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因缘际会76
熊伟死了,卢圣也死了。卢圣的死,薛尚是通过谭靖知道的。这家伙常年吸毒,被强制戒毒多次,还曾因非法持有毒品蹲过号子。他的尸体是在一所ktv的男厕所里被发现的,死于注射冰/毒过量。
江湖传言,赵冼贵的毒源一部分来自果敢魏家,一部分出自于他自己的制毒工厂。冰/毒这样的合成毒品应该就产自于该工厂。
熊伟死得声名大振,传言都说不是买家黑吃黑,就是赵冼贵惩罚他首鼠两端,而卢圣却是死于他自己之手。薛尚仍觉得,这是娄翼的手笔。娄翼一直在和他较劲,这一局,娄翼显然大获全胜。
薛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谭靖,虽然只是他的直觉,但谭靖相信他的直觉。鲍育民车鉴在前,他们对付赵冼贵时只能保守,不能冒进。想要真正深入赵冼贵的核心生意,薛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么跟戴昕怡分手,便成了当务之急。
他已经躲避戴昕怡近一个月了。他想让自己学着去习惯没有她的日子,却发现这是没有办法习惯的,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忍耐。为了她的安全,为了自己的使命,他必须忍耐。
如果有朝一日,当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的时候,戴昕怡依旧孑然一身,他一定要用余下的一生来弥补现在必须对她造成的伤害。如果……薛尚不愿意多想,怀着对前一种如果的憧憬,未来艰险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两人再次相见,仍然是在薛尚的住所。薛尚已经不再将那里称之为家,因为他把门锁换了,戴昕怡再也不会进来。
戴昕怡几乎天天都来,却发现今天的门打不开了。有人从里面打开房门,是薛尚。
“你终于回来了!”
戴昕怡兴奋极了,正准备一把抱住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却听到房间里传来电吹风的声音。戴昕怡疑惑的看着薛尚,却发现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那种从前每次见面眼里都会出现的光彩荡然无存。
戴昕怡禁不住越过薛尚看向客厅里,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正在用吹风机吹着自己的头发,用的是戴昕怡放在这里的吹风机。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关掉吹风机,提起自己的手包往门口走来。
女孩走到薛尚身边,戏谑的看了看戴昕怡又看了看薛尚。那眼神颇有些品咂的意味,仿佛戴昕怡是个什么稀罕物。
这样的场景莫明熟悉,跟那些狗血情感节目里的捉奸在床如出一辙,但它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这一刻,戴昕怡仍不相信薛尚会做这样的事。
女孩拍拍薛尚的肩,一副老司机的模样,“昨晚还没折腾够啊?不过这姑娘看上去倒斯文,不知道床上是不是也一样那么斯文呢?”
说这话时,女孩的目光从薛尚移至戴昕怡,眼里戏谑的笑意更深了。
“行啦,我累了,可不能陪你们玩儿双飞,先走了。”女孩说罢,从戴昕怡身边轻巧的穿了过去,脚步还带着某种节奏感,似乎异常高兴。
双飞?虽然戴昕怡很单纯,但也大致猜到女孩话里的意思,她到底是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的情景,戴昕怡却一直在心中否定着,凭她对薛尚的了解,她相信薛尚不会这么做。此刻的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薛尚,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样的眼神几乎将薛尚努力捍死的心房生生撕开一条鲜红的伤口,他本来想等戴昕怡发问,却不得不抢先开口,再多一秒,他都会在这样的眼神里弃械投降。
“以后你来之前,最好提前打个招呼,我这里不一定什么时候都方便。”冷漠的言辞总算拉回了薛尚的理智。
戴昕怡眨眨眼,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楞楞的举起手里的钥匙问薛尚:“我,我怎么……打不开你家的门。”
“我换锁了。”
戴昕怡放下举着钥匙的手,呆呆的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一安静下来,薛尚就觉得受不了,为什么戴昕怡不骂他,不质问他,只是这样无助的站在他面前,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将一切都告诉她。但他不能这么做。
“找我有事吗?”薛尚再度开口,声音一样那么冷漠。
戴昕怡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终于觉察到什么似的红了眼圈,强忍着泪意道:“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对我?”
还好,落泪之前她说话了,不然薛尚真没有信心可以把这场戏演下去。
“那我应该怎么对你?”
戴昕怡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是微微的摇摇头,似乎在说你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不会的。
“你是我的免死金牌,你忘了吗?”
语言有时也是利刃,只是刀锋能迅速划伤戴昕怡,刀背却是钝刀割肉。眼前的女孩有多痛苦,薛尚只会比她更痛苦。
薛尚将准备好的说辞一刀一刀向戴昕怡捅去,“当初费国华处处压赵爷一头,他又要杀我,我当然要讨好你,如今浮城大佬的头把交椅已经被赵爷坐得稳稳的了,我还要你有什么用?”
戴昕怡的眼泪刷的从眼眶掉落,滴滴撒落在地面上,如强酸一样腐蚀着薛尚的心。
薛尚掏出一根烟点燃,这让他能稍稍回避几秒戴昕怡的泪水。如果戴昕怡还有心绪仔细观察,会看到他点烟的手有些发抖。
深吸一口尼古丁,薛尚突然对戴昕怡露出一丝笑容,那曾是戴昕怡最眷恋的,如今却仿佛冰锥般让戴昕怡彻底寒心。
“你哥说过我不是好人,为什么不相信她?”
戴昕怡张了张口,仿佛想说点什么,然而嗓子疼得要命,疼到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离开。
戴昕怡扶着墙壁,缓缓向电梯方向走去,她仿佛脱力一般,必须借助外力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
薛尚赶紧回屋关上门,连一眼都不敢再看戴昕怡。他拿下嘴里的还剩五分之四的烟头,直接在手心里捻灭。火热的灼痛感稍稍缓解了些许心头的窒息感。
他告诉自己,结束了,全心全意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这日之后,原本以为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戴昕怡,想不到没过两天他们又见面了,还是在那样一种决绝的场合里。
费铭璋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在跟踪娄翼。他的身份是赵冼贵的女婿,但却另外有一个女朋友,当他告诉娄翼赵冼贵打算除掉那个女孩时,娄翼眼里的恐慌是真实的。回想起他送娄翼去骏熙园向赵敏求婚时的情景,娄翼娶赵敏分明就是被迫的。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尽管娄翼行事狠辣,跟他一同为赵冼贵工作期间处处针对他,但他毕竟与赵冼贵之间是有裂痕的。他想了解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在想什么,看看有没有拉拢的机会。
电话里传来费铭璋近乎暴怒的低吼声,“你个王八蛋,现在立刻给我滚去黄石路的妇科诊所……”
“什么?”薛尚有些不明所以。
他并没有打断费铭璋,是费铭璋气得话没说完,听筒里传来他因为愤怒而发出的粗粝喘息声。
“昕怡正在那里堕胎!”终于平复几分的费铭璋吼出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薛尚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半晌愣在原地没有反应。原来那日戴昕怡来找他,真的是有话要跟他说的。
还来得及吗?薛尚在附近转悠着,想找到自己的车立刻飞奔去诊所阻止戴昕怡,转了两圈才记起为了不被娄翼发现,他的车停得有些远。片刻的六神无主后,他终于镇定下来,回想了一下自己将车停在哪儿,赶紧去找自己的车。此刻的他恨不得有瞬身术,能够立即出现在戴昕怡身边,阻止她打掉他们的孩子。
沙莎是无意中知道戴昕怡怀孕的事情的。这些日子她跟着费铭璋在各个工地转,帮他给工人们发工钱、记账。忙过一阵子后,她的事情就没那么多了,昭天账户被查封,很多事情没办法运转。费铭璋和杨大虎几乎每天都要去拜见一些供货商。虽然他现在借到了钱,可以支撑未停工项目的运转,但很多供货商见势不妙,怕惹上黑社会的嫌疑,都不敢再给他们供货。于是费、杨二人白天先礼,不识抬举的,邓永贤晚上后兵。
闲下来的时间,沙莎多数都在医院照顾叶翠翠。就在2个小时前,她在给叶翠翠洗换下的衣物时,听到洗手间的另一侧传来两个女孩的窃窃私语声。
“什么,昕怡姐怀孕了?你怎么知道的?”
“就上星期值夜班的时候嘛,我看见她悄悄去化验室。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像特别好,我就好奇问她怎么了,她好像挺不好意思的,又不愿意说。我就好奇嘛,也悄悄去了化验室一查,就是怀孕的数值。”
“那也不能证明是昕怡姐的数据啊?”
“那晚没什么病人做检查,我查了化验时间,就是昕怡姐进去的那阵儿。”
“可没听说昕怡姐要结婚哪!”
“是啊,她男朋友好像很久没来医院接送她上下班了。”
“难道不想负责?”
“不会吧,他男朋友对她挺好的,而且以前追昕怡姐追了好久呢!”
“男人嘛,不都是到手了就没兴趣啦!”
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算啦算啦,除非昕怡姐自己说,否则你就当没看到吧!也别再跟其他人讲了。”
“嗯!”
戴昕怡和薛尚的事沙莎了解得不算多,只知道当初费铭璋是强烈反对的。她认识的薛尚是个很讨人喜欢很有亲和力的男人。当初薛尚招她入职,虽然安排她做了费铭璋的秘书,但他毕竟是如意行一把手,有些工作上会和他打些交道。沙莎对薛尚的感觉是这个人很阳光很开朗,大部分时间都是与人为善的。
但一个男人平时如何为人处事跟他在感情上渣不渣是两马事。沙莎想,既然费铭璋当时强烈反对,没准就是他从男人的角度出发感觉到薛尚是不靠谱的。
而戴昕怡,沙莎对她的印象很不错。特别是叶翠翠出事以后,沙莎经常来医院,戴昕怡只要有空,也会过来照顾叶翠翠。二人慢慢熟络起来。沙莎觉得戴昕怡真的是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儿,单纯又善良。这份美好是沙莎羡慕的,她看得出尽管从前戴家的经济环境不好,但却很疼爱这个女孩,把她保护得很好。这么好的女孩,如果哪个男人辜负了她,应该会后悔一辈子吧!沙莎从心底里希望事情不是那两个小护士所说的那样。
干完活儿,已近黄昏,沙莎准备回家,回家前,她决定去看看戴昕怡。
沙莎来到护士站,正好戴昕怡拿着病案往外走。
“昕怡……”
戴昕怡居然没有反应。
“昕怡!”沙莎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戴昕怡这才听到,看向沙莎的眼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回应道:“沙莎,你……又来看翠……看我嫂子吗?”
叶翠翠结婚当天发生意外,戴昕怡还没习惯改口。
“你怎么了?”戴昕怡的神情,沙莎太熟悉了。
虽然出身欢场,但是没有哪一个风尘女子是从一开始就学会无情无义的。她们也曾渴望过上岸,将希望寄托在某个看似与众不同的客人身上。然后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失望,才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铜皮铁甲。戴昕怡的这份恍惚,和从前那些深受打击的姐妹一模一样。
沙莎的问题让戴昕怡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没什么呀。”
有些话,沙莎不好明说,只得温言道,“那就好。”
寒暄两句后,沙莎便告辞了。但她始终不放心,就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等戴昕怡下班。
如果戴昕怡真的怀孕了,薛尚应该会来接她。虽然戴昕怡的神情已经充分说明那两个小护士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但沙莎仍希望能看到奇迹。
坐了大约半小时,戴昕怡下班了。走出医院的她,仿佛是不必再像工作中必须人前欢笑一般,看上去更憔悴了。她走向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奇怪,如果回家,她应该就在医院门口左手边的公交站坐车啊,马路对面和她家的方向完全南辕北辙,她这是要去哪儿?
沙莎不放心,在看到戴昕怡上车后,便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过去。
公交车到站必停,沙莎只得让出租车司机也每站一停。终于,戴昕怡在黄石路站下车了。
沙莎从出租车上下来,继续跟踪戴昕怡,发现她走进了一家妇科诊所。
女人的直觉,让她立刻意识到戴昕怡是来这儿干什么。这可如何是好,要阻止她吗?她跟薛尚真的分手了吗?
第七十七章 因缘际会77
妇科诊所在二楼,沙莎爬上楼梯,推开门,前台的美女立即用标准的接待腔说了声“欢迎光临”。
沙莎环视诊所,左手边是手术室,右手边是诊疗室,前台背后还有些空间,应该是接待室和办公室之类。有两个女孩坐在诊疗室门口候诊,没看到戴昕怡。
“我妹妹叫戴昕怡,她是不是在这儿做人流手术?”
沙莎的问话让前台的美女愣了一下,“额……我们是不可以泄露客户……”
“她是我妹妹,做这种手术不用人照顾吗?”
前台美女的反应让沙莎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犹豫了片刻,前台美女终于松口,“那您跟我来吧。”
说罢便引沙莎往前台后面走。
“一会儿见着您妹妹了,可别骂她。没有女孩愿意走到这一步的,她肯定已经非常伤心了。”
“嗯。”沙莎点点头。
前台美女将沙莎引到了一间休息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戴昕怡温柔的“进来,”便推开门,让沙莎走了进去。
沙莎的出现,吓了戴昕怡一跳。前台美女关上房门,让“姐妹”俩自己聊。
戴昕怡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沙莎坐到戴昕怡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这件事薛尚知道吗?”
这个名字就像戴昕怡的死穴,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却在听到这个人名字的那一刻,防线溃堤了。戴昕怡的眼泪刷的掉落。
沙莎心疼的搂住戴昕怡,“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你的家人?”
戴昕怡边流泪边努力的摇着头,嗓子又被哽住了,她恨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哭得这么伤心,一哭起来就说不出话。
这时,一名护士推开门,“戴昕怡……”见到这情景愣了一下,不过也许对见怪不怪了,只是毫无情绪的说了一句,“走吧,到你了。”
戴昕怡擦了擦眼泪,站起身。
“昕怡,”沙莎拉住她,“非得这样吗?”
此刻戴昕怡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轻声叮嘱沙莎,“千万别告诉我家人,尤其是我哥。”说罢,随护士一起去了手术室。
这样的事,沙莎也没有办法。她一个人在休息室里不安的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打给了费铭璋。
费铭璋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叶翠翠的病房出来。这段时间他太忙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看叶翠翠了。本来打算看望叶翠翠后,顺便接戴昕怡回家一起吃饭,他也很久没见自己的家人了。想着,如果碰见沙莎就拉上她一起。她一个人在浮城无亲无故,费铭璋希望她能和自己的家人走得近一点,免得独自一人孤苦伶仃。
谁知她俩都不在。
“铭璋,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沙莎的声音有些沉重。
“在医院,刚刚去看了翠翠,本来准备接昕怡一起回家吃饭,她已经下班了。你在哪儿?要不,一起去我家吃个饭?”
“我……我现在和昕怡在一个地方。”
“什么?”这种说法太奇怪,在一起就在一起,什么叫在一个地方?
“我们在黄石路的妇科诊所……”沙莎希望费铭璋能听懂,毕竟戴昕怡不可能在自己工作的医院堕胎。
“黄石路的妇科诊所?”费铭璋一直是直男思维,不怎么懂女性的弯弯绕绕,“昕怡想跳槽吗?”
“……”沙莎有片刻的无语,“她在堕胎。”
电话里静默了数秒。
“好,”费铭璋的声音冷了许多,听起来像暴风雨的前兆,“我马上来。”
戴昕怡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挂着汗珠。沙莎赶紧上前搀扶她,二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你有口红吗?”戴昕怡坐下后突然问沙莎,“我平时上班不能化妆,所以就没买。”
沙莎知道戴
昕怡怕被家人看出自己的脸色,可她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费铭璋,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戴昕怡说。
戴昕怡见沙莎没说话,想到可能她没带口红,或者不愿意她人使用自己的口红,便提议道:“没事儿,我一会儿去买一支。”
“昕怡……”沙莎既心疼又无奈,“你平时不化妆,连化妆品都没有,今天却突然买口红化妆,你家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戴昕怡低下头,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可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好了,”沙莎轻抚着戴昕怡的头,虽然二人认识不久,但沙莎已经有点把戴昕怡当妹妹了,“别担心了,你哥一会儿会来接你的。”
戴昕怡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起得太急,头晕眼花,不得不扶住坐椅靠背。沙莎也跟着站起身扶住她。
“你告诉我哥哥了?”戴昕怡还没从眩晕中醒过神来,便焦急询问道。
“你哥不会骂你的……”沙莎安慰道。
“我哥会打死他的……”
他是谁,一目了然。但沙莎仍然呆立当场,不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而是因为,“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这么护着他?”
戴昕怡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沙莎轻轻拥住她,“傻丫头,他不值得你这样。”
模糊的泪眼中,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戴昕怡有些害怕,也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哥哥。
她从小就乖巧听话,不论母亲、哥哥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违逆他们的心愿。然而为了薛尚,她第一次顶撞自己的哥哥,不论哥哥如何反对,她都坚持相信这个人。此时此刻,哥哥一定很生气吧,她实在是太让家人丢脸了。
费铭璋没说什么,走向妹妹,脱下身上的外套批在她身上。
“外面下雨了,别冻着。”
戴昕怡更难过了,如果这时候费铭璋骂她两句,她或许还能好受些。
“好了好了,别哭了。”沙莎边给她擦着眼泪,边劝慰道,“回家好好休息,让阿姨好好给你补补。”
“不……”戴昕怡拼命的摇着头,看着费铭璋,拉着他的手恳求道:“别让妈知道,她会气死的。”
费铭璋想起小时候,戴昕怡拿不到高处的东西,也会这样拉着他的手让哥哥帮她拿。他那么好的妹妹,不是这样让人糟蹋的。费铭璋眼里露出杀意。
“哥……”戴昕怡害怕的松开了手。
费铭璋回过神,想到现在还是照顾妹妹的情绪比较重要。
“不会的……”费铭璋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样儿的话来安慰她,他本就是个不够细腻温柔的兄长。还好此刻,有沙莎在。
“傻丫头,”沙莎道,“妈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她只会心疼你啊!如果知道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大委屈还不愿意告诉她,那才会生气呢!”
戴昕怡似乎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母亲。
“你知道吗?”沙莎道,“我四岁那一年就成了孤儿。刚去孤儿院那阵儿,老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那时候我特别想念我妈,我觉得如果她在,肯定不会让我受委屈。”
费铭璋看向沙莎,这是一个所有委屈和伤害都只能独自承受的女孩,其实任何一个女孩都应该被疼爱,但她却没有。
戴昕怡终于被说服,跟着哥哥和沙莎一起下楼。雨夜的凉风吹来,沙莎赶紧替戴昕怡裹紧了衣服。
“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费铭璋冲入雨幕。
沙莎和戴昕怡在楼梯口躲雨。这时,一辆车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戴昕怡突然站不稳,沙莎赶紧扶住她。这辆车她太熟悉了。
车上下来的人,她更熟悉。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她从未见过。那是夹杂着悔恨、痛苦以及一些难言的无奈。
“昕怡……”薛尚站在雨中,想要走近戴昕怡,然而看到女孩伤心欲绝的神情,只得愣在原地。
突然,一束灯光划过沙莎和戴昕怡的面庞,定格在薛尚身上。强光刺激得薛尚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用手在眼前档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费铭璋突然冲到他跟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王八蛋!”费铭璋尤不解气,几乎用尽全力的对薛尚拳打脚踢。
他恨自己,当初同意妹妹和他在一起,恨自己曾一度将这个人当成自己的朋友。就在前不久,他甚至认为何成根本不是他杀的,甚至怀疑过他是警方的卧底,还觉得如果妹妹爱上的是一个警察,也还算有眼光,反而是自己太小人之心。即便在最不相信薛尚的那段时间,他也认为至少薛尚对妹妹的感情是认真的,相信他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误判,让单纯善良的妹妹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拳头如硕大结实的冰雹般砸在薛尚身上,薛尚却丝毫没有还手甚至没有抵抗。他只是看向戴昕怡,他有很多话想跟戴昕怡说,却又什么都没法儿跟她说。**的痛楚似乎能够稍稍低消心中撕裂般的苦痛。直到看到戴昕怡摔倒在雨地里,他才稍稍抬手拦了一下费铭璋的铁拳,想要爬到戴昕怡身边,扶起她,抱着她……
车灯光晃过两个女孩的双眼,急促尖锐的急刹车声后,费铭璋几乎是以拆掉车门的力气冲出自己的车,冲向那个伤害自己妹妹的王八蛋。
戴昕怡从前见过哥哥跟人动手,但从没见过哥哥眼里周身充满这样的杀气。从他揍向薛尚的第一拳起,戴昕怡就心生一股恐惧,看到薛尚摔倒在雨地里丝毫不抵抗,戴昕怡心中的痛感甚至超过了自己被伤害的心痛。
沙莎立刻冲到费铭璋身边,阻止他的暴行,戴昕怡也冲入雨幕中,却因体虚而摔倒。
“昕怡……”薛尚看到她摔倒,急切呼唤着她的名字,无奈遍体鳞伤,连呼吸都能牵扯得肺部灼烧一般。
混乱的场面里,没人听到他这一声呼唤,能听到的只有费铭璋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骨格的撞击声,以及两个女孩的呼喊声。
“铭璋,别打了,你会打死他的!”沙莎担心费铭璋真的打死他,费铭璋吃过官司,绝不可以再为任何事被警察抓到把柄。
“哥……”戴昕怡想爬向费铭璋,但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苦苦哀求着:“求求你,别打了!”
“铭璋,昕怡摔倒了!”
