我的真心话!还请李大人开恩!”
“李大人,我等都是真心自愿留下来的,还望李大人恩准!”
李小飞打量了一下这些说要留下来的人,围着他们走了一圈“你们真的想好了?一旦留下来,这辈子可就回不了大梁了!这里确实土肥地好,风调雨顺,既然各位都是真心要留下来,那我李小飞岂有不准的道理?”
“谢李大人成全!”
“谢李大人成全!”
“李大人,我们就不说什么报答的话了,您到时候走了,这辈子是见不着了!我们会把你供奉起来世世代代祭拜!”
“对,给李大人造一尊塑像,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祭拜!”
李小飞赶紧制止“兄弟们,我们休戚与共,不分彼此,我李某人只是普通人,不要这样做!如果非要造塑像的话,我建议给兄弟
们一起造一群塑像,让后人不忘前人创业的艰难!要是立了我的塑像,三代人之后,谁还知道这塑像是哪个老头?哈哈,搞不好就被人给推到了!我可不要死后还要受苦!哥几个行行好吧!”
众人一阵大笑,继而纷纷表示同意。
“既然李大人如此谦虚谨慎,那就不立了,省得麻烦!”
“李大人说的有道理,还是得立个我们兄弟们的塑像,免得将来子孙忘了祖宗!”
“对对对,是要立塑像,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根在大梁!”
红蕊此时挥了挥手“兄弟们,不要着急,我们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立什么像!而是立碑文,把我们的《三字经》、《增广贤文》、《论语》、《礼记》、《诗经》给流传下来!子孙须得识文断字,还得能写会算!不然过个几代人,连字和书都失传了,立像也就失去了意义!”
“红夫人说的在理,鱼某也正要建议此事,如不能识文断字,了解我华夏祖先之事迹,将来大梁即使再派人来,也是无济于事!我们华夏不依血统,只看道统传承,只要是尊我炎黄二帝周公孔圣,学我礼仪制度典章文字,穿我华夏服饰,便是我华夏人!”
李小飞听的一愣一愣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对对,这里须得再建个三清观!我师父的衣钵在海外开枝散叶,也算是我尽的一份孝心了!”
鱼胜之心头一震,大梁朝廷自十几年前复国中兴以来,已经禁了天下道观,这李小飞要在海外再建道观,要是回朝之后有人告状,自己便会惹祸上身,弄不好皇帝震怒之下还会砍了他!
转念一想,在这里李小飞是主帅,而且李小飞的亲信也不少,就凭自己的实力来阻止李小飞,恐怕从此就埋骨他乡了。
“李大人,适才在下突然有些内急,我先去方便一下!”
思来想去只有尿遁走人,到时候万一出了问题自己也好托言不在场,而且有亲信和金良卫的人可以作证。
一想起船队之中有金良卫的人,鱼胜之就有些害怕,出海快两年了,他都没能查到蛛丝马迹,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李小飞的两位夫人是金良卫的人。
不过在了解两位夫人的经历后,他便把目光又放到了其他人身上。
李小飞心知肚明“鱼将军为了建新城的事情操劳太多,可要注意身体,你自去便是,要是需要医治千万不要忍着!”
鱼胜之立即捂着肚子跑开,李小飞给众人讲起三清观该造哪些神像起来,又在地上划了图形。
讲着讲着,李小飞是热泪盈眶,红蕊和王若云不停给他擦汗。
“一气化三清,上香里边请,你们哪位愿意学道的,趁我还在这里,我可以教给你们!”
“我来,不过这里找谁去收香火钱呢?”
“对啊,这供奉起神像来没人来拜,也是枉然啊,李大人!”
李小飞摇了摇头“道家不在意这些东西,真正的道学,讲究随缘,讲究万法自然!我们不是为了收取钱财,而是在茶余饭饱之后寻求一份安宁!让人与天地万物平等相处,从世间万物中找到自己!我说的这些太深了,嗯,容我想个办法给你们讲明白!”
