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聊聊
黎明前,天色蒙蒙。
市区的人工湖,七月荷花盛放。薄雾初升,氤氲萦绕,与白日的喧嚣相比,静谧的像是阴间。
王树、罗永亮顶不住了,在车里睡觉。
陈昜陪李辉沿湖边走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地方休息。后者坐在岸边长石凳上,看着湖水默默抽烟。他脸上贴着纱布,双手缠绷带,看着却平静、淡定。然而,陈昜瞧见他夹烟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虽然经过了初步检查、处理,但医生是建议李辉留在医院观察的,可他打死不肯,硬要出院。
噗。
不远处,有只野鸭浮出水面,然后‘咕’一下又潜水不见了。
陈昜站在柳下,双手插兜,望着湖里的水草发呆。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保持安静。
半响,李辉先开口,“阿易……”
“嗯?”
“你还记得,我们四年级的时候,我们下午逃课出去被人抓到的那一次吗?”
“嗯,我还挨了一巴掌。”陈昜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了这些陈年往事。
“脸都肿了……”李辉吐了一口烟,嗤笑,“很痛吧?”
陈昜耸眉,自嘲淡笑,“嗯,挺痛的。”
“嗬……”
李辉抹抹眼角,吸了口大气,继续说,“你不知道,其实,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过我自己,我绝对不会让人这么打我……我跟自己说,宁愿我去打别人,也绝对不会让别人这样打我,我,呵!呵呵呵——”他捏捏双眼,声线沙哑,“呵呵,今天,我总算体会到你的心情了,唿,比想象中更难堪啊,呵,唏……”吸一下鼻子,他捂着眼,‘呵呵’地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昜默然。
李辉用巴掌抹干脸,仰着头,深深呼吸,“呼——”
陈昜想了一下,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打架吗?”
“跟王树?”
“那是第二次了。”陈昜摇摇头,“我第一次打架是二年级,跟住在我们上面的那家人的小孩子打的,你不认识,他一年级,我们抢公园的滑梯,我打赢了……”倚着柳干,陈昜慢慢说,“那时候,我觉得,打架也没什么嘛,只要你比别人长得高,比别人力气大,你就能打赢……”
“呵……”
“第二次就是我跟王树约架的那次了,你也在场的,他比我高,比我壮,但是我打赢了……”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王树开始尊重自己。陈昜缓缓道,“你还记得吗?他按着我打,头都打了个包……”
“呵,呵咳咳……”李辉笑得咳烟。
“但后来我发火了,因为我们说好不打脸的,你还记得,我喊了一句什么吗?”
“我要杀了你。”
“嗯,他被吓到了,打了几下就认输了。”陈昜又总结道,“那次之后,我又明白了,打架你只靠个子靠力气也不行,你还要够狠,比对方凶,比对方狠,这样别人才会怕你,才不敢惹你……”
“……”
“再后来,就是我们第一次打群架,在溜冰场,记得吧?你们把人打了,人家喊了十几个人过来……”
“当然记得。”李辉想起年少旧事,又笑了。
“我们被追了几条街,哈——”
陈昜也笑了一下,“然后,我就想,就算你一个人打架再厉害也不行,你还要有帮手,越多越好……”
李辉沉默了。
陈昜接着说:“到了高中,你们认识了很多人,整个学校,没人敢惹我们的,连老师都要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一个人……”
“钟广海。”
“因为他爸是署长。”陈昜望着渐渐淡开的雾,清澈的湖面,“记得你第一次跟他谈判是为了什么吗?”
“忘了。”
“因为我。”陈昜悠悠地道,“那你又知道为什么我会惹上他?”
李辉摇摇头。
“因为看我不顺眼。”很淡然,陈昜笑了笑,“他跑来我们班找人,问我人去了哪里,我就说了一句‘不知道’,然后,他就让我放学等着。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什么?”
“他说,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话的语气。”
“……”
“那天放学,他开车把校门口塞了,这个,你应该记得吧?很多人都知道的,连值日老师都不敢出来,门卫连个屁都不敢放……”陈昜又笑笑,“哼,如果不是你们,那天我九成就挨打了。”
李辉默默抽烟。
陈昜说:“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有人会因为看你不顺眼,不喜欢你的语气,不喜欢你的样子,就找你麻烦的,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比你厉害,骂了你就骂了你,打了你就打了你,欺负你就欺负你,反正你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眺望着湖心的葱郁的小岛,陈昜目光淡淡,如雾一样飘茫,“你再能打,人再多,又能怎样?总会有人比你更能打,比你人多,比你有钱,比你有权力,而就算你真的很能打很有钱很有权了,可你还是个人,你有父母亲朋,需要衣食住行,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你总有要忍的时候……”
李辉沉默了几秒,问,“有没有简体中文版的?”
陈昜点点头,“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怂,不丢人。”
“喔……”
第四十四章 保证
农历六月十一,宜修坟、行丧、安葬、祭祀。
可惜这世上大把该死的人依然活的好好的,还比大把人更滋润。陈昜百无聊赖地刷着新闻,这么想。
方为民案进入了司法程序,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最近,域府正在努力淡化整个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民众怨怒未平,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过渡。这不,为了舒缓压力,域府就发布了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据说,方为民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不小心滑倒,意外受了重伤。虽然经过数日的治疗,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下体神经严重受损,下半身将彻底瘫痪。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其实伤势没那么严重,只是跌爆了jj而已。
“啊。”
“谢谢。”
陈昜接过李菁菁递过来的饮料,把手机收了起来,“你家军军呢?”