这句话终于唤回了费铭璋的理智,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江湖大佬们会削尖脑袋的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决定游戏规则,才能除掉那些他想除掉的人。原来他也会有想杀人的时候,但这个念头似乎并没有让他恐惧,因为有些人真的该死。
费铭璋转身抱起摔倒在地的妹妹。
“昕怡!”眼看着戴昕怡就要离开,薛尚近乎用尽全力的叫了她一声。
“求求你……”戴昕怡缩在费铭璋怀里,费铭璋一时没明白她这次是在哀求谁,“别让我在看到你!”
这句话,声音虽轻,薛尚仍是听得清清楚楚。铡刀落下,彻底斩断了薛尚心中的一丝希望。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和戴昕怡是永远都没有可能了。
费铭璋将妹妹放到后坐上,让沙莎坐在她身边,驱车离去。
薛尚仍倒在雨地里,从刚刚费铭璋动手的时候,旁边就有不少人远远围观,此刻有一位老奶奶走近薛尚,撑着伞给他遮雨,好心的问他:“小伙子,你怎么样,要不要替你叫救护车?”
薛尚看向老奶奶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理解老奶奶的话,然后轻轻摇摇头,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老奶奶帮忙扶起他。身边其他的围观者窃窃私语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有老奶奶不去评判是非,大概只有阅尽千翻的人,才能对人只保留最基本的善意。
薛尚踉踉跄跄坐上自己的车,在旁观者指责的目光和老奶奶柔和善意的目光下驶离了现场。
薛尚想,昕怡老了也必然是像那位老奶奶那样温柔善良的样子吧。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和她相伴到老的人,从现在起,未来关于她的一切,自己都只能靠想像了。
第七十八章 因缘际会78
薛尚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父母的印象,从他记事起,就跟着一群小流浪儿在机场周边的一些垃圾站里生活。那群流浪儿里,最大的13、4岁,最小的只有3、4岁,他们成天就是在垃圾堆里捡食吃,活得像一群野生动物。
生存是所有动物的本性,而人类原本也不过是动物的一个分支。没有比较,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很惨,动物世界里,四处觅食本就是常态。不同的是,这群流浪儿大多是半路出家,并非一出生就是这种野生状态,因此有些会说人话,有些也有人的思维。那时候的薛尚最喜欢看着机场里起起落落的飞机,没有人教过他,人是不能飞的,他总以为自己长大后就能飞。
浮城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最冷的时候,从垃圾堆里扒出几块破布裹在身上也不会冻死,薛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前来布施的定性大师给领走的。
遁空禅寺的住持应邀去外地讲道,因飞机晚点,便选择到机场周边转悠转悠,于是发现了机场周边垃圾堆里的这一群小叫花子。出家人慈悲为怀,当天,住持就给孩子们买了许多馒头,并通知寺里的和尚们过来接济这帮孩子。
和尚们到来的时候,有些大一些的孩子已经跑了,他们野惯了,也稍微有点赏识,知道和尚都得吃素,他们可受不了。薛尚那一年5岁,等发现和尚们是要带他们走的时候,也尝试过逃跑,他听大一些的孩子们提过关于父亲母亲的话题,说人人都是有父母的,只是有些父母不要自己的孩子了,有些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薛尚觉得他可以去找自己的父母,虽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但他心中父母的样子可不是这样头上光秃秃的。
只是小短腿的儿童,哪里跑得出佛祖的掌心,定性大师一把就把他给逮住了。
到了庙里,小薛尚第一次洗头洗澡,第一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第一次有了名字。薛,是定性大师出家前的姓氏,尚,是希望这孩子能成为一个高尚的人。
本来担心他们会给自己剃光头,结果和尚们只是给他剪短了头发。当他看到镜子里清爽干净的自己,不禁美滋滋的笑了。他从前也照过镜子,那是在被垃圾堆里破碎的玻璃片把手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的时候。薛尚没有哭,虽然很疼,但没人教过他疼的时候可以哭。生理的本能,让眼泪在他眼里转着圈,但没有常识的小朋友,很快被鲜血流经的玻璃片儿里,那个嘟着嘴含着泪的小朋友吸引住了。
这里面怎么会有一个人?小薛尚捡起划破他手指的玻璃片儿,用另一只没有流血的手擦掉玻璃片儿上的血迹,仔仔细细的看着玻璃片里的另一个小孩,终于分辩出那是自己。这个神奇的发现瞬间让他忘记了手指上的疼痛,转而呼唤其他小叫化子们,炫耀自己的收获。结果换来跟他一样没常识的小朋友们的羡慕和大一些的孩子们的鄙视。
小薛尚看着玻璃片里的自己,发现这个小孩真难看啊,脸上黑乎乎的,头发长长的几乎盖住了眼睛,而且油腻腻的,已经缠结成一缕一缕的。没多大一会儿,小薛尚就对玻璃片儿失去了兴趣,并对凡是能倒映出自己影像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又丑又脏的小孩。
直到在遁空禅寺再一次照镜子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朋友。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这么干净,圆圆的锅盖头不再盖住自己的眼睛,眼睛也亮晶晶的。他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尽管每天吃素,但好歹食物都没有异味,其实比那些馊掉的肉好吃多了。小薛尚觉得,那些跑掉的大孩子们真是太笨了。
寺里的生活改变了薛尚的一切,唯独没能让他忘却想飞的梦想。和尚们有时候会带着孩子们一起放风筝,这又是一个让薛尚觉得神奇的东西。在寺里呆了一年以后,薛尚学会了做风筝,而且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是时候飞上天空了。于是他爬到了寺里最高的一座塔楼,带着他的小风筝从
上面跳了下来,结果压到了一个路过的香客身上。薛尚伤得倒是不重,那位香客被他砸得胸椎骨折,住了一个月的院。
那一个月,小薛尚天天守在医院,倒不是觉得自己伤了人内疚或有什么责任,只是觉得这个被他砸中的人就是他的爸爸。原因是,他做梦时梦到的爸爸就长这个样子。
这个倒楣的香客就是涂兴强。与费国华和赵冼贵决裂后,他将消息带给了方杏梅,让她带着娄翼逃到了缅甸,而自己,却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从前,有哥哥们的照顾,他从来没为任何事操过心,就算他们做坏事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对他都很好。那时候的他没有是非善恶之念,也从未想过人心居然可以有那样险恶的一面。
他曾尝试回缅甸找娄百川,找沙莎。娄百川的下落他一直没能找到,却通过当地警方打听到了沙莎被送去的孤儿院。他去看过沙莎。那个可怜的孩子和其他孤儿院的小朋友比当时在垃圾堆里生活的小薛尚好不到哪里去。每天有人给他们供应食物,但都是些餐馆里吃剩下的,而且没有人会一碗碗分给孩子们,要吃,就得自己抢。年纪小的孩子们往往就只能捡大孩子们不要的,沙莎就是其中之一。
涂兴强也是那时候才正式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叫沙莎,事实上其他三人都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是什么,因此沙莎来到浮城进入如意行也未能引起费国华的注意。
涂兴强想过要收养沙莎,但一来他是外国人,二来他也没有稳定经济来源。那时候的他几乎陷入绝望,无助感和因见识过杀人放火这样的大恶而生出的善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遁空禅寺,或许是想为沙莎、为娄百川一家祈福吧。然后就被小薛尚砸中了。
这个总是一脸无忧无虑的小男孩在他醒来的第一眼就叫了他一声爸,差点没让他又吓晕过去。涂兴强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有相好也不过是三年前,眼前这小孩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吧。一旁的定性大师微笑的向这位施主道歉加解释,并表示不用将这个小破孩的话放在心上。小破孩不高兴了,拦在涂兴强身前,要将捡他回来了定性大师推出病房,不得妨碍他们父子相认。
那一刻,涂兴强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他在沙莎身上未能赎的罪,或许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弥补。如果善有善报,他只愿能用所有的善来为沙莎和娄百川求一份福报。
“认”回了涂兴强这个父亲以后,小薛尚曾追问过母亲在哪里。涂兴强告诉他,人与人之间都是由缘分联结的,就像他们的父子之缘是从他6岁这一年开始的,而小薛尚与母亲的缘分还没到,缘分到了,自然就会相见。
随着年龄的增长,薛尚慢慢理解了父亲的话,更知道了这个父亲是自己强认来的。他相信缘分,对于没有缘分相见的生父生母他也不再强求。学会了看淡,学会了接受,缘来缘去、人来人往,本就是没法强求的事,直到遇见了戴昕怡。他第一次生出了强求之心,渴望将这段缘分抓在手中。
远光灯伴着尖锐的鸣笛声将薛尚的思绪拉回,薛尚赶忙急踩刹车。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将车开到了逆行车道,险些与一辆大卡车相撞。
大卡车堪堪停在他身边,司机摇下车窗,对着他大喊了一句什么。隔着哗哗雨幕,他听不清,只有后面堵住的车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撞击着他的耳膜,撞得他脑仁生疼。
卡车司机愤愤的摇起车窗,在后面车辆的催促下驶离现场。看着一辆辆机动车绕过自己的座驾驶离,薛尚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想起那次出车祸,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戴昕怡。当时的他并不惜命,养父是出家人,没有凡俗养儿仿老之心。选择为维护正义战,养父是支持的,尽管有牵挂却不是他的牵绊。然而和戴昕怡在一起后,他开始惜命,他不想死,渴望着有一天能完成使命,与戴昕怡白头到老。
永远没有这样的可能了!也好,他不必怕死了,或许完成任务后光荣牺牲会是他最好的结局。
薛尚将车开到应急车道,他的头太疼了,根本没法正常驾驶车辆。他呆呆的坐在车里,泪水不知不觉的划落。没办法,就算告诉自己可以悍不畏死的去战斗,也没法缓解此刻的心痛。或许他真的就是亲情缘薄吧,一生都没法拥有一个家……
戴昕怡坐在后坐上,靠着车窗,眼神呆滞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脸上的雨水和泪痕未干,沙莎正用纸巾轻轻为她擦饰着。刚刚流产,又淋雨,沙莎担心戴昕怡落下什么病。
“铭璋,”沙莎对前排的费铭璋说,“先去你家吧!”
费铭璋从后视镜里与沙莎对视一眼,立即理解了沙莎的意思。戴昕怡这个样子回家,母亲只怕会更担心。
回到费铭璋的住所,沙莎和戴昕怡上楼,费铭璋直接开车去筒子楼准备将母亲接过来照顾戴昕怡。
费铭璋这里有叶翠翠的衣服,沙莎催促戴昕怡去洗个热水澡将湿衣服换下来。
戴昕怡在洗手间里,沙莎每隔五分钟就会喊她一声,她知道沙莎是在担心自己。她从小就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此时只好努力调整情绪,争取走出洗手间后,能让沙莎,让哥哥放心。她还要回家面对母亲和弟弟,她不想让母亲看到她的样子难过。
戴昕怡穿好叶翠翠的睡衣……怎么是睡衣?是沙莎给她准备的衣服,她当时也没注意看。这会儿才发现,想到自己还得回家,以为是沙莎弄错了。直到她打开洗手间的门,看见母亲就站在门外……
戴昕怡的泪水刷的一下滚落出来。孩子摔跤了,没人的时候可以自己爬起来,忍住不哭,有妈妈在身边,所有的委屈就都忍不住了。
贾细珠手上拿着一条干毛巾,一把搂住女儿,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护着她走回卧室,沙莎已经将吹风机插好电,放在卧室里。
卧室里响起吹风机呼呼的声音,间断传来贾细珠轻柔的话语。听到费铭璋告诉她戴昕怡的事情时,她其实没有那么惊讶。没有什么能瞒过母亲的双眼,女儿这阵子的状态早就出卖了她。贾细珠只是没想到戴昕怡已经怀孕,还一个人去做流产手术。如果不是被沙莎知道,可怜的女儿身体得遭多大的罪。
此时此刻,她没有责备戴昕怡半句,她也曾遭到过抛弃,带着费铭璋不知遭受过多少白眼。戴昕怡打掉孩子是逼不得己的,但也是斩断和一个人联系最彻底的方法。作为母亲,贾细珠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
沙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两母女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注意到身边的费铭璋正看着自己。
沙莎看向费铭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往客厅走去。
“谢谢你。”费铭璋真诚向沙莎道谢,这次要不是这个女孩,妹妹只会一个人扛下所有伤痛和委屈。
“不用客气。”沙莎羡慕戴昕怡,尽管不是亲生,哥哥和妈妈都那么疼爱她,这样的感受她从未有过。“不如让你妈和你弟弟都搬过来住,一家人在一起,你妹妹能恢复得快些。”
费铭璋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筒子楼毕竟太小,一家四口住着多有不便。之前母亲心存芥蒂,但也为了戴昕怡曾和戴哲一起住过来一段时间,想来现在也能说得动她吧。
贾细珠同意了费铭璋的提议,不只是为了戴昕怡,也是为了费铭璋。现在,费国华被逮捕,虽然她知道长子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但无论孩子多大多有本事,做母亲的都恨不能永远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沙莎的这个提议本是为了他们一家人好,却没想到将费铭璋,将这些命运选中的棋子们卷入了更湍急的洪流之中。
第七十九章 因缘际会79
卢圣确实是被娄翼杀的。以娄翼的武力值可以让卢圣有千百种死法,但他却选择了最保守的让卢圣死于吸毒过量。
这件事情过后,赵冼贵明显对他愈加满意,如果不是因为万琪,赵冼贵应该会让他开始接触自己的毒品生意。
原本娄翼不打算跟万琪见面了,只是有一次和袁飞鸿在一起时,袁飞鸿正好接到万琪的电话,她在家摔倒,扭伤了腰,动弹不得。她不敢跟娄翼联系,又不好意思再麻烦许家姐弟,只得找到了袁飞鸿。
娄翼许久未见万琪,听到此事,既担心又心疼,终于忍不住和袁飞鸿一起敢往万琪的住处。二人带万琪去医院,医生给她开理疗,热敷之后,缓解了不少,不需要住院,只要好好休养。
三人回到万琪住处时,已近黄昏了。万琪今天没去上班,已经跟兄弟玉器店的店长打了招呼,没说为什么,请的是事假。但许睿仍然知道了万琪没来。他担心万琪又遇到什么事儿,怕赵冼贵又找万琪的麻烦,虽然跟万琪通过电话时,万琪说没事,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一下班就赶到万琪家里。
敲开万琪家门,开门的是娄翼。许睿一愣,娄翼也是一愣。
回到家后,袁飞鸿下楼去买晚餐,许睿敲门时,娄翼还以为是袁飞鸿。而许睿看到娄翼又出现在万琪家,不禁担心会不会被赵冼贵发现。
“是许睿吧!”万琪半靠在沙发上,看到了门口的许睿,开口打破了二人沉默的僵局。“进来吧!”
娄翼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客人进门的打算。
许睿尴尬的挠挠头,“呃……琪琪你没事吧,我看你没上班,就来看看。”
“我没什么事儿……”对于娄翼站在门口不动的行为,万琪有些无语,但她起不来身,没法去拉开娄翼。
“没事儿就好,那我就回去了。”还好,许睿识趣,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娄翼关上门,走回万琪身边,脸色很难看。
“你至于吗?门都不让人家进。”万琪责备道。
“琪琪,琪琪,你跟他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
“他和他姐都是这么叫我的,飞鸿不也是这么叫我的吗?”许久不见,万琪不明白娄翼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娄翼被万琪怼得无话可说。
二人沉默着,互相生着闷气。
“生气了?”还是娄翼先低头,以往二人发生矛盾,都是娄翼先低头哄万琪,而万琪也不会纠着不放,二人从没置气超过1小时。
万琪不说话,物是人非,二人的心境都有变化,万琪似乎明白了娄翼为什么这么介意许睿的存在,因为她也是同样介意着赵敏的存在。
“好了好了,是我小器,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吗?”娄翼知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比起万琪受的委屈,许睿的存在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万琪受伤都没有找许睿,足见赵冼贵那句许芸娇说万琪迟早是他们许家的媳妇完全是说给他听的。
“娄翼,我愿意相信你,愿意等你,你也应该相信我不是吗?”
娄翼是相信万琪的,只是:“就是因为一直让你等,怕你什么时候就等得不耐烦了。”
万琪看着娄翼,有心酸有无奈。
“每一次你有什么事,他随时都可以来到你身边,而我却不可以。说真的,我……我挺恨我自己的……”
万琪心软了,抚摸着娄翼的脸,娄翼轻轻拥住了万琪。
不去见不去想,似乎日子还过得下去,一旦相见,就越发觉得呆在赵敏赵冼贵身边的日子,变得如此难熬。
袁飞鸿回来了,三人一起吃晚餐。距离上次和娄翼一家人吃饭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这一餐,娄翼吃得很轻松很开心,三年多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袁飞鸿讲起从前和娄翼一家在一起的趣事,讲到神智不清的娄百川有时候像小朋友一样,让娄翼或袁飞鸿给他喂饭才肯吃。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三人有说有笑,这一刻,娄翼觉得无比幸福。
他又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卢圣死后,赵冼贵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这意味着他离贩毒的脚步越来越近,自己真的要走上这条路吗?父亲因不肯和费国华、赵冼贵同流合污,而与他们反目,最后不明不白的客死异乡,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看到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会很失
望吧。
“翼哥,怎么啦?”袁飞鸿唤回出神的娄翼。
“飞鸿,这些年你帮魏学东贩毒,很危险吧?”娄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在死亡森林里还好,但是出了森林就很担心被抓,这几年中国警察也加强了死亡森林周边的巡查。”
娄翼低头沉思了片刻,万琪和袁飞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你为了救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毒贩,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去做更危险的事情,既然已经利用赵冼贵好不容易脱离了魏学东,咱们就不该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这句话,是娄翼的本心,终于在被恐惧、**遮蔽许久后,再次冒头,这一次,有好友和爱人的浇灌,似乎蓄力已久,猛然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二人闻言,惊喜万分,都望向娄翼,等待着他的决定。
“我们离开浮城,”娄翼做出决定,“会来浮城,是因为我爸的死,这件事或许我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但我不能为此而失去你们,更不能为此去成为一个毒贩,我爸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我。”
“翼哥……”袁飞鸿开心的笑了。
万琪眼含热泪,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爱人和兄弟的笑容,娄翼觉得自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是值得的。
还好,还来得及。
娄翼是这么想的,但在赵冼贵这里就未必了。
娄翼一直都有人在盯稍,就是要看看,他还会不会跟万琪纠缠不休。他和袁飞鸿出入万琪家的照片这会儿正摆在赵冼贵面前。秦喜就站在他对面。赵冼贵看着照片中的三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这小子又去找那丫头了?这个袁飞鸿怎么也去了,这小子有点儿本事啊,这么快就把袁飞鸿变得跟他的小弟似的。”这是秦喜感到奇怪的地方。
赵冼贵闻言抬眼看着秦喜,似乎被他点醒了什么。
“他的小弟……”赵冼贵喃喃自语。
“你觉不觉得……”赵冼贵指着照片上的三人,对秦喜道,“这三个人看上去,特别的……特别的……”
“熟悉?”秦喜接话道,“好像是很亲近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他们三个早就认识!”赵冼贵警觉道,“靳鹏什么时候来的浮城?”
“好像是2年多以前。”
“查查这两个人!”赵冼贵指着照片上的万琪和袁飞鸿,下达命令。
秦喜领命离开后,赵冼贵的手指一直轻轻的敲着桌面,嘴里念叨着“缅甸,缅甸……”
不知为何,此刻的赵冼贵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他打伤娄百川的那一幕。
没过几天,调查结果就交到了赵冼贵手中。赵冼贵看着秦喜拿来的资料。
秦喜解释道:“这个袁飞鸿果然就是毒鸳鸯的儿子,这个万琪是浮县人,4年前去的缅甸,3年前涉嫌一起死刑犯越狱案件在缅甸坐过牢。
“死刑犯越狱?”
“这个死刑犯叫娄翼。”
“叫什么?”
“娄翼。”秦喜并不知道赵冼贵从前的太多事,但也关注到了死刑犯越狱这件事。万琪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孩,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这让秦喜有点不解。
然而这个名字却点燃了赵冼贵心中的恐惧。为何那时会突然想起娄百川,而此刻又听到了娄翼的名字。他脑海里回想着小时候的娄翼,那个5岁后他就没见过的小男孩仰头叫他赵叔叔的模样。
像吗?和这个靳鹏像吗?好像也不是很像啊!
“这个娄翼越狱的时候被击毙了。“秦喜补充了最后一个信息。”
“击毙?”赵冼贵悬着的心有些许回落。
“是。下面有他的资料。”秦喜翻到娄翼资料那一页,上面的照片完全是另一个人。
赵冼贵看着这个名叫娄翼的人的照片,陷入沉思。他当然想不到,娄翼的越狱是魏家的手笔,更想不到,魏家早就将娄翼的资料掉了包,任何人都无法查知靳鹏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然而赵冼贵仍然不放心,他的定心丸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但这个人是女儿的丈夫,如果他死了,女儿一定会很伤心。
该怎么办呢?
赵冼贵希望是自己多虑,希望这个靳鹏跟娄翼没有任何关系,他需要一个证明。
娄翼决定要离开浮城,这件事让万琪的心情格外好。具体的计划是娄翼回骏熙园收拾好东西,和袁飞鸿一起在万琪处汇合,然后去庵堂接母亲一起走。
万琪悄悄在系统里提交了辞程,签报流程应该明天才会被许睿看到,到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浮城。她想去答谢许芸娇和许睿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又担心此举会让赵冼贵知道,只得等离开浮城以后再打电话或写信向姐弟二人告别和致歉。她去超市买了菜,准备一会儿和娄翼、袁飞鸿吃完饭再出发。
从超市出来,回家的路上,有一辆灰色面包车缓缓靠近万琪,车速很慢,和万琪步行的速度差不多。万琪觉得有些奇怪,侧头看了一眼面包车。突然车门拉开,下来一个干瘦的男人,一把抱住万琪,捂住她的嘴,将她扔上了面包车。整个过程中,面包车一直缓缓行驶,直到万琪被扔上车,才突然加速驶离。
水果、蔬菜和鱼肉散落一地,那条还未宰杀的鲈鱼在旱地上不住扑腾。左右都是死,只是死法不同。有时候比死更让人绝望的是等死。或许被人一刀宰杀,会比现在死得要有尊严一点吧!