“我没事的时候会找猫狗花草说话,请问,李大人这也算是道吗?”
第六十一章:传道
对着一群大头兵讲道家,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为道?不是背了几遍《道德经》,学了老庄便能明白的。
修道之人讲求悟性和灵性,没有悟性,即使把所有道家典籍背的滚瓜烂熟,也无济于事。
而且李小飞本身也并不是一个有灵性的人,可以说一个笨人,之所以要传道,恰恰是因为李小飞不适合修道,悟性差,灵性浅,所以才有了一份把道家传承下去的执念。
关于这一点,李小飞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众人提议给他立像,让他做所谓的开山祖师他都拒绝了。
“我没有慧根,天资也差,不适合,我只是一个引路人而已!”
“李大人好歹比我们读的书多,又是道家中人,难道要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人来做祖师爷了?”
“没有所谓的祖师爷,都是修道之人,只不过需要一个头来主持事务罢了!大字不识更不是问题,你们这些天只需要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够了!”
“就这,这就是修道?”
“李大人,你说的这些我们好像每天都在做啊?这与修不修道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啊?”
“是啊,我们每天无非是吃饭睡觉做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修道不是要背书吗?”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李小飞坚定无比的告诉他们“人生在世活着,便是修道,修的是生存之道!道有大小,存活于世间便是最小的道!”
“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吗?怎么是最小的道了?”
“对,活着最重要,所以要人舍生取义就难了,要实现大道就不易了!每个人都想活着,也想活的更好!对不对?”
“是啊,谁不是呢,良田百顷,娇妻爱子,这才是人生啊!要实现这个小道就已经殊为不易了!李大人,你说的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正是要做到这些小道就已经十分艰难,要我们放弃已经得到的小道那就更难了,只有傻子才会去做。能够成为傻子的人,才有资格成就大道!是不是这样?”
看着这位嗜酒如命的弩兵队长陈自游,李小飞眼前一亮“不错,你有些明白了,大道之上更有大道,不错。对了,已经快一年没酒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自游嘿嘿一笑“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吗?这酿酒之法我已习得,没有稻谷高粱,可还是有能拿来酿酒的树根块茎,我一路攒着攒着,把自己每顿吃的饭粒保存下来,总算是自己酿出酒来了!李大人若是准许,在下倒是想建个酿酒作坊在此!”
“只要不打军粮和百姓粮食的主意,我可以考虑!酿酒作坊我可以先给你建了!”
“李大人,不是讲学道吗?怎么又扯到酒的事了?我们可都是一年多没喝酒了!这下,我们宁愿五天不吃饭,也得省出粮食来酿酒了!”
“对对对,这个陈自游,居然偷偷酿酒了,不对啊,船上没发现他有什么东西酿酒啊?”
“他吹牛惯了!船上酿酒,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鱼胜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他有地方可以酿酒,而且你们也闻不到!那便是我们在船上的茅厕板屋!”
鱼胜之再一指陈自游“你这酒鬼,该不会是在茅厕板屋里面酿酒吧?这一想就恶心,你居然也能喝得下去!”
“嘿嘿哈哈,真正爱酒的人,在哪里都能喝得下去!这就是我的饮酒之道啊,李大人,这算不算是道?”
“佩服,佩服,这境界,我可是达不到,茅厕里饮酒,我活了五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道,对,酒道也是道!”
众人哄堂大笑,红蕊也过来打趣“你们这么一说,那道就太多了,
有正道,还有邪道,赶紧都去洗澡,这么多人这么多天没有洗澡,都香飘十里了!别听这个老头子瞎忽悠,好好地过日子,修什么道?吃饭穿衣养家糊口才是正道!”
李小飞朝着众人一挥手“听红夫人的,都散了,都洗澡了!我这老头子也就是和你们胡扯半天!”
红蕊揪住李小飞耳朵“你要做表率,你不去先洗了,他们就会打马虎眼!赶紧给老娘死过去洗干净!”