李菁菁朝厅里面看去。李军军正在一个护工的看管下一个人玩,没哭没闹,看着不亦乐乎,挺开心。
最近几天,这家伙倒是出奇的安分。
陈昜想着,却发现李菁菁的表情有些失落。他倒是理解,毕竟习惯了被依赖,突然感觉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换了谁都会不习惯。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返来咯,回魂咯。”
“噫——”女孩拨拨手,微鼓着腮帮,灵动的两眼瞪他。
“怎么样?想好了吗?”
笑笑,陈昜看她。最近一段时间,这丫头慢慢从阴霾中走出来,又恢复了几分活泼。虽然有些事刻在记忆里了就恐怕一辈子都抹灭不去了,但正如伤口,只要好好疗养,随着时间推移,总会慢慢愈合。
李菁菁揪揪眉,有些纠结的样子。
陈昜不催,等她想。这几天,关于收养的事,他从理性的角度为她分析了厉害关系,应该起了一点作用。
其中,最现实的一个问题,莫过于钱。
谈钱俗?那换个说法,衣食住行。按照李军军这状况,以后想他靠自己解决衣食住行问题?现实吗?如无意外,这辈子呆在福利院,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的健康活到死,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改变人生?更好的生活?
按照李菁菁现在的状况,学习成绩算优秀,但也就仅限于优秀,就算政策好,努努力能够上完大学,可之后呢?一你没资源,二你资质也不是拔尖,以后出到社会,大概率就一个普通人罢了。而即便进一步,能当个社会精英,可靠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做得了什么?带个拖油瓶只身一人,说起来励志,却谈何容易。平民活得体面就不易了,如潘美琳,献祭自己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何况,现实往往比想象的还要残酷。你拼尽一生,得到的回报,也许还不够逾越一个阶级的差距。
李菁菁之于宋诗诗,相距了何止一个阶级?有了宋诗诗的扶持,就等于获得了社会最顶级的资源,改变原本肉眼就可见的未来不过是理想当然的事——优渥的生活条件,顶级的教育环境,让人垂涎的人脉关系,稍微努力一下,轻松跳进上层社会,获得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社会资源、福利……到时候,别说养一个李军军,包下整个福利院都不在话下。
陈昜看看她。
毕竟是十多岁的女孩子了,又比同龄人早熟,给她点时间,相信她能想通。不过,现在时间不等人,她还需要更多一点点的鼓励才行。想了一下,他尽量用上了简单的词句,“有些事,你不用想的那么复杂,也不用害怕……虽然啊,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也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不是吗?如果因为怕遇到坏事就什么都不做,那好事肯定也不会降临。”
李菁菁拿着饮料,低着头不吭声。
陈昜继续说,“这个世界上,我们遇到不坏的人是大概率事件,如果你聪明一点,又能降低遇到坏人的概率,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不坏的事居多。很多时候,我们只是需要多一点点的勇气,迈出第一步而已……你要相信,这世上是会有人在乎你的,会有人,听的到你的声音的……因为啊……”他微微前倾,凑近她,轻轻地说,“为了更好的为您提供服务,您的话会被录音哦。”
陡然一震,李菁菁手里的饮料滑落。
陈昜眼疾手快地接住,又放回她手里,笑了笑,“勇敢一点,坚强一点,总会有好事发生的。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有一个人对我说过的,现在送给你。好啦,我要走了,过两天放假再来,拜拜——”
“啊!”
“嗯?”
“啊啊啊……”李菁菁放下饮料,打了一连串手势。然而,陈昜一头问号,急得她快要哭了。
“我又不是只剩下一口气等你说一半就会挂,你急啥。”
“呃……”
李菁菁一愕,睁着大眼睛看了他好几秒,然后才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唰唰’地写了起来。
陈昜走到她旁边,侧头看了一会,随后不等她写完就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我帮不了你……”
于是,李菁菁略过了余下的内容,开始写另一段。
陈昜又摇头,“对不起,无能为力……”
李菁菁有些失望,但还是固执地坚持着又写了一段。看了一半,陈昜第三次摇头,“帮不了你,你就别想了……”
李菁菁垂首,神色间尽是沮丧。
“抱歉,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所以,抱歉,不过……”陈昜摸摸她的头:“我觉得,如果是他,应该更加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的吧?要不然,他做的事情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夕阳斜照,淡淡霞红。
陈昜转身离开,“不过啊,虽然没办法帮你找到他,但是,我觉得,只要你有心,他一定能听见你的声音——”回头指了一下站在树下的沐浴在余晖中的女孩,他又笑了笑,异常肯定地说,
“——我保证。”
第四十五章 小聚
夜幕降临,城市繁嚣。
中曜大厦的顶层餐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与其说特殊,不如说另类。因为她虽然是这栋大厦的实质持有人之一,身家保守估计已经超过30亿,却几乎从不来这里——全国知名、全域府最顶级、同时也是全域府唯一的顶层露天餐厅。
门口的服务员挂着和谐的笑容,鞠躬扬手:“晚上好,臧小姐……”
“呃,谢谢……”
“里面请,韩先生,叶先生还有叶小姐已经到了。”
“喔。”
臧雪跟着服务员走进去,在中途就隔着落地玻璃望见了在露天阳台上聊天的三个人。最熟悉的,当然就是哥哥韩成惠。全场也数他最惹眼,长得高,衣着略光鲜却得体、时尚,配上飘逸的中发,帅气的散发着自然的自信、从容的迷妹脸孔,十足一个从电视里走出来的现实版的霸道总裁。
“嘿!”
