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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因果轮回1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不觉又到冬天了。无论是浮城还是老街,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这里的冬天也很少会落雨。

    沙莎快4年没有回缅甸了。说来奇怪,她生在缅甸、长在缅甸,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她对这块土地没有半分依恋。她在这里失去了父母、童年和尊严,直到回到浮城,才发现原来她也可以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在费铭璋和他的家人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沙莎看了一眼出租车里坐在身边的费铭璋,那天他跑来找自己,让自己去为娄翼的母亲收尸。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他全都告诉了沙莎。沙莎知道,无论是他还是费国华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帮费铭璋些什么,但她隐约推测出到底是谁出卖了费铭璋,间接害死了娄翼的母亲。沙莎不知道该不该或者该怎么告诉费铭璋。

    这次他们共同来到缅甸,是费铭璋希望将娄百川的骨灰迁回浮城,让他落叶归根。然而他们与娄百川都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只不过沙莎帮忙操办了方杏梅的丧事,他们希望能借此说服坟场管理处同意他们迁坟。

    “理论上来说,除非是死者家属来,否则我们没有权利同意迁坟。”工作人员有些为难。

    费铭璋:“死者一家人都不在了,但毕竟他们原籍都在浮城,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现在死者的太太已经在浮城安葬了,所以我们希望将死者也迁回去和他太太合葬。”

    沙莎从手提袋里拿出办理方杏梅丧事的一沓手续材料。方杏梅已经变更了国籍,在浮城的丧事涉及到一系列手续,都是沙莎签的字。

    沙莎:“您也是中国人,这一点,您能理解的,对吗?”

    工作人员轻叹一声:“这一家人,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落到这样的结局。你们跟我来吧!”

    办完手续后,要等待管理处安排专人将娄百川的骨灰挖出来,第二天才能取。

    “很久没回来了吧,”走出管理处,费铭璋对沙莎道,“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这几天,费铭璋一直没怎么说话,沙莎知道他有心结,就像当年叶源的死一样,费铭璋觉得都是他的错。

    此刻,看着为他四处奔波的沙莎,费铭璋有些内疚,遂收拾心情,准备陪她去散散心。

    “有点远,”沙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不过应该来得及。”

    费铭璋有些不明所以。

    沙莎带路,二人坐上了一趟长途车,目的地是距老街市区80多公里的龙陵县。下车后,费铭璋跟着沙莎又步行了一段距离。

    时近黄昏,二人才走到目的地。原来是一处墓园。说是墓园,其实并不准确。这里的坟冢没什么规划,零落散乱的形成一个个小山包。

    沙莎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小山包前停了一下。费铭璋定晴一看,是一对夫妻的合葬墓,夫妇二人的逝世日期相隔一年。墓碑上的名字是沙明刚、周宁夫妇。

    “这是你的父母?”费铭璋问道。

    沙莎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起墓碑上的污迹。

    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早已杂草丛生。太阳终于彻底隐匿在地平线下,阴暗的光线中,那些刚刚被雨水洗礼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染上几分凄凉。这里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我不常来,”回来的路上,沙莎开口道,“其实我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清晰的,是我成为孤儿后经历的那些苦难。这些苦难,让那几个人的样貌鲜活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甚至比我父母的样貌还清晰。我常常怀疑是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才让我有了后来的那些苦难。”

    一个隐匿多时的秘密呼之欲出,费铭璋隐约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其中一个人是赵冼贵,一个是你的父亲,还有一个,我也是今天才看到,就是娄百川。”

    费铭璋停下了脚步,只觉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

    原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沙莎也停了下来,“可惜因果不长眼,卷入的人谁都逃不掉,不论是否无辜。或许娄百川并没有害过我母亲,但他还是死了,或许你弟弟也并没有想过要害娄翼的母亲,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你说什么?”

    “那天,你妈让我去你家吃饭,我到的时候,正看见你弟弟用钥匙开门,似乎刚刚回家。”

    费铭璋看着沙莎,眼中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是猜测,没有证据,而且是我的一面之词。也有可能我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所以撺掇你接一家人一起住,才给了你弟弟机会。更有可能,是我跟踪了你妈,知道了方杏梅的下落。既然你爸、赵冼贵、娄百川都跟我妈的死有关,那么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得一起陪葬。”

    沙莎给出了所有可能性和动机,而最合理的,似乎真的只有第一种。

    费铭璋沉默了,半晌,“你真的,没想过给你母亲报仇吗?”

    “不知道该向谁报仇,”沙莎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而且就算我不报仇,谁又能逃得掉呢?”

    可是我希望你能逃得掉,希望你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这是沙莎没有说出口的话,她知道费铭璋就在这风暴的中心,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但她仍希望,希望把这一切对费铭璋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然而,这只是她一厢情愿,即便她几次三番接穿戴哲出卖费铭璋的事实,也无法斩断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就在他们回到老街的宾馆时,费铭璋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戴哲,但接通后,费铭璋只听见了戴哲的呼救声。

    “哥,救我!”

    “阿哲!”

    紧接着,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赵冼贵让你弟弟消失,你弟弟说你可以救他,明天夜里十一点,带够300万到东郊祁镇三里桥赎人。”

    电话随即被挂断。

    “怎么?”沙莎赶忙问。

    “赵冼贵要杀阿哲,大概是那个杀手想赚钱,让我带钱去赎人。”

    二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一个陷阱。”沙莎凭直觉作出判断,却说不出理据。

    “阿哲对赵冼贵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要杀他应该是真的。”

    “他还有把你引入陷阱的价值。”

    费铭璋知道沙莎没有说错,他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但,“他是我弟弟,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救他。”

    费铭璋说完,回房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麻烦你明天把娄叔叔的骨灰带回去。”

    “去找你爸爸,”沙莎知道拦不住费铭璋,“费先生会有办法的。”

    “嗯。”费铭璋点点头。

    他当然得找费国华,他一时间可拿不出300万。但他没找算将戴哲的事告诉费国华,因为费国华一旦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去冒险。正是因为这个弟弟的出卖,才让父亲走到这么被动的境地,此时此刻,费铭璋又怎么好意思开口让父亲去救他呢?

    第二天,沙莎领取了娄百川的骨灰,准备返回中国。在中缅长途客运站,遇到了魏学庆的一个小弟。

    “大嫂?您这是要去哪儿?”

    沙莎是跟魏学庆时间最久的女人,那些最低层级的小混混们平时很难见到魏学庆,许多见过那么一两次的,对他身边女人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沙莎,根本不知道魏学庆现在又换了什么别的女人,还一直拿她当大嫂看。

    “去浮城。”沙莎其实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去办事儿的不是东哥吗?您怎么也要跟着去?”

    办事?沙莎心中一惊,但也不便多问。

    “回去问庆少吧!”一句话就打发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也不敢多嘴,只得

    离开。

    魏学东去浮城干什么?魏鹤来不是宣布全面禁毒吗?沙莎心中有些不安,总担心这些事跟费铭璋有关。

    回到浮城,安排好娄百川骨灰下葬的事,回到家的沙莎仍是不安。魏家的生意,她知道的并不多,除却白货是经由赵冼贵销往中国外,他们还有哪些生意需要去浮城,沙莎就不得而知了。

    戴哲的事,多半是赵冼贵给费铭璋设置的陷阱,如果是真的,这个陷阱又会怎么设置。不知道费国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沙莎终于拨通了费国华的电话,虽然她并不确定费国华会不会跟她这个外人说些什么,但只有从费国华这里得到明确的答复,她才能放心。

    “费先生,您好,我是铭璋的秘书,我叫沙莎。”

    “嗯,我知道你,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费国华的声音依旧和蔼,一点也不像儿子正身陷危机的感觉。

    “铭璋的事,您是怎么安排的?”沙莎开门见山。

    “铭璋有什么事?”

    费国华的回答让沙莎心中又是一惊。费国华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今天找我拿了300万,说是有急用,怎么回事?”费国华问道。

    “有人给他打电话,说是赵冼贵要杀他弟弟,让他拿300万去赎人。”

    “什么时候,在哪儿?”沙莎不知道,此刻,费国华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

    “不……不知道……”通话内容,费铭璋只讲了一部分,费国华的态度,让沙莎更加紧张,“魏学东来浮城了,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沙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沙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好,谢谢你!”费国华什么都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魏学东来浮城是为了接收齐仲衡经由费国华卖给魏家的大量军火,但得先由杨大虎从齐飞手里拿到货后,再分批次转交给魏学东。此次交易数量庞大,交易和储存地点极为关键,如果遭到泄露,对于齐仲衡和费国华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

    只是这些信息,赵冼贵怎么会知道?是费国华这里出了问题,还是齐仲衡?

    费国华的电话立刻打给费铭璋,无人接听。而后,他又打给了齐仲衡,忙音。此刻,杨大虎、齐飞都联系不上,因为交接时为防被跟踪,他们都不会将手机带在身上。此时,就算联系上了齐仲衡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但这通忙音的电话,让费国华确认了沙莎所说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

    费国华手脚冰凉,冷汗涔涔,一旁的范舒紧张的看着他。

    终于,费国华拨通了薛尚的电话。

    “费先生。”

    “你们今晚是不是有行动?”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谭靖并未对薛尚提及过有什么行动,但费国华这么问,站在薛尚的立场,不可能给出他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今晚我和齐仲衡有一笔军火买卖,在东郊祁镇三里桥,铭璋被骗去了交易现场,如果他再被警察抓到,就再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费国华几近哀求。

    “铭璋怎么会去?”薛尚显得很震惊。

    “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儿给你解释,但铭璋是无辜的,求求你,救救他。”

    这不再是薛尚认识的叱咤风云的江湖大哥,这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垂暮老人。

    “好,但我一个人只怕做不了什么。”

    “你肯帮我就够了,谢谢你,薛尚。”

    结束跟薛尚的通话,费国华立刻联系邓永贤。

    “小板凳,把你现在能叫上的兄弟全部叫上,带上你所有的家伙到东郊祁镇三里桥,救铭璋,千万别让警察抓到他。”

    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天空显得格外干净,赵敏看着满天繁星,对娄翼道,“明天一定是晴天。”

第二章 因果轮回

    此刻的齐仲衡正在齐天家中吃饭。

    齐天和太太特意在今天邀请父亲来家中吃饭,是因为他们早已得到了连齐仲衡都不知道的信息。

    与费国华的这次交易,齐仲衡还是全权交由齐飞负责。而齐飞叫上了冯高帮手,并严格叮嘱他不得对任何人泄露相关信息,包括齐仲衡和齐天。

    家丑不可外扬,齐二少的所作所为,父子二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对谁都没透露一个字。冯高和孔大伟虽然都是粗人,却也都是靠得住的兄弟,特别是冯高,粗中有细,沉稳可靠。既然齐飞强调不可对任何人泄露,他自然会严格执行。他隐约感觉到了父子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问。

    直到有一日,孔大伟给冯高打电话,声称齐天喝多了,让他来帮忙劝一劝。冯高赶到时,齐天正拉着孔大伟大吐苦水,将自己干的那些蠢事和盘脱出,还说父亲和哥哥肯定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冯高这才知道了齐飞的顾虑,但毕竟齐天是他们看着从小长大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忍,只得跟着劝慰一番,甚至真心相信齐天会悔改,然后和孔大伟一起送齐天回家。

    路上,齐天吐了二人一身。回到家,齐天媳妇懂事的留二人换身衣服洗个澡再走,二人就照办了。正是在这个时候,齐天媳妇将窃/听器装在了冯高和孔大伟手机上。

    齐仲衡现在可用的人很有限,这次的交易,齐天猜测无论如何都会用到冯高或者孔大伟。果然,虽然齐仲衡不介入,但他终于通过监控冯高的手机获得了交易关键信息。

    赵冼贵给齐天出的主意是,要想当家就得狠得下心,用这个案子扳倒父兄,他会给齐天5个亿帮他填补亏空,从此后广西齐家就由他齐天大圣说了算。

    齐仲衡不知道,此时此刻,齐天在自己家里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任何电话都打不进来,费国华联系不上齐仲衡,齐仲衡沉浸在齐天改过自新、父慈子孝的喜悦中,根本不知道,齐飞和冯高包括他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东郊祁镇三里桥,夜里十一点差5分。绵延上千米的厢式货柜车队驶来。

    等在此处的费铭璋有些费解,他知道这是赵冼贵利用戴哲给他设置的陷阱,但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赵冼贵想要他的命,他身上揣着枪,是从蹲号子时认识的狱友那儿弄到的。尽管父亲是军火贩子,但为防被他知道,费铭璋只得联系因为贾细珠反对而许久不曾联系的狱友。为了戴哲,他得拼一把。因此看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时,猜到有可能沙莎已经将事情透露给了父亲,只得故意不接听。

    但这绵延的车队又是怎么回事?杀他一个人,赵冼贵不至于动这么大的干戈吧?直到看到从打头的货柜车上跳下来的两个人,费铭璋隐约猜测到了这个陷阱的真实目的。

    齐飞和冯高从打头的货柜车上下来,看到费铭璋出现在交易地点时,齐飞眼皮一阵猛跳。

    “铭璋?”冯高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奇怪,明明说好来接货的是杨大虎,“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大虎终于被费国华派出的人拦停在了前往交易地点的路上。他会走哪条路,费国华很清楚,但费铭璋、齐飞和冯高会选择哪条路,费国华实在猜不到。

    就在三人相对无言时,尖锐的警笛声响彻云宵。几束眩目的追光灯,直接打在了三人身上。

    然而还不足2秒,几声枪响伴随着追光灯破裂的声响,灯光迅速熄灭。

    “抄家伙,拼了!”齐天回头大喊一声。

    家伙,他们是足够的,只是人手不够。趁着这唯一的机会,杀出一条血路,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亲,都不能让警察抓到。

    费铭璋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只得掏出枪与冲上来的警察展开交火。

    “铭璋哥!”

    就在费铭璋刚刚找到一处掩体时,听到了邓永贤的声音。

    “跟我走!”邓永贤伏身窜到他身边,拉住费铭璋就跑。

    身后,源源不断有人涌出给他们垫后。

    货柜车队无法调头,一名驾驶员窜上头车孤注一掷发动汽车冲向前方拦截的警察,

    冯高和齐飞则向车队后窜去。其它车辆接二连三住前开,以图为二人争取逃亡的机会。

    警方大概没有料到邓永贤会带人出现,此刻兵分两路追击,显得有些人手不足。

    然而此次抓补,警方毕竟有备而来,此刻正死死咬住逃亡的费铭璋和邓永贤。

    二人好不容易跳上接头的商务车一路狂飙,却怎么都甩不开紧追不舍的警车。

    几辆跟随在二人身边的商务车上,不时有兄弟伸出枪与后面的警察交火,以图摆脱他们的追踪,然而疾速运动的车辆让双方的射击都难见成效,场面一度焦灼。

    “邓少,你看!”

    费铭璋和邓永贤车上,一个兄弟发现迎面驶来一辆黑色轿上,轿车顶上顶着警报器正呼啦呼啦的响,这是要夹击的架势。然而那辆轿车势单力孤,未见身后有其他车辆跟随。

    就在整车人疑惑之际,轿车与费铭璋、邓永贤所在的车辆擦身而过,灵巧的避让紧随其后的几辆商务车,直接冲入了警方的车队。

    看到拉着警报的轿车冲来,警方也傻了眼儿,总不能向同僚出手吧,纷纷降速避让,但这位同僚这么干是几个意思?有两辆警车敏锐意识到不对劲,直接甩开拉着警报的黑色轿车继续追击,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然而黑色轿车的行为给了营救费铭璋的兄弟们以启发。两辆救援车十分默契的脱离车队,阻击追上来的警车。警车与救援车之间险些相撞,急速避让后不得不被逼停,警察立刻下车与救援车上的人展开交火。

    后面的情况,费铭璋看不到了。他们终于摆脱了警察的追击。

    驾驶那辆黑色轿车拉警报的就是薛尚。费铭璋、齐飞等通通成功脱逃,这一晚,警方只逮住了他。

    这一晚的行动,谭靖的禁毒大队也被借调参与,看到薛尚被逮回来的时候,谭靖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小子到底是被费国华拉入伙了?

    妨害公务罪、脱逃罪通通都等着他。但前提是他们得抓住费铭璋。沈和平正在连夜上报发布全国通缉令的申请。虽然追光盯只亮了2秒,但暗夜摄像头已经拍摄到齐飞、冯高和费铭璋接头,现场缴获大量军火,无论如何都够发通缉令通缉这三个人了。

    杨大虎来到了费府。范舒正坐在费国华身边抹着眼泪。

    “大哥……”

    “来了,坐。”

    费铭璋的情况,杨大虎还不知道,但见费国华十分镇定,应该已经成功逃脱。

    “铭璋……”

    “小板凳已经把他救出来了,他们会暂时离开浮城避避风头。”

    “哦。”杨大虎松了一口气,却疑惑的看着范舒,她似乎哭得更伤心了。

    费国华歉疚的看了妻子一眼,范舒终于情难自己,起身离开。

    “我明天一早会去自首。”范舒走后,费国华平淡的讲述着自己的决定。

    “大哥……”杨大虎很震惊。

    费国华抬手打断他,“这是我和警方作的交易,老丁帮我联系了省厅的吴厅长,他们同意不发铭璋的通缉令。”

    “可是,可是……”杨大虎可是不出什么,他知道费铭璋不能进去,否则即便不谈此次被栽脏的军火案,单是何成的案子被翻出来他也难逃一死。但费国华就这么进去了,也绝没有机会活着出来,即便自首也很难争取死缓。

    “可惜,”费国华依旧淡淡的道,“喝不了小雪和尹力的喜酒了。”

    温雪和尹力正在筹备婚礼,婚期定在下周未。

    “让他们结婚后,就去投奔游云吧!”

    “还有铭璋、小板凳,你……”费国华有太多人需要安排,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大哥……”杨大虎忍不住哽咽道,“我会安排的,你放心吧!”

    用江湖大哥的自首换一个金蝉脱壳的嫌疑人,这样的交易自然是划算的。但依沈和平的性格,他原本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太肮脏,正邪之间岂能交易?然而吴厅长亲自训话,他也不得不妥协。

    “这件事情还牵涉到广西齐家,如果费

    国华想要活命,必须得争取重大立功,指证齐家是他唯一的机会。”吴厅长最后交待道,“能不能让他开口,就看你的本事了。”

    很难,沈和平在心中做出了判断。虽然并未与费国华有过太多接触,但沈和平的直觉告诉他,费国华不是那种为了活命可以出卖兄弟的人。

    费铭璋不能抓,齐飞和冯高的通缉令却可以发,如果能抓到他们,一样能对付齐家。

    薛尚正被关在审讯室里接受审讯。关胜站在审讯室外,谭靖默默走过来。隔着单面镜,谭靖看到薛尚似乎正在看着他。

    “他这是在看谁呢?”关胜见谭靖走来,不经意的和他聊了起来。

    谭靖知道这问题不用回答,但他更知道薛尚的用意。情况他已经向上级反馈,省厅明早会派人来提审。无论如何先把人捞出来,再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突审了一夜,薛尚始终沉默是金。警察没辙,只得暂停,却并未带他回羁押室,而是将他一人扔在了审讯室。薛尚见没人理他,也不着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在一阵浓郁的方便面香味中醒来。两名警察正当着他的面香喷喷的开吃。

    “吃早餐吗?”警员甲问薛尚,“你看,快9点了,早点儿说出来,赶在9点前放你出去,听说超过9点不吃早餐,身体就会吸收体内的垃圾,很不健康的。”

    这番话没由来的将薛尚拉入了与戴昕怡的回忆里,他记得女孩曾说,如果超过9点不吃早餐,就等于是在吃屎了。

    薛尚突然笑了起来。两名警员有些不明所以。

    “不说也是可以吃早餐的,”关胜突然端着一碗泡面走了进来,“可别让人投诉我们剥夺嫌疑人人权。”

    泡面被摆在了薛尚面前。

    “吃吧,吃完跟省厅的同事走。”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想不到省厅居然来提人。

    吃完泡面,薛尚被带上手铐,转交给了省厅来的两名警员。走在市局长廊上,薛尚惊讶的看到了戴着手铐的费国华。

    “费先生?”薛尚叫出了声。

    “老实点。”身边的警员拉住薛尚,将他和费国华隔开。

    费国华向薛尚点头微笑,似乎是在感谢,又似乎是在道别。

    齐飞和冯高的通缉令发出,齐仲衡被警方带走。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齐天仅仅是协助调查,一问三不知的二少很快就离开了警局。

    戴哲莫明奇妙的被绑架,又莫明奇妙的被释放,从头到位连绑匪的模样都没看见。待他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母亲的巴掌。沙莎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贾细珠。

    费铭璋虽然没被通缉,但杨大虎让他暂时不要回浮城,事实上,他打算等温雪婚礼结束后,陆续安排所有人离开。原本他打算先让贾细珠去和费铭璋汇合,谁知刚到费铭璋家,就见警察到来带走了戴哲。

    赵冼贵终于出手了。他派人写了匿名信并随信寄去血衣,举报沈和平为立功,栽赃戴铭璋杀人,草菅人命。之前那位声称看到戴铭璋杀害何成的唐师傅突然改口,称是沈和平收买他作伪证。

    市委书记章兆山找到沈和平。

    “我知道你这些年破了很多大案要案,省里派你来就是来平浮城这些地头蛇的,可你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啊!”章书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章书记,你也相信那个姓唐的说的话,你也认为我为了破案会答应给钱他让他指证戴铭璋?”沈和平愤怒又无奈,“这他妈明显就是赵冼贵给我下的一个套儿!”