娄翼想要支开赵敏好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这很有一点难度。赵敏现在跟从前的朋友来往很少,除非娄翼去赌场上班,其他时候都粘着娄翼。娄翼想了想,决定只拿走靳鹏的身份证和护照,即便没有和赵敏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相信即便没法给万琪一纸婚约,他们也能一直走下去。
娄翼借口出去买包烟,让赵敏先在家准备晚餐。
刚走出骏熙园,便看到赵冼贵的车向他驶来。后排车窗摇下,驾驶室里的邵阳同时下了车。
赵冼贵对娄翼道:“上车。”
娄翼看了邵阳一眼,知道赵冼贵是让他来开车。这时候,不知道找他要干嘛。
娄翼只得坐上驾驶坐。
“去春风酒店。”赵冼贵下达指令。
娄翼顺从的开着车,想着此刻万琪应该已经在准备晚餐。
终于行驶到春风酒店门口,赵冼贵没有下车的意思,娄翼也不多问。在赵冼贵面前,他向来不多话。这本来也是赵冼贵欣赏他的一点,但此刻,赵冼贵将几张照片扔到了副驾上,他要看娄翼会说些什么。
娄翼拿起那几张照片,那是他和袁飞鸿送万琪去医院时拍摄的。赵冼贵果然一直派人跟踪他,没办法,他只能再向赵冼贵认一次错,反正过了今晚,他就和万琪远走高飞了,赵冼贵再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了。正当他打算开口时,赵冼贵的话堵住了他准备好的谎言。
“你们三个以前就认识啊,在缅甸的时候?”
娄翼敏锐的意识到,赵冼贵一定知道了什么。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娄翼心惊胆战,不敢回头面对赵冼贵,并不知道此刻他手上正有一把枪,而且还装好了消声器。
赵冼贵向来谨慎,娄翼的武力值他太清楚了,今晚既然要摊牌,就得防着娄翼狗急跳墙。娄翼手上没有武器,即便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赵冼贵也能轻易制住他。
车内静默片刻,显然赵冼贵不打算再说什么,他在等娄翼的回应。
“爸……”半晌,娄翼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我在缅甸的时候并不认识他们两个。”
娄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哦,那你跟那丫头也没认识多久,感情不算深吧!”
娄翼觉得此时自己不应多做辩解,沉默就代表默认。
赵冼贵淡淡一笑,“男人嘛,在外面有女人很平常,我不也包养了许芸娇吗?你知道这个女人我是怎么弄来的吗?她差点儿嫁给了我的儿子。”
这件事娄翼听赵敏说过,赵冼贵这种乖张和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娄翼就是从那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我从来不介意她和别的男人上床,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吧!”
娄翼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恐惧,恐惧自己的猜测。
“就在这个酒店上面,”赵冼贵微微抬眼,看向车窗外,“我送给赵拓一夜**,就当是我抢了他女人的一个补偿吧,不过我当初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敏敏好。”
第八十章 因缘际会80
此刻的万琪正被双手反绑,黑布遮眼,嘴上也贴着胶布。她感觉得到有人在脱她的衣服,一点一点的侵占她的身体。万琪即恐惧又愤怒,却连开口求饶或呼救都做不到。
娄翼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发白,身体因愤怒而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虽然不知道赵冼贵手里有枪,虽然屈辱和愤怒已经让的脑子一片混乱,但他还是没有冲动行事。赵冼贵给他的压迫感似乎稍稍压制住了脑内的混乱思绪,直觉告诉他,此刻如果他要去救万琪,只怕还没等他拉开车门,赵冼贵就会干掉他。
赵冼贵看得出娄翼的愤怒,这种事,换谁都没办平心静气的接受。他之所以让赵拓去,就是因为即便今天娄翼忍住了不跟他翻脸,但在未来的日子里,在不可避免要面对赵拓的的过程中,他都能想起这件事。如果他和万琪的感情始于缅甸,并非一时兴起,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忍受。但凡他因此有任何小动作,赵冼贵立刻就会除掉他,不管他是不是娄翼。但如果他真的能从容接受,或许说明他并不是娄翼,只是自己多虑了。那么这个女婿他真可以好好培养,将来可以将女儿甚至自己的产业都交给他。
“爸,”娄翼忽然冷静了下来,“我们是在这儿等大少爷办完事再走吗?”
赵冼贵有点诧异,即便娄翼对万琪只是一时兴起,赵冼贵将万琪送给赵拓分明就是在羞辱娄翼,但短暂的愤怒后,娄翼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人,要么是识实务,要么就是心机深重。
娄翼一直没有回头,赵冼贵看不清他的表情。其实娄翼此刻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平静。他走不了了,从这一刻起,除非干掉赵冼贵一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浮城。如果说父亲的死亡是深埋心底的仇恨,那么此时此刻赵冼贵对万琪所做的一切则是切肤之痛,也是浇灌心中仇恨之种最有营养的肥料。
“不必,”赵冼贵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证明此人不是娄翼,“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开车吧!”
平静的外表下,娄翼的内心就像被一把螺丝刀一点一点剜开一样的绞痛着。他无法想像此刻的万琪正在面对什么,也腾不出脑子去想赵冼贵还要带他去见谁。
二人来到汇豪邸,还是聚贤阁包间,这间包间是整座酒楼最隐避的一间,门外走道50米开外,就没有监控了。这里仿佛已成了赵冼贵的个人包间,他在里面想干什么都行。
包间门开,张华和邵阳正一左一右坐在袁飞鸿身边。
还未从万琪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的娄翼,在见到袁飞鸿的时候,整个人都惊醒了,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现实的境况比噩梦还要可怕。
万琪只是赵冼贵对娄翼的一个试探,袁飞鸿才是赵冼贵要接穿靳鹏究竟是谁的最后一道门。
印象中,袁飞鸿胆小怕事,虽然与娄翼兄弟情深,不惜与魏学东合作,但毕竟那不会让他在**上承受什么痛苦。有时候**的痛苦比心理的痛苦更可怕,因为它就在眼下,痛楚到让人连多一秒都难以忍耐。赵冼贵的手段让娄翼实在无法想像袁飞鸿到底扛不扛得住。
“坐!”赵冼贵招呼娄翼坐在他身边,指着娄翼问袁飞鸿,“你认识他吗?”
“认识啊,他不是您的女婿吗?”袁飞鸿还算镇定,看来这几年跟着魏学东也练就了一些胆量。
其实袁飞鸿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只是生活在底层,武力值又不高,通常只能被人欺负,未免惹事,只得事事退让。
“你呢?你认识他吗?”赵冼贵又转向娄翼,询问道。
“他是袁飞鸿,是您让我从魏学庆手里抢回来的。”此情此景,娄翼只能见招拆招,容不得他有丝毫错漏。
赵冼贵冷笑道:“那你可真有点儿本事啊,这么快就能把刚抢回来的人变成自己的小弟。”
娄翼知道赵冼贵指的是袁飞鸿和他一起接万琪去医院的那些照片,照片中他们三人的感觉确实显得过于亲密。
“赵爷哪儿的话?”娄翼不知该如何回答,此刻的他被一重又一重得变故,打得思维迟滞,无力反击,反道是袁飞鸿帮了他,“这位是您姑爷,我讨好他,还不是为了能在您这儿露脸吗?”
袁飞鸿没有看到照片,但猜到赵冼贵来者不善,立刻想到了这套说辞。
“真会说话。”赵冼贵面对袁飞鸿,指指娄翼,“你以前不认识他,”陈述句,又对着
娄翼,指指袁飞鸿,“你以前也不认识他,”也是陈述句,最后对袁飞鸿来了一句疑问句,“那你以前认识娄翼吗?”
娄翼彻底惊到了,下意识看向袁飞鸿。此时的袁飞鸿显然比他冷静太多,没有将目光投向娄翼,只是一脸无辜看着赵冼贵。
“什么,娄翼?”他仿佛没听清,显得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娄翼是谁呀?”
袁飞鸿的冷静给了娄翼力量,他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立刻平复心境。对面坐着的张华和邵阳一直盯着他,他不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常。
“让我来告诉你娄翼是谁。”赵冼贵盯着袁飞鸿,狠狠的说:“他的爸爸娄百川30多年前是我的兄弟,我们一起做过生意,后来我差一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费国华坏事,我一定将他们全家斩草除根。我知道娄百川已经死了,可我要知道在这世上,我还有没有后患。”
赵冼贵查到的比娄翼和袁飞鸿想像得还要多。但冷静下来的娄翼从赵冼贵的话里推测出,他并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想来魏家从中出力不少。那么此刻,只要袁飞鸿扛得住,他就能挺过这一关。
“赵爷您这么厉害,谁都没法儿成为您的后患啊!”袁飞鸿心中其实已经猜到自己会面临什么,但无论是为了娄翼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硬扛。
此刻的他心中生出前所谓有的勇气,他知道自己对赵冼贵很有价值,赵冼贵一定舍不得杀他,但如果娄翼身份暴露,赵冼贵不可能相信他能为己所用,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会说话,”赵冼贵轻轻靠向椅背,似乎放松了不少,然而开口却是,“但我要的是会听话的人。”
他给张华、邵阳使了个眼色,二人突然起身,一把将袁飞鸿的头按到桌子上。
“爸……”“赵爷……”
娄翼和袁飞鸿同时出声。娄翼想为袁飞鸿求情,却又不敢开口。此时的袁飞鸿应该只是靳鹏刚认的小弟,他的死活与靳鹏无关。
赵冼贵不紧不慢的抽出一根雪茄点燃,对于娄翼最终没有开口求情似乎还算满意。他吸了一口烟,微笑的看着袁飞鸿,“放心,我要的是听话的狗,不是死狗。”
这话既是在安抚袁飞鸿,也是在提点娄翼。
袁飞鸿被人按住脑袋,看不到赵冼贵也看不到娄翼。虽然赵冼贵不会杀他,但受苦是难免的,他做好了准备。
“割下他的耳朵。”赵冼贵向张华、邵阳下达了命令。
惨叫声传出聚贤阁包间,空旷的长廊里甚至能听到回音。
娄翼冷冷的坐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他终于做到了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把耳朵带走,”赵冼贵对张华和邵阳吩咐道,然后又对娄翼道:“你善后。”
三人走出包间。
娄翼这才跑向袁飞鸿,扶起捂着右耳满地打滚的他。
赵冼贵拿走了那只割下来的耳朵,就是不给袁飞鸿再把它接回去的机会。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警告。无论娄翼的身份是什么,他和袁飞鸿都只能做赵冼贵身边听话的狗。
看着病床上疼得直皱眉的袁飞鸿,想着现在不知如何的万琪,娄翼简直生不如死。
“翼哥……”袁飞鸿有些虚弱的开口道:“赵冼贵知道你的身份了?”
尽管虎口脱险,但二人还是不敢放心。
娄翼摇摇头,不是否认,而是不敢肯定。正如赵冼贵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娄翼一样,娄翼也不敢肯定赵冼贵相不相信他不是娄翼。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无所谓,咱们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浮城了吗?”
“飞鸿,”娄翼突然站起身,“我得回去看看琪琪……”
袁飞鸿一惊,“琪琪出什么事了?”
“……”娄翼实在难以启齿,从前的他是家人、兄弟和爱人的保护者,今天,他却要靠牺牲他们来换自己一次苟活的机会。
娄翼的表情让袁飞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快去吧,我这儿没问题。”
娄翼点点头,赶忙跑出病房。
此刻的万琪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她是被人解开双手绑缚后扔下车的。她没有穿鞋,**的双脚边是她自己的手提包。被绑走的时候,这个包挎在她身上,送
回来的时候,那些人居然大发慈悲的将包还给了她。
双手获得自由以后,万琪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立刻摘掉眼睛上的遮罩和嘴上的胶布。直到听到身边似乎有些嗡嗡的议论声,这才回过神来,解除自己视力和语言的障碍。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居所楼下,身边的路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那是人们不解为何大晚上的这姑娘是这么个造型。然而在万琪眼里,那样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划开她身上的衣服,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衣不蔽体的在遭受着千人骑万人踏。
万琪慌乱得往住宅楼跑,突然想起,家门的钥匙还在包里,只得又回头去捡自己的手提包。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恨不得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跑回住宅楼后,万琪也不敢坐电梯,那样幽闭的环境让她恐惧,如果电梯里有其他人,她只会更无地自容。爬楼梯时,不知为何脚总有些抬不起来,被台阶绊到好几次,双腿被磕出好几道伤痕。
终于爬到自己居住的楼层,万琪颤抖着双手打开房门,进屋后立刻关上,然后整个人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她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不敢回想发生的一切,只希望这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等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她坐在门边,挡住了开门的幅度。万琪惊恐的抬起头,下意识的想把门关上,却发现开门的人是娄翼。此刻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万琪不知道,强暴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但猜得到这件事与赵冼贵有关。娄翼这个时候到来,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立刻起身,躲进洗手间,捂住嘴压抑的痛哭起来。
娄翼焦急的敲着洗手间的门,呼唤着她的名字。
“琪琪,开门,是我……”
万琪努力顶住门,她想开口让娄翼走,她不想见到他,不敢面对他。可她开不了口,屈辱与痛苦的泪水像一颗顽石堵塞着她的咽喉,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娄翼担心万琪有什么不测,一把掰断了门把锁。力度太大,以致于门内死死扣住门把的万琪,右手腕被断裂的木门划伤,鲜血直流。
娄翼见此情景惊慌失措,他以为万琪割腕自杀。立刻抢上一步,死死抓住万琪的手腕上的伤口。
“你干什么!”娄翼大吼一声,即有心疼、有自责更有数不尽的痛苦与愤怒。
“放开我……”万琪拼命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想回避娄翼,然而狭窄的空间让她无处躲藏。
万琪哭得五官都皱成一团,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声嘶力竭的哀求着,哀求着娄翼放开她。
娄翼一把将她揽入怀住,却不敢松开握住她伤口的那只手。
万琪挣扎了几下,实在筋疲力尽,说不出、哭不出,也动不了了。
娄翼的泪水默默的滴落在万琪肩头的秀发上。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心绪都渐渐平静下来。
娄翼开始检查万琪的伤口,发现虽然伤口有点深,但没伤到动脉,他压住伤口许久,血基本上是止住了。
万琪的头发被泪水沾湿,凌乱的贴在面颊上,目光涣散。娄翼一把将她抱起,走出洗手间,放到床上。
娄翼找到创可贴,处理好她的伤口。又拧了一条毛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琪琪,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飞鸿报仇的!”
这句话惊醒了半梦的万琪,她立刻坐起身,死死抓住娄翼的手,“你要干什么?”
娄翼本以为,万琪暂时没力气想别的事,没想到即便是这种时候,万琪依然心系着他的安危。
娄翼侧过脸,不想让万琪看到他眼中的泪水。他是那样无能,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娄翼……”万琪紧紧拥住娄翼,“算了,我们不是要离开浮城了吗?这些事都忘了吧……”
万琪一刻也不敢松手,好半天,娄翼都没有任何反应。
“嗯!”一声低低的回应和拥住万琪的怀抱终于让万琪放下悬着的心。
今天发生的一切折腾的万琪太累了,很快她就在娄翼的安抚下睡着了。
然而也不知是女人的直觉太敏锐,还是又做了什么噩梦,万琪突然惊醒,立刻伸手摸索身边的人——空的!
第八十一章 因缘际会81
趁万琪睡着后,娄翼找到了仇杰。
费国华被逮捕后,仇杰和尹力暂时没太多事做。他们和娄翼共同做过费国华的保镖,虽然时间不长,但对娄翼的印象还算不错。他们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娄翼突然成了赵冼贵的女婿。
“杰哥,你可以借我一把枪吗?”
三更半夜直接上门,不是担心仇杰睡觉会关机,而是要得急。
作为保镖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是职业素养,这一点,从前的娄翼也是严格执行的。
从娄翼的表情中,仇杰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娄翼毕竟已经是赵冼贵的人,这么急着要枪是为了什么呢?
“赵爷手里没枪吗?为什么来找我?”虽然二人之间并无嫌隙,但毕竟各为其主,仇杰不可能随随便便答应娄翼的要求。
“他不会把枪给我,因为我要杀的人就是他!”娄翼用近乎吃饭闲聊的语气说出心中的深仇大恨,不是他有意忍耐,而是这样的语气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来浮城这三年,他已经脱胎换骨,任何情绪都难以从他的表情和声音出显现出来。
“费先生从前待我不薄,就当是为费先生出口气。”娄翼知道光是前面一句话没办法打动仇杰。
他最终从仇杰手上拿到了枪,但仇杰仍有些不安。费国华如今在看守所,这把枪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危险,他也不是完全信不过娄翼。能这样淡然说出仇恨的人,仇杰见过不少。越是经历过惊心动魄家破人亡,越是古井无波。只是,杀赵冼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这么简单,费国华身边多的是人愿意跟这个大毒枭同归于尽。仇杰肯借枪给娄翼,确实是站在费国华的立场考虑,若娄翼侥幸能成功,对费国华有益无害。但如果他失败了呢?他曾是费铭璋的伴郎,二人应该关系非浅,万一娄翼有什么事,不知道费铭璋会怎么想。
仇杰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费铭璋。
娄翼是在前往赵府的路上被费铭璋截住的。费铭璋不知道赵冼贵具体的住址,但他知道大概的方向。
娄翼的车开着远光灯,看不清是谁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赵冼贵?他一直派人监视自己,此刻更不会放松戒备。他太蠢了,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直到看到费铭璋下车走向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费铭璋走到娄翼副驾,敲了敲车窗,娄翼放下车窗。
“我能上车吗?”看来费铭璋什么都知道了。
娄翼解开副驾门锁,费铭璋坐上车。
“我不知道赵冼贵住在哪儿?你应该去过。一个大毒枭的居所会是这么容易让你闯进去杀人的吗?”
娄翼怎会不知,可他快被心中无法发泄痛苦逼疯了。夹着烟头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他没法儿回答费铭璋的问话。
“我问过我爸,他说他对不起你爸。但你爸的死,真的与他无关。”
这句话彻底让娄翼震惊了。
费国华已经被释放,理由是证据不足,不予起诉,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只有费国华的律师、费铭璋和范舒三个人知道。他是头天下午才被放出来的。
费铭璋立刻就寻问了关于涂兴强和娄百川的事情,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娄翼一直要让他隐瞒自己的身份。费铭璋相信自己的父亲是真的想去恶从善,于是将娄翼的身份告诉了他,希望他可以看在娄百川的面子上原谅娄翼,重新接纳他。
“只要你肯放下过往……”
“怎么放得下?”这是二人见面后,娄翼说的第一句话,他终于不再古井无波,那压抑心底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似乎终于找到了渲泻的出口,“我爸已经死了,谁能把他还给我?谁能把我从前的生活还给我?”
说完这句话,娄翼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里的烟头燃尽了最后一丝烟叶,将娄翼的食指和中指烫伤,娄翼摇下车窗将烟头扔了出去。
“对不起,我……”费铭璋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费国华的原话是,娄翼这个人成长环境太恶劣,不可信。即便这时候娄翼愿意回到费国华身边,费国华也不敢接纳他。
“我爸的死与你爸无关,与赵冼贵无关,”娄翼突然冷笑一声,“是啊,和谁都无关,那就是他命该如此了?”
“是我们父子欠你们一家的,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和我爸一定会补偿你的。”即便费国华不接受,费铭璋也管不了那么多,他看得出娄翼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这时候会是拉拢他的最后机会。
“一直以来,我妈都说做人要认命,她认了一辈子命,结果呢?我爸客死异乡,我们母子颠沛流离,我到现在,顶着别人的身份,叫仇人做爸爸,这就是我的命吗?”
娄翼的声音又回复了平静,费铭璋阻止了他的一时糊涂,可无法让他放下这份仇恨,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真正为自己、家人、爱人和兄弟报仇。
“你爸已经出来了,他难道就不想让赵冼贵死吗?”
娄翼的话让费铭璋愣住了。父亲并没有提起要如何应对赵冼贵,但他完全可以想象,这将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不想父亲陷入危险,但他觉得即便父亲肯放手,只怕赵冼贵也不会放过他。
“赵冼贵一定得死,如果你真的想杀他,等我爸的消息。”
“好,一言为定!”
“娄翼!”万琪摸了个空,下意识的大喊一声,跳下床,打开灯。
屋内空无一人,洗手间、厨房、阳台,都没有!
万琪彻底慌了,拿出电话拨打娄翼的号码,却是关机。她只得又拨打袁飞鸿的电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居然自门外传入。
万琪立刻打开房门,袁飞鸿正拿着手机准备接听她的电话。他右耳还缠着绷带,殷虹的血迹显示着尽管已经缝合,伤口仍在渗血。
“翼哥呢?”