第一个发现她的也是他。举起杯子,他露出一个让服务员眼冒星星的帮牙膏卖广告都绰绰有余的笑容,“这里——”
我又不瞎。
臧雪腹诽,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当然,不是对他,而是对着另外两个转过身来的客人。对方一男一女,站在一起也是很亮眼。前者,虽然没有韩成惠惹眼球,但身高、气质全在线,看起来又有种冷酷冷酷的感觉,相当帅气;后者,则还是个小姑娘。不过虽然年纪不大,应该就二十上下,但她亭亭玉立,穿着淡粉的吊带连衣裙,既可爱又清新、靓丽,让人眼前一亮。
叶寒,叶雪。
作为上流圈的新青一代,兄妹二人虽然最近几年才回国发展,但身家背景与个人资质都太过不凡,就算臧雪再‘孤陋寡闻’,亦略知一二。何况,彼此是第二次见面,在社交圈里已经算是‘朋友’。
“抱歉,来迟了,公司里有点事一下没脱开身……”
“没关系,我们也只是刚到……”
“半小时而已。”韩成惠直接把叶寒的客套话截了,让臧雪有点小尴尬,暗地里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叶寒哑然失笑。
“雪姐。”
“诶,小雪。”臧雪打起精神,看看乖巧地站在哥哥身边的叶雪,由心地笑了,“几个月没见,越来越漂亮了。”
“哪有……”叶雪有些羞涩,脸上却直率地露出高兴的表情。
“走吧,边吃边聊。”
韩成惠朝站在不远处待命的服务员颔首,然后邀请兄妹二人进去。往里走的时候,他稍稍慢了一步,唇齿不清地含糊念叨道,“呆猪,你就不能换身衣服吗?整天这一套,你有换衣服的吗?”
臧雪嘴角含笑,抬手撩了一下刘海,放下的时候顺势就是一肘子,狠狠地打他肋上,“用你管!”
韩成惠一搐,脸都紫了。
叶寒回头,却见兄妹二人低声谈笑,感情融洽,不由暗暗点头。传闻韩家兄妹二人不太和睦,现在看来却像无中生有。
叶雪突然捅捅他,“哥……”
嗯?
叶寒看她,然后看她猛使眼色,这才反应过来。他将事前准备好的一个长方形的匣子拿出来,在臧雪还没有落座的时候就微微倾身,绅士地送过去,“雪小姐,再次见面,小小礼物,见笑。”
“哦哦,谢谢。”臧雪连忙站起来,有些小小的受宠若惊。
“别愣着啊,打开看看。”
“喔……”
臧雪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韩成惠一眼,然后礼貌性地看向叶寒。得到后者不介意的肢体表示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解开绑在匣子上的绸带,把匣子打开。没有珠光宝气,不是奇珍异物,却是一枝紫玫瑰。
“呜嗷——”
为了不曝露某人的无知,韩成惠抢先一步表达了惊讶,顺带做出解释,“这不是号称永不凋零的紫金玫瑰?”
叶寒笑着点头,“韩兄好眼力。”
“这是哥哥托人专门拍下来的哦。”
“小雪。”
“嘿——”叶雪吐吐舌尖。
“这,谢谢…...”虽然打心底里觉得还没家里的那盆石兰好看,但被他们这么一说,臧雪多少明白了这朵花的价值,有些犹豫,“不过,这有点太贵重了,叶少……”
“叫我叶寒吧,什么少的,听起来挺像纨绔子弟的,哈哈——”
“呃……”
“哎,难得叶寒有心,你就收了吧……”韩成惠挤眉弄眼,“又不是定情信物,那么紧张做什么?”
“呵呵。”
臧雪慢慢扭过头,半垂首使秀发挡住了半边脸,两眼冒火地向着他,超凶。
咳。
韩成惠干笑了一下,伸手打了两个响指,“上菜,上菜。”
……
“韩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嚯,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约莫一小时后,酒足饭饱,韩成惠和叶寒出来露台透气,聊了起来。看后者表情有些踟躇,韩成惠笑道,“你现在不说也得说啊,吊人胃口是要挨揍的叶大少。”
“哈——”
叶寒笑了,摇摇头,而后又微微肃容,“嗯,那我就不客套了……嗯……韩兄,我听说,你最近跟正堂集团的李成蹊接触的有点频繁,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哦,这事啊。”韩成惠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李成蹊想跟我们合作融资,私底下找我谈过几次。”
叶寒一愕,没料到他如此直率。
韩成惠笑问,“怎么?你也有兴趣?”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转眼恢复如常,叶寒沉吟几秒,神色略郑重,“韩兄,最近我收到一个可信度蛮高的消息,关于正唐集团的……”
“哦?”
“听说,最近两年,正唐集团的资金好像出了点问题……”
“哦?!”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李成蹊在西洲的房地产项目,已经全部停工了,现在正在到处找人融资……”叶寒观察着韩成惠的表情,见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却并没有过于惊讶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念了一声‘果然’。
“你知道李成蹊在追雪儿吗?”
啊?