    章兆山谈不上很了解沈和平,本来以为他的到来能给浮城带来全新的变化,此刻省厅将他停职,调回省城接受调查,这一下打得章兆山措手不及,他太知道沈和平对浮城的意义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二人都默默无言,良久,章兆山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走了,真不知道赵冼贵会把浮城变成什么样子。”

    沈和平意识到,原来费铭璋真的是被冤枉的,他现在活着,也算是一个安慰。然而这改变不了什么。堂堂扫毒打黑英雄,就这样栽在了赵冼贵的龌龊手段中。

第三章 因果轮回3

    洁白的婚纱映衬的温雪越发肤白胜雪、明艳动人。霍文鸳替温雪整理好裙摆,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发自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新娘明眸善睐却难掩忧色,霍文鸳劝慰道:“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

    婚礼选在了浮城有名的乔木庄园举行。此处以欧式田园风建筑闻名,青青草地上零星点缀着紫色的丁香花。人工制作的长廊穹顶,挂满各式藤蔓。有别于中式婚礼室内的大圆桌,温雪和尹力选择了这户外童话般的场景,一来简洁,二来,也是因为没有那么多宾客。

    三虎入狱后,敢于与他们来往的人不多,就在婚礼前一周,费国华自首。邓永贤和费铭璋如今下落不明,整个浮城风声鹤戾,那些原本打算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通通爽约。这是一场只有数十名宾客参加的婚礼,不过也够了。除了为了避嫌不能来的那些,重要的人都来了。

    霍宸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四个不倒翁娃娃。

    “这是……”看到娃娃的温雪很是惊喜。

    这天一大早,霍宸就在家里四处翻找,霍太太和霍文鸳一度不解,直到他翻出这些娃娃,她们才明白这是霍宸想要送给温雪的礼物。这是四个可爱的不倒翁娃娃,分别是爸爸、妈妈、儿子和女儿。是霍文鸳、霍宸、温雪和邓永贤儿时常玩的游戏,游戏里邓永贤是爸爸、霍文鸳是妈妈,年纪小一些的温雪和霍宸是女儿和儿子,一家人齐乐融融。

    “小雪,”霍宸将女儿娃娃递给温雪,又将妈妈娃娃塞给霍文鸳,“姐姐,”一个儿子娃娃拿在自己手上,“宸宸,”另一个爸爸娃娃,霍宸拿在手里四处张望,“爸爸……”

    单纯的霍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见不到邓永贤,还眼巴巴的四处张望着。

    此时的邓永贤正在回浮城的路上。

    他和费铭璋逃到文山后联系杨大虎,得知为了保费铭璋,费国华选择了自首,杨大虎让他们暂时不要回来,尤其是费铭璋。尽管警方同意了费国华的交易,但保守起见,在案件移送审查起诉之前,费铭璋还是不要回来得好。万一警方反悔,费铭璋回来就等同于自投罗网。而且费国华出了事,按赵冼贵的风格,一定会斩草除根,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因为有沈和平在。直到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沈和平已经接到调令,让他今日回省城。

    邓永贤记挂着温雪的婚礼,也想回浮城了解一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告别费铭璋,独自返回。

    沈和平乘坐的大巴停在了十字路口处等红绿等,对向车道的车辆一一与其擦身而过,其中一辆棕色速腾上,驾驶员正是邓永贤。

    邓永贤返回家中,准备先替母亲收拾好东西,再去温雪婚礼,接母亲离开浮城。车刚在别墅门口停稳,邓永贤就察觉也有些不对劲。这个时间母亲应该已经出发去参加温雪的婚礼了,然而家里门户大开,屋内一片死寂,毫无半点鲜活气息。

    邓永贤下车,掏出枪,单手拨开枪栓,警觉的向屋内走去。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到倒在血泊里的佣人。邓永贤继续寻找着,终于在主卧的浴室里,看见了溺毙在浴缸的母亲,她半个身子挂在浴缸外,只有头部浸于水中,跟谢浩然的死法一模一样。浴室墙壁上被人用鲜血刷上了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婚礼开始前夕,霍文鸳拨打邓太太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心中有些不安,却不敢告知其他人,只说邓太太正在来的路上,有些堵车,让大家不用等她,免得误了吉时。

    于是婚礼正式开始,就在新郎新娘交换婚戒时,霍文鸳的电话响了。

    “文鸳……”电话那头传来邓永贤略显急促的声音。

    “永贤,”霍文鸳这阵子一直在担心邓永贤,却又联系不上他,这会儿邓永贤主动跟她联系,她很是惊喜,“你现在在哪儿?你们怎么样啦?”

    “快走!”邓永贤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霍文鸳没有反应过来。

    “快离开乔木庄园,所有人……”

    邓永贤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枪响,邓永贤听到电话内传来霍宸的尖叫声,之后便是一片混乱的枪声、脚步声。

    “文鸳,文鸳……”没有人回应。

    邓永贤死踩着油门不松,也顾不得车道和红绿灯,一路往乔木庄园狂飙。

    乔木庄园内,随着第一声枪响,首先倒地的是婚礼司仪。仇杰、尹力、杨大虎立刻将隐藏在现场各处的枪支搜出,与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手激战。

    仇杰掩护着范舒,尹力保护着温雪,杨大虎保护着杨太太,霍太太、霍文鸳、霍宸和林谦在一起,林谦努力将他们护在身后,一群人借助婚礼现场的桌椅、拱门等道具躲避着枪击。杨大虎扔给林谦一把枪,林谦捡起,尝试着扣动板机,却扣不动,霍文鸳拿过枪拉开枪栓,正好,一个杀手走进,霍文鸳扣动板机,杀手赶紧躲避。另一个杀手见状,朝霍文鸳开枪,林谦突然挡在了霍文鸳身前,中枪倒地。

    “小林子!”

    霍宸吓得抱着头直哭,霍太太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林谦拼命的将霍文鸳推开:“快走!”

    这时,尹力、仇杰护着温雪、范舒边杀边退,退到了霍文鸳身边,掩护着众人逃跑。

    霍文鸳握着林谦的手,流着泪:“小林子!”

    温雪拉着霍文鸳,连拖带拽,霍文鸳眼睁睁的看着林谦又中了两枪,双眼却一直看着她逃跑的方向,始终未能瞑目。

    另一边,杨大虎中枪,却仍然死死的将杨太太护在身后,又一枪打在了杨大虎腹部。

    杨太太:“大虎。”

    杨大虎努力的举起枪继续射击,却又中了一枪,几个杀手四面围住了杨氏夫妇。

    几声枪响,此处再无声息。

    好容易杀出重围的一群人,刚一出乔木庄园便遇到了埋伏,第一个中枪的是尹力。

    温雪:“力哥。”

    尹力倒地,发现不远处的几个杀手正朝他们开枪,推开温雪又是几枪,打中了其中一个。

    紧接着,霍太太中枪。

    霍太太推着霍文鸳和霍宸:“快跑”。

    霍文鸳:妈!

    仇杰挡在范舒身前也中了枪,同时也干掉了一个杀手。然而杀手人数太多,这群人寡不敌中,一个个纷纷中枪。

    霍文鸳拉着霍宸连开几枪想要努力冲出马路。终于霍太太、尹力、仇杰、范舒、温雪全都倒下了。霍文鸳和霍宸刚冲出马路,便双双被击毙。

    不远处,刚刚驾车赶到的邓永贤呆呆看着霍文鸳倒下,霍文鸳手里的妈妈娃娃和霍宸手里的爸爸娃娃滚出去老远,滚向同一个方向,撞到一起,并排坐在了地上。喜气洋洋的娃娃身后,是霍文鸳那双美丽的双眼,她似乎看到了离她不足一百米的邓永贤,邓永贤也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没闭上,却永远也不会再闪动的双眼。

    尹力和温雪倒在地上,彼此仅仅握住对方的手,看着对方笑了,终于闭上了眼。

    霍太太、范舒、仇杰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了生气。

    邓永贤怒了,拉开车门,正要掏出枪,被人一把按住了掏枪的手,是薛尚。薛尚拉邓永贤上自己的车,邓永贤万分不甘与无奈,死死的看着霍文鸳,终于还是被薛尚拉上了车。

    至此,浮城——这座鱼龙混杂、充斥着阴谋、罪恶和血雨腥风的城市,终于再次赢来了改朝换代。

    戴哲入狱,贾细珠一下子有些六神无主。她想去找费铭璋,又放心不下小儿子。杨大虎让她考虑考虑,准备等温雪婚礼结束后,再看要不要带着她一起走。

    而如今,他们谁都走不了了。

    贾细珠提着装满菜品的篮子,今天约了沙莎来家中吃饭,决定要不要离开浮城。此时,她尚不知道那血腥的一幕已经发生。这些日子,若不是沙莎陪着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当她掏出钥匙开门之际,楼梯间的安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双戴着白手套的大手缓缓接近她的脖颈。

    贾细珠打开门的一瞬间,突然被人从被后捂住口鼻、扼住咽喉,菜篮哐当落地,她来不及呼救,所有可以发出声响的通道都被堵死,她只能本能的去拉阻断她呼吸的手臂。那双手臂肌肉紧实,着力甚重,哪是贾细珠一个

    年迈妇女能掰开的。

    就在窒息感已经让贾细珠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了。不,不是松开,松开没有那么快,那是需要一个放松力道的过程。而那双手是被人硬生生拽开的。速度之快,让人完全可以想象,拽开他的人有着怎样的力道。

    娄翼没给杀手任何反抗的机会,脱缚的动作,他从前练习过无数次,但通常都是在别人缚住他的时候使用,这还是第一次是为使另一个人脱缚。这是需要一些巧劲的,还好娄翼是一个能举一反三的人,这也是他能活着走出博击学校的原因。不到一秒钟的时候,他就成功将贾细珠解救了出来。

    杀手的双手被他反缚于身后,他一脚踹上杀手膝窝,使得对方跪倒在地,然后赶紧问同样坐伏在地的贾细珠。

    “伯母,你怎么样?”

    贾细珠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一阵儿才缓过来,“小翼。”

    这是娄翼第一次用真实身份面对贾细珠。

    “谁让你来的?”娄翼厉声喝问杀手。

    杀手只是不吭声。

    贾细珠扶着墙缓缓站起,她看着娄翼,对眼前的一切更加不知所措。

    此时,电梯门开了,沙莎正巧赶到。

    “伯母,”沙莎赶跑到贾细珠身边,“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一幕再明白也不过了。

    娄翼一记手刀击晕了杀手,“应该是赵冼贵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

    “他敢派人来,只怕沈和平已经不在浮城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贾细珠望着娄翼,此时她需要一个主心骨,这个故友之子,似乎可以担任这个角色。

    “铭璋在哪里?”

    “不知道……”贾细珠的确是不知道,杨大虎只承诺带她去见费铭璋,并未透露他和行踪。“杨大虎说,如果我愿意离开浮城会带我去见他,还让我今天给他答复。”

    娄翼沉默了。这样的沉默让贾细珠心中一凉,她掏出手机,给杨大虎打过去,无人接听。

    “赵冼贵连您都不放过,只怕……”沙莎给出了结论。

    “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活了大半辈子,贾细珠自认见过不少恶,尤其是经历过那个是非黑白混乱的年代,人性的恶被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但毕竟时代走到今天,贾细珠以为,即便没到秩序井然,也总不至于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吧。

    罪恶永远都会以超越人想像的方式降临,芸芸众生似乎只能期盼命运的眷顾,使其生于、长于一个和平、正义、公平的时代。然而当一切被颠覆时,平凡如你我不过是这尘世的一粒尘埃,除了随风飘散,一切都无能为力。

    “收拾东西,我先带你们离开浮城。”娄翼给出建议后,着手处置还躺在地上的杀手。

    对他怎么处理这个人,贾细珠已经无力过问。交给警察吗?警察管得了吗?

    仓皇之中,他人的性命、所谓的秩序早已不是她可以干涉的。她只能逃命,她要去见自己的儿子,警告他千万别回浮城。

    娄翼处理了那名杀手回到费铭璋家,见他家的门开着,里面传来薛尚的声音。

    “阿姨,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昕怡,您恨我是应该的,但现在浮城很危险,我知道铭璋在哪里,我可以送您去见他。”

    娄翼走进屋内,贾细珠坐在沙发上,行李已经打包好放在一边,沙莎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会知道?”贾细珠面色不悦,也满含警惕。

    薛尚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娄翼一眼,对贾细珠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我不会害伯母的,”娄翼走到贾细珠身边,对薛尚道:“我的父母和伯母是故交,我母亲是沙莎帮忙安葬的。无论你我之间各自有怎样的立场,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铭璋的朋友,对吗?”

    薛尚没吱声,他不打算将救了邓永贤,和从邓永贤处打听到费铭璋下落的事告诉在场的人。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由我送伯母去见铭璋吧!”

第四章 因果轮回4

    薛尚被省厅的人带出后就释放了,押解释放他的人没多说一个字,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路边。他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当他来到那间与谭靖会面的屋子时,谭靖已经等在那儿了。

    “你们逮捕了费国华?”

    “是否应该先由你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救费铭璋。”

    二人一见面就进入了针锋相对的状态里。

    薛尚沉默了片刻,“他被赵冼贵算计才会出现在那里,军火交易与他无关。”

    “费国华告诉你的?”

    薛尚没回答。

    “你相信?”谭靖不依不挠。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走正途,我相信他不会让费铭璋卷入军火交易。”

    谭靖有些无语。

    “我在想,是否要向上级请示取消你的任务。”

    “我已经得到了赵冼贵的信任。”

    “所以我没这么做。”谭靖有些无奈,“也还好,费国华已经自首。”

    “自首?”

    谭靖将费国华提出的条件告诉了薛尚,也正因为费国华已经自首,薛尚以后没机会再被他蛊惑,而他们的任务并非费国华而是赵冼贵,他才放心让薛尚继续执行。在他眼里,薛尚过于感情用事,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费国华,他担心薛尚很难完成。

    “那他……会被判死刑吗?”

    “量刑是法官的事,不由你我操心。”

    薛尚对费国华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他知道以费国华犯下的罪行,足够判好几个死刑,但他就是不想看到费国华死。

    佛祖能宽恕所有愿意放下屠刀真心悔悟的人,但法律不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沈局那边,你打算怎么交待?”

    从法律的角度,薛尚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这么轻易被放出来。

    “抓不到费铭璋,就没法儿定你的罪。省厅会给沈局一个交待。薛尚,”沈和平语重心长的说,“费国华这一页翻过去了,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攻克赵冼贵。”

    “我担心赵冼贵不会放过费国华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

    “有沈局在,不会让赵冼贵乱来。”

    就在这翻谈话结束三天后,沈和平接到了停职通知和调令。

    温雪婚礼的时间、地点,薛尚是知道的,这在浮城江湖中原本是一件大事。自从三虎入狱,浮城大大小小的地头蛇备受赵冼贵打压,心头窝火多时,都想趁温雪大婚见上费国华一面,请他组织大家反扑赵冼贵。然而费国华入狱,一切成为泡影。

    沈和平离开浮城当天,薛尚才知道他被算计这件事,他预感到赵冼贵要动手了,温雪的婚礼将会成为一锅端的最佳时机。他让谭靖动用市局的力量以作防备,但敏感时期,谭靖又没有权利调兵遣将,只得上报省厅。这样的效率自然来不及。

    薛尚只得赶往乔木庄园。他亲眼看到血案的发生,却无力阻止,他不能暴露在那群杀手眼下,不能让赵冼贵知道他心生异向,只能赶在最后阻止了自投罗网的邓永贤。

    之后,他才去找贾细珠。他不知道贾细珠此前刚刚遭遇暗杀,因为他认为赵冼贵不会这么做。一来,贾细珠没有威胁,二来,贾细珠在浮城,才能引得费铭璋回来,赵冼贵才好斩草除根。所以他赶来,是想将贾细珠送走。

    贾细珠信不过他,似乎现在的她只愿意跟娄翼走。薛尚终于同意将地址告诉娄翼。的确,娄翼可以将消息出卖给赵冼贵邀功,但薛尚相信娄翼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惜坦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获取信任,而这个身份如果被薛尚透露给赵冼贵,他只会死得比费铭璋更快。

    银铃般的笑声脆脆的响起,白的刺眼的阳光中,四个小朋友正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他们是小时候的邓永贤、霍文鸳、温雪和霍宸。他们手里分别拿着爸爸娃娃、妈妈娃娃、儿子娃娃、女儿娃娃。虚幻到近乎无声的场景中,只有孩子们欢快的笑

    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几个杀手闯入了孩子们的世界,坐在一旁的邓太太和霍太太赶紧跑到孩子们身边,邓太太抱起小温雪,牵着小邓永贤,霍太太抱起小霍宸,牵着小霍文鸳,六个人拼命奔逃着,几声枪响,两位妈妈倒地,小邓永贤看着妈妈倒在血泊中,几个娃娃掉落在地,被杀手们踩碎。小邓永贤抬头,刺眼的阳光中,逆光站着一个杀手,拿出枪对着他,扣响了板机。

    倒在沙发上的邓永贤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看向时钟,指向正午1点。

    门开了,薛尚走了进来。

    “走吧!”

    赵冼贵对邓永贤和费铭璋下达了格杀令。谁能带回他们的人,无论生死,一个500万。能提供他们的有效线索,一条10万。整座浮城的江湖都沸腾了。那些底层的混混们不在乎浮城由谁当家,他们要的只是钱。

    薛尚不敢让邓永贤和贾细珠她们一起走,就是怕她们受到连累。

    薛尚驾车送邓永贤,他在郊区给邓永贤安排了一辆走私的高尔夫,一会儿邓永贤可以驾驶这辆车离开。

    那晚开着拉警铃的车救费铭璋的时候,邓永贤看到了开车的人就是薛尚。他将费铭璋的所在告诉了薛尚,让他送贾细珠去跟儿子汇合。

    “铭璋哥的妈妈呢?”

    到达目的地,只有一辆车,未见其他人。

    “我已经安排人送她们离开,她们跟你一起走,我怕会有危险。”

    邓永贤点点头。许多事费国华不说,他就不会多问。但他感觉得到费国华对薛尚的态度不一般,特别那晚,若不是费国华的意思,薛尚怎么可能碰巧出现在那里。不论如何,薛尚救了费铭璋也救了他,他信得过。

    “你有什么打算?”薛尚有些担心邓永贤

    邓永贤没回答,拉开高尔夫的车门,“我不知道你跟赵冼贵有什么目的,希望我们不会有成为敌人的那一天。”

    邓永贤驾车驶离。

    或许家破人亡这种事对邓永贤而言是早有准备的,又或者多年混迹江湖早就让他历练出身心的铜皮铁骨。这蓦然间的变故似乎并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薛尚看着远远驶离的高尔夫,知道即便他们不会因为赵冼贵成为敌人,也总有对立的那一天。

    贾细珠和沙莎也在娄翼的护送下连夜前往文山。

    费铭璋藏身于一幢乡间小居,贾细珠和沙莎赶到的时候,邓永贤已经到了,二人正在说些什么。

    费铭璋看到母亲到来,眼神中满是犹豫和纠结。最终,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邓永贤说了句话,邓永贤点点头,走到贾细珠面前。

    “伯母,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你们就安心住在这儿,我先走了。”

    邓永贤走了,跟着他走的还有当天救费铭璋的几个兄弟,他们几个跟了邓永贤很多年。邓永贤回浮城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这里等他,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个结果。

    安顿好母亲和沙莎,费铭璋这才抽空跟娄翼道谢。此时已经凌晨5点多了。

    “谢谢,”费铭璋递给娄翼一根烟,“休息一晚再走吧。”

    “不了,早点回去,免得引起赵冼贵的怀疑。”

    提到赵冼贵,费铭璋不禁眯了眯眼,猛吸了几口尼古丁,才稍稍平复下来。

    “邓少是让你跟他一起走吗?”娄翼猜到了二人刚刚的谈话。

    “走不了,我妈不会同意的。”

    “他去哪儿?”

    “广东。”

    “叶家?”

    费铭璋点点头。叶三少早就想招纳邓永贤,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但费铭璋知道,邓永贤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不会,只是他又做什么呢?

    送走了娄翼,费铭璋依旧毫无睡意,从他知道父亲为他自首开始,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钢锯来回磋磨。可是他不能回去,如果警方反悔,父亲为他做的

    一切都白费了。只是他以为,这已经是人生的谷底,却没想到人生是一个无底洞,不知道何时能到头。

    “铭璋……”贾细珠走进费铭璋的房间,她知道儿子没睡。

    房里没开灯,初晓时分,能看得到人的剪影,却看不到表情。

    贾细珠坐到儿子身边,“你有什么打算?”