万琪的电话和开门的神情证实了袁飞鸿的猜测,他就是担心娄翼会冲动行事,三更半夜拨打娄翼的电话,发现关机后,仍不放心,来到万琪处找他。正走到门口,万琪的电话打了进来,他就知道不妙。
然而此刻,二人毫无办法,他们没人知道赵冼贵住在哪里。
“干脆报警吧!”袁飞鸿病急乱投医。
“不,不……”万琪立刻拦住他。
万一此刻娄翼真的杀了赵冼贵,报警等于让他送死。尽管他们更担心赵冼贵会杀了他。
就在二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的时候,娄翼突然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娄翼!”万琪立刻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他, “你去哪儿了?”
“翼哥……”袁飞鸿也迎了上去。
“你怎么出来了?”娄翼看着袁飞鸿渗血的耳朵,半是责备半是关切的问道。
“呃……我……”
“好啦,进屋再说吧!”
娄翼搂着万琪,三人一块儿进屋。进屋后,三人坐在饭桌边。
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和当初娄翼刚到浮城时住的那间差不多,稍稍大一点,摆的是双人床,还可以放下一张饭桌。但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有客人到来,要么坐床上,要么就坐在饭桌旁。
此刻是不到凌晨五点,黎明前的黑暗让人以为永远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三人默默坐着,全都没有说话。
“你的耳朵……”还是万琪打破了沉默,指指自己的耳朵问袁飞鸿。
袁飞鸿低下头,低声道:“没了。”
万琪一愣,本以为袁飞鸿只是受伤,想不到……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赵冼贵。
万琪看向娄翼,完全猜得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刚刚去了哪里。她越发担心,娄翼不会跟他们一起离开浮城,而是要跟赵冼贵拼个鱼死网破。
“翼哥,我们什么时候走?”袁飞鸿替万琪说出了想问的话,如果要去杀赵冼贵,他愿意跟娄翼一起去,但他知道娄翼不会让他跟着一起冒险。
他跟娄翼一家生活多年,早就将娄百川、方杏梅当成自己的父母,也将万琪当成自己的嫂子。他猜到赵冼贵对万琪做了什么,也恨不能替哥哥、嫂子报仇,可对于母亲和嫂子而言,娄翼这个哥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娄翼没出声。
“等你养好伤吧!”万琪接腔道。
二人都看着娄翼。他能活着出现在二人眼前已是万幸,他们只希望娄翼别再做傻事。
娄翼感受到二人的担忧,终于应了一声:“嗯”。
这一次,万琪并没有放心。
“娄翼,咱们斗不过赵冼贵的,你千万别……”
“我知道了,” 娄翼打断了万琪的话,握住的万琪的手,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还有阿姨,”袁飞鸿补充道,“她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娄翼点点头,似乎真的冷静了下来。
终于,天边露出鱼肚白,娄翼打算送袁飞鸿回医院。
二人走出万琪居住的那栋楼,此刻街上没什么人。
“是谁干的?”当着万琪的面,袁飞鸿不好问什么,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这种事他知道无论如何娄翼都不会善罢干休,与其让娄翼瞒着他去冒险,不如挑明了,一起干。“就算咱们斗不过赵冼贵,那些个小混混咱们总有办法吧,杀一个是一个,走之前,给琪琪报仇!”
“是赵拓。”娄翼声音低沉又平稳,却透露出死一般的绝望。
“你发现没有,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人盯我的稍了。我差点冲到赵家想和赵冼贵同归于尽……如果有人盯稍,我怕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赵拓名字的时候,袁飞鸿就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赵冼贵现在让我见琪琪,让我每一次看到她,就想起她是怎么被他儿子糟蹋的。他要一次又一次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我只配做他赵家的狗,我的女人也是他赵家的玩具,什么时候他们想要,就可以通通从我这里拿走!”娄翼越说越激动,只有在袁飞鸿面前,他才能这样不顾一切的发泄。
不知不觉,娄翼已经泪流满面,他无力的低下头,感觉整个人都空了,像行尸走肉一般。就算费国华要对付赵冼贵,他现在又能赢得了赵冼贵吗?更何况,自己毕竟和赵冼贵一起陷害过费铭璋,费国华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吗?娄翼觉得自己走入了死局,找不到任何出路。
袁飞鸿上前抱住娄翼,这个一直罩着自己的哥哥,终于撑不住了。他可以帮他从果敢逃到浮城,却没办法帮他逃避命运的玩弄。
“你不会离开浮城,对吗?”袁飞鸿知道娄翼在想什么,“除非杀了赵冼贵父子。”
袁飞鸿看着娄翼,坚定的说:“让我帮你,有个人帮你,我们就能同时干掉父子二人,我虽然不能打,但魏家人教过我开枪,我枪法不错。咱们只要能弄到两把枪,赵冼贵和赵拓,咱们可以同时干掉。”
袁飞鸿的提议只是一个设想,并不是一个成熟的计划,他要的只是娄翼别单独行动。
“咱俩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你死了,我没法儿向阿姨和琪琪交待。让我帮你,多个人就多点胜算。”
娄翼终于点头同意,感激的抱住袁飞鸿。来浮城三年的孤立无援终于结束了,至少这个弟弟会一直站在他身边。
袁飞鸿的提议被在场的另一个人听到了,他开始顺着这个思路考虑如何将它完善成一个成熟的计划。
“当年在老街,他救过我和赵拓,想不到赵拓这样恩将仇报。”说话的是许芸娇。
此刻,娄翼和袁飞鸿已经离开。许芸娇和许睿在万琪住所楼下等了有一阵子,刚才二人的对话,他们一字不差都听到了。
许睿昨天加班的时候就看到了万琪的离职签报。他想着,是不是娄翼准备带着万琪离开浮城了,如果是这样那也不错。虽然他喜欢万琪,但毕竟两人并未谈过恋爱,谈不上有太多的不舍。只是他希望在此之间再见万琪一次。
他找到了姐姐。姐姐嘴里的娄翼就像一个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而他眼里的娄翼总给人一种阴冷阴冷的感觉,更像个冷血杀手。但毕竟他的确救过姐姐,想来如果是他们姐弟二人一同来给万琪送行的话,娄翼不至于门都不让他进。
他们来得很早,一来许睿一会儿还要上班,二来想到如果要避开赵冼贵,他们可能得趁天没亮就得走。
刚到时,看到万琪家正点着灯,本来准备上门去拜访,就见娄翼和袁飞鸿走了出来。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最大的区别是,他多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些在他人看来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第八十二章 因缘际会8
费国华获释,代价是邓磊、霍勇和温建国分别被判了无期徒刑、15年有期徒刑和13年有期徒刑。
出狱后,昭天被查封的账户也解冻,但涉及一些项目存在税务问题,需要补缴税款、滞纳金,还有些子公司收到了行政处罚单。前后共计资金支出近5个亿。
5个亿,正是费铭璋找齐仲衡借的钱。昭天经历这一系列事件后,元气大伤,但毕竟可以恢复正常运转。齐仲衡的钱暂时不需要急着还,只要公司能运转起来,就能慢慢解决财务危机。
然而江湖危机呢?黑道上的人都在等着看费国华如何挽回一局。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希望由赵冼贵做浮城大佬。赵冼贵狠辣、乖张,但凡有人得罪他,一家老小必定鸡犬不留。而费国华和进去的三虎,虽然横行霸道,但也算盗亦有盗,最重要的是,他们坚守一个底线——祸不及家人。真要得罪了昭天,大不了赔上自己一条命,不至于连累家人。
等着等着,大家发现,费国华似乎并没有打算反击,只是兢兢业业的继续经营着昭天的合法生意,而且手段也变得合法了。
期间,费铭璋向父亲表达过,希望能除掉赵冼贵的想法,并声称娄翼可以配合。听到这番话,费国华盯着儿子看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遗传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当看到儿女身上有自己的影子时,大多数父母是惊喜而欣慰的,但如果他遗传的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去抹掉的,那滋味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我答应过你母亲,让你走正道……”这是费国华给儿子的回复。
“可如果赵冼贵不除,我们根本就无路可走。”费铭璋第一次违逆父亲想要将他排除在黑道争斗之外的意愿。
他曾在养父坟前发过誓,也曾亲自给过母亲承诺,然而一趟广西之行让他知道,他不可以这么自私,将这一切的重担留给父亲一人承担。他认同父亲的逻辑,只有自己能强到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才有资格选择人生的道路。
“我告诉过你,娄翼不可信。”费国华只得转移话题,既然不能从源头上制止,只能从方式上否认。
“为什么?”这是费铭璋最为不解的,父亲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娄翼。“是我连累他走到今天,如果有得选,他一定不会选择赵冼贵。”
“那他又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在他眼里,我和赵冼贵能有多大分别?”
有一段时间,费国华怀疑过自己看人的眼光,直到发现薛尚有可能是涂兴强的养子后,他越来越觉得,或许某些行为动机他看不透,但一个人的本质,他还是能看得清的。他对娄翼的看法,一直没有变,即便在他跟赵冼贵之前,费国华对他也是有所保留的。只是那时候,娄翼的确尽心尽力的救了费铭璋,在不知道他是自己儿子的时候。费国华后来知道,那是娄翼对自己陷害费铭璋所做出的补偿,他心中或许有善念,或许会为了伤害他人而内疚,然而当为了保全自己时,当他人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产生冲突时,他依然会选择保全自己。这是人性,原本无可厚非,但娄翼是一个会为了保全自己不分是非黑白、不牺伤害他人甚至赶尽杀绝的人,这一点,跟赵冼贵太像了。
“铭璋,娄翼这个人很复杂,我很难相信他,他也不会全然相信我。除非……”
听到父亲的话中还有转机,费铭璋有些激动,“除非怎么样?”
“除非,我能见到他的母亲。”
费国华认为,只有方杏梅愿意接受和相信他,娄翼才可能真正走向他,也只有方杏梅能真正规制娄翼的行为,让他不至于毫无底线,这样他才敢真正接受娄翼。
娄翼的母亲还活着,关于这一点,娄翼未曾对费铭璋提及,但费铭璋相信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被娄翼藏在某个地方,不敢让赵冼贵知道。父亲说得没错,娄翼未必相信他所说的话,没准心里还觉得娄百川的死和费国华有关,毕竟杀害娄百川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
那如果直接跟他提及要让他的母亲和费国华见面,他能同意吗?他或许会否认自己的母亲还活着。
“好,我来想办法。”无论如何,这个机会费铭璋得抓住。
那天回到家以后,娄翼跟赵敏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赵敏似乎已经知道赵冼贵所做的一切,对他的态度发生明显的改变。
从前,如果他像这样夜不归宿,除非是赵冼贵安排他做事,否则赵敏一定会怀疑他又去了万琪那里,必然会不依不挠。然而从那天之后,赵敏不只没有缠着他闹,甚至不再过多的过问他的行踪,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去见万琪一般。
赵冼贵行为显然起到了效果,让赵拓去强暴万琪,又当着娄翼的面割掉了袁飞鸿的耳朵,这种情况下娄翼都不敢反抗,显然终于能让赵家父女相信他。比起要一条不知道会不会反咬主人的狗,赵冼贵宁愿选择一条不会咬人的狗。
娄翼继续替赵冼贵看守地下赌场,除此之外,便是到医院去看望袁飞鸿。赵冼贵不再派人盯稍,他却反而不再去见万琪,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脸见她。
万琪也害怕见娄翼。她几乎晚晚都会作噩梦,不知道是谁强暴自己,无法减少她心头的恐惧和痛苦,那鬼魅般的身影像一条巨大的恶狼,夜夜啃噬她全身的骨肉,让她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咬至尸骨无存,却无法死去,血肉撕烂的痛从梦中一直追击到她梦醒。
虽然害怕面对娄翼,可每每从梦魇中醒来,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却只会让她更想念娄翼。甚至她一度会怀疑,娄翼是不是嫌弃她,不打算要她了。这样的念头却被娄翼每天好几次的电话打消。
电话里,爱人的声音始终是温暖的,虽然说的无非是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之类,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关怀,更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无奈。
她知道娄翼不想走,等袁飞鸿养好伤,是她自己为他们找的借口,她知道他想报仇,可更清楚,他们斗不过赵冼贵。她没有劝阻,是因为早就想好了,如果真要跟赵冼贵拼死一博,大不了跟着爱人共赴黄泉。
她这一生,认识娄翼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活,认识娄翼后,只为娄翼一人而活。尽管娄翼曾让她伤心失望,她却始终坚守在原地,像呵护信仰一样呵护着他、呵护着这份爱。她不知道值不值得,她从来不会用值不值得来评判跟娄翼之间的感情。
许睿来找过她,只是告诉她,没有批她的离职签报,现在昭天风雨飘摇,不好招人,希望她能留下来帮自己。万琪想,既然不走了,就能干一阵儿是一阵儿吧,没准到时候跟赵冼贵拼命,即便不能报仇雪恨,好歹给赵冼贵制造些麻烦,也算是帮昭天帮许睿吧。毕竟许家姐弟对她这么好,她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大风大浪之后,生活似乎突然恢复了平静,这让万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这阵子还有什么让她担忧的,大概也就只有方杏梅了。
娄翼和袁飞鸿不甘心不愿意离开浮城,却又没有冲动的去和赵冼贵拼命,最大的原因就是方杏梅。
万琪来到庵堂,赵冼贵不再派人盯稍,似乎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但娄翼依然不敢冒险,许久都没来看过母亲。
“你和小翼在浮城还好吗?飞鸿怎么样了?”每一次,方杏梅都会问这些问题,她知道他们不好,如果好,娄翼怎么会不敢来看她,但她还是会一次次的问,因为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管那个答案是真还是假。
“我们都好……”说着这句话,万琪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只得用沉默来掩饰。
方杏梅温柔的摸摸万琪的头,“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万琪走后,方杏梅所在的庵堂来了好几个年轻男人,他们声称是什么关爱空巢老人协会的,以后会定期来照顾庵堂里的老人们。其中有一个男人就是费铭璋。
方杏梅一开始没有特别注意到他,费铭璋也没有特意跟她套近乎,他
带着几个昭天的手下,隔三差五的来看望这些老人,给他们洗衣服、晒被子、换灯泡,自然而然迎得了这些老人家的好感。老人家们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帮看上去像黑社会的小伙子会来干这些事儿。而昭天的那些个小兄弟们一开始也很是不习惯,换灯泡也就算了,洗衣服、晒被子,这是大老爷们儿该干的事吗?但是看到大少爷带头这么做,他们也没法子。
还好这帮小伙子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神恶煞,尤其是在一帮完全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的老人家面前。这帮半大小子们,大多数都出身于底层,原生家庭很难给他们所谓的爱,但在这里,他们黑着脸帮老人们干了几次活儿,赢得了老人们的喜爱和关怀,居然让他们感受到原生家庭不曾有过的温暖。
费国华一生都无法让齐仲衡这样的黑道大哥金盆洗手,费铭璋却轻而易举的将这些涉世未深的小混混变成了有爱心的义工。
时日一久,方杏梅也开始喜欢上这帮孩子,她看得出费铭璋是这些小子们的大哥,便在他帮自己干活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铭璋,”费铭璋正在给方杏梅铺床,他没说自己的姓,“我妈就是这么叫我的,阿姨您也可以这么叫我。”
看着费铭璋挺拨轻瘦的背影,方杏梅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你妈有你这么好的儿子,真有福。”
“哪里,”费铭璋铺好床,走到方杏梅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小时候不懂事,总在外面打架闹事,我妈不知道为我操了多少心呢!”
方杏梅接过杯子,“但你现在懂事了呀,还愿意来照顾我们这些老家伙。”
“阿姨您可不老,看上去比我妈年轻多了。”
方杏梅笑了笑。
费铭璋不是薛尚那样擅长说话取悦他人的性格,这么几句套近乎的话几乎耗光了他的库存,正为寻找新的话题发愁,方杏梅却主动开口提起了娄翼。
“我儿子应该只比你小两三岁,我早早就成了这个样子,一家人全靠他养活。他一直很懂事,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费铭璋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有些紧张的斟酌着开口道,“那他现在……好吗?”
方杏梅摇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沉默了。
费铭璋觉得自己似乎没把握住机会,下意识的想,如果是薛尚,此刻会说些什么。然后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起这个人渣,又有些气愤。
“怪我,”还是方杏梅先开口,“我和他爸在他小时候就没本事保护他,到现在也什么都帮不了他。”
“不,阿姨,”费铭璋努力把握机会,奈何终究有些笨嘴拙舌,“你儿子一定不会这么想的……就说我吧,小时候,我爸给人打成植物人,还累我妈背了一身的债,但我始终记得他教我要做一个好人,我从来没怪过他不能照顾我们一家人,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他觉得自己还是没说到重点。
“那你爸现在……”方杏梅好奇问了一句,倒让费铭璋有些为难。
说他去世了吗?去世的是养父,可刚刚他也没有讲清楚。费铭璋有些犹豫的看着方杏梅,想着,如果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怕永远也达不到目的。
“那位是我的养父,他去年已经过世了。”费铭璋讲出了第一部分的真相,然后鼓起勇气,开始说第二部分,也是最重要的的一部分。“我的亲生父亲,现在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希望能帮到他从前兄弟的儿子……”
方杏梅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眉眼似曾相识,重要的是他的神情,那里面有方杏梅读不懂的希冀。
“我爸说,当年是他对不起娄叔叔,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一家人。娄翼现在的路越来越难走,如果可能,只有您能劝他回头。”
第八十三章 因缘际会83
薛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戴昕怡了。为了怕被她发现,他只能藏身医院大门对街的一条偏巷里,偶尔在她上下班的时候,偷偷看上两眼。
戴昕怡的气色一日一日见好,看到她又回复了往日的朝气与美好,薛尚心中百味杂陈。这是他希望看到的,但这也意味着他在戴昕怡的心中的份量渐渐消失。
然而从某一天开始,一连三日,薛尚都没有看到戴昕怡。她的排班规律他都知道,应该不是错过了她上下班的时间。薛尚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去医院打听戴昕怡的情况。
他来到叶翠翠所在的神经外科住院部询问。回答他的是经常跟戴昕怡一起值班的小护士丛丽。
“昕怡姐加入了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已经出发去了柬埔寨。”丛丽只知道二人应该已经分手,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情,此刻见薛尚似乎还很在意戴昕怡,便也没隐瞒他。
“哦……”薛尚有些木然的点点头,半晌没说话。
“昕怡姐还会回来的……”善良的小护士想要安慰薛尚。
“好。”薛尚微笑感谢。
戴昕怡离开了浮城或许不是件坏事,浮城山雨欲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谢永/康获释,正好赵敏和娄翼结婚一周年,赵冼贵决定给二人大办一场,庆祝一番。这态度很明确,毕竟在谢永/康进去的那几年,赵冼贵为了保赵拓放弃了谢浩然,最后让他死在了邓永贤手上。这次给女儿女婿大办结婚周年庆,顺道将女婿正式介绍给谢永/康,给足兄弟面子,向谢永/康表达自己对他的重视,希望他能心无芥蒂。
毕竟坐上浮城头把交椅后,赵冼贵意识到想保住这个位置,或者说在这个位置上想保全自己和一家大小的性命,身边不能没有可用之人。扶植新人毕竟有风险,薛尚在熊伟那件事上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而娄翼现在看上去已经成了一只磨平爪牙的狗。赵冼贵不想那么快给他机会,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
薛尚应华骏之邀也参加了这次聚会。聚会依然在汇豪邸包场,西式的,摆了两条长桌于宴会厅两侧,放了酒水和食品任宾客自取。
参加这次聚会的人不少,赵冼贵下面儿那些个买家大多数都想借机露个脸。这么多年来他们仰仗赵冼贵发财,却没多少机会见到赵冼贵本人。
从前的赵冼贵尽量低调行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老藏着揶着,怕是要被道上的人笑话,还会让一些不知轻重以为自己可以取代他。让这些毒贩们认个脸熟,知道是谁让他们发财,该为谁办事儿。
只不过这些人进会场是不能带枪的,事实上除了赵冼贵、秦喜、谢永/康、华骏和他们的保镖外,其他人都没资格带武器进场,娄翼也不例外。
今天的娄翼似乎格外听话,赵冼贵将他介绍给谢永/康,他就陪着谢永/康一杯一杯的喝酒。谢永/康喝多了吐了自己和他一身他也不介意,还带着谢永/康一起去休息室换衣服。回来的时候只剩他一个人,谢永/康是彻底断片儿起不来了。
薛尚总忍不住分些注意力观察娄翼,此刻发现一个熟人端着两杯酒走到了娄翼身边,此人正是许睿。他怎么会来这里?薛尚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宾客都是经过严格筛选,能拿到邀请函才能进来的。莫非是因为许芸娇的关系,赵冼贵也邀请了许睿?可是许芸娇都没来,许睿怎么会单独过来?他毕竟是昭天的员工,赵冼贵为什么会单独邀请他?
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娄翼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许睿却显得有些紧张。之后,娄翼从许睿手中接酒杯,朝赵冼贵走了过去。
此刻的赵冼贵正和女儿一起跟秦喜、华骏聊天喝酒,娄翼看了看这几人,又看向不远处正在长桌前挑选食物的赵拓。薛尚感到娄翼心中正在挣扎,这挣扎与赵冼贵、赵拓父子有关。
下一刻,他和娄翼凭借多年保镖生涯的敏锐意识,同时望向一个方向,那是赵冼贵右后侧一个不显眼的角度,有个穿亚麻色风衣的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了赵冼贵。赵冼贵身边的保镖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枪声就响了。然而中枪的却是娄翼,他替赵冼贵挡下了这一枪。
“靳鹏——”赵敏第一个发出惊呼,立刻冲到娄翼身边。
赵冼贵身边的保镖迅速行动,
在赵冼贵“留活口”的喊声中制服了开枪的人。赵冼贵走向那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下游的一个毒贩,叫程/凯。从前跟卢圣混,卢圣死了以后顶了他的位。这是给老大报仇的节奏吗?赵冼贵最看不上这样儿的人,盲目的讲什么江湖义气,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说,连报仇的方式都这显得这么没智商。只不过他手上的枪是哪儿来的?