叶寒想不到韩成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不由一怔。
“他的意思是,如果俩家联姻,融资之后可以把正唐集团的一部分股权转让给我们,大概,百分之二十的样子……”
“百分二十?”叶寒愕然。即便陷入了财务危机,但正堂集团资产百多亿,百分二十算起来也得有个二、三十亿,这可不是一个小数。
韩成惠望着在餐厅里品尝甜点的俩‘雪’,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叶寒看他,琢磨不透之余,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说辞也被他的直白搅的糊乱,霎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寒。”
“啊?”
“你喜欢雪儿吧?”
“呃,呵……”点头容易,但在韩成惠这样的声名在外的人面前,叶寒却保持谨慎,选择了模凌两可地应对,“雪小姐,人美,心善,有能力,性格又好,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不喜欢的吧?”
“嗯,也是……”韩成惠喝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
叶寒忍不住望了里面的臧雪一眼。虽然略有些恭维,但她确实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结婚的对象了。毕竟吧,上层社会,玩的女人数之不尽,但要说谈婚论嫁,可供选择的对象却非常有限。别的不说了,仅仅门当户对这一点,已经剔除了全世界百分之99%的适龄异性,再加之生活圈子的限制,又能有多少选择?像她这样的女生,本身的颜值就值得不少富家权贵子弟打破头争取了,何况她能力出色,又非常难得的洁身自好,在上层社会里也绝对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叶寒想起一些圈内传闻,有些遗憾,但很快又调整了心态。哪有十全十美?至少,对于自己来说,如果实在要在有限的对象中挑选一个当作终身伴侣,那这个臧雪,确实已经属于接近完美的选择。
第四十六章 李成蹊
夜深,风大了。
唐宫山庄的大门口,李成蹊送走了几位贵客,回到套房里的私人浴池泡了一下澡,按摩解乏。
“叶家的那位大少爷是不是来了?”
蒸汽袅袅,李成蹊躺着,声音发沉。唐宫的两大头牌,这时一丝不挂,以身推揉,动作娴熟而撩人。
“嗯,今晚上和韩成惠在sky见了一面。”赵秘书坐在靠门的位置,对着手提操作,忙着什么。
“聊了什么?”
“不知道,韩成惠这头老狐狸很谨慎。”赵秘书稍顿,猜测道,“不过,叶家一向看好这边的市场前景,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这次过来,大概率就是打算跟中曜集团合作开发销售市场了。”
“呵……”
“而且,据说,叶寒对臧雪很有好感……”
“哼……”
李成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但更多的却是晦气,“他们叶家,真的是什么都想要啊。”
赵秘书默然。
南方叶家,虽然已经退政从商,但上三代在军政商三界积累的底蕴,仍足以碾压一般权贵。正唐集团?在域府还有些分量,但别说放在全国,仅就南方一片也难排上号,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
“你觉得韩成惠是怎么想的?”
“理论上,按照我们开出的条件,跟我们合作才是最佳选择。”赵秘书冷静地分析道:“他手里只有中曜集团百分三十的股份,没有臧小姐的五成股权,他这个执行董事,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呵,跟叶寒合作,获得叶家的支持,对整个中曜集团来说当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但对他个人而言,或许没有太大好处。何况,万一臧小姐真的嫁入了叶家,他就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
“嗯……”
像是睡了一会儿,安静了有十几分钟,李成蹊才又说话,并若有所指,“银行那边呢?怎么样?”
“处理好了,很干净。”
“哦。”
“不过,资金在短时间内会有点吃紧。”赵秘书的语气有点沉重。
“嗯……”
突然心烦,李成蹊打断了俩女的服务,慢慢坐了起来。推开跪下的想要服务的女生,他披上另一个送过来的浴袍,拿起餐车上的一杯酒来到窗边。居高临下,他俯瞰市区繁华的夜景,眼里闪动着光芒。
“两位先下去休息吧。”
“好的,晚安李总,赵秘书,晚安。”
“李总,晚安。”
应该是习以为常了,俩女并没有过于异样的表现,识趣地裹好身体,收拾干净,然后静静离开。
李成蹊喝了一口酒,停顿几秒。兀然,他毫无征兆地扬起手,狠狠地一摔。
乒。
酒杯砸在墙角,碎了一地玻璃渣。
赵秘书淡定地推了推眼镜。
“呼——”
李成蹊呼气,揉揉额头,情绪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抱歉,有点激动了,说吧,还能撑多久?”
合上手提电脑,赵秘书条理分明地汇报道:“我联系了西洲的商行,暂停了那边的工程,把能调动的资金都调了过来,应该,可以缓几个月……”
“几是多少?我不要估算,我要知道确切的数字!”
“如果按照现在的运作状况,理想状态下可以维持五个月……”
“不理想呢?”