“好好好,唉唉哎,夫人松手,各位,各位,我先去了,你们也抓紧点洗澡,我们这支威武之师要有仪容!要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李大人,还是先顾好你自己,不然耳朵都要掉了!”
“李大人,这就是你的道吧,哈哈哈哈”
“红夫人,您还是不要把李大人整的太狠了,我们看着太可怜了!”
“是啊,红夫人的道行明显要比李大人高出许多!”
“走走走,我们都散了,不然李大人这点颜面哪里还有!”
众人哄笑着依次往澡堂方向走去,红蕊的手也松开了。
当夜,在一座新建的土屋里,红蕊忧心忡忡地告诉李小飞“军中一定有金良卫,鱼胜之已经几次派人来提醒她们说话要谨慎了!”
“说不定鱼胜之也是金良卫,我们三个不要紧,关键是到时候回到大梁,会牵连到展飞和青姐姐”
李小飞笑了“我知道军中有金良卫,我在这里建道观,这是犯了大忌的事,作为金良卫一定会回去报信,就不会选择留下来了!明日便把准备留下来的人登记造册,一定要注意,那些之前说自己孤身一人却又改了主意不留下来的!”
“夫君,金良卫的人不会这么笨,如果他们铁了心要追究我们,他们会选择留下来,然后再回去报信!”
“正常情况下应该这么选,可是要知道这次出海,全靠帕提亚斯老海螺这些人,而这些人是我们的老朋友!离开了他们,即便是我们仨想回大梁,也是无法做到的!大海航行,要会看星象,要能辨别洋流方向,还得会看罗盘,还要能够感知风速!总之不是几个人能做到的!所以金良卫只有选择跟着我们一直走下去!”
“如果查出来哪些人是金良卫,夫君会如何处置他们?”
“不处置!内讧会导致整个舰队崩溃,而且我们现在要留下来两百多人,人手本来就不够,到时候再自相残杀,难免伤及无辜!”
“你不忍心对他们下手,可是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呢?你这辈子吃心软的亏还少吗?”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何况他们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对我们采取行动不是?而且鱼胜之有了怀疑,自然也会派人去查,我们又何苦要去做坏人。何况有金良卫在,鱼胜之就不会乱来。万一没了金良卫的束缚,鱼胜之打起了歪主意,对我们会更不利。在这里有鱼胜之的部下,有我们的朋友们,还有在暗处的金良卫,正好是一个相互制衡的局面,为何要打破呢?”
“可是将来我们终归还是要回到大梁的,到那时候,金良卫就会威胁到你了!”
李小飞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两千人,能不能回去一半都还难说!接下来出海要往极寒之地的海岛去了,人在经历过生死大劫之后,是会有改变的!”
“时至今日,夫君还相信人性本善,看来我们真的没有找错人!这样的傻子,只怕是几百年才出一个!”
“不说了,不说了,我离开的这几个月,你们干得不错,真没想到,你们这么能干!不仅把他们的语言学会了,还教给他们汉话,还带着他们一起种地盖房子了!”
“这有什么,他们并不
是坏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种地和建造房子,这事不光是我和若云妹妹出了力,真正出大力的是鱼胜之,他每天自己都下到田里去浇水施肥除草。每一座土屋都是他带着人夯土垒墙的,再用树皮和草给盖上。这田块之间的水渠就是他带人修的,要不是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原先出海这十几年,咋就没想到这些呢?唉,可惜了,可惜了!”
“这一次不一样,出来了两千多人,里面的泥瓦匠和石匠等等手艺人出身的不少,而且农民出身的更多,所以种地建房置办产业那是没的说。我们以前带的是一起亡命天涯的侠客,自然做不了这些,别说其他人,夫君你又会些什么呢?除了剑法和识的几个字,其余的种地不会,打渔不会,放牧不会,采药也不会。”
李小飞笑了起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空有一身杀人的本事,却于己于人毫无用处,反不如这泥瓦匠石匠篾匠来的实在!”