“带下去。”赵冼贵吩咐秦喜和华骏先将程/凯带走,准备好好审审他,然后来到娄翼身边,“怎么样?”
“爸……”赵敏捂着娄翼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
伤口在娄翼右胸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这个位置虽不致命,但娄翼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赶紧送医院!”
赵冼贵嘴里的医院自然不能是那些正规医院。两个跟班帮着赵敏扶娄翼起身,准备离开会场。这时,压着程/凯离开的华骏去而复返。
“大哥,外面有警察。”
会场的其他人在这变故发生后愣神了数秒,但毕竟都是些久经江湖的不法分子,也没太大惊小怪,特别听到华骏的话以后,更想着还好他们身上都没有家伙。
“盯得够紧的呀!要兄弟们把家伙都藏起来。靳鹏,还撑得住吗?”
“没大碍……”娄翼咬着牙,感觉胸腔火辣辣,这时他自己还不知道,子弹擦伤了他的肺叶。
“跟我一起会会他们,这次咱们才是受害人。”
在场的人自然不知道把家伙藏起来能藏哪儿,但没有搜查证,警察是不能搜人家酒楼的,一会儿大不了例行问话,参加聚会这种事儿总不致于要被带回局子里。
赵冼贵带着华骏、娄翼、赵敏走出汇豪邸,沈和平正在门口等着他。秦喜和程/凯被堵在了门口。
“赵爷,”沈和平礼貌的跟赵冼贵打了个招呼,看到他身边被两名跟班架着的娄翼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啦?”
赵冼贵冲程/凯抬了抬下巴,“那小子开枪伤人,我女婿为了救我受了伤,沈局,是不是得帮忙叫个救护车呀?”
原本不打算送娄翼去正规医院,就是怕惹上警察,但这会儿反而名正言顺了,只不过程/凯是没机会审了,只能交给沈和平。
“他这是冲着赵爷来的?为什么呀?”沈和平看了眼程/凯,问赵冼贵。
“期待沈局尽快给我这个受害人一个答案,只不过现在我得赶着送我女婿进医院,人命关天,可不能耽搁。”
“那是。”
赵冼贵这么坦然的将程/凯交给自己,沈和平反倒不那么高兴了,这意味着从那小子身上找不到什么突破口。于是只得叫了120。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帮记者。
记者们迅速围住了娄翼,赵敏扶着娄翼艰难的挤向救护车,就在娄翼即将迈步走上救护车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人群外围,万琪正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万琪怎么会来?娄翼回想起刚刚许睿跟他说的话。
宴会上,许睿突然走到他身边,他也很吃惊,不明白为何许睿会接到赵冼贵的邀请。许睿递给他一杯酒。
“我没资格向赵爷敬酒,给他他也不会喝。这里面我已经下了毒,是缅甸的一种蛇毒,喝下后三个小时会毙命,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带着琪琪赶紧离开浮城。”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从袁飞鸿那里得知了那件事,没准他真的会有几分感激许睿。然而现在这番话听在娄翼耳朵里仿佛是在说“你已经是一只丧家之犬,我来帮你,还不快感恩戴德?”
事实上,今天这个日子,赵冼贵、赵拓父子齐聚一堂,对娄翼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从万琪和袁飞鸿出事后,娄翼连他父子二人的面都见不着。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自然不想错过。而他的计划是陪着华骏、秦喜或谢永/康喝酒,只要他们三人其中一个醉倒,他主动将这人送去休息室,就有机会从他身上拿到枪,有机会干掉赵冼贵。
这件事是他和袁飞鸿共同策划的,原本袁飞鸿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冒险,想要和他一起来。
“有你在,我反而更难脱身。听我的,等我的消息,我一得手就会跟你联系,到时候你就带着琪琪去庵堂找我妈,我们在那里汇和。”他终于说服了袁飞鸿。
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娄翼相信,赵冼贵一死,群龙无首,此刻他再劫持赵拓,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可是就在前一天,袁飞鸿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金幽珏重现,据说卖出了8000万的高价,袁飞鸿费尽心思终于打探到卖家是谁——许睿——当这个名字出现在娄翼面前时,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叶源杀害娄百川抢走了金幽珏,许睿杀了叶源,得到了金幽珏,自己为此背上了罪名,费铭璋耗费巨资让自己死而复生。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许睿——这个看上去单纯胆小与世无争的毛头小子居然能有这样的心机。那么他能出现在这样一个宴会上,自然有他的办法,而他想要除掉赵冼贵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了自己的姐姐吗?
娄翼并不知道许睿和许芸娇那天就在万琪家楼下听到了他和袁飞鸿的对话,更不知道许睿当时心中就有了一个计划。
就在那天之后,许睿开始为金幽珏寻找买家。他需要一笔钱,一大笔钱来完成这个计划。为了万琪、为了许芸娇也为了费铭璋,他要干掉赵冼贵,然后带着自己的姐姐离开浮城。他还准备等娄翼带着万琪逃离浮城后,转一笔钱到万琪的户头,让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下毒——他的计划显然比娄翼的计划隐蔽得多。他从来就没有能力在正面对抗中自保,这种阴暗的方式更适合他。他用的是当年杀害叶源的那种毒药,那是他为求自保为保兄弟迫不得已使用的手段,这一次它将被用在赵冼贵身上。
然而最重要的环节是,他如何能对赵冼贵用毒呢?金幽珏卖出后,他花大价钱用上等老坑翡翠打造了一朵并蒂莲,在赵冼贵留宿许芸娇处的某一个晚上突然出现在碧海蓝天。
“我是许芸娇的弟弟,我来找我姐有点事儿。”面对许芸娇别墅外赵冼贵的两个保镖,许睿如此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姐姐的别墅,赵冼贵的人从没见过他。
两名保镖有些疑惑,只得打电话询问屋内的赵冼贵,得到的答案是让他进去。
许睿的到来让许芸娇很不解。这个弟弟一向不愿意踏足此地,为何偏偏挑赵冼贵在这儿的时候来呢?
“赵爷,”许睿打开手里的盒子,将那朵并蒂莲展示给赵冼贵,“我姐说过几天就是敏敏郡主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她特意托我给敏敏郡主准备了这份礼物。”
许芸娇有些惊讶,她并没有让许睿这么做,可也不好当着赵冼贵的面儿说些什么。
赵冼贵看了看那朵并蒂莲,又饶有兴味的看着许睿,“你……好像是在如意行上班吧?”
“是,”许睿毫不回避,“如意行是昭天的全资子公司,自从前阵子昭天出事,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赵冼贵玩味的一笑,“想跳槽吗?”
“赵爷说笑了,我没读过什么书,除了懂点玉器啥也不会,除非赵爷能买下如意行,不然我可没处跳。”
赵冼贵看着许芸娇,指着许睿道,“你弟弟挺聪明的呀,怎么以前不把他推荐给我?”
许芸娇尴尬的笑笑,“他……小孩子,有点儿小聪明罢了。”
赵冼贵拿起茶几上的并蒂莲,仔细看着,“玉器这行儿我也懂一点,当年我的第一桶金就是靠它……果然是好货色,花了不少钱吧?”
“那些钱都是我姐给我的,也都是赵爷赏的,我们姐弟能有今天全靠赵爷。”
赵冼贵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并蒂莲,“对,马上敏敏结婚一周年,可以考虑给她办个宴会庆祝庆祝。到时候,你也过来玩玩?”
“多谢赵爷。”
就这样,许睿上了赵冼贵的宾客名单。
许芸娇事后问过许睿,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许睿只是告诉她,很快就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就像去参加宴会前对万琪说的一样。他告诉万琪,让她做好准备,很快娄翼就可以带她离开浮城。
万琪很不解,许睿怎么会知道娄翼打算做什么。她知道今天是娄翼和赵敏的结婚纪念日,娄翼正在汇豪邸参加聚会,她打电话给袁飞鸿,询问娄翼是不是打算今天行动。
袁飞鸿很吃惊,但这份震惊坐实了万琪的猜测。她来不及听袁飞鸿解释具体的计划,只是担心娄翼这样冒险会有去无回,于是赶到了汇豪邸,却看到了那样一幕。
第八十四章 因缘际会84
许睿和费铭璋从小一起长大,这一点,赵冼贵是知道的,但他不担心许睿是为了帮费铭璋才接近他。一来,赵冼贵笃信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所谓兄弟朋友,不过是利益相同时携手共进,利益相悖时分道扬镳罢了,不回头踩上一脚已经是人性最大的光辉;就算有人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前提也得是他没有其他的牵挂,许睿有许芸娇这个姐姐,就不可能为了费铭璋上刀山下火海。二来,即便许睿是为了费铭璋才接近自己,自己也没什么应付不了。然而如果他真的有心投靠,没准可以成为继戴哲以后自己手里又一张对付费国华父子的牌。
赵冼贵哪里能想到,这个一脸人蓄无害的毛头小子居然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而且是借刀杀人。
然而,当娄翼扔掉手里的酒杯为赵冼贵挡下那颗子弹时,许睿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娄翼难道不才是最想杀赵冼贵父子的人吗?
娄翼确实想要赵冼贵父子的命,然而当他知道金幽珏在许睿手里时,心中生出了万般无奈的宿命感。这个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原本在娄百川手里,如果他们当年就知道,自己也不必因为贫穷而去那所博击学校,不必通过杀人来赢取生存的机会。而如果当初叶源没有为了金幽珏杀害自己的父亲,许睿没有为了金幽珏杀害叶源,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其实自己所有的屈辱和痛苦只是源于贫穷,源于自己的无力,就算逃到另一个地方,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屈辱。
当娄翼将醉酒的谢永/康扶到休息室时,他本打算拿走谢永/康的枪,执行杀死赵冼贵的计划,却突然被谢永/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谢永/康迷茫的看着娄翼的脸,娄翼跟谢浩然年纪相仿,谢永/康喃喃的念叨自己独子的名字,然后昏昏睡去。
娄翼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谢永/康跟赵冼贵之间真的毫无芥蒂吗?如果他们并非铁板一块,或许他将会有可乘之机?现在杀掉赵冼贵,如果赵冼贵身边的保镖立刻反扑,如果自己来不及劫持赵拓,那么他将永远见不到母亲、爱人和兄弟。其实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过,在袁飞鸿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会逃出来跟他们汇合,至少有50%是骗他的,骗到他带着万琪和母亲离开,自己和仇人同归于尽。然而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局,没有了他,母亲、爱人和那个一直要由他保护的兄弟还能在这世上走多远。难道离开浮城,就没有其他人会伤害他们了吗?
娄翼终于收回了伸向谢永/康怀里那把枪的手,或许这并非最佳时机。
娄翼回到宴会厅时,许睿突然向他走来。他并不清楚许睿是如何赢得来参加聚会的机会,但许睿确实提供给了他一个报仇的机会。当他端着酒杯走向赵冼贵时,内心无比挣扎。
其实严格来说,许睿也算是他的仇人,接受一个仇人的帮助除掉另一个仇人,多么讽刺啊!
娄翼看了看赵拓,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若不是赵冼贵的儿子,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自己,凭什么强暴自己的女人。可是杀了他们父子又怎么样呢?他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倒也痛快,而自己依然一无所有。
就在娄翼内心波涛汹涌之时,程/凯掏出了枪。千钧一发之际,娄翼做出了人生最艰难也最冒险的抉择——为赵冼贵挡下了那一枪。
然而当他们走出汇豪邸,当他看到人群外围的万琪时,简直五雷轰顶。
赵敏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外围的万琪,这次她却并不生气。无论自己的丈夫和这个女人是否还藕断丝连,毕竟他为了赵家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熟轻熟重,她是可以判断的。而且看万琪的表情,大概是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份量了吧。
就在赵敏心中得意之时,娄翼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赵敏赶紧扶着他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手忙脚乱,一旁的赵敏胆顫心惊。
娄翼躺在担架上,已经意识模糊,只听得一旁赵敏忧心忡忡的询问医护人员他的情况。
琪琪,琪琪……为什
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万琪还会原谅他吗?那漠然的双眼如一把尖刀直直刺向他的心口,让他忍不住气血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现在全身冰冷,一点力气都没有,意识却挣扎着想要飞到万琪身边,死死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她会离开吗?
“不,别走。”娄翼突然伸出手,在空气里胡乱摸索着。
赵敏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在,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娄翼睁开双眼,迷茫的看着赵敏,意识逐渐回笼。他现在飞不到万琪身边,在赵家人面前的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嗯……”娄翼状似安然的闭上眼,死死忍住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
今天发生的这一幕让薛尚明白了一件事——娄翼不可信——这个结论与费国华不谋而合。
对于娄翼的成长环境,薛尚并不了解,但他明明是被逼娶的赵敏,在赵冼贵派人杀万琪时,他分明是紧张的,证明他对那个外面的女孩是有真感情的,却仍能在这一刻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赵冼贵。既然他敢冒这样的险,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么他必然会想从赵冼贵身上得到对等的回报。一个大毒枭能给他怎样的回报?薛尚越想越觉得棘手,因为这意味着,娄翼不只不会成为他的盟友,反而会成为自己攻克赵冼贵路途上最大的障碍。
警察例行公事,给宴会厅的宾客一一做了笔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9点多了。
许睿来到万琪的住处,她家里的灯还亮着。他给了她希望,却又亲眼见证了希望的破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万琪交待。
他喜欢万琪,这份喜欢里有一部份源自于对自己从前无力保护姐姐的补偿,所以他希望万琪能如愿,他太明白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从期待到失望后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许睿在万琪家楼下徘徊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万琪,该怎么告诉万琪。不是他多事,只是这件事万琪迟早会知道,如果万琪上网,没准现在就能看到各大媒体发出的新闻。他担心万琪承受不了会做傻事。
就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万琪家的灯灭了。许睿心中一惊,赶紧走进宿舍楼,乘电梯上楼。
电梯一开门,他就撞上了拖着行李的万琪。
“你……”
二人都是一愣。
万琪淡淡一笑,“这么巧,来帮我搬家啊?”
许睿赶紧把万琪将行李拖进电梯,“你要走?去哪儿?”
“不知道,看最近的一班火车开去哪儿吧!”
“你……都知道了?”
万琪没说话,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对不起……”
“傻瓜,为什么道歉?”
“我跟你说过……”
“要道歉也不该由你道歉……”万琪的声音透着死一般的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不过不重要了,该结束了。”
电梯行至一楼,刚一开门,另一个人站在了门口,袁飞鸿。
“琪琪,你们……”看到万琪和许睿以及那一堆行李,袁飞鸿愣住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万琪拖着行李和许睿走出电梯,“飞鸿,麻烦你,以后多去庵堂看望阿姨,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走得太深,分开的时候的确伤筋动骨,因为这意味着要斩断与这人有关的一切关系,那些原本因爱他而爱着的人,因他而获得的爱,也只能一并斩断。
“琪琪,别这样,”袁飞鸿按下万琪的行李,挡在许睿面前,“翼哥……他还在医院,他受了枪伤……”
“死不了,”万琪冷冷的打断袁飞鸿,“赵爷会给他请最好的医生,不是吗?”
万琪拖过自己的行李,许睿跟上去帮她推着行李走。
“你要和
他在一起吗?”袁飞鸿大声质问道,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即便是娄翼本人,大概也不敢这样质问万琪,他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袁飞鸿不管,他相信娄翼有他的苦衷,他们明明说好了,干掉赵冼贵一起逃走。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琪跟别的男人走。
“是!”
万琪的答案让袁飞鸿和许睿都很震惊。
万琪看着震惊的许睿,“走吧!”
许睿很快明白了万琪的意图,没再多说些什么,跟着她走出了宿舍楼。
万琪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逃也似的钻了进去,许睿帮着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车时,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泪人儿。
“去哪儿?”司机师傅问道。
万琪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
“长源米线。”许睿报出地址。
司机将车开出,后坐的二人默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许睿见万琪平静了不少,便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谢谢,”万琪接过纸巾,“师傅,去火车站……”
“还是去长源米线,”许睿打断万琪,“吃点东西再走吧!”
万琪接受了许睿的安排。
二人坐进长源米线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00了,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店面不大,摆放的都是长条坐椅,此刻店里的长椅上已经躺了2个人。只要不影响其他食客,老板也不赶人。似乎是专为那些没有归处的人设置的。
热乎乎的三丝米线端到了万琪面前,许睿帮她拌着食材。
“这是浮城最老的一间米线店了。老板很保守,不肯开分店,就守着这家店过活。”许睿将拌好的米线推到万琪面前,“趁热吃。”
万琪似乎没什么胃口,却依然努力的将米线往嘴里塞。
许睿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面前的这一份。
“还肯好好吃东西,就是会好好活下去咯,”许睿轻松的说道,“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去个什么地方吧?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拐去卖了怎么办?”
“许睿,”万琪真诚的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真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你肯留在兄弟玉器店给我打工是在帮我的忙,怎么能叫添麻烦呢?”
“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值得!”许睿坚定的说,“我并不是逼你现在就接受我,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即便你将来发现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我也会真心祝福你。”
许睿的真诚和不计回报其实是令万琪很感动的,可就因为感动,她才想要逃离,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无以为报。
万琪再次落泪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许睿,“你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许睿心疼的想伸手拭去万琪脸上的泪水,却在万琪惊愕的眼神中停住了。
许睿缓缓放下手,“那不是你的错,你能放下这段感情,我相信你也能放下这件事,如果在浮城你做不到,我就陪你走。”
离开家乡前,万琪一直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不知道可以有什么期待。认识娄翼后,他就成了万琪活着的唯一期待和理由。她曾以为如果这个理由和期待破灭,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然而一次次的失望后,她却变得越来越坚强。
飞蛾扑火的爱过一场后,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值得。原来爱有时会让人软弱,而恨反而会让人坚强。既然曾经为了不值得的人可以去死,为什么如今不能为了值得的人去活呢?
万琪低下头,擦干脸上的泪水,再抬头时,脸上已挂满微笑。
“那我明天得去找个房子了,最好能住在门店附近,这样上班比较方便。”
“待会儿先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
“嗯!”
第八十五章 因缘际会85
沈和平的出现不是巧合,而是程/凯自己报的警。杀赵冼贵,无论成功失败,都是有去无回的,他不想落在赵冼贵手里。
卢圣是程/凯从前的大哥,他死后,生意由程/凯接手。理论上来说,他成了卢圣之死的受益者,这也是为什么赵冼贵没想着防他或者杀他的原因。赵冼贵不相信情义能比利益更重要。然而不论程/凯杀赵冼贵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否合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程/凯是怎么拿到枪的。因为整个会场有枪的应该都是赵冼贵的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他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沈和平带走了程/凯,赵冼贵永远没机会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这让他如鲠在喉。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被人背叛过,当年的鲍育民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么多年来他不敢扶植新人也是这个原因。华骏、秦喜和谢永/康,这三个人是他在和费国华分道扬镳后一起打天下的。这三人中,赵冼贵最信任的人是秦喜。
秦喜早年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走上了贩毒的道路,却在与下线交易时遇上人家黑吃黑,是赵冼贵救了他一命,让他从一个底层毒贩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大毒枭。
赵冼贵懂得用恩情收买人心的道理,更何况他给予秦喜的除了恩情还有利义。但如果这个人还有其他牵挂,就有可能因别的情义而有不同的选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都增加了他背叛的可能。因此,即便身边有其他人是赵冼贵施以恩情换来的效忠,赵冼贵也很难百分之百信任对方。
然而从秦喜他将自己的妻儿送出国时,赵冼贵就知道,秦喜永远不会背叛他。他斩断了自己的牵挂,才能全心全意为赵冼贵赴汤蹈火。赵冼贵从不奢求能像费国华那样,有那么多兄弟为他出生入死,身边有一个秦喜就够了。
至于华骏,从前拉皮/条时认识的赵冼贵,在赵冼贵与他人火拼时,误打误撞救了他。华骏是赵冼贵的恩人,却是一个没什么野心,只求醉生梦死过一生的混世魔王。赵冼贵完全能满足他肆无忌惮风流快活的人生理想。他也没有其他亲人,赵冼贵基本也可以相信他。只不过他没什么本事,赵冼贵没法儿重用他。于是他就在江湖上为赵冼贵务色人才,薛尚就是他找到的最满意的一个。
只有谢永/康。他是赵冼贵在赌场认识的,从前只是个洗马仔,聪明勤快。赵冼贵每次带去的客人,谢永/康都给人家伺候得舒舒服服。谢永/康在赌场人脉及广,赵冼贵看中这一点,于是拉他入伙,让他在赌客中寻找下线。原本二人共同出生入死多次,也算是建立了真正的兄弟情,但因为谢浩然,这份情义是否还在,赵冼贵没有把握。
程/凯会为了卢圣杀赵冼贵,谢永/康是否会为了谢浩然这么做呢?