“最多三个月。”
“还有其它办法吗?我们的地皮呢?楼盘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银行那边……”赵秘书一顿,就此打住。原本靠几个银行开通的灰色通道,资金就算窘迫,但挖东墙补西墙,争取个一年半载的时间还不是问题。而有了一年半载的缓冲期,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现在倒好,从域府到州府乃至整个南方,尽是风声鹤唳。尤其是几大银行,更是人心惶惶,谁还敢提着脑袋顶风犯险?这会儿,就算能走正规渠道,恐怕也得老老实实走流程了。
“啊——”
李成蹊扶住玻璃,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语调森沉,稍带自嘲:“区区一个方为民,呵,很好,很好,呵呵……”过了一会儿,他似是下了狠心,‘砰’地捶了一下玻璃,“约一下韩成惠。”
“老板……”
“照做。”
“明白了……”赵秘书闭嘴,同时暗暗摇头。这一回,恐怕真的是要被韩成惠狠狠地撕下一块肉了。
“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
韩成惠摆摆手,转身推开房门。
赵秘书瞄了一眼。房里的大床上坐着一个女孩,看起来有些惶恐。他低下头,走时顺便把大门关上。
砰。
据说,为了保证客户获得最高级的体验,每年进出唐宫的女孩都有两、三百之多。作为正堂集团的重要资产,李成蹊对此也非常重视,对于进入唐宫的女孩,只要是看中的,他都会第一个检验。
第四十七章 家室
“赵秘书,慢走。”
“嗯。”
离开山庄,赵仟离开了域府,驱车一个多小时回到了邻域的家。
位于不起眼的二线城市的二线城镇,地理位置较偏,但交通便利,生活设施完备,非常适合居住。最重要的是,因为属于高档的私人别墅区,跟普通人群隔离,安全、**方面都有保障。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虽然不及一二线主流城市的房价变态,但亦价值数百万,非一般人敢奢想。
把车开进车库,已经2点了。
赵仟看看时间,尽管放轻了手脚,但一进屋,灯还是亮了。他有些无奈,但隐约也有点柔和。
“这么晚。”
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应该不到三十的样子,穿着睡裙,样子谈不上漂亮,但清秀,白净,给人朴素的感觉。她走出来,给他拿出换穿的拖鞋,接过脱下的外套,并帮他解开领带,动作温柔。
赵仟亲了亲她,“吵醒你了?”
“没呢,在画稿。”
“画这么晚……”虽然明知道是她的托词,但赵仟还是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嗯,知道了。”女人满脸的幸福。把衣服挂好,她给他倒了一杯水,问,“要不要吃点东……”回过头,才发现人不见了。她笑了笑,捧着水杯来到二楼的走廊,果然见到小房间的门打开了。她走过去,在门口看见他正小心翼翼地凑到儿童床边,像个小偷一样,生怕发出一点响动。
这是个小女孩,大约三、四岁,正睡得香。
赵仟把被她踢在一边的小被子轻轻地拉回她身上,然后小心地、轻柔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最近还听话吧?”
“还好,就是喜欢闹,猴子一样,嘿嘿……”
“像你吧。”
“才不像,像你,一模一样。”
“嗬!”
“我给你煮个面吧?”
“不用了,不是很饿,我先去洗个澡。”把房门轻轻关上,赵仟有些孩子气地让她喂了一口水。
“嗯,我去给你放水……”
“不用,一起吧。”赵仟俯身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啊——”
“嘘。”
“嗯……”
……
黎明前,天最黑。
赵仟摸摸身边的女人,她已经睡熟了。松手,帮她盖好被子,然后他拿了烟,蹑脚来到阳台。
圆月还在,但已经偏斜。
他回头看看床上浅笑着熟睡着的女人,露出一丝笑意。每在这时,他才能清晰地感觉到活着的真实。
没有枪林弹雨,没有残肢断臂,也没有尔虞我诈……点一根烟,他抽了一口,眼神在烟雾中浑浊。谁曾想到,娶妻成家,养儿育女,这些在十几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竟会成真了?
唯一遗憾的是,陪伴你们的时间太少。
赵仟又回头看她,眼里满满的愧疚。如果可以……他眺望漆黑的夜空,神色间多了些许落寞。
嗯?
突然,嘴里的烟被拿走了。
他转头,才发现只是愣了一下神,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了。她白了他一眼,把烟丢了,然后轻轻抱住他,依偎在他怀里。他怔了几秒,而后怜爱地拥住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明天要上班吗?”
“嗯,早上10点有个会……”赵仟犹豫一霎,“我请个假吧……”
“不要了,工作重要。”她有些失落,但还是很体谅。
“也不是特别重要……”
“没必要啦,雯雯放暑假,多得是时间,有空了再说吧。”
“嗯,也好……”他不敢告诉她,未来几个月,他恐怕会更忙。
“我给雯雯报了个暑假钢琴班……”
“好啊,好事。”
“嗯,她是玩的挺开心的,几个老师也说她有天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我是想,如果她能坚持,我觉得,要不就给她买个小钢琴算了,现在一节课要一百多块,蛮贵的……”
“买啊,买。”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这小丫头经常三分钟热度,记得去年买的小提琴吗?丢杂物间大半年了……”
“嗬,她还小嘛。”
“就是还小,不能惯着她,所以,我觉得还是再看看,让她多练几节课,如果能够坚持下来再说。”
“嗯,也好,你做主吧。”
“嗯……对了,前几天……”
……
不多久,东方泛出了鱼肚白。
然后,俩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聊些琐事聊了一个多小时。面面相觑,不禁都笑出声来。
“我去做点早餐。”
“太麻烦了,等会出去吃。”
“让雯雯多睡一会,等会吃完,我们一起出去晨练,你还没陪过她爬山呢。”她早就计划好了的样子。
“嗯嗯,好,我帮你……”
“不用啦,你再睡一会,要不然开会的时候没精神。”
“没事……”
“说了不用,听话,去睡觉,快去睡觉,半小时也好,等会做好了我叫你啊,听话,听话……”
“……”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她坚持,也只得服从了。不过,有那么一下,他心里暖暖的,发软。