    费铭璋一直沉默着。

    夜静悄悄的,“滴答”一声,初晨的露水滴落,拂晓的微光中,贾细珠渐渐看清了费铭璋的表情——他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切情绪都已深埋心中,即便是亲生母亲也已读不出他的情绪。

    “阿哲的案子有疑点,我得想法子回浮城救他。”

    有什么打算又怎样?他还有母亲和弟弟要照顾,他不能乱来,现在唯一可以打算的就是救戴哲,但即便是这个打算也难以实现,他回不了浮城。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慰母亲,让母亲相信他不会乱来。

    娄翼回到浮城,很快接到了一项任务,由他和袁飞鸿一起通过死亡森林运送一大批军火给魏家。这意味着,齐天在广西已经彻底掌控了齐家的军火产业。

    这期间,冯高自首,将齐家的问题一股脑扛在自己身上。在检察院几次退回补充侦察后,终因证据不足,对齐仲衡作出了不予起诉决定,这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了。齐飞依然下落不明,成为了公安部a级在逃通缉犯。

    “这里面能走这么大的货车吗?”死亡森林入口,娄翼坐在货车副驾问袁飞鸿。

    “路不太好走,但还是能走。”袁飞鸿将车使入死亡森林。

    路面坑洼不平,他们车上的军火重量不轻,好几次颠簸中,娄翼都担心他们会翻车。行驶了大概十公里,花了1个多小时,才算走上了一条相对平缓的道路。说是道路也不准确,更像是被许多人踩踏出来的一条泥路。

    “翼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扶植赵拓。”

    袁飞鸿有些不解:“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费国华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想保护自己的儿子。你觉得赵冼贵的软肋又是什么呢?”

    “赵拓?”袁飞鸿答道,随即又否定掉了自己的答案,“不可能,他一向都瞧不上这个蠢货。”

    “那是恨铁不成钢,如果这个儿子变成一个能为他办事能讨他欢心的好儿子,失去的时候,会不会更加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呢?”说到这儿,娄翼有些犯愁:“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费铭璋弄回浮城。”

    “费国华已经倒了,即便昭天从前的人愿意跟着费铭璋混,只怕也很难对赵冼贵造成什么威胁,为什么还一定让费铭璋回浮城呢?”

    “因为他有仇恨,仇恨可以激发一个人无穷的力量。”

    这个词,袁飞鸿有些陌生。他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遇事从来逆来顺受,除了为了娄翼硬气过那么一两次,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为自己做些什么。但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费铭璋很多方面和费国华很像,他不是可以甘居屋檐下,任人宰割的。他现在有牵挂、有顾虑,但如果他们能回到浮城,娄翼就能想办法斩断他的牵挂和顾虑。

    但还有一个人,娄翼也不得不提防,那就是薛尚。有他在,即便他能逼费铭璋一把,也很难能让他做太出格的事。最重要的是,有薛尚在,赵冼贵未必会给娄翼更多的机会。平衡身边各色人等,是一个江湖大哥的必修课。要么就像费国华那样,能凝聚身边的力量,要么就要让他们互相制衡。

    邓太太的死,就是赵冼贵为了安抚谢永/康而作出的取舍。原本,他是不打算干掉邓太太的,用她引邓永贤回浮城,才能真正做到赶尽杀绝。他只是没想到,沈和平走的当天,邓永贤会突然回来,否则就会让人在邓家埋伏。昭天这波人里,真正最需要他解决的就是费铭璋和邓永贤,但偏偏这两个人成了漏网之鱼。不过,赵冼贵并不担心,现在的浮城已经是他的天下,除非这两人一辈子不回来,否则,他们踏足浮城之日,就是赵冼贵斩草除根之时。

第五章 因果轮回5

    赵冼贵给的货,价格自然比费国华给得高,但魏家也不得不买账。一来,比起千山万水寻找其他供货商,无论从成本还是安全的角度,还是从赵冼贵处入货划算;二来,将萨尔温江那个交易点卖给国际刑警让赵冼贵损失了一大笔,魏家很识实务的用此方式来弥补。

    魏学庆边检查枪支弹药边感叹到,“真想不到,这么快,赵冼贵连费叔的军火生意也全盘拿下了。”

    “中缅边境不论海/洛/因入境还是军火出境,浮城都是最佳通道。”袁飞鸿点出了魏家面临的难题。

    “庆少,你们还做白货生意吗?”娄翼多此一问,是想引出他埋藏心底的计划。

    “做,前阵子风声紧罢了。你回去问问赵冼贵,这次要多少?”魏学庆不得不妥协。

    “如果我能在浮城给你找出第二个买家,出价一定比赵冼贵高,你能不能不再给赵冼贵供货?”

    魏学庆心中一动,“现在的浮城,还有谁敢跟赵冼贵抢?”

    娄翼淡淡一笑,“总会有的。”

    娄翼回到浮城,带给赵冼贵的信息是,魏家表示全面禁毒,不是做面子工程。

    赵冼贵冷笑一声,“还真打算给自己立牌坊了。”他是不相信魏家真会放弃这么赚钱的产业。

    “爸,咱们不能这么依赖魏家,否则他们会坐地起价的。”

    “那倒不至于。”赵冼贵思考片刻,看着眼前越来越能讨他欢心的女婿,想起赵敏“无意”中提及大事还是得靠自己人的话,他当然明白这是女儿在为自己的丈夫争取机会,赵冼贵决定给女婿一次机会。“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曹可达的人?”

    娄翼摇摇头。

    “靳鹏,我打算让薛尚去一趟金新月,我想让你和他一起去。”

    “金新月?”娄翼知道自己获得了机会,但并没有表现出半分雀跃,反而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怕有危险?”娄翼的反应让赵冼贵即喜又忧,喜的是女婿似乎并非他想象中的贪得无厌,忧的是他是否能扛得起赵家的担子。

    “不,”娄翼否认得不疾不徐,“爸,为什么不给大哥一个机会呢?我和大哥一起去,就别让外人参与了。”

    提及这个儿子,赵冼贵就很无语。“你就当是我心疼儿子,不想让他去冒险。”未了,又微笑着补充一句,“可别觉得爸偏心啊!”

    “怎么会,爸这是信得过我。”

    父慈子孝,和谐温馨。

    二人从二楼书房下来的时候,饭已经准备好了。赵拓不在,一家四口齐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餐。晚饭后,大家坐在客厅内正聊得开心,赵拓突然醉醺醺的闯了进来,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又去哪儿鬼混了?”想到刚刚跟娄翼聊起为什么不给儿子机会,又看到赵拓这副鬼样子,赵冼贵就忍不住有些上火,尽管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赵冼贵不禁想,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不是靳鹏。

    “哥,回来了。”娄翼乖巧的上前去搀扶赵拓。

    “滚开,”赵拓推开娄翼,“谁是你哥,少他妈套近乎。”

    赵冼贵的脸更黑了。

    赵敏先按捺不住,窜到丈夫身边,推了赵拓一把,“他是我丈夫,叫你一声哥是给你面子,你还来劲是吧!”

    “咱俩同岁,我可受不起!”

    “你也知道你和人家同岁啊,人家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赵冼贵忍不住开口道。

    “我干什么了?我至少不靠女人,他不就是走运娶了敏敏吗?有什么本事啊!”对于父亲当着娄翼的面斥责自己,赵拓更加不服。

    “是,他走

    运做了我的女婿,那你呢,你走狗屎运做了我的儿子还不是一样烂泥糊不上墙,我儿子要是靳鹏,我早就可以退休了。”赵冼贵恨铁不成钢,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冼贵!”姚雪芹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丈夫。

    赵拓经此羞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根本呆不下去,转身就又跑了出去。

    赵冼贵见妻子生气,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只得对娄翼道,“你去看着他,别让他乱来。”

    “嗯。”娄翼对赵敏道,“好好陪陪爸妈,我一会儿就带哥回来。”

    娄翼追出赵府,开车穿梭在浮城的灯红酒绿中,脸上再也没有了在赵家人面前的那副得体与谦恭,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和疲惫。他已经吩咐手下寻找赵拓,很快便接到了电话。

    听到有人在包间闹事,黄彪立刻就带着几个小兄弟赶过来了。倒不是急着摆平事端,实在是这阵子窝火得不行,早就想找个机会泄泄心中的邪火。

    黄彪是至尊豪门夜总会的保安队长。这间夜总会在浮城算不得顶级,过往有大富豪在,更多想要显摆品位的会带人去大富豪听演唱会。类似至尊豪门这样的,倒也不至于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定位不一样,客户群体和消费目的都不同。诚然,去大富豪显摆品味的也会有其他的消费目的,比如请几位美女陪酒唱歌之类的,这时候就会到至尊豪门这样的地方。在这一类消费群体中,至尊豪门就能算得上是浮城的顶级了。至于那些

    客人带不带美女出/台,至尊豪门是不干涉的,但如果想强迫姑娘们,至尊豪门就不能不管了。

    这家夜总会的老板是个台湾人,据说也曾在高雄混得风声水声,后来得罪了某个大佬,大佬又正好是当时上台的政客的大靠山,那位政客上台后就大肆清剿异己。台湾人在高雄混不下去了,就来到了大陆。辗转多地,最后选择待在浮城。虽然做得是灰色生意,但秉持盗亦有盗。至尊豪门黄赌黑都有,唯独不涉/毒。台湾人口头禅是:营生之道,唯贩毒贩人者最断子绝孙。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有文化,用了这么句半文半白的语句,显得有点装逼。不过执行起来可半点不装。

    这会儿正是有人想强迫一个陪酒的女孩,这事报到黄彪那儿,黄彪立马就带人杀过来了。

    赵拓正拉着陪酒女发酒疯,边扯人家衣服,边往人家身上倒酒。

    黄彪推开包间门,一把就给赵拓摁到了地上。

    赵拓手里的酒瓶摔醉在大理石地面,溅了他一身的酒水和玻璃渣,身边两个跟班赶忙上前阻止黄彪,却被黄彪带来的几个小兄弟困住了。

    越拓大声嚷嚷着,“我操你/妈/的,那个王八糕子不长眼,知道我是谁吗?”

    黄彪当然知道,赵拓一进至尊豪门就招摇得仿佛御驾亲征,生怕别人不认识他这个赵家大少爷。也是,如今的浮城,赵冼贵只手遮天,他的儿子,谁敢惹。

    黄彪才懒得管那么多。从前有费国华在的时候,赵冼贵的人只敢在自己的几个地头出货,如今沈和平走了,新上任的那位贺局长也不知是什么尿性,赵冼贵的生意是越做越张狂,网铺得到处都是。这个月以来,黄彪已经抓到过三次在至尊豪门散货的人。那帮人也是有恃无恐,了不起也就是挨一顿打再赶出去,好像吃定了台湾人不敢得罪赵冼贵,一而再再而三。

    黄彪窝火的就是这件事。这会儿逮着机会了,故意不给赵拓开口的机会,先是一顿揍,事后再说不知是赵家大少爷低个头认个错,只要不给揍得太狠,他觉得赵冼贵不会为了这个败家子来找至尊豪门的麻烦,毕竟赵拓实在是太给赵冼贵丢人了。上次被邓永贤扣在大富豪,赵冼贵也没有为这个儿子出过面。

    黄彪的想法不能说全对,但也有几分靠谱。道上早就有传言说

    赵冼贵放弃了这么个草包儿子,打算扶植其他人接自己的班。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娄翼。虽然暗地里,薛尚为赵冼贵做的事更接近他的核心生意,但表面上属于谢永/康那条线上的生意陆陆续续都由娄翼在接手,而且娄翼毕竟是赵冼贵的女婿,不管如今他得了赵冼贵几分欢心,这种事也不可能轮到外人头上。

    没猜对的那几分是,以赵冼贵如今的地位,在浮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忌惮的,邓永贤扣赵拓那次他虽然没亲自出手,事后也放任谢浩然胡来了一把。黄彪这会儿揍了赵拓,赵冼贵就算不亲自出马,事后也会让其他人收拾他。他想不到这么多,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粗人。之所以这么冲动,一部分是因为性格使然,另一部分也是因为费铭璋。

    费铭璋退伍回来后,被分派到街道办户籍科工作,也就是查查辖区常住人口,有时候也负责帮忙协助派出所维护辖区治安。说得好听点儿是在政府部门工作,懂门道的都知道那叫编外人员,平时没事儿可以狐假虎威,真有什么事儿就是个背锅的临时工。费铭璋家里没背景,当兵赶上和平年代也没立过什么军功,纯粹是读不起书,贾细珠又怕他小小年纪成为社会闲散人员到处惹事生非,不得己给他送到部队去磨练磨练,回来肯定分不到什么好工作。可惜那几年别的没磨练出什么明堂来,只是把身手磨练得越来越好。

    某日跟派出所的警察出警,协调一起邻里纠纷,那起邻里纠纷的主角之一就是黄彪。

    黄彪租的房子是典型的隔断间,三房两厅改出了8间房,住了16个人。同一屋檐下未必就能培养出什么感情,因为能挤在这种隔断间的都是些底层得不能再底层的一群人。贫穷往往滋生不出纯朴,只能滋生罪恶,就是这群在外面被压榨的小人物,回到隔断间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的阶级,还要互相倾轧。黄彪就属于这底层人中的底层。

    他当时也不过17、8岁,从乡下进城务工,家里有一个姐姐在读大学,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身体不太好。家里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而他的任务就是努力工作供姐姐读完大学。他本是个老实的小伙子,不想与人交恶,被人欺负了也只知道哑忍。可这世上大多数人不懂得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仗的道理,你退一步往往给了他们横行霸道的海阔天空。就是这样一个处处忍让的孩子,那群人隔三差五使唤他做这做那他没有不服从的,结果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黄彪好不容易存上一笔钱给姐姐买了一个手机,却被隔壁的一个绰号叫癞大头的“借”去了。事实上就是黄彪不在屋里的时候他进屋偷走的,黄彪同屋的小伙子看到了也不敢多说。这个癞大头出了名了好赌无赖,加之满头生疮就得了这么个绰号。平时因为长得恶心耍起狠来显得比一般人有气势,无端就让人以为他很厉害,其实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少年黄彪找他索要,他声称卖掉了,愿意把卖手机的钱还给黄彪。那手机一千多买的,他卖了300,而且这300他还说欠着,过阵子还。黄彪终于忍无可忍跟他动了手,不动手不知道,一动手,黄彪才知道自己还是挺能打的,起码教训这个无赖不在话下。同屋的人见状,怕闹出人命,赶紧报了警。

    费铭璋就跟着一个民警前来调解。这个癞大头算是派出所的常客了,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人见人嫌。那民警大概也是不想揽活上身,就做出逼黄彪接受癞大头还500块的调解方案。黄彪当然不愿意,那民警半哄半威胁,说是不愿意就抓他进去。

    稀泥这么一和,事情就算解决了。可黄彪心中始终憋着一股火儿,不只是对癞大头,也是对那个民警。对国家公职人员他没办法,对这个癞大头他

    可不愿意忍。于是他天天跟踪这家伙,直到有一天三更半夜,这家伙落了单,便掏出自己携带的一把水果刀,准备报复。却在捅向这家伙的最后一刻被费铭璋制止了。

第六章 因果轮回6

    跟着民警调解的时候,费铭璋就看出这个少年不对劲。费铭璋比他大几岁,但非常能理解这个少年的心情,如果换做几年前的他,当场就会把那个民警和癞大头暴揍一顿。

    费铭璋拦下少年黄彪,告诉他让他回家等着,保证癞大头过几天就会还钱给他,一分不少。

    果然,没过几天,癞大头就乖乖将1198元的手机款一分不少的还给了黄彪。黄彪看见他脸上新伤旧伤,好像每天都在挨打似的。

    事后他找到费铭璋,费铭璋承认,每天都去教训这个无赖,而且最多揍个轻微伤,不会让自己惹上麻烦。

    “你不怕他报警吗?”少年天真的问,他可忘不了那民警是怎么压着他调解的。

    “傻小子,警察就是嫌他烦才逼你调解,怎么可能搭理他?”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费铭璋才敢直接跟癞大头说让他还手机,一来他笃定这个无赖不敢报警,报警警察也不会答理他,连累不到黄彪;二来他见识过黄彪将这个无赖揍成过啥熊样儿,那无赖也没胆子报复黄彪。

    少年黄彪算是学到了,凡事不必渔死网破,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眼前的费铭璋简直就是少年的启蒙老师。这个来浮城不到一年时间,领略了足够冷漠与欺压的少年,突然碰上一个肯为他出头的大哥定然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也铁了心的要跟他混。

    往后的好几年,少年都是费铭璋的小尾巴,直到他俩和另外几个兄弟一块儿闹事入狱。费铭璋背了主要罪责,黄彪和另外几个兄弟仅仅关了几个月。但出来以后,贾细珠严令费铭璋和黄彪等人来往。

    黄彪后来听说浮城大佬认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有一次和朋友出入汇豪邸,远远看见了费铭璋,那时候他就跟在费国华身后。黄彪这才确认了,这个和自己从前大哥同名的人,果然就是自己从前的大哥。他只是觉得有些唏嘘,大哥的母亲就怕他走上黑道,而他居然是黑道大哥的儿子。他不是没想过去找费铭璋,但毕竟时隔多年各为其主,虽然他的老板和费国华谈不上有什么冲突,但毕竟都是道上混的,如果他跟浮城大佬的儿子走得太近,只怕老板也会不太高兴。现在的老板待他不薄,他不想让老板觉得自己有异心。

    谁知道费国华父子相认短短一年,赵冼贵就彻底扳倒这位浮城的一把手。

    想到这里,黄彪就更来气,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下重手。突然,他的拳头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拉住了。

    眼前的男人眉清目秀,如果不是拉住黄彪手的力道大的惊人,黄彪觉得这人的长相是压根不会出现在这样场合的那种文弱书生。

    “抱歉,我家少爷喝多了,麻烦手下留情。”

    来人不只长得斯文,说话也斯斯文文,但黄彪知道,他这是在给台阶自己下。自己若不借坡下驴,真要动起手来,肯定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黄彪收手,松开被他摁倒在地的赵拓,站起身,一言不发。他不想点明赵拓的身份,也不觉得来人有这个打算。他认为这是赵冼贵不想给自己丢脸,特意吩咐的。

    娄翼弯下身,扶起赵拓,“大哥,怎么样?”

    此时的赵拓吃了亏,却不想借着娄翼的势教训黄彪,心头火起,一把甩开娄翼扶着他的手,“关你屁事!”然后冲着黄彪,“小子,你给我等着。”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包间。

    黄彪随后让人放了赵拓的那两个跟班。看着娄翼离去的背影,黄彪心想,这位大概就是赵冼贵的女婿吧。

    娄翼的确不想把事闹大,让赵冼贵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吃了亏,要么会让赵冼贵丢脸,要么赵冼贵会让他出面帮赵拓挽回颜面,他可没兴趣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只要他不跟赵冼贵提起,赵拓也不会告诉赵冼贵,且不说赵冼贵会不会找人帮他教训黄彪,首先就会把他教训一顿。

    娄翼追出至尊毫门,让赵拓两跟班就回家,自己坐上赵拓的车准备好好跟他谈谈。

    赵拓醉熏熏的坐在后坐,根本没发现开车的是娄翼,直到开到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赵拓迷迷糊糊中看到司机下了车,一会儿又折返回来,从车窗外递给他一瓶苹果汁。

    “大哥,醒醒酒吧!”

    赵拓这才注意

    到是娄翼。他一把拉开车门,直愣愣的盯着娄翼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吐了。

    娄翼敏捷的躲过了一地污物,探身进车,抽出几张纸巾,待赵拓吐完递给他。

    赵拓搜肠刮肚的吐了一番,人也清醒了几分,轻蔑的看向娄翼,“你现在是越来越有狗腿子的样儿了。”

    娄翼笑了笑,“大哥,你喝多了。”

    “喝再多我也认得出你这条狗,别以为会摇尾巴讨主子开心就真能跟主子姓。你给我记清楚了,赵冼贵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我。”

    “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外姓人,跟着敏敏叫一声爸而已,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在他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娄翼依旧和颜悦色,丝毫不见愠怒。他本就长得斯文秀气,只要隐住心中的那股仇恨与傲气,任何人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扬手不打笑脸人,娄翼这样倒让赵拓有些无处发力,态度也跟着软了不少,有几分委屈的道,“你少拿这些话来忽悠我。爸多看好你啊,让你去缅甸给魏家人送货,这从前都是喜叔他们才能干的活。”

    其实赵拓这人没什么城府,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透,也不难套近乎,只是从前的娄翼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爸现在的确是越来越信任我,那是因为喜叔他们年纪都大了,总要有人帮他做事。但我知道,他现在努力打拼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培养我们这些后辈,也是希望将来能有人扶佐你。我现在怎么帮爸的,将来就会怎么帮你。”娄翼适时安慰道。

    赵拓虽然草包,也有灵光闪现的时候。娄翼前倨后恭,又如此热情的笼络他,让他很是怀疑此人的动机。然而怀疑归怀疑,他毕竟是个没什么智计的,想着这小子既然说将来要扶佐自己,那就是愿意做自己的狗了,他倒是要看看这条狗能有多忠心。

    “是吗?你现在给我爸做狗腿子,将来也要给我做狗腿子?你就这么想做狗,不想做人?”

    这个赵拓油盐不进,娄翼知道,他无非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显示主子的架式。

    “做赵家的狗多好啊!”说这话的时候,娄翼的目光有些虚焦,但随即又笑着看向赵拓,“不是有句话叫狗仗人势吗?有赵家这样的主人,在浮城谁还敢不给我面子!”