然而有枪的还有那些保镖,会不会是他们那里出了什么纰漏?自己现在可用的人本来就不多,如果为了这件事就剪掉谢永/康这个羽翼是否值得。
娄翼被推出手术室,赵敏立刻扑了上去。
医生解释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养。”
对于像赵冼贵这样的人,医生是尽量不想招惹也不敢得罪的。公事公办的向现场的警察和赵冼贵等人交待完结果,迅速离开。
警察早就给赵冼贵做完笔录,娄翼的笔录得等到他醒来才能做,于是安排了两名干警守在娄翼病房外,名义是保护,实际干什么,赵冼贵自然明白。
赵敏留在医院照顾丈夫,赵冼贵先回家。
身为大毒枭,这些年来他鲜少与警察打交道,如今坐上了浮城的头把交椅,才明白为什么费国华从前老要做那么多在他看来沽名钓誉的事。面子工程任何时候都不能少。他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许睿那晚的话,要
不要收购如意行。当然,费国华现在毕竟还没倒,沽名钓誉只能后一步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手上得有可用之人。
靳鹏——女婿如半子,但他不相信这小子冒险救他真是将他当成父亲。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怕胃口不小。想到这里,赵冼贵又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万一这小子的城府深到能吞下那样的屈辱,而不是真的被他治服了,那就太可怕了。
两名保镖跟着赵冼贵下到医院停车场,薛尚正站在他的车边等候。
“赵爷,”薛尚拉开车门,“骏叔让我过来的。”
赵冼贵点点头,对另外两名保镖道,“你们先回去吧!”便上了车。
有薛尚在,不需要其他保镖,赵冼贵对他有信心。虽然熊伟的事儿他办得不够漂亮,但毕竟证明了他不是警方派来的卧底。这个年青人能力还是不错的,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你是在寺庙里长大的?”赵冼贵突然问道。
“是。”
“佛门中人,怎么会干这一行?”
“是人就得吃饭,我大概是没有慧根吧,参不透,有饭吃就想吃更好的。”
赵冼贵笑了。这是个聪明人,贪心的恰到好处。
薛尚知道,自己正在慢慢赢得赵冼贵的信任。
萨尔温江流经某峡谷绝壁处,茂密的枝叶掩盖着一处人工堡垒,若不是华骏带着薛尚,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此处的。
对岸就是缅甸。
夜深人静,薛尚端起准备好的抛投器,依据预定的角度一枪发射出去,并固定好己处的锚钩。接下来,便是等待。
没过多久,便有包裹陆陆续续顺着绳索从对岸传输而来。那些就是魏家卖给赵冼贵的高纯度海/洛/因。
就在薛尚收拾着传送来的包裹时,对岸突然响起震彻天地的警报声,随即是激烈的交火声。
薛尚和华骏对视一眼,即刻拨下锚钩,连同收到的几个包裹以及抛投器一起扔下山谷,转身欲撤时,一群特警冲进了堡垒。
第二天,果敢王发表声明,将全力配合国际刑警禁毒工作,确保掸邦第一特区再无毒品。
赵冼贵一巴掌拍在桌上载有魏鹤来照片的报纸上。这一次,他损失惨重。
好在薛尚和华骏反应迅速,没让警方人赃并获。然而据点暴露,货源受挫。他明白,这是魏鹤来在国际局势的压力下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等风声一过,自然还会卷土重来。然而他没想到,这老东西会把跟自己交易的据点献给国际刑警以表诚意,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兄弟,好让外人以为此事与他无关。只有像赵冼贵这种跟他打了多年交道,和他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毒枭,才明白这是果敢王干得出来的事。
赵冼贵理解为这是魏鹤来对他多年来打压魏家的一点报复。
赵冼贵并不依赖魏家,没有他们,他也有自己的制毒工厂,但是高纯度海/洛/因毕竟是利润最高的一个品种,有总比没有好。这样的生意,除非魏家不做,否则必须得依赖他,等到时候魏家找上门儿的时候,再算这笔账不迟。
只是现下,又少了一个赚钱的通道。
赵冼贵捏捏眉心,总觉得坐上这头把交椅以来,似乎一切都没那么顺了。
对于薛尚而言,也很不顺利。好不容易得到赵冼贵的信任,可以接触到他的毒品生意,他还没想好如何能将赵冼贵拖下水,结果线索又断了。相比跟魏家的交易,制毒工厂对赵冼贵而言更加重要,从业务上来说也更核心,只怕没那么容易给他机会接触。而第一次交给他任务,就差一
点折进去,看样子一段时间内,赵冼贵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鹤云轩内,坐在费国华对面的薛尚有些紧张的端着茶杯。
来的时候他很小心,没有人跟踪,甩掉尾巴对他而言不算难事,但他仍然有些紧张,不是担心被赵冼贵知道,而是无法预知费国华到底为什么找他。
“怎么,怕我在茶里下毒啊?”见薛尚端杯不饮,费国华打趣道。
“怎么会。”薛尚赶紧喝了一口。但费国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差点呛着。
“毒害国家公职人员,是死罪,我怎么敢?”费国华微笑的看着薛尚。
咳了两嗓子,薛尚也恢复了平静。其实他早猜到费国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好要不要承认。
“你爸还好吗?”费国华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
让费国华查到涂兴强,原本也是父子两放任的结果,如果真的想要隐匿这件事,只要薛尚提出,公安厅也会帮忙。
“挺好的。”
“当年我们几兄弟里,他是最没耐性,最贪恋红尘的一个,没想到居然去当了和尚。”
“我爸说,看到最好的兄弟反目残杀,他很害怕,只有佛法能平息他心中的恐惧。”薛尚正面回应了费国华。
费国华有些唏嘘,“是我对不起他,还有娄翼的爸爸。”
这个名字薛尚也听涂兴强提起过。
“你知道娄翼是谁吗?”费国华接下来的话,让薛尚大吃一惊,“就是赵冼贵的女婿。我欠他们一家太多,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补偿,前提是必须除掉赵冼贵。”
“他……”薛尚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对娄翼的看法。
“我不相信他。”费国华却先表态,“只有除掉赵冼贵,我才能让自己在他身上冒险,而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许多话已经呼之欲出,可薛尚仍然选择了沉默,身为人民警察,他不可能让自己轻易和费国华这样的江湖大哥合作,不论情感上对他有多少认同,他的行事风格薛尚都不能接受。如果费国华的目的是拉拢他除掉赵冼贵,这不是他可以帮得了的,他的任务是逮捕赵冼贵,让这个大毒枭受到法律的制裁。
“看到兴强的照片时,我很高兴,很高兴他还活着。所以我一直在想,你接近我,接近赵冼贵的目的是什么?是为兴强报仇吗?他既是佛门中人,怎么会放不下贪嗔恨痴?”费国华停顿了片刻,“其实何成并不是你杀的,对吗?”
薛尚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出卖我让赵冼贵杀了蔡志强,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连自己的命都差一点搭进去。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至少当时我的势力是要大过赵冼贵的,而且我很欣赏你,你在我这里会很有前途,你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得到赵冼贵的信任,为什么?不是为了仇恨,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为了完成你的任务。所以,你是警察。”
“所以,我不可能帮你杀赵冼贵……”良久的沉默后,薛尚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他对费国华都有一种莫明的信任。他相信费国华并没有丧尽天良,所以相信一旦费国华知道他是涂兴强的养子,就一定不会害他。
“当然,你是警察,搜集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才是你该做的。于我而言,我只想做一个真正的好人,然而有赵冼贵在,我就没有这个机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手段却不一定。”
“殊途同归,我不会让你做违背你信仰的事。希望你能相信我。”费国华顿了顿,见薛尚不再抗拒,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引赵冼贵入局。果敢王倒戈,正是最佳时机。”
第八十六章 因缘际会86
昭天四虎折损三人,林鸳居的生意也冷清了许多。大多数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惹事。尽管林鸳居谈不上与黑道有什么瓜葛,但它老板的身份本身就让它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时候还敢来消费的,要么就是外地人,要么就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并非因为以上两个原因。她也是外地人,之所以会来浮城,会来林鸳居,纯粹是父亲的安排。
走进林鸳居,在为数不多的客人里,薛尚仍然费了会儿神才找到她——曹宏。名字像男孩,外表更像。要不是她手上拿着那本红色硬面的西藏生死书,薛尚真不敢确定这就是跟他约好的那位。
“曹……小姐。”虽然知道来人是女孩,但看着对方的寸头,薛尚还是叫得有点犹豫。
曹宏抬眼,“薛尚?”
薛尚微笑着点点头。
“你还挺帅。”
眼前的寸头假小子一开口声音脆脆的,与其说是女声不如说像童音,而且笑起来一脸无邪,还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女孩坐着,看不出身高,但薛尚目测,应该不超过1米6,身板瘦小,胸部扁平,的确很像个未成年的小男孩。
“为什么要选这本书?”薛尚落坐,拿起被曹宏随手放到一边的西藏生死书。
“我爸非让我看,这是我此行的任务之一,回去还得给他交读书笔记。”曹宏无奈的吐吐舌头,更像一个被严父盯着功课的中学生。
“曹爷还挺严。”薛尚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评价一个大毒枭的督学行为。而且一个成天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人,居然会喜欢看讲因果轮回的西藏生死书,是想安慰自己死亡不是终点,灵魂还会转世,亦或相信报应不爽,想要弃恶从善?
曹宏打开桌上的餐单,“这家店的菜可真杂。100克够吗?” 话题切换自然,仿佛在点餐。
“先试试水。”薛尚接得也很自然。
“然后呢?”话到此处,才算有点谈生意的感觉。
“果敢王发声明了,要在掸邦特区全面禁毒。”
“浮城的确是个好市场,要不是费伯伯不让,我们早就进来了。”曹宏依旧在看菜单,仿佛正在和薛尚讨论点什么菜。然后从身侧拿出另一本《西藏生死书》递给薛尚。
薛尚打开一看,书的内槽已经被挖空,里面有一包白/粉。
娄翼来到兄弟玉器店找万琪。万琪见他伤愈,也松了一口气。
说不想念,不牵挂那都是自欺欺人。但每每想念、牵挂的念头一出现,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就对自己说:不值得。爱一个人,会盲目的不去计较值不值得,当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是,就说明终于学会了爱自己。
“我有话跟你说。”
店里还有两名店员,娄翼想跟万琪单独聊。
“我现在正在工作。”万琪冷冷的拒绝。
“我等你下班。”
“下班后我约了人。”
“许睿?”
“是。”
虽然已经从袁飞鸿那里得到消息,娄翼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他自知理亏,一时间只是不知所措。
万琪见他无助的模样,心里一酸,差点卸下防备,还好最终理智占据上峰,“我还要工作,没什么事请你离开。”
说罢,转身向柜台后走去。
娄翼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她曾爱他到可以生死相许,此刻却如此冷漠决绝。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是永远不变的,再刻骨铭心的深情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反复磋磨。
“怎么又抽烟?”
赵敏一上车就看在娄翼正在车上吞云吐雾,不由分说就将烟收回,捻灭在了车载烟灰缸内。
“医生说了,子弹擦伤了你的肺叶。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赵敏有些心疼的责备道。
娄翼没说话,只是发动了汽车。今天他们要一同去赵府吃饭。万琪的冷漠让娄翼心里很难受,但此刻他还是得打起精神应对赵家人。没准经此一事,赵冼贵会选择信任他,给他机会。
一家人,包括那个长期不着家的赵拓也在。大家齐乐融融的吃饭聊天,娄翼似乎已经完全能融入这样和谐
温馨的家庭氛围,不再看上去像个异类。反倒是赵拓,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的,显得和一家人格格不入。
晚餐结束,赵敏陪着姚雪芹摆弄她的盆栽,赵冼贵将娄翼叫上了书房,还是只留赵拓一个人在客厅。
赵拓的敌意,娄翼毫不在意,这个太子爷从来不是自己的绊脚石,最多算个狗皮膏药,贴着难看了点儿,却没什么威胁。
“以后赌场那边儿,就你和老谢看着。”这是赵冼贵对娄翼的安排。
娄翼点点头。
“老谢手上有一批熟客,之前他进去的时候,我们基本上跟这群人都断了,他们只信得过老谢,这会儿又可以连上了。现在你去帮他,争取这些人的信任。他毕竟年纪大了,以后还得靠你们这群年轻人。”
赵冼贵这是想架空谢永/康。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算是很信任娄翼了。如果没有后面的事,娄翼还以为自己真的在赵冼贵这里取得了进展。
就在二人聊完这事儿时,家里的佣人前来通报,薛尚来了。
要知道,这里是赵府,一般赵冼贵的兄弟都不会到这里来。当年娄翼第一次来是被人用枪顶着脑袋架着来的。
“没什么事儿,你先出去吧。”赵冼贵让娄翼回避。
娄翼起身出门时,与薛尚撞了个正着,二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娄翼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大代价,获得信任的人却是薛尚。
赵冼贵让娄翼盯着谢永/康,截断他手上的买家,算是一个重要的任务,但他相信,与他相比,薛尚手上只会有更重要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薛尚拿出了从曹宏那里得到的100克海/洛/因。
“温游云。”这是薛尚提到的第一个名字,“当年他背着费国华继续做白货生意,被他哥温建国抓到,将他赶出了浮城。没想到他却接上了曹可达这条线。”
“曹可达?”赵冼贵重复了一遍,这是薛尚今天提到的第二个名字,这个名字,赵冼贵熟得狠。
当年赵冼贵和费国华分道扬彪,直到费国华退出毒品生意,浮城的白货市场本应由他只手遮天,却不料冒出来一个曹可达。这家伙原本也是费国华的兄弟,对于费国华的决定,跟随他的弟兄无非分成两派,以昭天四虎为代表心服口服的,和以何成等人为代表阳奉阴违的。只有曹可达,他既不执行费国华的命令,也不做首鼠两端的伪君子,他选择公开叛出费国华,自立门户。
20多年前的浮城还是一个很江湖的江湖,道上的人很欣赏曹可达这种真小人的嘴脸,一时间竟吸引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地头蛇跟他混。他也不负众望的带着兄弟们发了大财。然而这种张扬的个性终于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17年前,警方的卧底终于得到了线索,在其与缅甸大毒枭陈玉龙交易时将其人赃并获。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在警方将其押送回警局的路上发生了一场混战,曹可达就此失踪。江湖传言,是曹可达的兄弟拼上全副身家从境外找来雇佣兵出手相救。
“没想到他在金星月也能混得这么好。”赵冼贵感慨了一句。
“温游云说他能帮咱们接上曹可达,但他想跟赵爷当面谈谈,为表诚意,他愿意拿出手上现有的20公斤货,只象征性的收3000万。”
“3000万?”赵冼贵皱了皱眉头,不比从魏家那儿拿货便宜,但也的确是很有诚意了。毕竟金星月山高水远,运输成本远高于缅甸,也更危险。
“好,那你帮我安排。”赵冼贵很爽快就答应了。
温游云他知道,当年他背着费国华继续做毒品买卖被温建国知道后,温建国差点杀了他向费国华谢罪。费国华向来爱收买人心,于是对温游云网开一面。
温游云离开浮城快20年了,除了赵冼贵本人,他怕是谁都信不过。这一次,只能赵冼贵亲自出马。这小子肯让利20公斤给赵冼贵,必然要提出更多的要求。要长期合作就必须得建立信任。
会面就这样安排在了浮城效外的一家农庄里。
赵冼贵带着薛尚和一班小混混中午就到了。一行人先吃了午饭,又在农庄里钓鱼的钓鱼,打麻将的打麻将,等待着夜里的交易。
赵冼贵不打没有握的仗,即便是
在自己的主场。还未入夜,小混混们就开始寻找自己可以藏身的点。
赵冼贵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曾经吃里扒外、差点被亲哥哥干掉的白眼狼居然会帮费国华调转枪头对付自己。他当然想不到,就像他不理解程/凯为什么会为了老大卢圣的死向自己报仇一样,一个不相信情义的人,对于行为背后的动机,永远只会从利益的角度去理解。
因此,他不会明白,温游云虽然贪心,但他更重视亲情。当年费国华肯放过自己一马,他已心生感激;温建国因赵冼贵的算计而入狱,他早就想为哥哥报仇。
这20公斤海/洛/因将会成为赵冼贵的定案证据。
薛尚已经通知了谭靖时间地点,然而当谭靖带队到来正准备部署时,看到的却是一场混战。火力之强,堪比一支正规军。
谭靖担心薛尚的安全,不敢冒然参与火拼,更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只得要求全体警员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好在,混战并未持续很久,某一方似乎很快控制了场面。按时间来看,温游云应该是这时候出现,但这么一闹,他只怕不会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薛尚现在怎么样了?
混战是由齐仲衡引发的。他和齐飞亲自带兵杀到了浮城,找到了赵冼贵。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若不是趁赵冼贵不备,若不是谭靖有所忌惮,他这么做,必将陷自己于险境。然而事关齐天的安全,年近七旬的齐仲衡第一次表现出了老年人才有的护短之心。即便这个老二实在不是个东西,他也不能任由亲子置身危险于不顾。
事情要从齐家重开兵工厂说起。齐飞提出,希望父亲颐养天年,兵工厂的事交给他就行。齐仲衡一向信任长子,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五道沟一事后,他明白,退出江湖是不可能了,齐家将来还是要靠齐飞,既然齐飞提了出来,他便将兵工厂的事全权交给了他。也就是说,这一次,连齐仲衡本人都不知道自家兵工厂的具体位置。
齐飞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防齐天。兄弟一场,血浓于水,齐飞到底不忍心将弟弟的所作所为告诉父亲,便只得将父亲隔离在兵工厂之外,由他全权打理,这样才能更好的将齐天排除在外。
齐天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来他也不是一定要除掉哥哥,如果父亲能一碗水端平,他是愿意与哥哥一同分享齐家的产业的。可如今是哥哥先出手想将他彻底隔离在齐家产业之外,他不仁,就不能怪自己不义了。
于是在与赵冼贵商议后他决定出下策。首先亏空飞天环保公款拿去炒外汇,赔了个一干二净后再跑去求齐飞救他。他不知道齐飞已经知道了他跟吕况和谋的事,他相信哥哥会救他。
齐飞自然是同意的,因为齐飞想知道当初齐天和吕况偷走兵工厂的军火到底是卖给了谁,而这次齐天又想耍什么花招。
齐天提出救命的办法之一是催促费国华还钱,这一点立刻就被齐飞否决了。第二个方案,是齐天声称在道上找到一个买家,可以一次从齐家买走5亿的军火,正好可以填补他造成的亏空。齐飞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买家出现了,这正是齐飞想要得到的结果。但是来人他并不认识,最重要的是,交易地点有埋伏,那些人不是来交易的,是来杀他的。还好齐飞早有防备,一班人被他一锅端了,也都不是什么硬气的货色,稍微使点手段,就招出了幕后主使是秦喜。
这是弟弟第二次想杀自己,齐飞已经不是失望和震惊了,而是担心弟弟背后的人如果是赵冼贵,不知道他还会耍什么花招。看来这事儿不能再瞒着父亲了。
然而还没等齐飞回去向父亲汇报,齐仲衡就接到了“绑匪”打来的电话,对方声称跟齐飞做交易,齐飞收了定金,让齐天去送货收尾款,结果齐天送来的箱子里居然全是仿/真/枪弹。他们联系齐飞,得到的回复是钱不退、货不给,有本事就做掉齐天。绑匪要求齐仲衡拿5个亿来换齐天的命。
齐仲衡绝不相信齐飞会干这样的事,并未冲动行事,而是等齐飞回来后,终于从他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并非全部真相,齐飞最终隐匿了弟弟想杀自己这件事。
齐仲衡怒不可遏,认定绑架齐天的就是赵冼贵,执意带兵去浮城兴师问罪。齐飞虽然认为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齐天杀他不成,走投无路自己折腾出来的闹剧,却不敢在父亲面前点破,只得跟着父亲一起杀到了浮城。
第八十七章 因缘际会87
20多年来,在浮城本地,赵冼贵还没这么狼狈过。被一群端着机枪的大兵围在中间,迎面项着齐仲衡一张恨不得撕了他的臭脸。
帮齐天暗杀齐飞,在他看来虽不是万无一失,也应该十拿九稳。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身边人的出卖。赵冼贵一直以为齐天已经将父兄拿捏的稳稳当当,哪知道他早就跳进了哥哥设的套。显然齐飞的套不是为了坑齐天,而是为了引出自己。自己如今算是虎口拨牙,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但是虎落平阳,也不该由齐仲衡要武扬威,齐天那小子怎么一点风都没透给他,这算怎么回事儿?
“齐爷……”赵冼贵努力维持着风度,自己的主场可不能露怯,“怎么这么有空来浮城旅游啊?”