然而,实在没有睡意。
少顷,他拿起手机,翻阅了一些未读信息。从昨夜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有几十条琐事待回复。他看了几条,心烦,又关了。偷摸走出房间,他来到走廊边,偷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
有那么一下,因为焦急,她烫到了手,触电般搐了一下。
他一震,差点没忍住跳了下去。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两只手抓着栏杆,手背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半响,他往回走,在小房间门前站了一会,然后又回到了卧室。在床边坐了几分钟,他双手合十拄着双膝捂着嘴,沉思了许久。最后,他微微抬头,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双眼闪烁幽光。
第四十八章 送行
七月中旬,暑假姗姗来迟。
陈昜收拾好东西,顺带把李辉的一些物品打了个包。因为那天的事,李辉找了个打暑期工的借口,暂时住在了他表哥李寿那。一来,他不想让家里人当心,浑身伤也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释;二来,他不想回学校,不想让同学朋友看见狼狈的样子。当然,主要是不想撞见李光明。
检查一遍门窗、电器,确认无误后,陈昜才转身离开。因为要送张妮坐车,罗永亮已经先一步走了。
这会儿,校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入眼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同学,熙熙攘攘,跟蚂蚁搬家差不多。每到这个时候,你才能最真切地的感受到,原来我们学校是真他妈的有这么多人的……
到校门口,陈昜左右看看,随后一怔。他看见了瞿敏,她拉着一个行李箱,正在路边等待。不巧的是,她在四处张望的时候也看了过来,于是他淡笑着微微颔首示意。她有个明显愣了一下的停顿,然后就撩撩头发,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作不经意,又转过脸去,然后就没有再转过来了。
“喂,阿易——”
“诶。”
陈昜寻声找去,在停车场最边的位置跟王树汇合了,“我把你的头显跟辉哥的放在一起了。”
“嗯,可以。”
“你现在过去?”
“对啊,反正没什么事做。”
“那在路口丢下我。”
“你不去?不是说晚上吃饭吗?”王树觉得奇怪。
“有点事,晚上我再过去。”
“去哪?我送你呗。”
“不用,公交直达,你开车还要绕路。”
“哦,那随便你。”
“你暑假不出去?”想了下,陈昜找了个话题。
“还没想好。你呢?暑期工?”
“嗯。”
“唉,你牛皮。”
“苗俪是不是说明天还是后天做手术?”
“后天吧?”
“喔……”
……
从校门口到大路口的路程不算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至于尴尬的话题,没多久就到了。
“记得晚上过来。”
“好。”
陈昜拿了背包下车,目送王树开车远去,正巧就看见了途经郊边的公交车从远处‘呼呼’驶来。
运气不错。
陈昜上了车,随意找个靠窗位置坐下。虽然是周日,但因为不用上班,乘车的人反而不是很多。车子缓缓启动,他正要翻手机看看信息,视线却无意间瞥到了旁边驶过了一辆红色的小车。他一愕,正好瞧见了坐在副驾上的瞿敏。这时,她跟司机说着什么,巧笑嫣然,看样子挺开心。
呵。
陈昜笑了一下,心里却隐约有些酸。而后,他又皱皱眉。对于她,自己应该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才对吧?但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不舒服。这是作为男人的天性吗?贪?还是占有欲?他望着窗外掠动的街景,撑腮想着,隐隐觉得这种表现有点危险,需要注意。
“下一站,河区,请乘客……”
等回过神来,已经到站了。陈昜摇摇头,提起背包下车。临近黄昏,阳光西斜,倒是不太热了。他沿着树荫朝着福利院走去,路上有些冷清。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舆论逐渐平息,福利院的关注度大幅下降,来表慈善的社会各界人士自然就少了许多。另外,官方考虑到要保护像李菁菁这样的受害人的**、安全,降低社会的负面影响,也从中做了不少保密工作。
其实挺好,福利院这种地方嘛,还是比较适合安静。
陈昜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后者蛮和气地笑着说了句‘来啦’,然后就放行了。陈昜笑笑点头回以谢意,同时朝喷泉那边望去。刚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望见了停在树下的跑车。今天是李菁菁离开福利院的日子。这时候,除了她,宋诗诗、邓主任之外,还有几十个福利院的老人、孩子出来送行。
唯有李军军,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呵呵的样子,在一个护工的看护下在草坪上自个儿玩耍。为了让李菁菁安心,宋诗诗特意雇佣了专护,据说这几天有其照顾,李军军连李菁菁都爱理不理了。
陈昜停在小径的树荫下。这种场景,他本来不太想掺合,可之前答应过李菁菁要过来送行,只得来了。
草坪边,李菁菁正在给李军军擦嘴,给他喂水,驱赶蚊子……可后者却不太配合,总想要爬走。
陈昜看着她又红又湿的双眼,心情复杂。
此时,宋诗诗和邓主任的交流也结束了。俩人握了握手,而后宋诗诗转过来,略有些严肃,“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说着时,她又看了看某人。这一次比上次更直接,简直是扫描式的审视。
陈昜浑身不自在,左顾右盼装作无视。
那边,李菁菁擦擦眼角,抱住不安分的李军军,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狠心地一掉头,跑到了陈昜面前,把一张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塞在了他手里,然后一鞠躬,再一次掉头跑开了。
“……”
陈昜苦笑。这怎么搞的生离死别一样?他打开纸条,才看到里面工工整整地写了好几段字。他逐字看完,心里滋味难言。
旁观者,就一定清吗?