    赵拓有些意外,这小子之前还是条会咬人的狗,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乖了。既然他要表现低眉顺眼,自己也得给他个机会。赵拓低头看到自己刚刚吐到皮鞋上的污物,叹了口气,“唉,鞋脏了,这要是回去让我爸看到,又该不高兴了。”

    过往和如今的这些屈辱,娄翼一刻都没有忘,只是它在心中沉淀得足够深,深到娄翼不主动去挖掘它,它就像不存在一样。

    娄翼拿着纸巾,弯下腰,仔细的擦拭着赵拓的鞋。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在婚礼上,赵敏拦住了他。如果那时候他就学会了低头弯腰,或许早就得到了赵冼贵的信任。

    此刻,他想起提着一只四方木盒走街窜巷的擦鞋工,听说这几年擦一双普通皮鞋已经可以收3块钱,早些年1块、5角都有人做。3块钱就可以买来一个人点头哈腰、匍匐身前,把你当大爷一样伺候的乐趣,居然还有人嫌贵。相比他们,娄翼真觉得自己是个贵人了,给赵拓擦个鞋可以稳固自己赵家女婿的地位,更可以进一步稳固心中的仇恨。

    鞋面干净得几乎有些反光,如果不是夜色深沉,那双鞋上可以映照出娄翼的脸,娄翼很好奇,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擦好鞋,娄翼起身,将手中的苹果汁再一次递给赵拓。

    “漱漱口。”

    赵拓似乎终于找到了心理平衡,接过苹果汁打开喝了起来。

    娄翼转身,准备将纸巾丢入不远处的垃圾桶,却在转身的一瞬,整个身子一僵。此时的赵拓正好仰头喝着苹果汁,没有看到那一瞬间的僵硬。然而也就只有那一瞬,当他放下手中的易拉罐时,娄翼已经迈开脚步走向垃圾桶。这一刻,轮到赵拓愣住了。他看到了万琪,那个在赵冼贵的要求下被他强暴的女孩。

    赵拓心虚的避开了万琪的目光,看向娄翼,娄翼扔掉手里的纸巾转身走了回来。他仿佛没有看见万琪一样,打开车门,请赵拓上车。然后很自然的坐上驾驶座,将车开走。

    拓心中暗自得意,他不是完全不怕娄翼的,这个人身上偶尔出现的杀意,让赵拓隐约担心他会有狗急跳墙的一天,但是这一次,二人一起面对万琪,娄翼的淡然让赵拓觉得,这小子应该是彻底服软了。也对,做赵家的狗多好啊!

    娄翼将赵拓全须全尾的送回了家,赵冼贵看在妻子的份儿上没再骂他,看他身上没什么酒气,也不再对娄翼吹胡子瞪眼,心理倒也佩服这个女婿有几分本事。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将女婿塑造成儿子的竞争对手,毕竟说到底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让他们不合呢?只是这个儿子如此不开窍,想扶也扶不起来,又能怎么办呢?

    回骏熙园的路上,坐驾内,赵敏问娄翼,“我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娄翼口气轻松,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要是蹬鼻子上脸,你别一味让着他。”

    “他是你哥,”娄翼捏捏赵敏的脸,故意沉着脸道,“你怎么跟训儿子似的,难怪他讨厌我,都是被你气的吧!”

    赵敏撒娇的抱住娄翼,“人家也是心疼你嘛,他老那样欺负你。”

    “你要真心疼我,就多给哥出点主意,让他有机会在爸那儿露露脸,别让外人风言风语挑拨离间。”

    “什么风言风语,人家只不过是实话实说。”那些风言风语赵敏也是知道的,可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就是比哥哥有本事,让他成为赵家的接班人也没什么不好啊。

    娄翼叹了口气,“敏敏,都是一家人,你就真想让我架空你哥?别说爸是不是真有这个打算,就算爸这么想,喜叔、骏叔他们呢?家和万事兴,有些事大哥做不来我可以帮他,但我永远都不能让外人觉得我想取代他,否则那些小人就会借机站队,拉帮结派。我和你哥内斗对谁有好处?只会是那些想看着赵家倒的人。树大招风你懂吗?”

    赵敏可没有这么复杂的心思,从前她就觉得赵家在浮城呼风唤雨,她敏敏郡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虽然知道父亲头上压着费国华,也没切身感觉到有什么威胁。如今赵冼贵已经坐上了浮城黑道的头把交椅,谁会想看着赵家倒,谁又能有这个本事?但娄翼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无比崇拜,自己看上的男人果然是个有见识有气度又顾大局的大人物。

    “好嘛好嘛,那你说,让我怎么帮他?我都听你的。”

    娄翼心中确实有一个计划。新任公安局局长贺伟到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娄翼一直通过各种途径打探这个人的信息,他知道赵冼贵一定想拉拢这位贺局。虽然即便他什么都不做,赵冼贵也会有自己的办法,但如果提议和执行这件事的人是赵拓,赵冼贵会不会多少有点欣慰呢?

    娄翼和薛尚去金新月的第二天,赵拓就将对贺伟的调查资料交到了赵冼贵手里。他已经乖巧了一个星期,每天赵冼贵回到家都能看到他陪伴在姚雪芹身边。只是这样,赵冼贵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他私底下还做了功课。只不过他这个儿子何时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还真是令人费解。

    “调查得挺仔细。是你自己想到的?”

    “当然,费国华能在浮城只手遮天那么多年,还不是因为有保/护/伞,这个贺伟马上就要接替沈和平到任了,如果能让他成为咱们的人,咱们以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这话时,赵拓的眼睛向别处瞟了一眼,很明显有些心虚。

    赵冼贵倒不急于追问谁是这个草包儿子背后的军师,“费国华以前当过警察,他能在公安部门里安插自己的人不算难事,可咱们跟这位贺局长又没什么交情,怎么让他成为咱们的人呢?”

    “这个贺局长出身贫寒,典型的寒门士子,朝里没人不好做官,浮城现在就是个烂摊子,除非是像沈和平那样想当大英雄的,谁愿意来啊?您看他的资料就知道,他八成是得罪了领导被打发来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只要咱们肯给他好处,他哪有不愿意接受的道理。”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那如果他是清官,不贪财呢?”

    “这世上没人是不贪的,就看贪什么,沈和平贪功,所以栽在了一个冤案手上。这事儿您交给我,我保证把他拿下。”

    赵冼贵笑了,或许可以看看,有军师指导的儿子,能长进到什么程度。

第七章 因果轮回7

    虽然告诉自己要忘记过去,但在看到赵拓的那一刻,万琪的心仍然被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是先看到赵拓的。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娄翼已经蹲下身在给赵拓擦鞋,万琪看到赵拓的时候,那被蒙住双眼的恐怖夜晚突然变成了清晰的图景出现在自己眼前。当她正准备逃开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站起,当那个身影转到正面时,万琪心中一片寒凉。

    娄翼救下赵冼贵那次,万琪赶到现场,听到在场的记者们询问此事,算是间接得知,而这一次,冲击却是如此直接。她对这个男人早就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也谈不上失望,但看到从前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弯下脊梁给带给他们巨大屈辱的人擦鞋,万琪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娄翼为了巴结赵家,主动将她献给赵拓的。如果是这样,这个男人该有多可怕。可如果不是这样,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母亲死在了赵家人手上,他居然还可以给赵家人擦鞋,这个男人岂不是更可怕?

    “琪琪,”许睿走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万琪身边,“怎么了?”

    万琪已经和许睿同居了,晚上回家的时候,许睿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果然,夜里许睿醒来,就发现万琪不在身边。

    万琪靠在许睿怀里,身体因为恐惧而有些瑟瑟发抖,“许睿,我害怕。”

    许睿知道万琪在害怕什么,赵冼贵几乎一锅端掉了昭天所有人,他曾经想杀万琪,最后费铭璋出面阻止了这件事。其实许睿有想过带万琪和许芸娇离开浮城,但戴哲入狱后,许芸娇说什么也肯走。

    “琪琪,要不然我们先离开浮城,我再想法子劝我姐。”

    万琪摇摇头,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这时候娇娇姐很需要我们。”

    许睿何尝不知,他劝过许芸娇搬回家来和他们一起住,许芸娇也不肯。那天,姐姐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让他有些心虚。

    “许睿……”

    “嗯。”

    “你说,戴哲会被判死刑吗?”

    许睿沉默了。

    叶源客死异乡,费铭璋不知所踪,戴哲锒铛入狱。他怎么也没想到,兄弟玉器店的四兄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而这一步直接、间接都与他有关。

    远在文山的费铭璋也在想这件事,如果能找到那个对何成补刀的人,戴哲或许可以挣得一个故意杀人未遂,但那人倒底会是谁呢?何成这样五毒俱全的货色,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费铭璋心里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补捉到,就接到了薛尚的电话,戴昕怡出事了。

    薛尚和娄翼来到巴基斯坦俾路支,连续多日混迹于位于瓜达尔港往东不远处的一处商业区。

    理论上说,温游云是想做赵冼贵和曹可达的中间人,不可能提供很具体的信息让赵冼贵可以越过他找到曹可达,薛尚也就不便透露过多的信息给赵冼贵。因此,二人只得在此处寻找毒贩,打探曹可达的事情。

    此处跟金三角一样,是一个三不管的状态,比金三角更糟的是,巴以冲突、宗教矛盾、民/族/矛/盾,都让这里更混乱也更危险,时不时爆发的战争更让这里难民成群。

    贩毒在这里倒也不算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业,二人找来一个翻译,带着他们在此处寻找卖家。赵冼贵的目标是入货,但他不敢随便寻找买家,害怕国际刑警通过这样的机会引他入局。而曹可达毕竟曾是当年浮城的大毒枭,被警方通缉了十七年,他总不可能变成警方的卧底或线人。但他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赵冼贵合作,赵冼贵心里没有底,故而让娄翼和薛尚先来探个路。

    做为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曹可达在金星月的名头自然不小,关于他的信息从各种途径传来。有说他已经金盆洗手的,有说他已经被国际刑警击毙的,也有说他早就离开了金新月跑去了墨西哥。总之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显示出一个共同的倾向,曹可达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货了。

    这倒是让娄翼有些意外。至此,线索似乎断了。

    下午三点,二人毫无头绪的坐在一间咖啡厅。这间咖啡厅晚上是间酒吧,此刻挤满了各路来客,但基本也是以俾路支人、普什图人为主。娄翼和薛尚在这间咖啡厅

    里显得格外打眼。

    娄翼问薛尚:“温游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他有路子能从金新月搞到货,在我的百般追问下,才提到了曹可达,其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当然不是事实,但这是他可以告诉赵冼贵和娄翼的版本。

    娄翼看着薛尚,眼神似有疑问,但终究什么都没再问。薛尚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的回视着他。

    “看来,这次要白跑一趟了。”良久,娄翼叹道,“我还在想,如果能找到曹可达,或许能帮铭璋一把。”

    “什么意思?”薛尚不解。

    “听赵冼贵说,曹可达当年是在押送回警局的路上被人劫走的,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费先生出手相救。”只有在薛尚面前,娄翼才不再称呼赵冼贵为“爸”。

    薛尚有些意外,如果赵冼贵有这样的怀疑,当初为什么还同意跟温游云交易呢?不,跟温游云交易倒没什么,毕竟温游云只是个小角色,贪心,想赚钱,为此跟哥哥闹掰,恨费国华挡了他的财路。但如果对象换做曹可达,赵冼贵就不会那么大意了。遗憾的是,没能利用赵冼贵那难得的一次大意扳倒他,如今跟曹可达的合作,只怕没那么容易能引赵冼贵亲自出面了。

    “曹可达当初虽然公开叛出费先生,但换个角度,也是为了不连累他。你看后来何成他们,给昭天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见薛尚不出声,娄翼继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费先生留不住昔日的兄弟,却还是可以为他挣一条生路。毕竟当年抓补的行动地点、返回路线,以费先生对市局的了解和掌控不难打听得到,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赵冼贵怀疑过曹可达未必真的跟费国华翻脸,但并不担心他为费国华报仇。一来,赵冼贵绝不会去曹可达的地头,曹可达没有机会;而曹可达更不可能来浮城,那等于送死。 二来,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曹可达当初为了钱可以背叛费国华,最多做到不连累他,去了金新月以后,为了报答费国华,这么多年也没卖货入浮城,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费国华已经倒了,他会有钱不赚吗?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他要娄翼、薛尚去探的就是这个底。

    “所以,如果赵冼贵想跟曹可达做生意,就得撤回格杀令,这样,铭璋就能回浮城了,对吗?”薛尚猜到了娄翼的意图,“你想让曹可达出面保铭璋?”

    “你觉得可行吗?”

    让费铭璋回浮城,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让他回来干什么?报仇吗?这是人之常情,却为法理不容,也是薛尚不会赞同的。然而如今费国华和戴哲尚在狱中,为子为兄,费铭璋不能回来,也的确太过煎熬。但往后呢?

    可不可行都不重要了,薛尚等的人出现了。

    一个东方面孔的中年男子走进咖啡厅,在挤满俾路支人、普什图人的咖啡厅内,这样的肤色,是注定会引起彼此注意的。

    娄翼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咖啡馆内扫了一圈,也很自然的往他们这里多看了两眼。

    娄翼和薛尚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起身朝那个中年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长着络腮胡,左脸上有一个刀疤,正好与法令纹交织成一个x,使得整个人显得出几分狠戾和沧桑。

    “中国人?”娄翼熟练的向中年男人递了根烟。

    男人倒是没有拒绝,很明显听得懂中文。

    娄翼“叭”一声,将打火机举到男人面前,男人熟练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要多少?”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却没有一句废话。

    薛尚道,“我们想见曹爷。”

    男人仿佛没听到一样,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掏出谢尔克扔在桌上,起身往门口走。

    “费国华……”娄翼见状,在他背后喊出了这个名字。

    男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二人。

    “我们是为费先生来的。”薛尚解释道。

    事到如今,通过曹可达法办赵冼贵很难,但如果他真能出面保费铭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可以打消赵冼贵的疑心,往后的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男人

    叫张赫,跟随曹可达多年。这些年的海/洛/因的销货主要由他负责。他留下了薛尚和娄翼的联系方式,二人只得先返回旅馆等待。

    他们所住的旅馆在市中心靠近大使馆的地方,那里相对安全一些。返回旅馆需要穿越一片戈壁。戈壁上零星有一些帐篷,帐篷里住着流离失所的难民。

    薛尚看向车窗外,一大片白色映入眼帘,空中飘扬的旗帜上血红的十字十分耀目。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来到了这里。工作人员正在搭帐篷搬物资,应该是刚刚到来。

    薛尚心中一阵悸动,虽然国际红十字会在各地都有救援队,戴昕怡在这支队伍里的可能性并不大,但看到这个标识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就在他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之际,就真的看到了戴昕怡。

    正在此时,他和娄翼乘坐的吉普车车速也慢了下来。

    娄翼看了看前面排起的长龙,嘀咕了一句,“好像是难民。”

    薛尚完全没听见娄翼在说什么,也没意识到堵车,看到戴昕怡的那一刻,他的世界时间就静止了。

    造成道路拥堵的原因是因为不远处发生的一起自杀式爆炸袭击,目前正陆陆续续有伤员送往救援队。

    戴昕怡原本在帮同事搬抬物资,此刻也加入了救治伤员的行列。帐篷还没完全搭好,不少人只能在露天接受抢救。

    戴昕怡眉头微蹙,正在认真的给一名伤员清洗伤口。

    薛尚紧紧握住车门把手,很想推开车门下车走向她。他已经197天没看到过戴昕怡了,思念像汹涌的洪水,几乎将他溺毙。但他终究是忍住了,因为戴昕怡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

    当天晚上,张赫来到了二人居住的旅馆接上二人去见曹可达。

    会面的地点选在了港口的一个货仓。

    货仓门打开时,二人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四脚凳上,光线太暗,看不清男人的表情。男人身边站着一个短发的小个子,扛着一把看上去比本人还长的枪。以娄翼的角度,他会以为是个小男孩。实际上这个小个子正是曹宏。

    曹宏站在父亲身边,不知道充当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保镖吗?她的身板看上去实在太瘦小了。大小姐?那她身边应该再站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薛尚的判断基本正确,这个曹家大小姐,身高差不多155,扛的应该是一把67。只是见两个买家而己,扛上这把枪似乎有点夸张。

    张赫走到父女两身边站定。

    “曹爷。”二人懂事的打了声招呼。

    曹可达看到娄翼手上提了个箱子,肯定不是武器,如果是武器,张赫应该早就给他缴了。那就是钱了。

    曹可达看了张赫一眼。

    张赫伏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曹可达冷冷一笑,“年纪轻轻就学会首鼠两端,怎么,你们是来让我帮你们老大清理门户的吗?”

    随着曹可达语气加重,曹宏突然将长枪架到身前,对准二人。

    “曹爷别误会,”娄翼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的确是赵冼贵让我们来买货的,但也只有从您这儿买到了货,才能救得了费铭璋。您应该知道,他是费先生唯一的儿子。”

    曹可达盯着二人看了好一会儿,“你们到底是哪头儿的?”

    “我们是铭璋的朋友。”

    二人是在张赫到旅馆接他们的时候才告知张赫要为赵冼贵买货,曹可达自然没有准备。尽管如此,娄翼还是将钱箱放在地上,打开,推向曹可达。

    “这里是三百万美金,只要我们把货带回去,告诉赵冼贵,曹爷愿意跟他做生意,但他必须保证费铭璋在浮城的安全,铭璋就可以回浮城了。”

    这出会面是薛尚和曹可达安排的,但内容完全由娄翼在掌控。薛尚一言不发,任由娄翼与曹可达谈判。

    “曹爷,费先生难逃一劫,我只希望他们父子两能见上最后一面。”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薛尚越来越觉得这个娄翼难以琢磨。还好他现在跟自己是一个立场,都想帮费铭璋,否则真不知道他这份炉火纯青如果调过头来对付他和费铭璋会有多可怕。

第八章 因果轮回8

    浮城发生的事,戴昕怡也是前两天刚刚知道的。

    跟随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去的,都是一些战乱贫脊之地,那些地方的基建要么是压根没有,要么也经常损毁于战火之中。贾细珠他们只能通过发电报到总部,再由总部根据人员去处进一步传达。

    弟弟入狱,哥哥逃亡,戴昕怡很想回浮城,但手上的工作繁重无人接替,而且贾细珠在电报里嘱咐她的是暂时别回浮城,如果有机会休假,就到文山去找他们。

    救援队刚到,许多物资都是通过当地的一些义商们采购的。这次在俾路支,帮忙采购物资的义商正好是个华人,姓陈。救援队就让戴昕怡去这位陈老板开的酒吧接收物资。

    戴昕怡开着一辆皮卡车来到酒吧。正值午时,酒吧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戴昕怡坐在吧台饮酒。这男人的背影让戴昕怡莫明有些熟悉,正好头发又是黑色,戴昕怡没多想,以为他就是陈老板,便走到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陈老板吗……”话音未落,戴昕怡就怔住了。

    对方转身的那一刻,也呆立当场。

    难怪背影如此熟悉,居然是薛尚。

    二人四目相对,半晌,陈老板从里间走了出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是戴小姐吗?”

    戴昕怡一时心中慌乱,没有回应。薛尚更是赶忙掏出钱放在吧台上,匆匆走出了酒吧。

    “是,您好。”戴昕怡回过神来,跟着陈老板去领物资。

    在陈老板的帮助下,二人一趟一趟的从酒吧内将大大小小的包裹搬到皮卡车上。忙完后,陈老板返回酒吧,戴昕怡坐上了驾驶坐,却没有立即发动汽车。

    戴昕怡呆呆的坐在车上。忙碌的时候,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没有多余的空间想其他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戴昕怡选择加入国际红十字会的原因。为了忘掉薛尚,她必须离开浮城一段时间,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然而只是那短短的几秒钟,就毁掉了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自我防护。

    薛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白天这么喝酒会很伤身的,他以前没有这种习惯,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看他的样子有些憔悴,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好吗?

    戴昕怡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曾经那样伤害她,时过境迁后,她依然会牵挂他,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戴昕怡决定不再去想这个男人,她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却发现车辆打不着火。几经尝试后,她只得返回酒吧找陈老板寻求帮助。

    陈老板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电瓶亏电,需要充电或者用其他车辆帮着点一下火,但酒吧的车开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戴昕怡无法,有些焦虑的来回踱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没多久,一辆吉普车开到她身边,开车的人正是薛尚。

    逃离酒吧后,他没有走远,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戴昕怡。看着她发呆,看着她点不着火,看着她求助陈老板。

    他原本不打算再出现在戴昕怡面前,他可以让陈老板将他开来的吉普车开去给戴昕怡帮忙,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自己开着车来到了女孩面前。

    薛尚下车,从吉普车内拿出引线,打开吉普车引机盖接上,又打开皮卡车引机盖,将引线另一头接上,坐回到自己车内。戴昕怡一直看着他发愣。

    看着女孩呆呆愣愣的样子,薛尚忍不住笑了,像千百次见到她时那样,心情瞬间明媚,嘴角自觉上扬。

    这是戴昕怡最喜欢看到的表情,薛尚的笑容就像开在戴昕怡心底的花,明媚的心情和酸涩的过往在心底里交织呈现,戴昕怡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只得低下了头。

    薛尚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唐突,轻轻咳了一声,“上车吧。”

    戴昕怡缓过神来,坐进驾驶室,二人终于共同将救援车发动。

    薛尚下车,将引线拆下。走

    到戴昕怡驾驶座旁边,“对不起,昕怡,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也在这儿……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眼前的……”可我就是忍不住,我想见你,听听你的声音。

    戴昕怡终于笑了,笑容淡淡的,却仿佛穿越了沧海桑田,“是因为我说‘别让我再看到你’吗?”