“我儿子呢?”齐仲衡没半句废话,此刻没一枪崩了这个大毒枭,全是忌惮齐天在他手上。
“你儿子?”赵冼贵有点一头雾水,瞟了一眼站在齐仲衡身边的齐飞,瞬间了然。
妈的,齐天这个王巴蛋,坑父兄、坑队友,不知道现在死到哪儿去了,倒让齐仲衡来找自己的麻烦。
“二少有闲心来浮城,我赵冼贵一定好好招待,齐爷放心,您的公子,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赵冼贵第一个饶不了他。”
“赵爷,”齐飞开口道,“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赵冼贵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在自己的地盘被齐家人绑了算怎么回事。但现在齐仲衡兵多火力强,自己只怕拗不过。
赵冼贵拦住身边掏枪的弟兄,吩咐薛尚,“回去找喜叔,让他想法子给二少带个话。”然后识实务的跟着齐家父子走了。
这算是赵冼贵第一次跟齐飞本人打交道,这位哥哥明显比弟弟高了不只一个档次。齐仲衡大张旗鼓的杀来浮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里再偏,附近的村民也有被惊动的,现在只怕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再不撤,齐家怕要栽在浮城。此时绑走赵冼贵只是为了给齐仲衡买个安心,让他收手。齐飞知道齐天并不在赵冼贵手里,但更清楚,赵冼贵能找得到齐天。
在浮城,除非打算渔死网破,否则齐家不敢真的动赵冼贵,如果赵冼贵不能安全回去,秦喜也一定不会让齐家的人安全离开。
薛尚将事情转告给秦喜,秦喜只说了一句“交给我吧”。
赵冼贵不会有事,齐家父子也能找回齐天,然而和费国华好不容易做好的局就这么被破坏了。齐仲衡和费国华的关系薛尚是知道的,没想到最终破坏费国华计划的会是他的这位生死兄弟,这让薛尚头疼不已。再想安排一次这样的会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温游云还同意来见赵冼贵,反而会引起赵冼贵的猜疑。同样的套路绝不能用第二次,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费国华见到齐仲衡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秦喜找到了齐天,知道了暗杀齐飞失败的事。谎称被绑架,是齐天情急之下出的下策。他到底是没经过什么风浪,顺风顺水时智商还在线,一旦事情出现了纰漏,一下就慌了神。
秦喜这边带来的消息是齐仲衡没有提及齐飞遭遇暗杀的事,要么就是派去的人口风紧,要么就是齐飞为了他这个弟弟对齐仲衡隐瞒真相。不管怎么样,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秦喜让齐天先跟自己家人联系,换回了赵冼贵再给他想办法。
齐天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只得先跟父兄联系。
齐天无事,齐仲衡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浮城久留,只得放赵冼贵走。当他和齐飞带着部队回到南宁时,终于见到了闹了个大乌龙的齐天。
齐天声称自己受到赵冼贵的蛊惑,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跪在地上又哭又嚎哀求父兄原谅,发誓绝不再犯,也愿将功补过。
而齐仲衡,居然相信并原谅了齐天。
齐飞看向
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感到父亲老了。吕况和朱兵的背叛让齐仲衡折失羽翼,如今的他已经再难像从前那般决绝。其实不只是齐仲衡,齐飞也没办法向自己的亲弟弟下手。他一直隐瞒齐天想杀自己这件事,也是为了在父亲面前能保弟弟一命。事后齐天也并未再多跟齐飞说什么,似乎如此一来,暗杀齐飞是赵冼贵背着齐天干的,齐天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没有吕况那一次,齐飞或许会这样认为,但现在,齐飞只觉得棘手,不知该拿这个弟弟怎么办?
如今,当务之急,是齐天亏空5亿公款的事。如果不把这个洞堵上,让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弟弟去蹲监狱,他怎么受得了。而且数额如此巨大,至少能判个无期,就算齐家在广西再怎么有钱有势,再怎么能疏通,关个十年八载的总跑不了。
齐仲衡无奈,只得再次只身来到浮城,找到费国华。即便明知这5亿是赵冼贵给齐天出的主意,专门针对费国华欠他的那笔钱,他也不得不向费国华开口。
费国华只字未提齐仲衡无意间破坏了他给赵冼贵设的局。面对齐仲衡的恳求,费国华实在为难。那笔钱,费铭璋基本用来投入到公司运作以及税务部门的罚款,短期内根本无法归还。齐仲衡要得急,唯一的通道就是魏家。
昭天三虎进去后,费国华基本不碰这些非法买卖,风口浪尖上,魏家虽货源短缺,也曾向费国华提过买货的想法,但费国华通通都拒绝了。
然而这一次,费国华却不得不铤而走险。
万琪现在住在离兄弟玉器店不远的一个叫龙麟花园的一个小区,这是一栋旧式小区,建于90年代初期。小区内都是7层高的楼房,没有电梯。租到这里主要是因为上班近而且相对电梯房租金会比较便宜。
许睿并没有提出替万琪支付租金或者在经济上给她更多的照顾,他知道万琪的脾气,除非打从心底里接受了这段关系,否则不会花他的钱。
这段日子,许睿有空就会约万琪吃饭逛街看电影。看上去像是情侣,他却始终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举动。许睿从外表上看本就是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帅气小青年,和他在一起让万琪没有任何压力,的确感到很舒服。万琪知道自己正在慢慢习惯许睿的陪伴,或许只差捅破那层早就近乎透明的纸。
“等很久了吗?”万琪走进汇豪邸琅嬛苑,许睿约了她在这儿吃饭。
今天兄弟玉器店有点忙,临下班时来了一波客人,万琪忙完时已经过了跟许睿约好的饭点。
“没事,你能来就好。”
正当许睿拖开椅子引万琪入座时,包间的灯突然灭了。
“祝你生日快乐……”伴随着歌声,包间房门缓缓开启,许芸娇手棒生日蛋糕现身。
烛光摇曳,许芸娇面带微笑,许睿接过她手中的蛋糕,一同对万琪道,“琪琪,生日快乐!”
虽然知道许睿会在今天会给她庆生,甚或会为她准备惊喜,但万琪没想到许芸娇也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姐弟两都在的时候,总能让她有一种家的温暖。
“谢谢……”不知不觉中,万琪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她走向许芸娇,轻轻的抱住她,“谢谢你,娇娇姐……”
“傻丫头,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还哭了呢?”
自从娄翼在缅甸背上官司,万琪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份家的温暖。与娄翼分手后,她本以为剩下的人生都只能一个人流浪,却没想到一出门,就被许睿捡到了。
泪眼朦胧中,万琪看向一旁的许睿,他放下手中的蛋糕,正在给万琪倒腾折纸皇冠。万琪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琪琪……”许睿有些受宠若惊,手里拿着皇冠,呆呆的半举在空中。
许芸娇将许睿手里的皇冠拿走,给他使了个眼色,许睿这才落下双臂,将万琪拥入怀中……
吃完饭,许芸娇很识趣的自己回了碧海蓝天,许睿送万琪回家。
许睿还没有买车,本来打算拦个的士送万琪的,万琪却提议步行回家。汇豪邸离龙麟花园不算近,但万琪在农村长大,这样的距离对她来说就跟去井里打水差不多,倒也不在话下。对许睿而言,虽然有点儿远,但能和万琪多待一会儿,他也甘之如饴。
凉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闷热。万琪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和头顶时不时飘落的黄杉村叶,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她不只一次想过死。现在想来,为了一个男人,折磨得自己死去活来,还真是挺傻的。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匆,似乎谁都没有心情欣赏浮城的夜色,谁都没有察觉到这并肩而行的一对小青年心中那幸福的波澜。
二人一路无话,气氛稍稍有点尴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龙麟小区万琪住所楼下。
“我到了……”
“是啊……”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许睿发觉,原来迈出这一步后,他就一点经验都没有了,谈恋爱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如果此刻许芸娇在,一定会按着许睿的脑袋,让他去亲万琪。
“那我先上去了。”
“哦……”
眼见万琪转身走出几步,许睿才终于鼓起勇气。
“琪琪……”
万琪闻声转头,许睿小跑冲到万琪面前,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她。
“那什么……”许睿挠挠后脑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么?”万琪看着许睿窘迫的样子,有点想笑。
这个平时做人做事极有分寸,能让身边所有人都舒服的男孩,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然而想到这里,万琪的心突然往下沉了一沉。
许睿算是情窦初开,自己却已经阅尽千帆,他们真的合适吗?
看到万琪眼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下去,许睿有些急了,是自己太笨了,惹万琪不高兴了吗?
许睿突然一把拉住万琪的双手,有点激动的解释道,“琪琪,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你别生气,我会努力学的,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万琪看着许睿真诚的眼眸,缓缓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许睿,你很好,真的,我只是担心……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许睿一把将万琪拥入怀中,紧紧搂着她,语气坚定的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不许你再这样说自己!”
越是听许睿这样说,万琪心中就越难受,她甚至想,为什么在她最好的时候,遇到的人不是许睿。
见万琪不出声,许睿松开了拥住万琪的手。他扶住万琪的双肩直视她,“琪琪,如果那件事让你放不下,我可以杀了赵拓!”
万琪心中一惊,许睿的神情、语气是万琪从未见过的,这让她想起了娄翼。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娄翼杀人,但万琪知道对娄翼而言,杀人真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
“赵拓?”万琪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许睿意识到自己失言,“琪琪,我……”
万琪赶紧捂住许睿的嘴,“别说了……”,然后紧紧抱住许睿。
也许男人骨子里都有这样暴戾嗜血的一面,即便是看上去如此人蓄无害的许睿,竟也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万琪不愿意许睿为自己冒险,这一刻,她尚且认定,许睿的这一面是因自己而生,只是一时冲动,只要她及时阻止,他一定不会变得像娄翼那样。虽然她很想知道许睿怎么会知道强暴自己的人是赵拓,但她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这件事情,咱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吗?”
许睿心疼的搂住万琪,“嗯!”
此刻,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满意痛苦与嫉妒的注视着二人。
第八十八章 因缘际会88
万琪回到住所,刚换好鞋准备洗漱,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娄翼正站在门口。
“琪琪……”
此刻再见娄翼,万琪的心绪更加复杂。
娄翼看向万琪的眼神有飘忽,似乎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晚了,有事吗?”万琪的语气越发冷淡。
就在刚刚,万琪知道了强暴自己的人是赵拓,她相信这件事娄翼也是知道的,然而娄翼最终选择救赵冼贵,选择继续做赵家的女婿。
“琪琪,我错了。”娄翼一把抓住万琪的手,就算不敢直视万琪,他也没有办法放手。
知道她和许睿走到一起,和亲眼看到这一幕原来差距可以这么大,楼下的那一幕如冰雹一般砸在娄翼心上。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听许睿的话,甚至哪怕只是不去救赵冼贵,他也不会失去万琪。这一刻,亲眼看到她和许睿相拥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失去眼前的女孩了,而付出这样的代价却什么都得不到,他开始慌了。
“我们走吧,现在就走……”
万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娄翼,不自觉的冷笑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手,准备关门。
娄翼一把抵住了万琪的房门,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走到这一步,万琪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为什么?”想到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幕,想到万琪在许睿怀里的样子,娄翼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因为许睿吗?”
万琪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连连冷笑,“在你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责任都在别人,是吗?”
万琪的质问一下压住了娄翼的气焰,娄翼不吱声了。
万琪不愿多说,执意想关门,娄翼依旧抵住门与她僵持着。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娄翼恳求着。
万琪力量不够,僵持了一会儿,没撤只得撒了手,返回屋内。娄翼立刻追了进来,从被后一把抱住万琪。
“琪琪,原谅我好吗?”娄翼埋首万琪颈窝,低声下气的恳求道,“我们离开浮城,重新开始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浮城吗?”
这个怀抱,从前曾是万琪最渴望的,不论多绝望难捱的时候,只要被这个怀抱拥住,万琪瞬间就能活过来,这曾是她生命的源泉。然而此刻,万琪只是无动于衷的任娄翼抱着。
“太晚了……”良久,万琪淡淡的说道。
娄翼更加慌乱,一把掰过万琪双肩面对自己,“不晚,怎么会晚,只要你肯……”
“我不肯!”万琪打断娄翼,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琪琪……”这样的眼神让娄翼又心虚又害怕。
“是赵拓干的对吗?”万琪终于捅破了这层纸,“即便这样,你还要去救赵冼贵?你每次面对赵拓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娄翼彻底乱了,“你……你怎么会……”突然抬眸,目光中隐含震怒,“是许睿告诉你的?这小子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是事实吗?”万琪眼中涌出泪水,那噩梦般的一夜是她心中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可眼前的人却一次次在这件事上雪上加霜。
“……”娄翼低头默认,“我会为你报仇的,琪琪,给我的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呵,你刚刚还说要带我离开浮城,离开了浮城你还怎么报仇?”万琪点破了娄翼的自相矛盾,“还是说送我离开浮城,远离许睿,你再继续回来当赵冼贵的女婿?”
娄翼再次沉默,他没有这么想过,这一刻他只希望能挽回万琪,但他真的甘心和万琪远走高飞吗?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或许他只是暂时听不见罢了。
“娄翼,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从你救下赵冼贵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我也做出了选择。你不会离开浮城,我也不会跟你走。我们完了!”
万琪推开娄翼,冷冷的站在一边。即便她既没下逐客令,也没将娄翼往门外推,但周身的寒意却让娄翼再也无力停留。
昏黄的酒吧内,喧闹的电子舞曲如刮锅底的噪音,声声入
耳搅得人脑浆都乱成了一锅粥,混和着酒精的迷乱,让脑子再也无力多想些什么。
娄翼半趴在吧台上,边抽烟边往嘴里灌着各种各样的液体。尽管长年混迹在金皇庭那样的环境里,娄翼却一点也不喜欢。他骨子里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但现在他害怕清静。
周遭吵闹得容不下感官去感受任何其他事物,醉生梦死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能死在这样的吵闹里,至少不至于必须面对余生的孤独与无助。
手机铃声也淹没在了喧嚣中,连振动也被强烈的声波中合,让娄翼毫无所觉。直到终于被酒精烧痛了胃,不得不去洗手间呕吐的间隙,他才听到了手机声响。
“喂……”娄翼掏出手机。
“翼哥,”手机里传来袁飞鸿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怎么了……”搜肠刮肚的吐干净了胃里的酒液,娄翼清醒了不少。
“阿姨说你很久没跟她联系了,她又不敢打你的电话,让你跟有空跟她联系。”
“知道了。”
娄翼刚挂断袁飞鸿的电话,手机又不依不挠的响了起来,是赵敏。
娄翼耐着性子安抚了她两句,答应马上就回家。
终于走出酒吧,娄翼脑子依旧昏昏沉沉,掏出手机,拨打母亲的电话,这个号码他没有存在手机里,每次打完就会删掉。
然而酒精依旧烧得脑子迷迷糊糊,娄翼集中精力才终于按全了母亲的号码,这时正好走上一段台阶,脚下虚浮,不慎摔了一跤,母亲接听电话时,手机却飞了出去。
“喂,喂……”
母亲焦急的声音近在咫尺,黑灯瞎火,娄翼又有些视线糊糊,找了半天才找到手机,终于和母亲通上电话后,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只得倚在一根电线杆上,席地而坐。
“小翼,你怎么了?”知子莫若母,方杏梅一听娄翼的声音就知道他有些不对劲。
自从费铭璋和方杏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后,方杏梅这是第一次联系上娄翼。母子两有将近2个月没联系了。对于费铭璋的提议,方杏梅心里一直拿不定主意,想跟娄翼商量。这些时日,费铭璋一直没有逼她,只是和之前一样,隔三差五的去看望她,照顾她。
渐渐的,方杏梅越来越信任费铭璋,也从费铭璋那里更多的了解了娄翼的处境。儿子的境况让她非常担心,于是只得联系袁飞鸿让他带话给娄翼。结果刚跟儿子通上电话,就听到了娄翼的哭声。
“妈……”酒精和母亲的关怀一下子击溃的娄翼的防线,委屈如决堤一般涌出,娄翼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想回家,我想你,想爸,想琪琪……”
娄翼自小就是一个要强的孩子,13岁就要背负起养家的重任,让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脆弱,然而这一刻,在母亲面前,他再也无力掩饰自己的痛苦,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120码的车速无法平抚车内方杏梅的焦虑。她20多年没有回浮城了,然而高速公路两侧单调的景致,半分也无法勾起她对这坐城市的回忆。路好走了,速度快了,却再也看不到沿途的风景了。
此时的方杏梅自然无睱欣赏美景,只是她想看一看,想通过一些熟悉的景致建立对这个城市的亲近感,让她能在心中说服自己,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同意费铭璋见他的父亲,方杏梅想确认当年费国华是不是真的有心放娄百川一马,更想确认,娄百川的死与费国华无关。可是光凭他一面之词,自己就能相信吗?就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娄翼在赵冼贵那里越陷越深,但又怎么能确定让他跟费国华就是正确的选择呢?如今费国华的目的是除掉赵冼贵,那他会怎么利用娄翼?自己儿子会不会变成炮灰?
虽然早已听费铭璋描述过方杏梅的状况,见到她时,费国华还是有些唏嘘。30多年前,方杏梅是同他和娄百川一起下放的知青,出了名的能干勤快,手脚麻利。
“大哥……”
这是当年那帮兄弟和他们的家属对自己共同的称呼,此情此景,费国华只觉得自己担不起。
二人开诚不公了聊了过去,聊了现在,方杏梅也愿意相信,娄百川的死与费国华无关。然而她也坦陈了自己的疑虑。这些
年来底层的生活让方杏梅坚信一件事,一个人如果有能力自保,他才不会伤害别人,而如果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牺牲他人以求自保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这番言论让费铭璋无地自容,的确,这就是人性。人性的自私和卑劣是一个多么无法逃脱的藩篱,当年的他就是这样牺牲叶源的,才导致娄翼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困境里。
就在谈话陷入僵局时,贾细珠来了。
费铭璋刚刚将方杏梅带到时,费国华就让他通知贾细珠前来。他预感到会有这样的僵局,他需要贾细珠来帮他。
直到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贾细珠才知道了娄翼的身世。她来不及责备费铭璋为什么一直瞒着她,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必须帮费国华。
“阿梅?”
费铭璋在电话里没来得及跟贾细珠细说。当贾细珠见到坐在轮椅上有些枯瘦的方杏梅时简直不敢相认。
贾细珠记得,年轻时候的方杏梅是有些胖的。皮肤白晳,身材圆润。那时候,村里好多老人家都说她这是有福气的象征。
“大嫂?”方杏梅也有些认不出贾细珠了。虽然贾细珠早早就和费国华分开了,方杏梅却仍习惯了这么称呼她。
几人会面的地方,是一座私人会所。
费铭璋很心小,他知道,方杏梅不能轻易现身浮城,尤其不能被赵冼贵发现。每一次去见方杏梅,他都会格外注意,以防被人跟踪。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自沙莎提议让贾细珠和戴哲一同搬到费铭璋住处后,费铭璋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得跟戴哲好好谈谈,否则这个弟弟很有可能成为自己身边最危险的定/时/炸/弹。
“赵冼贵是不是知道了何成是你杀的?”
戴哲瞪着一双眼,无措的看着哥哥,半晌,突然跪下,“哥,是我对不起你……”
戴哲终于承认,自己受到赵冼贵威胁。将那晚他杀了何成后去碧海蓝天见许芸娇的情景告诉了费铭璋。也将赵冼贵答应,如果他帮忙拿到昭天做假账的证据,就将许芸娇还给他的许诺说了出来。
“他答应过我,不会害你的……”戴哲边哭边说。
“然后呢?他把许芸娇还给你了吗?”费铭璋怒其不争的道。
戴哲摇摇头,擦了把眼泪,“是我自己太蠢了,居然相信他……可是,哥,他有我的把柄,如果他向警察揭发我的,我该怎么办?”
费铭璋无奈,扶起戴哲,“赵冼贵还让你帮他做什么?”
“他……他让我盯住你,他说,你一定会想办法帮费先生对付他……可是,”戴哲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我不会帮他的,我不会再帮他了……”
“好了,”费铭璋打断戴哲,安抚道“我相信你。”
“哥……”戴哲有些受宠若惊。
“赵冼贵的事,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他手上没有证据,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吓唬你让你帮他办事。”费铭璋没有提及他怀疑杀害何成的另有其人,毕竟他还想不到会是谁补了那几刀。
而费铭璋所不知道的是,赵冼贵手上是有证据的。何成被杀当晚,戴哲去找许芸娇,赵冼贵貌似善意的让戴哲换了身衣服再回家,而那身染满何成血迹的凶衣就是他威胁戴哲的利器。
戴哲一度与赵冼贵翻脸,也真后悔帮赵冼贵对付自己的哥哥,然而铁证在赵冼贵手里,他最终还是妥协了。这一次,赵冼贵给他的任务也的确如他向费铭璋交待的那样,只是为了防止费国华报复他。说服戴哲的理由更充分——贾细珠一直不想让费国华费铭璋父子相认,就是不想费铭璋卷入费国华的江湖恩怨,而如今费国华为了向他报仇一定这会利用费铭璋。为了不让自己的哥哥泥足深陷,赵冼贵让戴哲一旦发现费铭璋有什么异样立刻告诉他。他承诺,会将费国华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不让费铭璋有机会卷进来。
每一次的自欺欺人,赵冼贵都替戴哲编好了理由,而戴哲只需要接受就够了。
尽管费铭璋一再提高警惕,也的确没给戴哲跟踪他的机会,但当他一个电话将贾细珠叫走时,戴哲正在家中。他在电话里交待贾细珠,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戴哲。但戴哲还是察觉到异样,跟踪了母亲的行踪。
第八十九章 因缘际会89
在得到昭天做假账的证据后,赵冼贵对戴哲的利用原本并没期待有多大的收获,只是摆一颗炸弹在费铭璋身边,何时引爆,静待时机。没想到戴哲却给他送来了一件礼物。
贾细珠出门时,告诉戴哲,邀请了沙莎来家里吃饭,所以打算再去买两个菜。
戴昕怡走后,贾细珠身边没有女儿陪伴,常常喜欢叫上无亲无故的沙莎到家中来,沙莎也很喜欢贾细珠,从贾细珠身上能感受到她渴望而又缺失的母亲的感觉。
戴哲觉得母亲有事瞒着他,那种源自身处阴谋中潜移默化形成的直觉有时还挺准确。戴哲一直没办法从费铭璋那里了解到什么,每一次想要跟踪哥哥,都会被警惕的哥哥迅速甩掉,戴哲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完成赵冼贵安排给他的任务了。
沙莎要来家中吃饭,戴哲是知道的,母亲出门买菜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行为,然而戴哲总觉得母亲的交待过于刻意,似乎是想掩饰什么。于是,他选择了跟踪自己的母亲。
到了私人会所,门口有人接待母亲,戴哲只能远远看着不便进去。但起码证明,母亲的确在欺骗自己。这点小小的线索被他报告给了赵冼贵。
赵冼贵让他先回家,别被人发现。然后安排张华在私人会所附近盯稍。
贾细珠向方杏梅保证,费国华不会伤害娄翼。从前被抛弃的发妻愿意将儿子还给费国华,还愿意相信他,这一点终于让方杏梅同意去劝说娄翼。
贾细珠和费铭璋回到家时,沙莎已经到了,正在厨房忙活着。
“妈,怎么这么久?”戴哲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问了一句。
“路上碰到你哥,他买了些熟食。”
这是贾细珠和费铭璋对好的词。
张华在会所门口蹲守了许久,中途邵阳和他换过一次班。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里要守什么,只是遵守赵冼贵的命令,但凡看到有人出入会所,都要将照片拍下来发给赵冼贵。
赵冼贵确定,费国华父子将会有所行动。如果费国华会采取行动,最有可能借助的外援只会是齐仲衡。但齐仲衡上次在浮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再为了费国华大张旗鼓带兵前来,这跟自投罗网就没什么分别了。但仅凭费国华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赢得了赵冼贵,而且硬拼也不是费国华的风格。那么他一定是要借助外援的,这个人会是谁?跟贾细珠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贾细珠会被请去会所?