默默地把纸条折好,陈昜抬起头,看着写纸条的人跟福利院的大家一一道别。
她从小乖巧、懂事、善良,长得可爱,本就很得老人们和孩子们的喜爱,于是一时之间就哭啼一片。甚至连才来不久的看起来理性的邓主任,这时也被触动了,脸偏向一边,偷偷地抹眼角。
宋诗诗戴上墨镜,先转身走了。
“啊——”
末了,女孩朝所有人,朝福利院,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啪’地掉了一地。
陈昜犹豫了一刻,随后走向宋诗诗。
“打扰一下,这是她的东西,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好吗?”
“嗯,放着。”
“谢谢……”陈昜准备了一堆说辞,结果宋诗诗只是懒洋洋地点点头,让他一时没话接了。
“喂。”
“啊?”
“你叫陈昜?”
“嗯……”
“喔。”
……
莫名其妙。
最后,目送车子缓缓驶离,陈昜还是搞不懂宋诗诗那饱含深意的古怪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那个陈昜给你的。”
“啊?”
李菁菁正趴着车窗回望,闻声看了一下,然后一震。
这是个小巧的钥匙扣,挂饰是个萌丑萌丑的卡通头,取自某部动漫里的名叫‘冰鬼’的宠物。
她拿过来,捧在手心,呆呆看了十几秒。而后,她兀然扭过身来,差点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身。
“啊——,啊啊——,啊——”
她用尽了力气,但是声音低哑,根本传不出去。她急得又掉眼泪了,然而,不管她怎么呼喊,在她眼里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没反应,而且渐行渐远。宋诗诗有些讶异,正准备刹车停一下。
“啊夏,些——”
在那么一瞬间。
陈昜一顿,然后回头望去。他望见女孩伸着手,拼命地挥着,隐约,似乎还听见了‘谢谢’。他自嘲地笑笑,挥了一下手,目送着炫酷的跑车减速,然后又慢慢加速,最后驶向了视线的尽头。
“哎,总算走了……小家伙,你也要……”
遽然一愣。
陈昜看着草坪上的孩子。
他半歪斜着身子,连坐都坐不稳。他还是傻呵呵地咧着嘴,却不吵不闹了,静静地,涕泪满面。
第四十九章 七夕
草木若有情,天地该荒老。
立秋前的一天,恰好七夕。祈福许愿、祈求姻缘、相隔一年的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的传统节日。
陈昜望望天。
浩瀚夜空,繁星璀璨,银月映辉,还有飞机……如果真有牛郎织女,那么一年未见,今夜会干嘛?
会吧。
陈昜恶趣地笑了一下。
“来看了喂——,中午刚从世界花园空运过来的红玫瑰,红玫瑰,一朵你是我唯一,三朵一生一世,九朵长长久久,十一一心一意,九十有九,天长地久——”
广场的步行街,人流憧憧。李辉踩着装满了玫瑰的水桶,拿个小喇叭,吼得连喉咙都破音了,“兄弟!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快为你的最爱送上你最真挚的深情?!现在购赠,还有八折优惠!一朵九块,两朵十五,三朵十九,九朵四十九,九十九朵,只需要四久久,四久久,你没听错!九十九朵只要四久久,四久久!你还在等什么?!为了你的女朋友,你的心中至爱,你的梦中女神,你还在等什么!先生们,朋友们,兄弟们,鼓起勇气吧!让我们珍惜当下,手捧玫瑰,行动起来!良辰美景,**一刻值千金,不要再犹豫啦,马上行动起来!心动不如行动,现在订购,我们还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不要九九九,不要八八八,只要四久久,只要四十九——”
……
陈昜往旁边挪了挪,都不好意思跟他站在一起。
“兄弟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李辉越喊越卖力:“现在购买九朵以上,我们还赠送玫瑰味套套一盒,机会难得,多买多送,送完即止——”
“哥们,来九朵!”
“好嘞,阿易,九个套,啊不,九朵玫瑰!”
“……”
陈昜硬着头皮拿了一束玫瑰递过去,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把面具带上。
“来看啦,来看啦,新鲜空运的套,红玫瑰,红玫瑰——”
……
陈昜扭头看看,张妮和罗永亮还在后面忙着包装,在他们身边的小电动上,还有半车未加工的玫瑰……忍不住苦笑出声,陈昜感觉脑门有点痛。这才八点钟,这不得卖到晚上十二点去?
然而,看李辉卖力的样子,再看罗永亮、张妮认真的表情,陈昜在啼笑皆非之余又感觉到了一丝欢快。
八月初旬,暑假的第四个星期,总算是好事居多。
李辉身上的伤养好了,满血复活,又恢复了以往的没心没肺;罗永亮跟着张妮回去见了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很顺利,听说俩老都很满意……最重要的是,苗俪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听她说,手术很成功,经过三个多礼拜的观察,没有出现太明显的排斥反应,如果顺利,有望在八月中旬回归。
世界仍然不美妙,但至少展现了善意。
陈昜把包好的玫瑰拿出来,补上摊位的空缺。情人节、七夕卖玫瑰,中秋卖月饼,平安夜卖苹果,端午卖粽子,本来是前两年的固定劳逸活动,最先由苗俪发起,本来以为今年会断了,谁知道张妮又续上了。
罗永亮说,她是想要多出一份力,挣点钱,帮苗俪分担一下压力。对于在最危急的时候没能帮上什么忙,她一直很愧疚。
陈昜不置可否。
事实上,如果罗永亮不说,除了张妮自己,恐怕几人完全不会想到这一点。毕竟大家都知道,她家里的经济条件实在很一般,偶尔甚至连生活费都得罗永亮接济,能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打算用来交学费的几千块都拿出来,已经非常不容易。这种事,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论心不论迹。
再说了,这点钱……
虽说相比起平常做生意,批发价两块的玫瑰花稍微修剪包装一下就能挣个三、五块钱算得上很可观,但就算是苗俪在的时候,最多的一天下来也就挣个小两千……大概够吃两次抗排斥药吧……
不过话说回来,苗俪当初发起这活动的初衷也不全是为了钱。如果只是为了点钱,以李辉、王树要脸的性格就绝逼不来,宁愿睡觉打游戏喝酒……而且,挣零花钱,苗俪喊上几个女孩就够了,又不是什么大买卖。她只是想牵红线。比如罗永亮和张妮,当初就是这么认识并走到一起的。
……
“看什么?”