    薛尚低下头,戴昕怡笑得他心里阵阵发酸。

    “算了,都过去了。”

    算了,不是原谅了,是算了。人生苦短,懒得再去计较,不值得。

    他终究是那个不值得的人,不值得她爱,不值得她恨,不值得她浪费余生的精力去释怀去原谅。

    “这里很危险,你自己小心。”见薛尚不说话,戴昕怡只得打破尴尬的沉默,也算是告别。

    “嗯……”薛尚几乎从嗓子眼里发出了这一声,也不知戴昕怡有没有听见。

    他始终没敢再看戴昕怡一眼,直到她的车走远。

    戴昕怡回到救护战,继续投入忙碌的工作中,直到肚子开始抗议,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走出账篷,一个饭盒就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刘医生笑眯眯的看着戴昕怡。他是这支救援队里和戴昕怡一样来自中国的医护人员,二人自然走得比较近。平时戴昕怡英语不够好都是刘医生帮她跟人交流。

    “谢谢!”戴昕怡接过盒饭,抓紧时间往嘴里塞。

    “身为专业人士,你这吃饭的速度可有些不专业啊!”刘医生调侃道。

    这位刘医生是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年纪比戴昕怡还要小上2岁,为人开朗又幽默,很招救援队的同事们喜欢。

    戴昕怡看着他,想起了薛尚,不自觉有些出神。

    小刘医生突然向戴昕怡伸出手,摘掉了她嘴角的饭粒。

    戴昕怡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

    “你对我就这俩字儿,没别的话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戴昕怡反问道。

    “比如说‘刘医生,你好帅’!”小刘医生学着那些小护士们看到帅哥的花痴样儿,把戴昕怡逗笑了。

    一个擅长哄女生开心的男人倒底能有几分真心?不知道为什么,戴昕怡突然想到这个,笑容逐渐消失。

    “昕怡……”

    “叫昕怡姐……”

    “不!”小刘医生认真的道,“别想用这种方式拒绝我的追求。”

    戴昕怡的嘴角勉强向上牵了牵,牵不动。

    饭吃完了,小刘医生眼疾手快的抢过她手里的饭盒,又细心的递上纸巾,乐颠颠的跑去帮她扔垃圾。

    没等他折返,戴昕怡就转身进了账篷,她还是喜欢这种忙碌的节奏,让她不必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

    几只洁白的和平鸽在同样洁白的圆形穹顶上方飞翔,间或驻足于塔尖,侧着脑袋俯瞰周遭往来祈祷的信徒们。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战乱与罪恶土地上,普罗大众渴求的只是那一份最简单却也遥不可及的和平与安康。

    薛尚坐在这座清真寺的礼拜堂内,看着裹着头巾的善男信女们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经文,虔诚而坚定。是否每一个来到教堂或寺庙的人们都是这样虔诚而坚定呢?明明没有几个人真能实现所求,这些地方却还是这样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薛尚自嘲的笑了笑,自小生于佛门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人的祈愿大多数是佛家要渡化的贪嗔痴,自己却仍不自觉的来到了这里。没有佛教寺庙就来伊斯兰教寺庙,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啊!来了却又不知该祈求些什么。

    那位医生摘掉戴昕怡嘴角饭粒的一幕、戴昕怡被他逗笑的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中。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养父的话,满天神佛不是来应你的贪嗔痴,而是让你学会放下。或许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地方让心情平静一些罢。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为难他们,二人此后在俾路支逗留了近一周,才从张赫处拿到了10公斤海/洛/因,这个价比温游云给赵冼贵的还要贵。但如果此后能大量从曹可达处进货,自然费用就可以降下来。而且货运量大,曹可达会派私兵负责运送,走伊斯兰堡穿越克什米尔进入中国新疆。

    这一次,他们只能由印度经尼泊尔,再返回中国。

    张赫给他们安排了一条路,让娄翼和薛尚将海/洛/因交给当地的一些难民,难民大量过境时,由身上没有毒品的协助掩护携带毒品的离境。印度和泥泊尔那边也安排好当地蛇头接洽,负责将他们送离境,回国后就由他们自己处理。这意味着他们不能直接乘飞机回国,而要沿路监督运输。毕竟最方便的一条路线没有私兵护送等同于送死,二人只得接受这样的安排。

    二人带着十公斤海/洛/因驱车来到约定的地点,那是高速路旁的一个补给站。薛尚老远就看到了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的车辆也停在此处,原来他们也准备转移。此时,他只希望不要撞见戴昕怡。

    娄翼和薛尚分别拿了一部分海/洛/因找到接头的难民分发。薛尚分完手头的货回到吉普车旁等了娄翼一阵儿他才回来。

    “怎么这么久?”

    “买了包烟。”

    二人上车,跟在救援队车队后行驶。

    想着戴昕怡应该就在前面的车队里,薛尚始终有些心绪不宁。

    车队驶入临检关卡。由于此处太多自杀式炸弹袭击事件,路上新增了不少临检关卡,即便是国际红十字会的车队也必须接受检查,因为会有一些极端份子装扮成医护人员。因此包括戴昕怡在内的所有医护人员的医药箱、行李包等都得开箱检查。

    娄翼和薛尚倒是不担心,毕竟手头的货都分发了出去,那些人不会走这些正规通道,他们以此谋生,自然有他们的办法。就在他们耐心等待时,前方突然发生骚乱,人群嗡嗡哄哄起来,间或夹杂着呼喝声。

    薛尚与娄翼下车往前走去,越靠近,越能清晰的听见一个女声。

    “那不是我的……”是戴昕怡的声音,“it’s not mine……”她焦急的解释着。

    薛尚心下一惊,更加努力挤入拥堵的人群里,终于见到戴昕怡,她已经被警方铐上了手铐,一脸的冤屈,另一名警察拿出证物袋,从她身旁的医药箱中拿出一包白色粉状物装了进去。

    薛尚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和娄翼分发给难民的海/洛/因,怎么会到了戴昕怡的医药箱里。

    “这是怎么回事?”薛尚一把揪住刚刚挤过来的娄翼的衣领。

    娄翼还没弄清状况,短暂的茫然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怎么会这样?那……那是戴昕怡吗?”

    当时补给站的难民里有不少人身上有伤,救援队的医护人员见状帮他们处理过。难道是在那个过程里出了什么差池。

    小刘医生冲上前想去拉戴昕怡却被警察制止,他努力的用英语跟警察们沟通,但显然收效甚微。救援队里懂乌尔都语的工作人员也在努力解释沟通着。然而赃物面前,一切辨解都显苍白。戴昕怡最终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刘医生留了下来,救援队安排一名当地人陪他一起处理此事。然而他们都见不到戴昕怡,现下只能通知戴昕怡的直系亲属,或由直系亲属出具授权书给某人,才能与戴昕怡见面。

    薛尚和娄翼赶到警察局了解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于是他立刻联系了费铭璋。

    费铭璋没敢将全部实情告知贾细珠,只说戴昕怡在那边与当地人发生了一些摩擦暂时被警方扣留,由于现在他和戴昕怡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必须由贾细珠出具委托,他才能来处理这件事。贾细珠原本是要跟来,但她从前没有出过国,连护照都没有办,只得让费铭璋先去了解情况。

    费铭璋嘱咐沙莎照顾母亲,承诺一定将戴昕怡带回来。

第九章 因果轮回9

    薛尚和娄翼出现在俾路支,戴昕怡卷入贩毒,费铭璋刚跟二人见面就恨不得动手揍他们。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现在见不到昕怡,警方也不肯透露具体情况……”

    “你们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费铭璋打断薛尚的话,怒气冲冲的问。

    “我们来为赵冼贵寻找货源。”娄翼坦白交待。

    “找到了吗?”

    “没有。”

    薛尚没有接话,承认海/洛/因是他和娄翼带出来的,也帮不了戴昕怡。他们说不清那包海/洛/因怎么会在戴昕怡的医药箱里。

    费铭璋冷冷看着二人,他不相信娄翼的话。然而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救过他,一个母亲因他而死,他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他至少可以相信,他们没有理由害戴昕怡。此刻最重要的是怎么救出妹妹。

    费铭璋到来之前,二人已经为戴昕怡聘请了一位律师。律师详细询问了戴昕怡来到俾路支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有谁动过她的医药箱。然而救援队在俾路支待了十来天,无数人接触过医药箱,包括医护人员和他们救治过的难民、伤患。戴昕怡实在回忆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人或特别的事。

    律师用英语表述着他的建议,薛尚很快用中文翻译给费铭璋听。律师的意见是让费铭璋到中国大使馆去申请引渡,毕竟戴昕怡职业高尚过往记录良好,回国受审其证词被采纳的可能性相对较高。

    费铭璋有些惊讶,薛尚的英语居然这么好,一时间从前按下的猜测再度冒头。

    费铭璋采纳了律师的建议,即刻到中国大使馆提出引渡申请,然后去拘留所见戴昕怡。

    戴昕怡一见费铭璋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几天她经历了一生未曾经受的恐惧和委屈。尽管还未定罪,但在一个对女性极不友好又陌生的国度,承受这样的污名,四面高墙之下的戴昕怡几度有了轻生的念头。除了见到一名不会说中文的律师和一名翻译以外,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见不到。一向乖巧的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折磨。

    “哥……”戴昕怡张开双臂想要扑到哥哥怀里,却被一名女监制止了。

    费铭璋握住她手,让她坐在。二人隔桌相对,戴昕怡哭得有些停不下来。

    费铭璋安慰妹妹,“傻丫头,别怕,我已经向中国大使馆申请引渡你回国,马上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是……”戴昕怡抽抽噎噎的说,“我不记得……不记得那包海/洛/因是哪儿来的……贩毒是死罪……就算回国……我也……”

    “会有办法的,你没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费铭璋用力握住戴昕怡的手,给她信心。

    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他自己是蒙冤被判过死刑的,若不是父亲出手,何以逃出升天。如今浮城还有谁能帮得了戴昕怡,除非……

    薛尚此前就已联系过谭靖,明确告知谭靖,戴昕怡医药箱里的海/洛/因就是他和娄翼从曹可达那儿买来的,有必要的话他可以为戴昕怡作证。他的身份涉及国家机密,可以申请案件不公开审理,法庭也会对他的身份保密。谭靖向上级汇报后,告知他的应对方式正是引渡戴昕怡回国,可以说只要戴昕怡能被引渡回国,基本就会被无罪释放。

    当天夜里,娄翼将费铭璋约到酒吧。

    “真打算将你妹妹引渡回国?”娄翼似乎并不认可这个方法。

    “不然怎么办呢?”

    “贩卖海/洛/因达到50克就是死刑。”

    费铭璋沉默着,点燃了一根烟。

    “铭璋,你我都是被判过死刑又死里逃生的人,可你妹妹未必就那么幸运了。”

    娄翼相信,费铭璋也一定有这样的念头。

    “你有什么想法?”

    娄翼曾在费铭璋的帮助下越狱,费铭璋曾在费国华的策划下金蝉脱壳,这二人都曾用非法手段为自己挣了一条命,有些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在费铭璋看来,这样的想法太大胆,在异国他乡毫无助力的他们也实现不了。

    “你

    知道曹可达吗?”

    话题突然转弯180度,费铭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摇摇头。

    “他是你爸的生死之交,现在是金新月的大毒枭。坦白说,我和薛尚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的。赵冼贵想和他做生意,他提出让赵冼贵保你在浮城的平安。”娄翼回避了已经从曹可达那里拿到第一批货的事实,“如果你去求他,他一定会愿意帮你。引渡你妹妹回国的路上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

    “你是说……劫囚?”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来到中国大使馆,引渡申请已经审批通过,使馆工作人员告知他们,五日后将会安排引渡事宜。

    薛尚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而很快,这颗定心丸就被碾得粉碎。

    “薛尚,”一出大使馆,费铭璋就对薛尚道,“咱们走一趟。”

    这个咱们也包括娄翼,此时娄翼已经上了吉普车,坐在驾驶坐上等着二人。

    “去哪儿?”薛尚预感到费铭璋可能要节外生枝。

    “上车再说。”费铭璋坐上副驾,薛尚只得坐到后座。

    一路上,费铭璋一言不发的抽着烟。直到车行至戈壁,薛尚意识到他们这是打算返回瓜达尔港。去哪里能干什么,很显然是去找张赫。然后呢?

    “停车!”薛尚喝道。

    娄翼很顺从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铭璋,你到底想干什么?”

    “求曹爷救昕怡。”费铭璋平静的回答道。

    原本,这是他和娄翼商量好的计划,并非必须让薛尚知道。但来到俾路支的这两日,他感觉得到薛尚依然很在意戴昕怡。如果他对薛尚身份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似乎能解释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和戴昕怡分手。所以他要告诉薛尚自己的计划,只要薛尚真的是警察,就绝不会允许费铭璋冒这样的险。他要从薛尚这里拿一颗定心丸。

    “怎么救?”薛尚气息略显急促,他当然知道曹可达能用什么法子救戴昕怡,但这样等同于在拿戴昕怡的性命冒险。“咱们不是已经申请引渡了吗?只要回国……”

    “难道回国就能判昕怡无罪吗?”费铭璋并非质问,而是疑问,他希望能从薛尚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薛尚欲言又止,焦虑的拉开车门下车,忍不住掏出了烟。费铭璋也跟着下了车。

    “如果你不愿意,我和娄翼去就好。”费铭璋显然还在试探薛尚,试探他的真实身份,试探他对戴昕怡的感情。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薛尚一把将手中的烟摔到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有太多无法言说的苦衷,那些苦衷堵得他胸口发慌。“可是你们觉得你们这种办法真的能够救得了她吗?别说你们能不能把她救出来,就算你们救她出来,她也会变成通缉犯,你让她以后怎么生活?”

    “至少这样可以让她活着。”坐在车内的娄翼开口道,“薛尚,你没有坐过冤狱,你不会明白那种绝望。”

    娄翼的事,薛尚听费国华讲过。至此,他再也无言以对。

    “走吧。”费铭璋拉开车门,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铭璋,”薛尚拉住费铭璋,近乎祈求的,“昕怡不会有事的,你让她回去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费铭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你能保证昕怡回去一定没事?”

    薛尚沉默了。

    “薛尚,”费铭璋决定不再绕圈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警察?”

    薛尚甚至有了将真相脱口而出的冲突,后视镜中娄翼的目光却让他最终选择了否认。

    “不是。”他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意味着在赵冼贵那里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费铭璋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上车吧。”

    薛尚愣在原地。坐回车内的费铭璋开口道:“跟不跟我们去救昕怡,你自己决定。”

    娄翼发动了汽车,等待着薛尚。这是一辆上去就下不来的车,这是一条走了就不能回头的

    路。

    终于,薛尚还是上了车。

    三人联系上张赫,费铭璋表明身份,提出想见曹可达。很快,三人便坐上张赫安排的车辆,上车后,通通被蒙上了双眼。

    曹可达选择在自己的府邸跟费铭璋见面,足见对他的重视。娄翼说得没错,这位曹爷与父亲交情深厚,只要费铭璋开口,他应该会愿意出手相助。

    大毒枭的府邸自然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具体位置,不同于赵冼贵将赵府建在深山中,以路线的迂回和地势的险要作为自己的防护手段,曹府建在一片丛林中。如若能确定具体位置,不难攻克。

    时近黄昏,费铭璋三人终于抵达曹府。摘下眼罩的那一刻,费铭璋以为自己来到了中世纪的王室古堡。

    曹府的风格是洛可可式建筑,洁白的外墙配以弧形门窗,房檐盘曲缠绵,雕刻卷草舒花,显得格外细腻柔媚。很难想像,这里的主人会是一个饱经腥风血雨的大毒枭,但想到他还有一个女儿,费铭璋倒觉得,或许这是曹可达为女儿搭建的公主城堡。这样的错觉,自然是源自于他还没见过曹宏本人。

    这会儿,曹宏不在,曹可达正坐在庭院里打理一盆兰花。见费铭璋到来,便放下手中的活,立刻起身向他走来。

    “铭璋?”金丝边眼镜衬得曹可达愈发像个大学教授,见到故人之子的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与那晚跟娄翼、薛尚见面时的曹爷判若两人。

    “曹爷。”

    “叫达叔。”

    “达叔。”

    四人坐在了屋内一扇落地窗前,普什图族的女佣端来红茶,然后匆匆退下。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记得你爸是不贩毒的。”

    费铭璋同娄、薛二人一起到来,至少证实了那晚娄翼说他们是费铭璋的朋友这句话是真的。

    “我妹妹……”费铭璋见曹可达对他的态度如此热情,便直接说明来意,“就是我继父的女儿,她是个护士,跟随国际红十字会在这边参与救援,结果卷入了一起贩毒的案子。”

    曹可达有些惊讶,随即看了娄翼和薛尚一眼。

    “她一直很听话,绝不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她是被冤枉的。”费铭璋急忙解释到。

    对于曹可达而言,这并不重要,只要费铭璋开口,就算戴昕怡真的参与贩毒,他也会帮忙营救。

    曹可达沉吟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费铭璋的面质问娄翼和薛尚,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这二人的确在帮费铭璋,想来这件事未必就与他们有关。这会儿三人一起过来,显然他们也是打算帮费铭璋救他的妹妹。

    “达叔,我实在没有办法……”

    “你希望我帮你劫囚?”曹可达直接点明费铭璋的来意,“没问题,人、枪我都可以给你。你最好向中国政府申请引渡你妹妹,这样我们可以在路上动手,成功的机率也大的多。”

    曹可达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和,费铭璋感激的说,“谢谢达叔,我们已经申请了引渡,五天后就出发。”

    “好,你先回去等消息,我来安排。”

    离开曹府,回到旅馆时已经午夜了。娄翼先回了房间,薛尚仍然不甘心的跟在费铭璋身后,劝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如果劫囚,必然要杀很多警察,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除了那次为救霍宸,费铭璋从没杀过人。他不是娄翼那样踩着别人尸骨活下来的人,他对生命也有敬畏,但那又怎么样?

    “那如果死的人是昕怡,你在乎吗?”

    那是自己的妹妹啊,倘有余力,他愿意尊重每一个生命,但必须要有所取舍时,他当然只能选择自己的亲人。

    生存机会有限,必要时只能相互倾扎。如果活着要以毁灭其他生命为代价,那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薛尚斩钉截铁的说。

    然而他依然不能说出他的身份,他无法忘记自己的使命,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仰。

第10章 因果轮回10

    杨连生接到曹可达的命令时刚跟曹宏一起和人火拼了一场。

    曹宏开着吉普车,拿着67的左手伸出窗外,兴奋的呼喝着,对刚刚那一战显得很满意。正在这时,杨连生的电话响了。

    “你爸。”杨连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淡淡对曹宏道。

    曹宏立刻噤声,将67收回来,乖巧的双手握住方向盘,仿佛曹可达就坐在身边。

    “曹爷……好……”简短的对话后,杨连生挂断了电话。“费铭璋也来金新月了。”

    很显然他们都知道费铭璋是谁。

    “费伯伯居然让他儿子……”曹宏以为费铭璋是来找曹可达买海/洛/因。

    “不是。曹爷说他来救人,让我帮他劫囚。”

    曹宏沉默了片刻,“我也……”

    “不行!”杨连生立刻打断她。

    劫囚这种事只会让这位大小姐更兴奋,那片刻的沉默不过是在斟酌怎么让杨连生带她去。

    “哼!”曹宏孩子气的皱着眉,嘟起了嘴。

    杨连生转头向右,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曹宏这副模样总让他想起初见这个小丫头的时候。

    那时候杨连生由新疆出逃跑到克什米尔地区,身负重伤,不支晕倒。醒来时,已经漫天繁星,明月高悬。

    尽管意识回笼,但杨连生觉得自己这叫回光返照。他现在身处一大片沙漠中,不能走回头路,往前走很容易撞上当地军队,就算走运不被逮住,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没有补给,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杨连生想,人生自古谁无死。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充满豪气,连死都死得这么悲壮,一辈子也算值了。

    那时候的杨连生20出头,热血上头啥事儿都敢干,生死于他而言其实是一个不够具体的概念。最重要的是他无牵无挂,活了20多年其实活得都挺茫然,连活都没活明白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死。

    就在杨连生觉得身体越来越凉的时候,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灌入他的耳朵。没多久,他就感到身边一股热流,那辆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走到他身边。

    杨连生睁开眼,一张小圆脸上两粒葡萄似的眼珠正好奇的盯着自己。

    这是司机?杨连生有点吃惊,这还是个孩子呀,有10岁没有?

    小圆脸就是曹宏,她那时候已经14岁了,但天生娃娃脸,打小就不长个儿,显得像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当兵的?中国人?受伤了?”曹宏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杨连生脑子有点发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是愣愣的看着曹宏,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他想他是真的死了,这次再醒不过来了。

    直到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再度亮起,杨连生才发现自己得救了。眼前这个孩子居然还会做简单的手术。身上的子弹被取出,伤口也已缝合。他的几处枪伤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又没吃没喝,如果不是遇上曹宏,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曹宏将手里的面包送到杨连生嘴边。杨连生起不来,拿过面包,躺着啃。

    “我救了你的命,你以后就是我的人。看你一身军装,应该能打仗吧?以后就跟着我打天下吧!”

    杨连生差点噎着,哽了半天,才哭笑不得的说,“小朋友,你才多大啊?”

    曹宏突然双手撑在他脑袋边,死死的盯着他,“不许叫我小朋友!”

    我这是……被地咚了?