“所以,我们好心收留了你,你可要感恩啊!不说了,若云妹妹不能睡太晚,不然容易咳嗽!”
“对对对,来来来,你们睡下,我出去巡夜!”
“小飞,其实你也很有用,没有你的剑法和军队保护,我们也无法安心睡觉,也无法在这里这么多天耕田盖房!”
李小飞回头笑了笑“再有用也已经老了,你们好好睡觉,我转上几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这一夜,红蕊和王若云睡得格外香甜,李小飞围着这座简易的新城矮墙走了两圈,正回到门口,红蕊从房里出来了。
红蕊对着李小飞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把李小飞拉倒僻静处“你这次还是没有三尾隼的消息吗?”
“我们遇到一个石阵,从里面飞出来的鸟太多,没看清,待我们在这里储备下足够的粮食后,再去寻找!”
“小飞,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云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三尾隼,我也问过土人,他们告诉我就在穿过石阵之后的南方就有这种三尾隼!”
“嗯,万一不行,我让鱼胜之先走,我找到三尾隼之后再去寻找他们!”
“也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若云能够安然无恙!”
接下来的两个月,没有人提起要离开的事,似乎也没有人愿意提起,之前说要留下来的一些士兵,已经开始给土人中有女子的人家盖房挑水砍柴了。
鱼胜之找到李小飞“李大人,再不走的话,我怕弟兄们会反认他乡做故乡了!”
“其实谁都知道,可是没人愿意第一个说出来,这一走,便是永别了!这两年多来,一路穿越茫茫大海,弟兄们的感情都很深了!你既然不好出面做这个恶人,我李某人来做吧!”
“李大人,我有时候在想,你是否已经得道了,为何你对这些事总是不在乎自己的得失?”
“不不不,我不是得道了,我是有私心,我提出离开的意见,而由你带人继续往南,我要留下来先给我夫人王若云把三尾隼给找到!找到三尾隼之后,我会追上你们的!”
“李大人对夫人如此珍爱,鱼某佩服,只是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其实鱼某一直有个想法,我们的船只停在北边,留下一百多弟兄看管,我们的目标都是往南走,何不我们水陆并进都往南去汇合呢?”
李小飞想了想“难度太大了,我们不知道这块大陆究竟有多大,而且我们的船队为了安全只能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下去,双方在不确定的地方去汇合,太难了。而且我们从陆地上过去,往南不一定都是平原,还会有高山悬崖大河,必须得绕路,一旦绕路就更加不知道能在哪里汇合了!”
第六十二章:人算
见四下无人,鱼胜之问了李小飞一个问题“李大人,长生不老药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不过是你用来拖延时间的一个幌子罢了!”
李小飞察觉到鱼胜之话里的杀机,立即答道“鱼大人多虑了,当今圣上何等英明,若是子虚乌有的事,我岂能活到现在?”
“始皇帝、汉武帝也是英明之主,还不是被方士给骗了?对了,我们这次出海,与徐福当年出海其实目的都是一样。徐福当年没能返回中原,我想他一定是不敢回去了!我们的李大人,是不是要做第二个徐福呢?”
说这话的时候,鱼胜之死死地盯着李小飞,李小飞叹了口气“徐福是没有家人,无牵无挂的,我儿子女儿还有老婆都在皇帝手里,你觉得我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还会去占个小岛称王?当年老夫手握天下最精锐的南海十三营,都没有这样的心思。鱼将军如果想做徐福,我不会阻拦,我带着自己的朋友继续去极寒之地寻找长生不老药。”
“李大人,我们现在回去还有活路吗?我们也是有父母妻儿在中原的!其实这一趟差事,本来不是派我出海,只因我得罪了水师都督萧寻,所以把我和手下的兄弟给派了出来。听闻李大人一生传奇,能在皇帝面前几次大难不死,鱼某今天就缠着李大人了,您非得给我和兄弟们指一条活路出来!”