张华和邵阳陆续拍到过一些人进出会所,大多数赵冼贵都不认识。这让他一度十分焦虑,他甚至猜想,二人有没有可能拍到谢永/康?但谢永/康跟贾细珠没有任何关联。直到方杏梅的影像出现在赵冼贵的手机上。
赵冼贵再度联想到了娄翼,那个他认为叫靳鹏的女婿。
赵冼贵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娄翼。
“爸。”娄翼接听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是一个正常人在室内能正常听到来电时的接听时间。
“你在哪儿?”
“跟朋友在吃饭。”语气平稳。
这段时日,娄翼奉命接触谢永/康从前的客户,应酬很多。
“好。”赵冼贵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即向张华下了一道命令——杀了方杏梅。
如果女婿不是娄翼,那么方杏梅的死将会如泥如海,掀不起半点波澜。但如果他真是娄翼,赵冼贵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忍住不去给自己的母亲收尸。
接到电话时,娄翼正和费铭璋在一起。费铭璋约他出来吃饭,见面后才告知他一会儿方杏每会来。
娄翼立刻站起身,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你怎么……”他有很多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存在,你怎么会找到她,又怎么会带她来浮城。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手机就响了。
看到赵冼贵的来电,娄翼心中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稳住心神,平静的接听了他的电话。
“我妈在哪儿?”挂断电话,娄翼心急火燎的问。
“在来的路上,”费铭璋安慰道,“赵冼贵不会知道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手段!”
没有任何根据,娄翼只是感到恐惧,这是赵冼贵一
直给他的压迫感。他迎着这份恐惧走到今天,这根绷紧的弦在这一刻似乎到了极限。他再也无法冷静,迈步向餐厅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只知道要抓紧时间,他必须尽快飞到母亲身边。费铭璋跟在他身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餐厅门口正要进门的人时,与娄翼一同停下了脚步。
这间叫鸿福园的餐厅,是浮城本地著名的百年老店。选在这里,也是想到方杏梅离开浮城多年,一定很想念家乡的口味,没准从前经常光顾这里。这家店面共三层,此刻正是晚餐高峰期,宾客满楼,这个时间点的包厢要比平时贵三倍。
娄翼和费铭璋还没来的及点餐,就匆匆步出包厢,在距离餐厅大门30米时,看到了被费国华安排的保镖正推着轮椅准备进门的方杏梅。
迎宾小姐已经拉开了大门,突然,那位推着轮椅的保镖身形一顿,随即倒地。
方杏梅看到了儿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两名迎宾小姐,却在方杏梅的笑容中吓得花容失死。她们看到倒地的保镖身后,一辆白色丰田轿车里,一支枪从驾驶室的窗缝里伸出,枪口上装了消声器。人声鼎沸中,枪声、保保镖倒下本是一瞬间,除了近距离目睹的迎宾小姐外,其他人尚未注意到。
下一秒,方杏梅的笑容永远凝固。
张华的第二枪正中方杏梅后脑。子弹穿透脑中干,直抵额颞。爆破力不算强,仅仅豁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像瓷碗上的豁口那么小。血夜从眉心涌出,分作两股,沿鼻翼两侧缓缓滑落。
方杏梅靠在轮椅后背,目光始终注视着娄翼。那是她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看到的是那个她唯一牵挂的孩子。
尖叫声终于席卷了大堂内外。费铭璋抢先冲出了大门。张华已经迅速驾车离开。
娄翼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愣在原地,无法迈步。
费铭璋看着微笑离世的方杏梅,那笑容像一把利刃插在他的心口,拨都拨不出来。
受伤倒地的保镖扯住费铭璋的裤腿,“少爷,快走。”
警铃声传来,费铭璋虽可以撇清自己,但此刻滞留原地,如果被警察拉回警局问话,就麻烦了。他只得一把架起保镖,回头看了一眼仍愣在原地的娄翼,实在无力顾及,先行离去。
警察、记者、围观群众将鸿福园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娄翼始终未能迈出那一步,此刻,人群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终于,警察收敛好尸体,重点询问目击的迎宾小姐和凶案发生时离得最近的一波人。其他群众被有序疏散。警铃再度响起,载有方杏梅遗体的救护车跟随警车缓缓驶离。
娄翼终于迈开脚步,走出餐厅大门。看着远去的车队,茫然的跟了上去。他想去追,却不敢也无力追上去。他不知道周遭有没有赵冼贵的眼线,有没有人盯着他。
走出几步后,终于双腿一软,娄翼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地面,泪水啪嗒啪嗒滴落。
“妈……”声音卡在嗓子眼儿,娄翼喊不住,这一声呼唤仿佛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周遭的路人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尽管泪流不止,娄翼却哭不出声,在路人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的男人。
华灯初上,凉风吹干了娄翼满面的泪痕,他却依然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直到另一个男人走向他。
娄翼看到那双熟悉的黑色皮鞋近在眼前,他缓缓抬起头,费铭璋面色十分痛苦,“对不起……”多么无力的一句开场白。
娄翼看了费铭璋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对不起?”娄翼突然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仿佛费铭璋的道歉是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好一会儿,娄翼才止住笑声,他看向费铭璋的眼神透露着死寂与绝望。
娄翼突然一把抓住费铭璋的衣领,怒吼道:“对不起能换回我妈吗?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可我现在,连去医院给她收尸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赵冼贵一定会派人去医院盯着,看我会不会去,看我到底是谁,看他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后患……”
泪水滑落,费铭璋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赵冼贵派
人杀了方杏梅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抓住费铭璋衣领的双手越来越无力,娄翼的声音近乎哀求。
终于,他松开了双手,默默离去。
费铭璋很想拦住他,但娄翼的话让他想到得想办法安葬方杏梅,否则很难想象赵冼贵会利用方杏梅的遗体做些什么。方杏梅因他而死,他至少得让方杏梅入土为安。
娄翼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从华灯初上到灯火通明。他来到了医院附近,远远看着医院的方向,却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凌晨时分,在无视了几个赵敏打来的电话后,娄翼终于拿起电话,鼓起勇气拨通了万琪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万琪迷迷糊糊的声音。
娄翼刚要开口,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传来。
“谁呀,这么晚?”
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知道,是许睿。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娄翼绝望的放下了电话,偌大的浮城中漆黑的长夜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大早,万琪和许睿一同出门上班,昨晚是二人的初夜,甜蜜溢满二人心中。昨晚的电话,待万琪看清来电显示时,才知道是娄翼。万琪看了一旁睡得正香的许睿,直接将手机关机。
直到来到兄弟玉器店,布置好店面后,万琪才拿出手机,第一条推送的新闻便是方杏梅的照片。内容是:未明身份女性横死街头,警方悬赏5万征寻线索。并喊话家属前来认尸。
“妈!”万琪几乎惊呼出声。
她早已改口叫方杏梅妈,却因为和娄翼分手,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联系。期间,方杏梅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都借口忙,没等对方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每每此时,她心中就一阵一阵的难受,即便不是因为娄翼,她对方杏梅也是有感情的。却不曾想自己如此绝决的后果竟是永决。
万琪的心一阵乱跳,原来昨晚娄翼给她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个。她迅速回拨娄翼的号码,提示音却是关机。
万琪立刻告假赶往医院,她不能任由方杏梅的遗体无人处理。显然,娄翼是没办法去医院给母亲收尸的,但此刻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出现在医院会有什么后果。
万琪来到了医院停尸房附近,却看见了一个女人正在和医院工作人员及两名警察说话,没看见的是附近时不时有两个人走过,目光也一直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是属于放在任何一群人中都堪称惊艳的美女,万琪并不认识她,她正是沙莎。
“死者是你朋友的母亲?”警察正在做询问笔录。
“死者的儿子是我的朋友,他已经死在缅甸了,死者在这世上没有其他亲人,我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她回到了浮城。”
他们说的死者是方杏梅吗?这个女人认识娄翼,认识方杏梅?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万琪很疑惑,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这时电话响了,是袁飞鸿。
“琪琪,你现在在哪儿?”袁飞鸿劈头就问。
“我在医院,阿姨出事了……”
“停尸房吗?”袁飞鸿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我还没进去,看见一个女孩……”
“那你赶紧出来,附近有赵冼贵的眼线。”
万琪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如果由她来给方杏梅收尸,等同于坐实了娄翼的身份。她只得离开,走出停尸房才继续问道,“那个女孩是你安排的吗?”
“哪个女孩?”袁飞鸿显然一无所知,“先不说这个,翼哥联系过你吗?”
“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但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不知道当时……”万琪十分后悔没有给娄翼回电话,她现在的担心和袁飞鸿是一样的。
二人相约一有娄翼的消息就互相通气,但其实此刻他们根本一筹莫展,除非娄翼主动跟他们联系,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万琪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方杏梅的死勾起了过往太多的回忆,也唤回了她心中对娄翼的牵挂。娄翼的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万琪没有心情上班,只得先回家,却看到了娄翼醉倒在她家门口。
第九十章 因缘际会(完)
“娄翼。”万琪轻轻推醒娄翼,几分惊喜,几分心疼。
“琪琪……”娄翼睁开眼看到万琪,几乎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像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妈走了……”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了……”万琪也跟着落泪了,她轻抚着娄翼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琪琪,回到我身边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不能再没有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浮城,从头开始,好吗?”娄翼紧紧拥着万琪苦苦哀求道。
万琪犹豫了,她想到了许睿。
“求你了……”娄翼的声音细不可闻,他害怕被万琪拒绝,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既无法放手,又怕用力过猛会将稻草一同拉沉。
“嗯……”万琪终于同意了。
娄翼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光茫,将万琪抱得更紧了。
袁飞鸿见到娄翼的时候,感觉他整个人都变了。那些锐气,甚至是仇恨都被痛苦磨平了。不过他仍然很高兴,只要娄翼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翼哥!”袁飞鸿又惊又喜,一把抱住娄翼。
“进屋说。”娄翼到袁飞鸿家,打算告诉他离开浮城的计划。
“阿姨那边是谁去处理的身后事?琪琪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是你安排的吗?”
娄翼一听,就想到可能是费铭璋安排沙莎去帮的忙。
“应该是铭璋。”
袁飞鸿知道费铭璋,只是想不通他跟这些事怎么会牵扯到一起,“怎么会这样的,阿姨为什么会突然来浮城?”
想起母亲,娄翼又默默落下了泪。娄翼掏出一支烟点燃,擦干眼泪。他无力再去想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后面该怎么办?此刻的他只有一念头,逃离浮城。这里的一切已经快将人压垮了。
“飞鸿,我斗不过赵冼贵,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袁飞鸿第一次听娄翼说出这样的话,不觉跟着一阵难受,但仍然宽慰道,“斗不过算了。翼哥,咱们离开浮城吧!”
他帮娄翼说出了心中的打算,让娄翼十分感激,“嗯,我约了琪琪今晚走!”
“真的吗?她会和你一起走?”袁飞鸿很是惊喜,有万琪在娄翼身边,这段艰难的时日总会好过一些。
娄翼微笑道:“你准备一下,在南郊码头等我,我和琪琪碰头了就去和你汇合。”
“好!”
尽管答应了娄翼,万琪心中仍是无比纠结。在家中收拾好行李后,她决定去如意行找许睿。
许睿见到万琪,十分欣喜。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计划着何时向万琪求婚,今天白天特意在店里选了一只精致的翡翠戒指,虽然求婚大多数时候都应该用钻戒,但许睿觉得可以订婚的时候用一只,婚礼的时候再用一只。
前阵子许睿刚买了车,这会儿正驱车,将万琪带到自己家附近。一路上,许睿兴奋的讲述着上班的锁事,没发现万琪的心不在焉。
二人选了那间老夏的馆子用餐。这间餐厅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馆,没什么像样的装修,也十分平价。选在这里,许睿有他的小心思。
“这个餐厅的老板姓夏,在这儿干了20多年了,虽然简陋,但我却特别喜欢。大概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小时候的回忆吧!”
万琪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许睿开口。
“琪琪,”许睿继续道,“如果你能……你能住在这儿……那我们就可以天天来这儿吃了……”
万琪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有些懵懂的看着许睿。
“我……我不是逼你这么快就结婚,我只是……只是……”
万琪突然哭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睿吓了一跳,“你怎么啦?你是我女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万琪边哭边摇头。
“是不是……”许睿看出些端倪,“他……出了什么事?”
“我……”万琪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口。
“好了,别为难自己。”许睿轻轻握住万琪的手,“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的。就算……”后面的话,许睿说得有些艰难,“你想离开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他必须好好待你,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告别许睿,万琪回到家。她最终没能将离开浮城的决定告诉许睿,事实上直到此刻,她还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走。
刚拖着行李出门,就看到许睿拿着一个厚厚的纸袋站在门口。
“许睿!”
“我来送送你。”许睿走到万琪身边,拖起她的箱子。
万琪愣愣的跟着他下楼。
她什么也没说,许睿也什么都没问。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许睿将手里的纸袋塞到万琪手里。
“银行关门了,我的卡单日转账有额度限制,提款机单张卡也只能提2万。我转了30万到你户头,这里面还有5万块现金,不管怎么样,你先拿着。”
“不,不……”万琪本能的拒绝。
“到哪里都需要用钱,”许睿不由分说,拉开万琪的手提袋,将钱塞了进去,“我之后会再转一笔钱到你的银行卡,别告诉他,男人都要面子的。”
许睿没提及娄翼的名字。那晚听到了娄翼和袁飞鸿的谈话后,他就知道靳鹏这个名字是假的,但他不知道娄翼的真实身份,也敏锐的意识到这个真实身份不能被他人知道。因此在万琪面前只用“他”来代替。
万琪哭红了眼圈,为什么许睿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而自己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他呢?
许睿招手替万琪拦下了出租车。然后紧紧拥住了万琪。
“你会记得我吗?”许睿哽咽的问道。
万琪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停顿片刻,许睿松开手,“走吧!”
许睿将万琪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替她拉开车门,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万琪塞进了出租车内。
出租车渐行渐远,许睿的身影越来越小,万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出租车终于停在了离南郊码头不远处的河边。
“师傅,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万琪拉开车门,没有带上自己的行李,只从后备箱的手提带里拿出许睿给她的那笔钱。
娄翼看到万琪下车,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又见万琪手上除了一个纸袋什么都没有。
“你的行李呢?”
“娄翼,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娄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万琪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手中的纸袋塞到他手里,“这些钱你拿着……”
“什么意思?”娄翼有些不解的看着万琪。
“到了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怎么都需要一些钱的……”
“这些钱你哪儿来的?许睿给你的?” 娄翼看着万琪,眼神渐渐变冷,“你拿他给你的钱来打发我?”
万琪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他知道我要走……他……他只是想帮我……”
娄翼冷笑一声,“所以你被感动了?你以为他是好人?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万琪含着泪,“起码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不可以辜负他,对不起……”
娄翼看着万琪,眼神变得疏离而陌生,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最终他没有说出许睿是杀害叶源的真凶这件事,选择转身离去。
万琪追了上去,她仍然担心娄翼的境况,“你打算去哪儿,你会离开浮城的吧?”
“一直以来想走的人都是你,既然你不走了,我为什么还要走?”
万琪拉住娄翼,“你留下来会很危险的!”
“我的死活你还在乎吗?” 娄翼悲伤的怒吼着,用力甩开万琪的手,不慎掀飞了她手中的纸袋。
红色的钞票漫天飞舞。
万琪看着娄翼,几分唏嘘,几分无奈。从前她一直觉得是娄翼伤害了她,她离开的理直气壮,从心底里她是恨着娄翼的。而如今,她不再恨了。原来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背离。有一个人取代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你仍然关心他,但却不会超越关心另一个人,更不会超越关心你自己。力所能及时就帮一帮,实在帮不了,也可以事不关己的说一声“无能为力”。
万琪转过身,千般心绪涌上心头,无论多刻骨铭心,他们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终于,二人背对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娄翼快步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不甘、愤怒、嫉妒和仇恨将他的灵魂撕扯得血肉模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倒插门儿嘛,跟长工没什么区别。”
“你别以为娶了敏敏就能姓赵,叫我爸一声爸你就成了赵冼贵的儿子。你不过就是我赵家的一条看门狗,让你给我擦鞋是给你脸,否则你连给我提鞋都不够资格!”
“你在浮城的一切都是我们赵家给的,你最走运就是
娶了我,没有我,你连个屁都不是。”
“就在这个酒店上面,我送给赵拓一夜**,就当是我抢了他女人的一个补偿吧。不过我当初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敏敏好。”
“砰”的一声枪响,母亲面带微笑的直直看着他,那眼神如千度高温烧制的铁烙,烫得他心头发颤。
母亲被葬在哪里他都不知道,怎么能一走了之?他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也终于明白,离开浮城只是他一时承受不了痛苦的逃避之举,时过境迁后他一定会后悔,也一定会回来报仇。
如今的他已经彻底一无所有,没什么不可以再失去的,那么剩下的人生,他一定要为自己、为家人报仇,让那些看不起他的、给过他屈辱和痛苦的人付出代价。想到这里,第一个映入他脑海的人,居然是万琪。他心中对万琪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恨意,原来能够给你最深伤害的,不是仇人,而是你爱的人。
漫天飞舞的红色钞票打断了娄翼的思绪,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拿去,都拿去,只要你们把小爷哄开心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小爷有的是钱。”
原来不知不觉间,娄翼已经走到了红灯区。不远处,赵拓正一手搂着一个美女,一手从兜里掏出钞票往空中扔,身后还有好几个美女跟着边捡钱边起哄。
这个败家子真是从未让人失望。
娄翼冷冷的一笑。
赵冼贵,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定要让你无子送终!
南郊码头的袁飞鸿接到了一通电话。
“翼哥,我一直是跟你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赵敏已经一天一夜未能联系上娄翼了,她怀疑娄翼是不是又和万琪旧情复燃。差一点她就要找赵冼贵帮忙,这时,家里的门开了。
“老公,”赵敏立刻迎了上去,“你去哪儿了?手机也关机!”
“对不起,老婆,昨晚喝多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手机也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赵敏见他神色如常,有点内疚自己疑神疑鬼,而且心疼丈夫老要陪着那些牛鬼蛇神们周旋。
“爸也是的,怎么老让你干这些。”
娄翼就着话头说道:“能为爸分担本就是我们儿女们应该做的,只不过……”娄翼搂着赵敏在沙发上坐下,“你有没有觉得大哥好像对我挺有敌意的。”
提到赵拓,赵敏就想到了万琪。
“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赵敏试探的提了一句。
关于万琪被赵拓强暴的事,夫妻二人从未谈及,赵敏隐约觉得这可能是娄翼的雷区,但今日提到赵拓,赵敏想借此机会了解娄翼的真实想法。
“你是说大哥爱上那个女人了,不会吧?”娄翼显得很吃惊,“他是因为万琪才对我有敌意的?那可太冤枉了。”
娄翼的反应比赵敏想像的还要坦然,赵敏的嘴角显而易见的上扬。
“那不然呢?”
“会不会是因为爸一直没给他安排什么事儿做?”
“唉,”赵敏长叹一声,“他就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什么事儿都干不好。”
“话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你亲哥哥,用他总比用外人好吧!”
“你是我丈夫,”赵敏一把环住娄翼的腰,“怎么能是外人呢?”
“我不是说我。”
赵敏抬起小脸,有些不解的看着娄翼,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薛尚?”
娄翼点点头。
“也是,他居然可以直接到家里跟爸谈事情,什么重要的事,爸为什么要交给他呢?”
“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不过薛尚毕竟是外人,如果能有个自己人盯着,总是更放心一些。”
赵敏转动着眼珠子,心里想着,赵拓肯定不是那块料,得想法子为自己的丈夫争取机会,还不能让父亲察觉到。
娄翼轻抚着赵敏的秀发,知道这傻姑娘已经上了自己的套。
几天后,娄翼和赵敏再次回赵府吃饭。虽则只是一顿平常的家宴,赵拓甚至没回家,但娄翼感觉到赵冼贵有些不同。那不经意扬起的嘴角透露出某种不易察觉的兴奋,以至于一家人聊天时,赵冼贵都显得有些走神。
回到骏熙园,赵敏先去洗澡。娄翼站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赵敏洗完澡,从背后抱住他,见他正仰望着天空,不禁问了句,“看什么呢?”
娄翼用烟头指了指天空,半是回答赵敏,半是自言自语的道:“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