    边疆枯燥的军旅生涯中,有不少战友会看些小说,虽然大多数男生都不看言情小说,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比较“娘”的会有些与众不同的爱好。杨连生碰巧跟某个“娘炮”关系不错,在他那里看过一本,书里有过这种情节,不过通常是男主对女主。杨连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被咚的那一个,对方还是个小男孩。

    杨连生又不是同性恋,他立刻抗拒的去推曹宏。

    “本来就是小……”话没说完,他就发现,手心怼上了一团鼓鼓的……

    杨连生惊恐的收回手。

    曹宏的胸被他推得有点痛。她自幼丧母,5岁跟着老爸亡命天涯,接触到的大多数都是些糙汉子纯爷们儿。曹可达也不懂怎么对她进行正常的性别教育,除了不许她像那些糙大汉们一样不穿衣服,说女孩子不可以光着膀子以外,别的就啥也没说。连初潮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曹宏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快要死了,直到被照顾她的女佣笑话了一通,才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曹宏本来发育得就慢,这会儿**也才刚刚有点鼓胀的趋势,她连内衣都没穿过,被杨连生这么一推才觉得那块儿有点儿痛。

    “你……是女孩儿?”

    曹宏揉揉自己的胸,收回撑在地上的双手,坐在杨连生身边,“女孩儿怎么啦?”她拿起靠在墙上的一把99,“我一样能杀人,一样能打天下。凭什么不让我去?哼!”

    后来杨连生才知道,曹可达要出去跟人火拼,曹宏要跟着他去,曹可达不让,曹宏这才赌气,拿上枪开着车就跑了出来。

    这幕离家出走的戏码到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大概一周后,曹可达的私兵终于找到了曹宏。曹可达以为是杨连生救了女儿,便将他留在身边。杨连生也的确是个能打的狠角色,很快就得到了曹可达的重用,帮曹可达招兵、练兵,成了曹可达那支军队的队长。

    事实上,当年是曹宏救了杨连生,杨连生虽然并没有答应过跟着她打天下,但基本对她是有求必应的。除非过于危险或者容易被曹可达发现的事。像劫囚这种事,杨连生的判断是危险系数虽然可控,但毕竟是公然与警方作对。他不希望曹宏暴露,毕竟她还有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费铭璋三人跟着杨连生反复确认引渡行程路线,并确认了动手地点。杨连生集结30名私兵,一行人一同勘探现场,演练劫囚过程。

    直到引渡的前一天,费铭璋才终于抽出时间去看望戴昕怡。

    三人到达拘留所时,见小刘医生正用英语和警察吵架。他强调自己是戴昕怡的男朋友,两人准备回国结婚,指责警察凭什么不让他见自己的未婚妻。

    小刘医生也不是无理取闹,他和费铭璋错过了,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给戴昕怡办理了引渡手续,本来他也委托了律师,但警察告诉他已经有律师承办这起案件了。这几天以来,对于戴昕怡的情况他一无所知,眼见签证就要到期,他心急如焚,这才跟警察们吵了起来。

    他和警察对话的内容,娄翼和费铭璋是听不懂的,但薛尚听明白了。

    接待小刘医生的警察会的英语也不多,解释了半天说不通,见费铭璋来了,赶紧指给小刘医生看,让小刘医生问他。

    小刘医生急匆匆的走向费铭璋,“你是昕怡的?”

    “我是他哥哥。”

    “大哥,”这位小刘医生也是个见面熟,“昕怡现在到底怎么样?我今晚就得出境了,他们什么也不肯对我说。”

    “你是……”

    “他是昕怡的男朋友。”薛尚做出了解释。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苦涩。

    “啊,对……”小刘医生干脆承认道,他本就是个迷之自信的人,心想就算目前不是,以后也一定是,他相信戴昕怡无罪,等她释放后,无论如何也要追到她。

    “我们申请了引渡她回国,你先回去等消息吧!”其实费铭璋也不知道妹妹有了新的恋情算不算好事,毕竟劫囚成功,妹妹从此就要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

    “真的!昕怡没事的对吧?”小刘医生有些激动,他知道贩毒不是小事,只能寄希望于费铭璋找到可以洗脱戴昕怡罪名的证据。

    “嗯。”

    小刘医生吃到了定心丸,安心的离开。

    费铭璋这才去见戴昕怡。

    “哥……”戴昕怡一见到哥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

    “我一个人在里面好害怕,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看我?”

    “哥想办法找人救你啊!”

    “你有什么办法?”

    “昕怡,听着,我们马上

    会把你引渡回国,但是就算回到国内,贩毒也是重罪,所以咱们只能先把你救出来,再想办法找证据为你洗脱罪名。”

    “什么意思?”戴昕怡预感到,费铭璋可能会做出乎她意料的事。

    “明天引渡你回国的路上,我们会劫囚。”

    还好看守所里没有人听得懂中文

    戴昕怡大惊失色,立刻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警,压低声音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别怕,有人帮我。”

    “谁帮你?”

    “薛尚、娄……靳鹏,还有一群死士,那群死士是我爸生死之交的手下,绝对可靠。”

    “薛尚?”戴昕怡十分意外,虽然此前见过薛尚,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薛尚会卷入这件事。

    “是啊,这阵子他都快急疯了。”费铭璋其实不大相信小刘医生的话,或许很多事只有从戴昕怡这里才能获得答案。

    戴昕怡有些动容,却没有说话。

    “昕怡,那个刘医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戴昕怡摇摇头,“你怎么知道刘医生?”

    “他刚刚在外面要求见你,说是你的男朋友。”

    “可能他以为这样警察就会让他见我了吧!”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戴昕怡摇摇头。

    果然!费铭璋了解自己的妹妹,或许她这辈子只爱过那一个人,如果未来的人生都只能不见天日,那么能有这份爱恋在,总能多一份希望和念想。

    戴昕怡注意到费铭璋的眼神,赶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薛尚怎么会在这儿,我现在跟他没什么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费铭璋拍拍妹妹的手,微笑着对她说,“明天,你就自由了。”

    “那我还可以回家吗?我好想妈。”

    “当然,我答应过妈,一定会带你回家。”

    “嗯!” 戴昕怡终于露出了笑容。

    行动当天,一行人先在一处密林集结。

    “杨队长,如果可以,尽量别伤那些警察的性命。”这是费铭璋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

    薛尚欣慰的看向他。

    “放心,”杨连生道,“警察身上都有防弹衣,除非特别点儿背,否则死不了。”

    众人出发,来到环山公路附近的山丘上潜伏。

    大约半小时之后,押送戴昕怡的囚车自山下驶来,车队一共有5辆车,囚车位于中间。

    杨连生挥了挥手,一枚燃烧弹射向囚车底盘,小范围爆炸后,囚车底部着火,无法行驶。前后警车的警察迅速下车掏枪应对,与此同时,囚车内的押送人员也拉着戴着手铐脚镣的戴昕怡下车,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将戴昕怡困在中间。杨连生再次挥手,死士中有人开枪射击警察,许多警察手部及腿部中弹。敌明我暗,他们显得极为被动。一名警察开始拿着对讲机喊话请求增援,还未开口就被一枪爆头。费铭璋和薛尚皆是一惊,但他们明白,如果增援到来,他们谁都跑不掉。这位请求增援的警察,就是杨连生口中“特别点儿背”的。

    待押送警察全员失去反抗能力后,费铭璋等人从山丘上一拥而下。杨连生直接近距离开枪击毁了通讯器。倒地的警员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劫走了戴昕怡。

    费铭璋、薛尚跑向戴昕怡。娄翼开始在警察们的身上翻找着钥匙。

    “昕怡,快走。”费铭璋伸手去拉妹妹,却发现戴昕怡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戴昕怡看着那名被爆头的警员瑟瑟发抖,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来都是她救人,今天却是为了救她而有人被杀。一股罪恶感扑天盖地般将她罩了个结实,缚得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昕怡,你怎么了?”费铭璋以为妹妹是被吓坏了。

    只有薛尚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昕怡,这不是你的错……”

    戴昕怡抬眸看了看薛尚,又看了看哥哥。娄翼拿着钥匙解开了她手脚的束缚。费铭璋立刻背起她跟随杨连生撤退。

第11章 因果轮回11

    警察执行重要任务,一般都不会携带私人通讯设备,通讯器被杨连生击爆后,他们暂时没有办法联系增援。然而这也只能阻得一时,指挥处发现无法与执行警员取得联系后,就意识到发生了意外。

    费铭璋一行人刚刚将车驶出环山公路,就遇上了临检关卡。此处地势开阔,右侧是一片丛林。预料到警方行动的时间,最快也只能将关卡设于此处,杨连生早有准备。他们即刻弃车窜入公路旁的丛林,穿越路线早已演练多次,只要能躲过警察的枪林弹雨,很快就能将警方甩开。这片丛林不大,即极易迷路,未经演练的警察此刻只得全力追击,指挥中心给出指令,可以开枪击毙。

    入林的头十分钟是一场硬仗。杨连生的队伍训练有素,找好掩体对追击的警察进行还击。费铭璋当过兵,实战演习次次都是优,此刻也迅速加入到杨连生的部署里,为戴昕怡扛住警方的火力。娄翼和薛尚带着她迅速转移。

    警方的火力比想象中要猛,掩护圈最右侧撕开了一条裂口,警察突围追击戴昕怡,碰巧逃跑中的戴昕怡体力不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在她右侧的薛尚眼看一名警察向她举起了枪,立刻挡在她身前,与那名警察同时开枪。警察手臂中弹,长枪掉落,薛尚胸口中弹。

    “薛尚……”戴昕怡吓了一跳。

    薛尚回身,“没事,我们都穿了防弹衣。”然后一把背起戴昕怡迅速逃跑。

    娄翼和杨连生的人很快补上缺口,将警察挡在外围。

    终于,背后的枪声越来越远,他们成功逃脱了警方的追击。

    薛尚一直背着戴昕怡前行。戴昕怡搭在他胸前的手摸到了那个弹孔,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如果没有防弹衣……戴昕怡不敢想像。她太看不懂这个男人了。那一刻,他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才挡在她身前,还是出于本能呢?戴昕怡想起,初夜那晚她也曾这样被他背在身上下山,她当时许了个愿意,希望他能有一个家。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这样的背着你的时候,你说你看到了流星,许了个愿?”薛尚突然问戴昕怡,他们两想到了一块儿。

    薛尚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对戴昕怡说这个。戴昕怡现在是逃犯,和那个刘医生只怕也没有机会吧?他是想试探戴昕怡对自己的态度吗?薛尚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伤害她,凭什么还觉得自己会有机会。

    “不记得了。”戴昕怡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

    薛尚木然的点点头,又想到戴昕怡看不见,于是“哦”了一声,只是突然觉得嗓子很紧,那声音好像不发出来一般。

    在薛尚看不见的时候,戴昕怡悄悄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他还想怎么样?为什么这时候要说这个?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个通缉犯,未来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还能给他什么呢?他终会有一个自己的家,戴昕怡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只是那肯定与自己无关。

    一行人终于逃出丛林,杨连生早就在此处安排好了车辆接应。

    “你们先去伊斯兰堡,”杨连生递给费铭璋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到这家旅馆报自己的名字,我安排了人带你们过克什米尔,不过翻越喀喇昆仑山回家,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还好,那片山脉比较荒芜,只要避开边防也不太难穿越。”

    “嗯,”费铭璋接过纸条,“谢谢你,杨队长。”

    三人脱下防弹衣,连同机枪一起还给杨连生,然后带戴昕怡上了吉普车。

    费铭璋让戴昕怡坐在后坐,娄翼已经坐进了驾驶室,薛尚则立刻钻进副驾。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戴昕怡。

    费铭璋看了薛尚一眼,没说什么,坐到了妹妹身边。

    自俾路支到伊斯兰堡,他们不能走正规高速公路,因此有数十小时的车程。行驶了将近四个多小时才找一处补给站,戴昕怡在补给战的洗手间换下了囚服。

    费铭璋提出替换娄翼,让他休息一下。等薛尚买了点面包和水回来后,二人已经在前排坐好。他看了一眼换好衣服的戴昕怡,二人都有点尴尬,却也不得不上车。

    深深的夜色中,一辆红色的吉普车在不那么平坦却宽阔的路面上行驶。薛尚和戴昕怡坐得很开,中间还能再坐一个人。此刻,他正看着窗外,心却漂到了右边的人身上。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

    悄悄转头看向戴昕怡。

    女孩似乎是睡着了,却一直皱着眉,似乎是在做恶梦。

    薛尚见她有些发抖,轻声对费铭璋道,“铭璋,把冷气调小一些。”

    “没开冷气,这里夜凉。”

    “那把暖气打开吧!”

    “还有很长的路,还是省着点儿油吧!”

    这一路穷乡僻壤也不知有没有加油站,的确不能托大。薛尚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的搭在戴昕怡身上,生怕将她惊醒。

    薛尚本来准备好路上与费铭璋换换手,让他也休息休息,却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到了。”费铭璋唤醒了车上的三人。

    薛尚醒来时才发现戴昕怡是靠在他肩上的。二人尴尬了片刻,戴昕怡立刻下车,跟随哥哥进入旅馆。

    前台接待是一名30多岁的少妇,东方人,看到几人的肤色,便明白了众人的来历。无需费铭璋自报家门,便告诉他们,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日,晚上会有人来安排他们离开。

    四人被分别安排在了四间客房,费铭璋安慰了妹妹几句,让她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储备精力。餐点也被贴心的送到各自房间。

    夜里,一名旁遮普族青年男子来到旅馆,在那名少妇的翻译下,费铭璋得知他是受曹可达之托送他们穿越克十米尔的。男子将他们不多的行李放上

    一辆黑色商务车,并递给费铭璋一个旅行带,里面是一些手枪和上好子弹的弹夹。

    商务车上插着一面蓝色的小旗子,沿路路过不少军营都没有人拦他们。来到喀喇昆仑山脚下,已经是深夜。

    青年拿着一张地图,用带着口音的蹩脚英语给薛尚大致讲述了行进路线,并告诫他们,万一遇到边警,只能一杀了之。此处边界线辽阔,又在山里,岗哨之间距离遥远,只要干掉边警就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交待完毕,青年驾车离开。一行四人开始了徒步翻越喀喇昆仑山的旅程。

    按照那名青年指引的路线,一路虽然跋山涉水,但并不险峻难行。黎明时分,四人行至山涧处。

    戴昕怡的体力毕竟是不能跟三个男人比的,已经累得有些脱力。费铭璋提议大家在此处稍做休息,他们身上带着一些干粮和清水,费铭璋叫上娄翼一起,说是去采摘一些野果。

    从去伊斯兰堡的车上开始,薛尚就感觉到费铭璋是在给他机会,只是如果戴昕怡不肯给他机会,他又能有什么机会呢?

    二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坐在小溪边,许久都没有人开口。

    终于,还是薛尚打破了沉默。

    “那天,你男朋友去过警局,可惜警察不让他见你,他的签证到期就只能先走了,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薛尚似乎是想安慰戴昕怡,纵然往后的日子不见天日,也始终有人记挂着她,其实这个记挂她的人就是自己,他却只能借由别人来表达。

    戴昕怡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

    “不过你回去以后暂时别跟他见面,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等你脱罪了,你们再见也不迟。”说这话时,他甚至不敢看戴昕怡一眼,害怕只一眼,就让这表面上的洒脱崩盘。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戴昕怡不想说谎,她实在搞不懂薛尚到底想干什么。

    薛尚闻言,终于看向了戴昕怡,眼神中充满期待。

    戴昕怡决定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往后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方向,有些话现在不说,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你。”戴昕怡看着眼前涓涓流逝的小溪,想起从前与薛尚的点点滴滴,那些映在他眼底的喜悦和紧张,那些在意和爱意,怎么会是假的呢?然而他说那只是利用她,为求自保,却又在子弹袭向她时,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戴昕怡相信,那0.1秒间的本能反应,很难是经过缜密算计的理性选择。因为戴昕怡觉得,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毫不犹豫挡在薛尚身前,不管身上有没有穿防弹衣。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却要那样伤害我。我们之间是怎么走到今

    天这一步的?”时光如流水,一去不返,她和薛尚也再回不到当初。

    “我不知道……”薛尚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是啊,在他心中,戴昕怡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他怎么能忍心那样伤害她,“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说出这样生硬的借口。但如果他知道呢?知道她怀孕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使命,不顾一切的和心爱的女孩走到一起吗?

    “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戴昕怡悠悠的说,“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好高兴。我想告诉你,我怀孕了,我要做妈妈了,你要做爸爸了,我们就快要拥有一个家了。”

    薛尚的泪水刷的一下掉落,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到戴昕怡身边,一把拥住她。

    “昕怡……”薛尚悔不当初,“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戴昕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也已泪流满面,“你叫我……怎么还敢相信你。”

    薛尚决定,管他什么使命信仰,他不要再做那个为万家灯火负重前行的人,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戴昕怡,失去戴昕怡,万家灯火也照亮不了他的人生。

    “昕怡,你听我说,其实我是……”

    “你们是什么人,不许动,举起手来!”突如其来的喊话打断了薛尚,两名边警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

    遇到边警只能一杀了之,那名旁遮普族青年的话该死的应验了。这么广阔的边防线,他们偏偏就撞上了巡查的边警。

    “昕怡,你自首吧!”薛尚不想杀人,尤其不想杀害自己的同僚,“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戴昕怡看着薛尚,有些慌乱的摇着头,“不行,不行……”

    薛尚立即明白了戴昕怡的心思。他们在俾路支劫囚闹出那么大动静,如果戴昕怡被抓,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费铭璋和娄翼就在附近,如果这两名边警叫来增援,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没有,双手举到头顶。”

    戴昕怡拉起薛尚的手,转身逃跑。她自然不可能赞成薛尚杀人,薛尚甚至还没来得及向那两名警察表明身份,就被戴昕怡带着跑了出去。这下麻烦了,边警一定会开枪。

    果然,一声枪响,戴昕怡应声倒地。

    “昕怡!”薛尚心都要跳出来了,立刻拨枪面向两名警察。

    杀了他们,救下戴昕怡。一闪而过的念头,在看到两名边警的制服时转换成了脑海里的声音——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片刻犹豫间,两名边警发现此人居然是持枪暴徒,立刻调转枪口,对准薛尚。原本他们对戴昕怡只是以制伏为目的,那一枪只是打伤了她的腿,然而面对持枪的薛尚,依据规定,是可以直接击毙的。两声枪响,薛尚以为自己的结局是要死在同僚枪下了,一道身影却挡在他面前。

    0.1秒间的本能反应,易地而处,她果然毫不犹豫。

    第一声枪响时,就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费铭璋和娄翼,二人寻声赶来,正看到两名边警一人一枪射向戴昕怡。

    娄翼立刻开枪将两名边警击毙。

    此刻的戴昕怡已经倒在了薛尚怀里,奄奄一息。薛尚僵硬的接住女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孩嘴唇嗡动,声细如坟。。

    “昕怡……”冲到妹妹身边的费铭璋没听清,他小心的用手触碰妹妹的身体,还有温度,温暖鲜活,可却没有给费铭璋任何反应,连应该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也不再有动静。

    费铭璋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他答应过带妹妹回去见妈,妹妹才刚刚获得自由,为什么会这样?

    薛尚瞪着眼睛看着费铭璋,那一点一点黯然的眼神如一把刀将他的心削着一片一片,薛尚第一次明白了古人说的凌迟之苦。他双手紧了紧,戴昕怡温暖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

    她刚刚说了一句什么,薛尚的脑子一片空白,空白的让他焦虑难安,他一定要回想起来,她说:“为什么……你这么坏……我还是……舍不得……让你去死……”

第1章 因果轮回1

    初见时,你就戏弄她,见她哭得黎花带雨,你说:“你别哭啊,我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你要再哭,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哦,不对,先杀后奸,免得办事的时候还得看你哭哭啼啼,多没劲啊!”

    是啊,可真够坏的。那时候,你就喜欢上了她吧,陷入爱河的男人就是这么幼稚,越是喜欢人家越是要欺负人家。可是,你这么坏这么讨厌,她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你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睁开眼看到的是天使,天使大概是知道你不是好人,也会本能的抗拒你。可她越不理你,你越来劲,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伤来试探她。

    你蹲下身子假装不适,果然引起她的紧张与关心。

    “你怎么了?”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你低着头笑了,抬起头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胸了,被你气的。你说了,我在你们医院你就会全力救治我,你就是这么救治我的是吧,改天我要是死了,肯定是让你给气死的。”

    “无赖!”她气得一把甩开她,起身离去。

    她就是喜欢我。你如此自信的想着。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哪怕一次又一次被拒绝。

    你还记得第一次亲到她的那一刻。那个吻那么意外,虽然只是吻到额头,也有着初吻般的悸动。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退后两步,看到女孩紧张得直绾秀发。对了,她一紧张就爱不停的绾头发。

    然后你凑到她耳边,绾起她的秀发,轻轻的说,“你头发好香。”

    她的头发好香,戴昕怡的秀发抵住薛尚的下巴,清新发香和从前一样。

    “昕怡……”薛尚轻声呼唤怀中人儿的名字,他不相信费铭璋的判断,温暖的躯体和清香的秀发,这些费铭璋都没有感知到,他当然不知道她是如此的鲜活。

    娄翼走了过来,轻轻搭上戴昕怡颈部的动脉,然后对费铭璋摇了摇头,费铭璋落泪了。

    “不会的……”薛尚也立刻否认了娄翼的判断,将戴昕怡平放在地面,终于回过神的他,开始给戴昕怡做心脏按压。

    她说过,希望你能有一个家。你说过,只有她才可以给你一个家。你们曾经一起在浮城电视塔观景台述说着自己的成长,你当时说希望戴昕怡能实现理想,成为一名医生。你还说要养她。

    就在那晚,你们经历了初夜。在那样缠绵美好的一夜后,她为了哄你起床吃早餐,居然说如果过了9点不吃早餐就等于是在吃屎这样的话。

    费铭璋一定不明白,正在给妹妹做心脏按压这个周身都笼罩在绝望中的男人,为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他自然想不到薛尚的回忆里有多少能让他会心一笑的画面,那是支撑他在没有戴昕怡的岁月里能继续前行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就要彻底消失。刚刚还突兀露出笑容的薛尚,觉得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模糊。他使尽全身力气,为什么她的心脏就不肯给他一点回应呢?