说完鱼胜之就跪下了,李小飞警惕的退后一步打量着四周。
“这里没有别人,李大人还真是谨慎,您有华阳剑法傍身,在下就算有埋伏也无济于事!李大人放心,鱼某对李大人绝无恶意!”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能确定我们俩没有被金良卫的人跟踪!这倒是一个难题,回去也许会死,不回去家人会被牵连!不光是你我,大部分兄弟都面临着这个问题。可是我选择了回到大梁,你的选择是留下来!”
鱼胜之有些吃惊,忙摆手“我还没有选择,我只是担心,”
“当你问我第一句话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要留下来,然后需要我回到大梁确保你家人的安全!你也不必遮掩,你要确定的是我的选择,以及你手下人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我和你,也不是每个人都不想回到大梁!我知道你留下来可以做这片新大陆上面的王者,这是你的选择,或许也是上天给你的使命!”
鱼胜之叹了口气“其实在这里做王,哪里比得上在江南做个富家翁,更不用和京城去比了!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李大人对皇帝的了解比世人都深,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皇帝!我实在不敢去想要是没有拿到长生不老药的我回到大梁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李小飞拍了拍鱼胜之的肩头“你看这片大陆上,往南再走一千里,然后找一个险要的地方建新城,收服本地土人,会不会比在靠海的地方更强一些!没有了大船,就不会有人回到大梁,远离海岸,也就不容易被其他经过的船队发现!”
“李大人,如果我现在就留下来,隐藏在队伍里的金良卫肯定不会放过我,要是我带着船队往南走一段距离之后,船突然出了事,再上岸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要办这件事须得一个可靠的人才行!”
李小飞笑了“你要
借人,只管说,只是千万不要干杀人灭口的勾当,老海螺是干这种事的好手,我派他跟着你先走!不过切记要保住船上的物资,不然你们上岸之后便会面临绝境。”
“这里的水果和能吃的树根块茎很多,不愁吃的,怎么会陷入绝境呢?”
“不不不,这就是绝境,你看到这些土人没有,因为不用种地便能获取食物,所以土人们比我们要懒惰的多,有时候条件太好了反而是一种负担。我希望你能明白,要是丢掉了我们在中原保持的习惯,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跟土人一样孱弱了!”
鱼胜之点了点头“我明白李大人为何能跟皇帝过招了,因为李大人随时都会想的比别人更远更深!受教了!”
“你去安排吧,留下来的人得作出要走的姿态,我这个要走的人还得继续留下来往南边去找三尾隼!”
鱼胜之也知道李小飞一直在寻找三尾隼给王若云做药引子,此刻看到李小飞愁容满面便安慰到“李大人说的三尾隼,鱼某也会沿路寻找,要是鱼某先找到了,一定给李大人送回来!鱼某突然想到,李大人可以带人沿路做特制的路标,到时候我登岸之后便能知道李大人的所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我做了路标,其他人一定会怀疑,而且你一旦登岸便不可再露面!金良卫盯着我的时候一定会多一些!而这正是你的机会!今天就说到这里,你我不可再私下会面,我们的秘密一旦泄露,就会是一场血雨腥风!我不想再见到自相残杀的悲剧!”
李小飞说完就朝着山下的新城飞奔而去,他要和红蕊继续去找土人里面的老者打听三尾隼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问了几位老者之后,有了关于三尾隼的具体消息。
这三尾隼就在石阵往南三百里的湖边森林栖息,只是这湖里有鳄鱼吃人,林中还有巨蟒,土人们的部落试了无数次想要穿越这片森林,都以失败告终。
一听说李小飞他们要再次去这片森林,老人们都哭喊起来。
红蕊告诉李小飞,老人们如此惊慌失措,是因为他们当年目睹过自己的亲人被森林里的巨蟒吞噬的惨痛场景。
“我这次正好带人去给他们报仇,对付巨蟒,我们就得打造绞车和床子弩,还得准备几十车干柴,即使烧也要烧死它!”
“据说那条巨蟒皮像岩石一样坚硬,土人的弓箭和长矛根本伤不到它!小飞,你可不能大意!”
李小飞思考了一会儿“这几天把粗壮的草绳全部收集起来,总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弄死巨蟒,找到三尾隼!”
四天后,李小飞带上三百人出发了,这一次还配备了五十辆独轮车,装上了干柴和搭建绞车以及床子弩的木料。
再次经过巨石阵,李小飞他们发现里面又多了一些新的尸体,被推到的那尊石像被人重新立了起来。
“看来在这附近,还是有不少部落,而且他们之间还在继续攻伐!大家小心为妙!”
再走了三百多里,果然来到了一个大湖的边上,再往前便是森林围住的湖水了,唯有他们来的北边是草滩。
“小心,有鳄鱼!”
“这里也有
鳄鱼,快退出去!”
一到湖边,就先引来了鳄鱼,李小飞只得带着众人先往后退出来两里地下寨。
“看来这些鳄鱼是闻到了我们身上的味道来的,先前在湖边我发现草滩里散落着一些骨头,看来这些鳄鱼经常吃人肉,大家要小心!”
“李大人,先生火吧!无论什么野兽,总归是怕火的!”
弩兵队长陈自游也跟着过来了,他其实是听土人说南边有一些果实有酸甜的味道,他想来看看有没有适合酿酒的。
结果一路上遇到的果子都不太甜,也没什么酸味,不适合酿酒,它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片森林里了。
说起生火,陈自游第一个动手,取出火折子,把地上的枯草干柴收了一堆点火。
不一会儿这片营地就燃起了几十个火堆,此时湖面上却黑压压的有一片东西飞过来。
“大家小心,戴好头盔,注意飞过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地,不是乌鸦!大家小心,奔着我们来的!”
无数只长着大嘴的奇怪鸟儿飞了过来,好在这些鸟并不攻击人,只是在接近火堆的时候便张开嘴巴,接着一股水从天而降。
对于这三百多人来说,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几十个火堆还没怎么挣扎就熄灭了。
“这,这些鸟,难不成是专门守着我们,不让我们点火的?”
“也许是巧合!大家不要慌,继续点火,这次我们在搭好的帐篷和草棚里生火!”
接下来在帐篷里生火之后,那些大嘴鸟又过来了,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直接往帐篷里冲。
“这些鸟的嘴巴比身子都大,这是专门过来不让我们生火的!”
李小飞有些懊恼为何当时没有多问问那几位老者,然后一想到土人即使再笨,也会想到用火攻的办法,之所以几百年来都穿越不了这片森林,当然是火攻的办法行不通了。
有几个队长不死心,挖了地洞点火,大嘴怪鸟依然继续来灭火,点一堆它们就灭一堆。
“再退后五里下寨!此地太靠近森林,点不起火来,一旦天黑,恐怕会被鳄鱼或者巨蟒偷袭”李小飞决定再退开五里点火下寨。
退后五里之后点火,大嘴怪鸟就没有再过来了,不过这些士兵们开始恐慌了。
“李大人,不能点火的话,我们也不敢靠近森林,看来我们很难完成这次任务了!”
李小飞脸色微青“不急,一定有办法,谁会下毒?”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军医牛元东站了出来“我会!大人莫非是想毒死那些大嘴怪鸟吗?”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毒杀这几千只怪鸟,这份罪孽是我李某人的!本来这些怪鸟也不伤人,只是灭火!”
“李大人,我对鸟还是有所了解,我看了下这种鸟是群居的,吃住和外出都是一起的,要是投毒,可能这种鸟就从此绝迹了!”
“先缓一缓,明天我们每个人都打着火把往森林里冲,扔到那些干枯的灌木丛里,我倒要看看巨蟒吃不吃这灭火的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