    “为什么你这么坏,我还是舍不得让你去死?”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对了,是费铭璋被冤枉杀害何成的时候,她撞破了你跟费国华的对话,以为何成是你杀的,当你准备去找谭靖打探情况,她以为你要去自首。即便以为你才是杀人凶手,却依然紧紧的拉住了你,害怕你必须杀人偿命。她就是样,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你爱她还是玩弄她、利用她,她就是没法看着你去死。她永远挡在你身前,在你被她哥哥误会的时候,在你一次次遭遇危险的时候。她最后一次挡在他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舍不得你去死。

    可你不是坏人啊?你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你是好人,你爱她……你怎么能让她怀着对你的怨恨和误解就这样离开呢?你不能失去她啊!

    “昕怡,求求你……”一滴滴泪水酒落在戴昕怡渐趋苍白的脸庞,“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

    你一生最恐惧的就是失去她,为此你不惜伤害她与她分手,就算再无缘参与她的人生,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能收获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然而,到最后,你依然保不住她。

    薛尚再也没有力气了,双手颤抖的停留在戴昕怡胸口,无论他怎么呼唤也无法唤回此生至爱。他的人生彻底坍塌了。

    贾细珠睁开眼,戴昕怡正站在她床前。月朗星稀的天空,衬的眼前的女儿愈发如水般清亮。

    “昕怡……”贾细珠兴奋的拉住女儿的手,“你可算回来了。妈就说不让你去参加那个什么救援队,那去的都是些兵荒马乱的地方,出了什么事儿又没个人在你身边,你偏不听……”

    贾细珠絮絮叨叨的,却发现女儿突然落泪了。

    “好啦好啦,”母亲的责备也只是因为关爱,“回来就好了,傻孩子,哭什么呀?”

    戴昕怡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怔怔的看着母亲,依然在流泪。

    “怎么了?”贾细珠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想拉女儿坐下,却怎么都拉不动,她想站起来去抱住女儿,却觉得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身子沉沉的直往下坠。

    她不停的与自己的身体角力,却觉得不只双腿和身子,连脑袋也越来越沉,她抬不起头,看不见戴昕怡,就在这样的慌乱中,贾细珠终于惊醒。一身冷汗,大梦一场。

    沙莎正坐在床边,担心的看着她。

    “阿姨,你醒了?”

    “啊……”尽管已经从梦中醒转,贾细珠却更加不安。

    “是梦到昕怡了吗?”

    大概是她梦中呼唤女儿的名字,惊动了睡在隔壁的沙莎。

    “昕怡什么时候回来呀?”

    “铭璋昨晚不是来电话说就这两天吗?您放心,昕怡很快就回来了。”

    由伊斯兰堡出发之前,费铭璋给贾细珠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戴昕怡已经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回来。他原本想他们躲在文山那么偏辟的一个地方,戴昕怡正好可以和母亲安安稳稳的生活在那里,他再想法子找证据证明妹妹的清白。

    然而那通电话的两天以后,费铭璋正在广阔草原的柴堆旁,熊熊燃烧的烈焰正在焚化戴昕怡的尸身。

    那天,他从悲痛欲绝的薛尚手中抱走戴昕怡后,就没再见过薛尚。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薛尚没有抛弃戴昕怡,她就不会加入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如果最后一刻,薛尚及时开枪杀了那两名边警,戴昕怡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死。当然,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劫囚,而是让妹妹回国受审,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戴昕怡的死,他有责任,薛尚也有责任。他不想面对薛尚,甚至不想面对自己。然而最难以面对的,还是母亲。

    当他抱着戴昕怡的骨灰盒出现在母亲面前时,迎来的是母亲的巴掌。

    戴昕怡火化的当晚,他接到了沙莎的电话,他将戴昕怡的死讯告知沙莎,希望她能好好宽慰母亲,让母亲有个心里准备。

    “你还我女儿……”贾细珠拉扯着儿子的衣服,哭得肝肠寸断。

    她想起这个从3岁起就在身边的女孩儿,从畏畏缩缩的抗拒到渐渐接受她这个母亲。她还记得女儿第一次叫她妈妈,是她在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后,哥哥跑去教训了那些孩子,牵着她的手回来,贾细珠给她擦洗手上被抓伤的伤口。

    晚餐时,她坐在费铭璋身边,个子小,手也短,哥哥想吃什么菜就自己夹,可她夹不到。往常她都只吃面前的那一碗菜,可那天,她突然指着远处的一盘花菜对贾细珠说:“妈妈,我想吃那个……”

    她很少提要求,总是家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她总是努力让家人高兴,似乎只要家人高兴她就满足了。

    贾细珠

    哭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总以为刚刚的那一切也只是噩梦一场。看到费铭璋担心的守在身边,只冷冷的骂了一句,“滚。”

    费铭璋见母亲醒转,即刻退出屋去。

    沙莎在一旁劝慰道,“阿姨,铭璋也是没有办法,昕怡的案子就算回国也难逃死刑。”

    明白了女儿去世的前因后果,贾细珠却无法体谅费铭璋。

    “我们都知道昕怡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当年铭璋的事难道您忘了吗?如果不是费先生,他哪能活到今天呢?”沙莎却完全能理解费铭璋为何会决定去劫囚。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贾细珠不无悲凉的叹道,“他越来越像他爸了。”

    一个普通人,怎么有胆子去劫囚?然而费国华是什么下场?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小儿子进去了,女儿走了,贾细珠真不敢想像,大儿子会有怎样的未来。

    “昕怡就这么没了,”贾细珠又落泪了,“阿哲也快判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爸爸……”

    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彻心扉。

    娄翼帮费铭璋安排火化戴昕怡后又返回了泥泊尔,找到当地接应的蛇头,将剩余的海/洛/因带回浮城。

    由于发生了戴昕怡的事,很长时间没有人跟进这批货,导致娄翼拿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被几个接头人分发卖给了当地的毒贩子。娄翼没有跟他们计较,带着剩余不到5公斤的货回去见赵冼贵。

    “曹爷的意思是,只要爸您能保证费铭璋在浮城的安全,他以后可以给您大量供货,而且可以安排私兵走克什米尔那条线。这样就不必过几个蛇头的手,也不会被他们抽成。”

    明明是他们因戴昕怡的事而未能跟进,娄翼却将之描述成被当地蛇头从中渔利。这样的说辞倒也还算有说服力。

    “薛尚呢?”毕竟曹可达这条线,最初是薛尚帮忙接上的,赵冼贵想听一听薛尚的说辞。

    “他在俾路支遇到了戴昕怡,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儿被当地警方抓了,薛尚为了救她就和我分开行动。后来好像是去劫囚,但听说劫囚失败,戴昕怡死了。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娄翼挑挑拣拣说了个与他无关的版本,毕竟这件事牵涉到费铭璋,他得把自己摘出去。

    赵冼贵皱起了眉。原本他是打算扶植薛尚的。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他心中有数,赵拓担不起赵家的家业。都说女婿如半子,娄翼这些时日的表现的确让他满意,通过赵敏他也终于了解到那个在背后给赵拓出主意的人就是娄翼,而且为防赵拓抵触都是通过赵敏执行的。看上去既顾全大局又体贴细心。即便如此,赵冼贵还是不放心。人人都有野心,在赵冼贵百年以后,没有人能弹压的情况下他还会一心一意辅佐赵拓吗?但如果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有野心、有能力,就可以制衡他,在赵冼贵心中这个人选就是薛尚。他通过了赵冼贵设置的重重考验,相比最初娄翼被逼才娶赵敏的行为,赵冼贵反而更愿意相信他。

    赵冼贵看得出,薛尚非常在乎费铭璋的妹妹,这就很有可能成为他将来背叛自己的原由。劫囚一事,只怕就有费铭璋参与。现在费铭璋的妹妹死了,倒是一件好事。或许他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心情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很快,赵冼贵就撤回了对费铭璋的格杀令,并声称,在浮城的地头,如果谁敢伤害费铭璋,就是跟他赵冼贵过不去。

    这一招弄得江湖上人人懵圈。有传言说,费国华已经被判了死刑,而且没有上诉,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执行枪决,赵冼贵念及从前共同打拼的情义,决定对故人之子网开一面。更有人因此而觉得赵冼贵老了,竟也显露出一个江湖大佬不该有的心软和仁慈。

    什么传言都不重要了,起码,费铭璋终于可以带着妹妹的骨灰回浮城,终于可以见到羁押几个月的弟弟,也终于来得及和父亲告别。

第13章 因果轮回13

    “白衣倩影安何在,天使西去永伤怀。”这是许睿和万琪回到筒子楼时,看到对面房门口所贴的挽联。

    许睿心中一惊,看到房门虚掩着,赶紧推开。不大的客厅内,沙莎和费铭璋正在布置灵堂,戴昕怡的遗照已经挂在了戴山河旁边。

    “铭璋哥。”看到费铭璋回来,许睿本来很高兴,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懵。

    费铭璋看了一眼许睿,想牵出一个笑容,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却怎么也笑不出。

    “怎么会这样?”许睿看着戴昕怡的遗照,又环顾了客厅,没看到贾细珠,“伯母呢?”

    “在房间休息。”沙莎解释道。

    从文山回来的路上,贾细珠一直泪眼神婆娑,几度晕厥。女儿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费铭璋将许睿叫到天台,将戴昕怡的事告诉了许睿。

    “昕怡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许睿悲愤不已。

    认识戴昕怡的人都知道这绝不可能,但那又有什么用?香消玉殒,无力回天。

    费铭璋夹着烟的手轻轻颤抖着,再度回到浮城,让他感觉如何置身人间炼狱。大半故人已民逝,弟弟、妹妹、父亲,他一个也救不了。

    “铭璋哥,”许睿不安的问,“你有什么打算?”

    费铭璋没有回答许睿。这些日子有太多人问他这个问题,可他又能打算什么呢?

    第二日一清早,许睿和万琪刚开门就吓了一跳。狭窄的楼道内聚集了好些人,一个个黑西装加墨镜,黑社会标配。他们看到许睿开门,很配合的让出一条通道。尽管如此,许睿和万琪还是觉得穿越这条通道简直压力山大。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只要穿越这条通道,还要进戴家的门。

    短短几米的距离,二人费了老劲儿才挤到戴家门口,两名黑衣人看了他们一眼,墨镜后面是什么样儿的眼神,许睿也不知道。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的审视让他心里发毛。此时,另一个身影也挤到了戴家门口。那是许芸娇。头天夜里许睿打电话将戴昕怡的事告诉了许芸娇。

    几秒后,黑衣人双双让路,许家姐弟和万琪才得以挤进戴家。

    贾细珠正抱着戴昕怡的骨灰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费铭璋正站在他身边和几名黑衣人说着些什么。这几人没戴墨镜。

    见到许睿进来,费铭璋跟他们说了句“回头再聊”,几人便走到戴昕怡遗照前三鞠躬,费铭璋还礼后,他们便戴上墨镜,带走了门外过道里的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全部撤离后,等在六楼的送葬队才敢露面,楼道内迅速响起哀乐。

    许芸娇走到戴昕怡遗照前,看了又看,女孩音容宛在,笑靥如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居然一个个都这么走了。许芸娇比这筒子楼里的这帮孩子们都要早熟,即便是费铭璋,从前在她看来都是个不成熟的刺头。因而她与这些孩子们有着天然的疏离,不像弟弟与他们走得那么近。然而,对于戴昕怡,许芸娇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这是一个没有人不喜欢的姑娘。她不是因为穿上白衣做了护士才成为天使,而是因为她本就是天使才会穿上那一袭白衣去救死扶伤。或许连老天爷都觉得人间太肮脏,不舍得天使在修罗场里受难,要将她提前召回去吧。

    许芸娇三鞠躬后,看向费铭璋。她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费铭璋向她还礼后,她便离开了戴家。

    戴昕怡的事,她医院的同事还不知道,但不久以后,一些消息一定会传回来。她一向人缘好,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人直接到戴家来打听消息。费铭璋决定还是让贾细珠搬到自己那里去住,也避免她睹物思人。

    他走到贾细珠身边,握住她的手,“妈,可以出发了。”

    贾细珠看向费铭璋,既忧虑又无奈,“铭璋,你打算回头跟他们聊什么呀?”

    来人有两个贾细珠认识。一个是黄彪,一个叫蒋明杰

    ,是从前跟着费铭璋瞎混的两个孩子。

    费铭璋没吱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就像头天夜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许睿一样。

    这几个人除了黄彪和蒋明杰,另外两个叫陶烨和彭煜城,是费铭璋坐牢时认识的狱友。他们听闻赵冼贵撤销格杀令以后,就一直在打探费铭璋何时回浮城。昨天费铭璋一回来,他们就收到了消息,故而今天一早就来到了戴家。

    这几个人目前各为其主,两两相熟。他们的到来都是受各自老大的指派。正因为他们与费铭璋有旧交,老大才安排他们前来。只是没想到正赶上戴家办丧事。一行人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提到各自的老大想见费铭璋。但仅此一句就让贾细珠无比提心吊胆。

    “伯母,”沙莎解围道,“时辰到了,咱们先让昕怡入土为安吧。”

    沙莎昨晚住在戴家,和贾细珠一间房。自从和贾细珠一起去文山以后,她就像女儿一样一直陪伴在贾细珠身边。此刻的贾细珠最能听得进的就是她的话。

    安葬戴昕怡后,许睿向费铭璋大致讲了一下如意行的状况。如意行是目前昭天旗下唯数不多还在正常运营的子公司。

    费国华被抓后,昭天再度被查封。只是查来查去,也无法证明昭天的资金与费国华个人的资金存在混同,更无法证明公司参与了军火交易等事件。费国华的案件已经判了下来,尽管他是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但他自始至终不愿意透露上游交易人信息,隐匿犯罪,无重大立功,最终被判了死刑。之后昭天解封,费铭璋依然是昭天的股东和董事。这个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但首先,他要去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

    费国华没有上诉,死刑复核程序也已全部走完,三天后行刑。

    看守所内,父子两四目相对。

    眼前的父亲已经满头白发,费铭璋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半晌说不出话。

    “你回来了?”费国华打破沉默。

    “是达叔保的我。”费铭璋平复心绪,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复费国华。

    费国华点点头,这件事他听说过,“去看过宸宸他们了吗?”在看守得知昭天四虎家小惨糟灭门,费国华一夜白头。

    “嗯。”安葬戴昕怡的当天,费铭璋找到了杨家、霍家、温家和邓家人的墓地。

    据说有人去警局给他们收尸。在警方的极力保护下,此人的信息未有半点泄露,所以连费铭璋也不知道他是谁。

    “有空多去看看你几个叔叔。”费国华指的是邓磊、霍勇和温建国,“他们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为什么不上诉?”费铭璋问父亲。

    “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为什么要上诉?”

    “如果我来不及回来见您最后一面呢?上诉至少可以拖延时间,不是吗?”

    费国华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费铭璋从小就不在他身边,那种只有自童年才能培养出的依赖和牵挂,他从未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过。相认这些时日,费国华跟费铭璋的相处更像是忘年之交的朋友而不是父子。本来他以为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人生就走到头了。

    “而且对我来说,不是这样……”费铭璋终于忍不住哽咽道。

    费国华听懂了他的意思,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或许于法如此,但对于做为儿子的费铭璋,决不是如此。

    “铭璋,”人之将死,费国华本已坦然,但想到儿子的未来,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费铭璋低下头,任凭泪水无声滑落。

    费国华很想伸手摸摸儿子的头,他们父子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亲密的肢体动作。但此刻,他的双手被铁链限制在坐椅上,他抬起的手虚虚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落下。

    费国华忍住了即将溢出眼角的泪水,时间有限,他

    得给儿子最后的忠告。

    “我本来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可我知道你不会甘心。如果有些路你一定要走,记住,薛尚可以帮你,但娄翼不可信。”

    费铭璋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父亲。

    “时间到了。”言及于此,一旁看守的狱警突然打断二人的对话。法纪围护者怎能接受二人当着他的面讨论如何违法乱纪?

    “还有,做人做事要有底线,不可被仇恨埋没本心。”

    只来得及说出这最后一句,狱警就走到费国华身边,打开他手上的铁链,要将他带走。

    “爸!”眼见费国华走到会见室门口,从此天人永隔的急迫感让费铭璋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费国华的背影猛的一滞,眼里的泪水滑落到微微扬起的嘴角,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会见室的大门在费铭璋眼前关闭,最终费国华都没有回头。

    洁白的床单静静盖在沉睡的叶翠翠身上,她就那么躺着,一如既往。

    走得意外又匆忙,让费铭璋、贾细珠都来不及对叶翠翠做出安排。还好,这些日子,不知是她的确没有任何威胁,还是赵冼贵一时疏忽把她给忘了。总之,她依然沉静的躺在这里,这人间炼狱影响不到她分毫。

    病房门被推开,娄翼走了近来。

    “你回来了。”一句淡淡的问候。

    费铭璋回来的消息这几天在浮城的江湖中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费铭璋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叶翠翠这边,除了许家姐弟,就属娄翼来得最多。甚至一度,叶翠翠的病房总有保镖逡巡,直到发觉的确没有危险才撤离。这些都是照顾叶翠翠的护工告诉费铭璋的。费铭璋猜到,保镖应该是娄翼私下里雇的。

    “谢谢!”费铭璋真诚道谢。不只是为了叶翠翠,也为了戴昕怡。

    尽管最终没有带妹妹活着回来,但这一切原本与娄翼无关,他却一直尽心尽力的在帮他。费铭璋不是很明白,为何父亲要告诫他此人不可信。只是他也没机会再问了。

    “费先生……”娄翼斟酌片刻,终于开口道,“是今天行刑吗?”

    费铭璋点点头,转而看向窗口,阳光白得刺眼,却无法令他感到丝毫温度。

    “你弟弟否认了何成身上那几刀是他捅的,由于之前已经办成了冤假错案,这一次警方格外谨慎。虽然尸检报告称两处伤均可致命,但那是一人所为的前提下,才没必要做出区分。如果确实有另一个凶徒存在,你弟弟就有可能是故意杀人未遂,甚至可以办成故意伤害,毕竟他用的是砖头,那么至少有机会保下一条命。”

    费铭璋本以为娄翼会和其他人一样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想到娄翼却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赵冼贵搞定了现任公安局长贺伟,我旁敲侧击捞到了这些信息。”

    “之前阿哲就告诉过我他只是拿砖头砸了何成的脑袋,那后面几刀不是他捅的。一开始我以为是薛尚干的,但后来……”

    “薛尚?”何成之死与薛尚有什么关系,这一点娄翼自始至终都不了解。

    “嗯,我爸曾命令他干掉何成。”

    “可他没有这么做?是没来得及,还是?”

    “不清楚。”提到薛尚,费铭璋就想到了妹妹,于是立刻将话题绕开了他。“我能确定这事儿跟他无关,但我想不到到底会是谁。何成这样的人仇家不算少,有人暗算也不出奇。”

    “我有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是许睿?”

    这个猜测让费铭璋有些吃惊,他第一个念头是如今万琪和许睿在一起了,娄翼会不会因此针对他。然而娄翼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找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叶源不就是他杀的吗?”

    一个连好兄弟都可以杀害的人,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第14章 因果轮回14

    在费铭璋因何成案被判死刑那次,金幽珏就曾在黑市上出现过一次,那是许睿想救他而出的花红。费铭璋一度很感激许睿,现在想来,如果何成就是他杀的,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给自己赎罪。第二次,许睿终于成功卖掉了金幽珏,娄翼和袁飞鸿从买家那里打探到了卖家的信息。

    许睿,杀害自己的好兄弟得到他的金幽珏,连累娄翼坐冤狱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见天日,而这金幽珏原本就是娄翼家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帮赵冼贵作伪证陷害你吗?”不知为何,娄翼的话题突然转向了这件事,“其实那晚我并没有打开过你的钱包,或者说即便我知道了你和叶源的关系,我也不会这么做。你是我在浮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害你。可是,当时赵冼贵找人跟踪了我,拍到了当晚我与何成发生过冲突。他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把那些照片交给警方。我一朝被蛇咬,害怕自己又会被冤枉背上人命官司,不得不受他胁迫,我还天真的以为我的一句谎话对你没有多大影响,谁知道……”

    “谁知道他早就设好了局陷害我。” 娄翼坦诚相待,让费铭璋不自觉的更加信任他,也在心中更加否定了费国华对他的评价。

    “与其说是为了陷害你,不如说是为了拖费先生下水。”

    提到父亲,费铭璋一阵心痛,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父亲依旧是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佬。父亲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生的机会,最后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说,当晚的事,赵冼贵很可能知道全部真相。”费铭璋收回思绪,顺着娄翼的思路说道。

    “你弟弟的口供里提到,他打伤何成后就去见许芸娇,警方收到的那件凶衣就是他在许芸娇那里换下的。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还说当时赵冼贵也在场。关于这一点,赵冼贵是矢口否认的,而许芸娇也否认了。我猜测她有可能受到赵冼贵的指使或威胁,就单独去见过她一次。她的态度……怎么说呢,应该是有所隐瞒的。”

    费铭璋想起,当年自己背官司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刑法和犯罪的书籍,里面提到过案发第一时间,嫌疑人说的往往都是真话,谎言是在事后才一步一步形成的。所以许芸娇的证词对戴哲而言还是很有价值的。难怪在戴昕怡出殡那日许芸娇会那样看着他,她当时有什么话想说。她到底是因为害怕赵冼贵才不愿意给戴哲作证,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娄翼问费铭璋,“你弟弟和许芸娇到底是什么关系?”

    “情人。”费铭璋如实答道。

    “难怪我觉得许芸娇似乎还是很关心你弟弟……我想,我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要杀何成了。这或许就是许睿也要杀他的原因。”

    费铭璋有些不解的看着娄翼,这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赵冼贵曾经跟我说,他不介意许芸娇和别的男人上床。”说这话时,娄翼的目光有些虚焦,就跟当时对赵拓发表那番做赵家的狗有多好的言论是一样。

    费铭璋只察觉到有什么事在娄翼的脑子里过了一下,他当然猜不到赵冼贵对娄翼说这话的当晚,让赵拓强暴了万琪。

    “所以,”娄翼的神情恢复正常,“他有没有可能曾经将许芸娇送给何成?”

    这个猜测已经完全符合真相。

    “我爸曾经要杀何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跟赵冼贵有勾结。那么,许睿正是因为这件事杀了何成,所以许芸娇不愿意给阿哲作证。”

    “现在唯一能救你弟弟的方法,或许就是让许睿去自首了。”

    下午5:30,许睿准点下班。穿越还在营业的前厅柜台,黄昏十分,正是生意渐热的开始。

    在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后,如意行还能有这么旺的生意,许睿功不可没,这家百年老店终是没有因被昭天收购而走向衰败。

    许睿的能力和努力,费铭璋看在眼里。这个和戴哲一般大的男孩,早已长

    大成为一个男人,男人的责任感、担当他都有,男人的野心、阴险、狠戾他也一样不缺。费铭璋发觉,或许是看着他从小长大,对他的印象始终被孩童时的懵懂和天真掩盖,即便在叶源死后,费铭璋更多的也是回避他,因此从未真正将他看清。

    “铭璋哥?”走出营业大厅,许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费铭璋。

    “有空吗?”费铭璋掐灭手里的烟头,“一起吃个饭?”

    “呃……”许睿有些犹豫。

    “约了万琪?”

    “没关系,”许睿拿出手机,“我跟琪琪说一声,让她先回家。”

    二人上了费铭璋的车,费铭璋开着车在下班高峰期拥堵的道路上走走停停。

    “咱们去哪儿吃饭呀?”这是叶源去世后,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许睿忽然有些心虚,特别是车子一停下不动的时候,焦虑感就一点一点爬上心头。费铭璋一直不说话,他不得不开口打破沉默。

    “阿源死的时候我想:如果不是你,我和阿哲可能都没法儿活着回浮城。”

    这句开场白让许睿悚然心惊,他终于明白那股无由来的焦虑是为什么,其实从看到费铭璋的那一刻起,潜意识里,他就猜到费铭璋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许睿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的心理素质其实远远比他自己想像得还要好。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好好聊聊这些事了。许睿想。

    “我没有办法,你不肯放弃阿源,我也不想放弃你,所以只能牺牲他。” 自以为没坏透的人做坏事,总会为自己寻找道貌岸然的借口。

    “那晚阿哲也曾让我放弃阿源,他说我跟他才是亲兄弟,其他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他说得对。”费铭璋突然轻笑一声,然后看向许睿,“所以,在阿哲和你之间,我也只能选择保护他。”

    许睿莫明恐惧的看着费铭璋,不是很明白,也似乎已经明白费铭璋的话。

    “你杀了何成,应该是无意,嫁祸给了我,然后你想救我,虽然没能成事,但毕竟我逃出升天,这件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但是现在,如果你不去自首,阿哲就难逃一死。”

    前面的车已经开动,费铭璋的车却迟迟止步不前,后面的司机不耐烦的摁响了喇叭。

    许睿吓了一跳。

    费铭璋发动汽车。

    “你这是……要送我去公安局吗?”

    费铭璋没有说话。

    “铭璋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我姐和琪琪告个别可以吗?”许睿的心里素质的确了得,他很快便接受了现实,并迅速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费铭璋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再度因交通堵塞停下车辆,才开口道,“自首的话,不会判死刑的。”

    许睿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几分温情,许睿恍惚看到那个小时候他被欺负了就会站到他身前保护他的哥哥。

    “所以,我不会逃跑的。我只是想安排好我姐和琪琪的后路,她们在浮城,我不放心。”许睿也笑了起来,他能猜到费铭璋在想什么。“没错,金幽珏我已经卖掉了,如果我想逃跑,这些钱也够我过下半辈子的。你送我去碧海蓝天吧,我让琪琪也过去,交待完,我就跟你去公安局自首。”

    许睿知道费铭璋为什么会笑,跟他笑的原因一样,他们都在自嘲。因为他们终于明白了,人们做出种种选择往往不是基于是非对错,而是基于亲疏利害。就像他杀叶源,根本原因是贪图他手上的金幽珏。如果仅为自保,他可以一走了之,他没有,也不是为了保护费铭璋和戴哲,如果保护他们真的那么重要,就不会在杀了何成以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兄弟二人锒铛入狱。所以说到底,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费铭璋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没资格怪许睿杀害叶源,甚至不责备许睿连累他兄弟二人。人性都是自私的,他让许睿去自首,也不再找任何借口,就是为了救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许芸娇的别墅外,费铭璋先是看到匆匆赶到的万琪,而后隐隐听到别墅内女人的哭泣声。就在哭泣声渐歇

    ,他感觉许睿就要出来的时候,突然警铃声大作,几辆警车直接开到到了许芸娇家门口。

    带队下车的正是刑侦队的关胜。

    关胜看到费铭璋有些意外,他径直走到费铭璋身边,开口道:“何成的案子,是我们冤枉你了。沈局……一直耿耿于怀,希望能为你翻案。”

    费铭璋默默看着关胜,心里想的是不知道沈和平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虽然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但有他在,浮城或许不会乱成这个样子。继而又想到了屋内的许睿,难道他连自首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是费铭璋,这一点本来就没有错。翻案吗?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承认任何事情,都是在给当初帮父亲救他的那些人添麻烦,这种过河拆桥损人不利己的事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费铭璋”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他拉开车门,驾车驶离,身后发生的一切他控制不了,也与他无关。只是警察的到来让费铭璋明白,一定是赵冼贵将最后保留的关键证据交给了警方,他这是完全不肯给许睿一条生路。可是为什么呢?当初陷害费铭璋,一是为了拖费国华下水,二是为了对付沈和平。这一次最初没将许睿兜出来,应该也是希望贺伟也将这案子办成一个冤案,让他拿住贺伟的把柄,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万琪没有想到,她第二次爱上的人居然也杀过人,他们甚至就快要结婚了。

    许睿交给许芸娇一张卡,告诉她里面还有将近8000万,让她带着万琪离开浮城。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万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许睿除了杀过人还干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果然。

    “是卖掉金幽珏的钱吗?”许芸娇回答了万琪的疑惑。

    金幽珏?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将万琪打懵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断片儿了,只记得似乎是有人敲门,许芸娇去开门,然后/进来一帮警察带走了许睿。

    两个女人没了主心骨,在别墅里呆呆坐到半夜。

    “我……我得想办法……”终于,许芸娇缓过劲来,拿起电话打给赵冼贵。

    电话显示关机。这个点,赵冼贵应该已经休息了。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来过许芸娇这儿,许芸娇知道她对赵冼贵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就在此时,门铃再度响起。两个女人如同惊弓之鸟,愣在原地。直到许芸娇的电话响起。

    “喂……靳鹏……好……”

    这个名字,万琪也很熟悉,连同今日得知的关于金幽珏的真相,万琪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许芸娇开门,原来刚刚摁响门铃的就是娄翼。

    娄翼一进门,看到万琪也在这儿,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对许芸娇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琪琪,”许芸娇对万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不好叫车,”娄翼阻止了正准备起身的万琪,对许芸娇道,“咱们出去谈。”

    “好……”许芸娇跟着娄翼走了出去。

    虽然娄翼暂时什么都没说,但许芸娇有一个预感,他这时候来,没准有办法救许睿。这个预感,万琪也有。就在二人走到门口时,万琪突然开口道,“你有办法的,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钉狠狠锤进娄翼心里,他没想到,万琪居然会为了许睿开口求他,更没想到,这份恳求会让他如此心痛。他想,如果万琪知道许睿杀害叶源拿走金幽珏这件事,是否会恨许睿,在感情的天秤上是否会重新倾向自己?

    有那么一刻,娄翼几乎脱口而出“没有”,但当他回头时,神色平静得甚至有一丝温和,他宽慰的笑了笑,“放心,许睿不会死的。”

    万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娄翼说这句话,她甚至心怀侥幸的想,娄翼或许还不知道金幽珏的事吧。

第15章 因果轮回15

    那一夜,许睿和戴哲都知道费铭璋约了何成,想化解他和戴哲的矛盾。戴哲选择的是在何成醉倒后,拿板砖猛击他的头部。也说不清他究竟是想要何成的命,还是单纯在泄愤。

    何成满脸鲜血的样子其实吓到了戴哲,他没有去检查何成的心跳,而是仓皇逃走。他想,何成那个样子,应该是死定了吧。的确,如果不管不顾,何成肯定活不了。但尾随其后的许睿不希望有其他的如果,于是上前补了几刀。行凶之后,如薛尚所言,他将凶衣和凶器带到后巷去,在烧凶衣的时候被人打断,这些是薛尚根据物证状态做出的推测,他曾将这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打断许睿的人正是赵冼贵派去跟踪娄翼的手下之一。

    当晚,他和另一个伙计一起监视娄翼,娄翼推倒何成后,他们本来是要继续跟踪娄翼,却看到戴哲突然冲出来袭击何成,何成和赵冼贵的关系,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于是他让另一个伙计继续跟踪娄翼,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冼贵,等待他是否救人的指示。赵冼贵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次机会。于是给他的命令是,不必搭救,去找出那块板砖,等何成死了,再报警。谁知道下一刻,又出现另一个凶手。

    许睿的行凶过程被他拍了下来,直到许睿准备销毁物证时,赵冼贵指使他想办法拿到凶器和凶衣。于是他突然出现在巷口,许睿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逃跑了。

    整个过程有视频为证,没有疑点,许睿不是自首,很难免于死刑。

    “办法不是没有,”别墅外,娄翼在给许芸娇支招,“贺局现在算是赵家的人,如果赵爷肯开金口,让他把这个案子办成自首,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芸娇很绝望,“许睿本来就是打算去自首的,警察怎么会突然来了呢?难道……”

    许芸娇看着娄翼,她怀疑是赵冼贵将最后的证据交给了警方,他的目的或许是帮贺伟立功,进一步拉拢他。如果是这样,赵冼贵怎么可能还帮许睿开这个口。

    “如果是这样……”娄翼似乎也猜到了这个结果,“那就麻烦了。”

    “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许芸娇病急乱投医,拉着娄翼的胳膊哀求到,“你救过我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救救许睿……”

    “你别这么激动,冷静一点,”娄翼安抚道,“其实我也想到请赵爷开这个口有困难,只是如此一来,可能就要让你受委屈了……”

    “可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话说到这份儿上,许芸娇也猜到该怎么做了,像她这样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贿赂一个公安局长呢?

    “贺局长比较风流……”

    “你帮我,帮我想办法认识贺局长。”不等娄翼说完,许芸娇就急切的道。

    拿下贺伟是赵拓提出的,但具体执行却落到了娄翼和赵拓两个人身上。赵拓毕竟是赵家大少爷,姿态上不可能也不应该太低,但应酬公安局局长,还是需要一个能低头哈腰的。

    原本赵冼贵是打算让薛尚和赵拓一起做这件事,薛尚的性格向来圆滑,牛鬼蛇神他都搞得定。但一趟金星月之行后,薛尚没再出现,这件事不得不找其他人做。

    选择娄翼,自然与赵敏的力荐分不开,但让赵冼贵意外的是,赵拓居然同意了。在赵敏的努力下,赵拓似乎终于接受了他这几次的出头都是娄翼在背后帮忙这件事,也慢慢相信,娄翼是真心实意想做赵家的狗,他不必担心被取代。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外人面前享受娄翼对他这个大少爷的伺候,这充分满足了赵拓狗主人的自得。

    于是,娄翼很轻松的将许芸娇推到了贺伟面前。

    在赵家的地下赌场,许芸娇以荷官身份亮相。30出头的许芸娇保有着少女般姣好的面容,却又有着轻熟女的风情与韵味,即不显生涩,也不太过放浪。

    其实许芸娇很美也很迷人,只是在赵冼贵面前,她的任何手段都派不上用场,但换一个真正好色的男人,拿下对方对许芸娇而言真不是一件难事。

    当贺伟搂着许芸娇离开堵场时,刚巧碰到了准备前来跟贺伟玩几把的赵拓。

    赵拓呆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以致于根本没听清贺伟

    对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机械的点点头,看着贺伟带走了许芸娇。

    “赵爷的意思是,咱们手上最好多一些贺伟的把柄……”

    娄翼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赵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也是父亲的安排。

    “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用她,老爸就这么喜欢别人穿他的旧鞋!”赵拓不禁有些怒火中烧。

    父亲羞辱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找外人来羞辱他。

    “毕竟出事的是她弟弟,赵爷这是在给她机会。”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许芸娇成功请求贺伟将许睿的案子以自首提请检察院,同时还想办法让他将戴哲的案子办成故意伤害。

    顺水人情,对贺伟的利益没有任何伤害还可以取悦美人,何乐而不为。只是他不知道,他和许芸娇翻云覆雨的场景,连同他承诺许芸娇如何办案的那些话早就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拿到这个结果,赵冼贵十分满意。

    他原本打算用对付沈和平的那一招制伏贺伟,娄翼却告诉他费铭璋猜到了许睿是杀害何成的真凶,并成功劝服许睿去自首。

    赵冼贵知道娄翼和费铭璋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一点也是他默许的,毕竟他需要有一个人向他汇报费铭璋的动向。

    然而,如此一来,就不能一招鲜吃遍天了。娄翼提出不如卖贺伟一个顺水人情,帮他立功,同时再让许芸娇去贿赂贺伟,这样的把柄不比办了冤案来得小。

    娄翼的确不可多得。赵冼贵想。

    一件事,娄翼得到了赵冼贵的认可,趁机刺激了赵拓,还卖了费铭璋和许芸娇人情,获得了他们的信任与感激。

    是否可以再进一步了?娄翼掂量着。

    费国华下葬的那一天,娄翼也来了。

    没有葬礼,没摆灵堂。

    沙莎陪费铭璋去刑场认领了费国华的遗体,又陪着他一路去火葬场火化。

    费铭璋作主,将费国华与范舒合葬。他将费国华的骨灰盒放入墓地,娄翼就是这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如果那些大大小小的蛇头们知道费先生今日入土为安,一定会来送他最后一程。”

    “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才不许我声张。”

    墓地合龛,墓碑立起。

    沙莎知道他们应该有话要说,便和墓园的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费铭璋和娄翼也沿着小路往墓园外走。

    “真想不到当年翡冷翠的头牌,会这样洗尽铅华,默默陪在你身边。”娄翼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仿佛一声清脆的叮铃,敲醒了半梦半醒的人。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多到他已经忘了,或者说习惯了,习惯了这个女孩在身边,才忘了,她本没有这个义务。

    在文山好多个他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日夜里,一直都是沙莎陪伴着自己。她从来没有阻止他买醉,也不会说太多无济于事的安慰。她只是就这样默默的待在他身边。他想倾诉,她就倾听,他若沉默,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有一日,他从酒馆回家,沿着台阶拾级而下,走着走着,就地坐了下来,然后就断片了。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枕着沙莎的手臂。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醒了,赶快回家吧,免得阿姨担心。”

    “是你让她去缅甸给我爸迁坟的,对吗?”娄翼的话打断了费铭璋的思绪。

    费铭璋点点头,“要去看看你父母吗?”

    娄翼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费铭璋停下了脚步,“何时会是时候?”

    “你觉得呢?”

    “你有机会杀赵冼贵,也可以帮我安排一个机会。”

    “然后呢?失败了,命丧当场。成功了,被绳之以法或者亡命天涯,即便能不留证据,赵冼贵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娄翼说着,步步逼近费铭璋,“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吗?”

    娄翼的面孔近在直尺,那张眉清目秀的

    脸似乎凝结了刀削斧凿的冰霜。

    “你有计划?”

    “需要你配合。”

    “我能做什么?”

    “你是费国华的儿子,光是这一点,就可以做到许多事。听说最近不少地头蛇都在想法子接触你。就看你愿不愿意。”

    费铭璋沉默了。那些“回头再聊”的话,他始终没有和那些人聊过。事实上他一直回避着再与他们见面。

    “我知道,你有顾虑,”娄翼并没有选择步步紧逼,而是退了一步,转身继续朝园外走,“但你别忘了,赵冼贵只是承诺保你性命,可没说过让你在浮城有好日子过。”

    的确,费铭璋的日子可一点也不好过。

    费国华虽然戴罪身死,但他的合法财产还是可以被费铭璋继承,包括昭天的一切。然而经历了两次大风浪,昭天早已元气大伤,濒临破产。对于费铭璋而言,唯一能做的,只有将昭天有价值的业务分割出去。经过债权人会议决议,昭天召开了几场拍卖会。

    然而这几场拍卖会到场的都只有一个买家。一家刚注册不久的贸易公司,股东是两个完全不知名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过是两个代持人。这家公司的幕后实际控制人就是赵冼贵。

    因为拍卖当天,所有准备到场参与竞拍的授权代表们,无一例外的遭遇麻烦。轻则交通事故,重则莫明遇袭。事后,这些案子都被办成了治安类案件或交通意外,没有一个人需要因此负刑事责任,更无法将这些事跟赵冼贵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昭天拍卖的一切,无论是资产、股权还是项目通通被同一家公司以拍卖底价拿下。赵冼贵此轮可谓收获满满。此举激起了浮城无论白道黑道,大大小小的老板们巨大的愤怒。

    “铭璋,难道咱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说这话的是陶烨。

    他和彭煜城终于在费铭璋家楼下将他逮住。费铭璋知道今日无法回避,便干脆一个电话叫来了黄彪和蒋明杰。

    黄昏十分,五人坐在一家大排挡边吃边聊。

    “赵冼贵这是真的要在浮城只手遮天啊!”蒋明杰接腔道。

    “那咱们就把天捅个窟窿,”彭煜城忿忿不平,“去他妈的,铭璋,只要你一句话。”

    “怎么捅,去跟他火拼吗?”黄彪反问。

    “不行吗?”彭煜城脾气火爆,上起头来不管不顾,“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左右一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费铭璋被彭煜城逗笑了,“几年不见还学会作诗了。”

    “跟你说正经的,笑个毛啊!”彭煜城扯着嗓门儿吼道。

    “火拼得有火力,咱们有吗?”费铭璋指出,“别忘了,赵冼贵背后可是有齐二少撑腰。”

    “齐天这个王八蛋,兄弟和老爸他都不放过,迟早让人千刀万剐。”

    陶烨也寻思着,这小子又说了个成语,真是变得有文化了。

    彭煜城说出的是所有江湖人的心声。混黑道本就不容易,靠的就是一份团结,团结的基础是情义。的确,出卖、背叛在这个世界上比比皆是,黑社会就更加层出不穷,然而如果连至亲都可以出卖和背叛,这有违最根本的人性。试问有谁敢跟这样的人结交,谁不担心背后被他捅一刀。也只有赵冼贵,他太了解齐天,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拿捏齐天对于他来说太小儿科了。

    “铭璋哥,”即便多年未见,黄彪始终习惯这么称呼费铭璋,“硬拼咱们不是赵冼贵的对手,白道又有贺伟给他撑腰,咱们这是没办法了吗?”

    “如果只是想要一个人的命,再难,也总能想到办法,但如果……”费铭璋想到娄翼那句“太便宜他了”,“想让一个人输,就得断他的根。”

    “断他的根?”蒋明杰不解道。

    “让他断子绝孙,还是……”粗人彭煜城显然想歪了。

    “钱。”

    钱是所有人的命/根/子,没钱跟没命几乎是同义词。但如果一个人很有钱,却被人抢走,他也会坐不住的。最重要的是,比你的敌人有钱,你才有机会战胜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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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介绍:
上世纪80年代,费国华、赵冼贵、娄百川、涂兴强四人生活在中缅边境的浮城,本是好兄弟,一起合伙做玉石生意。然而费国华和赵冼贵却偷偷贩毒,事情败露,赵冼贵欲杀人灭口,被费国华阻止,娄百川留在了缅甸,至此四人分道扬镳。费国华为了向上爬抛弃了结发妻子,迎娶浮城大佬的女儿范舒为妻,然而在......修罗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罗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罗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