“啊?”
“看谁呢?”
“没有啊……”
橱窗里,臧雪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谁知道被柳月纱抓了个现行。她摇摇螓首,只是淡然笑笑。
“嗯……”柳月纱狐疑,朝她看的方向望下去。
这是三楼,这个时间点,整个广场有成千上万人流动,像蚂蚁一样,要找一个人不亚大海捞针。
“哎,你好八啊,就是看到个认识的人,满意了吧?你呢?你不是去换衣服吗?”
“换了,有点大……”柳月纱手里还拿着一条长裙,闻声正要转过来,突然一顿,眸光定在了一处。
“干嘛?”
“没什么,看到个认识的人……”狡黠一笑,她不给臧雪八卦的机会,扭头朝等在一边的服务员招招手,然后在臧雪疑惑的表情下与其耳语了几句。服务员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你跟她说了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来,再帮我挑一下,哪件好看……”
“你穿哪件都好看。”
“没有一点诚意,亏我特意找你过来逛街。”柳月纱在衣架上拿下一条长裙,比在身上转了一圈。
店主走过来,眼露羡意,赞道:“经理没有说错,柳小姐天生丽质,天生的衣架子,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喔?”
柳月纱含笑不语,又比对了一下,而后突然一转,把一旁的臧雪抓了过来,强行把裙子往她身上比,“你来试试。”
“哎,我在上班呢。”
“有什么关系,你上不上班都一样,站好别动。”柳月纱恶作剧地往她身上又抓又摸摆造型。
臧雪痒的受不了,‘咯咯’地失声笑,“喂,别闹——”
“那就乖乖站好。”
“我真不喜欢穿裙子……”嘴里说着,然而臧雪对着镜子,还是被一袭靛蓝裙子的自己吸引了。
“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好不好看,嗯,你瞧,这不是挺好的嘛……”柳月纱连连点头,“尺寸刚好,就这一条了,去试试。”
“哎别闹啦,工作时间呢……”
“整座中曜大厦都是你的,工什么作,快去换了,我看你这身装备早就不顺眼了,快点啊,跟你说,你不换我今晚就不走了。”
“你,我换了你就走了啊?”
“好噢,走走走。”走去下一家。柳月纱默加了一句,然后把不情不愿的臧雪硬推进了换衣间。
真是的……
臧雪靠墙,真心无力吐槽。
“快点啊!”
“知道啦——”眼看是跑不掉了,她只好打起精神。
“好了嘛?”
“刚换呢,别催行不行。”
“好了嘛?”
“快啦,别催。”
“再等一分钟,不出来我就进去啦。”
“哎,你不要进来,我就好了……”臧雪吓一跳,来不及仔细看,连鞋都没穿,穿着袜子就打开了门。
柳月纱正在淡定地挑裙子,闻声转首,随即一愣。
店主和另外的服务员正在招呼几个客人,这时候,全店十几个人,不管男女,全都挪不开眼了。
臧雪拎了拎裙摆,默默转身想要溜回去,结果被柳月纱一把拽住了。
“哎,疼……”
“别动,别动!”
柳月纱把她拽到镜子前,连连点头,“你看看,你看看,你早就该把那身工作装换了,你看看!”
臧雪扁嘴,虽然有些不乐意,不过逃脱不了魔爪,她也只能乖乖就范。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而后一滞。这是淡靛蓝的蕾丝的连衣裙,将她肌肤的细白、上围的傲满、腰肢的纤细、臀部的翘圆以及双腿的秀长凸显的淋漓尽致,高雅美丽,又带着些许仙气,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刮目。
“嗯,嗯,不错不错,老板娘,这条要了。”
“诶?我不买……”
“我送的,反正给钱,你不要就扔垃圾桶。”柳月纱霸气的甩下两句话,让臧雪直接就没辙了。
“那我自己给钱……”
“你真啰嗦,那你也给我挑一件吧。”
“……”
臧雪有种上了套的感觉。
……
啊?
陈昜有点摸不着头脑。
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姐姐,买了一扎九十九朵的玫瑰,然后指定要他在某个时间点送到某个地点,交给一个穿上白下黑ol套装,挽小波浪长发,叫做‘雪小姐’的女生。不仅预付款,还多付了一百。
搞乜?
陈昜莫名其妙,但人家给了钱就飞一般的跑了,根本不给问的机会。
第五十章 赠人玫瑰
晚上十点多,市区中心迎来最繁华的时段。
作为全域最大的商业中心,主打购物、休闲、娱乐、餐饮、旅游的中曜大厦,熙熙攘攘,最是热闹。
在哪来着?
陈昜捧着一扎玫瑰,在沿途无数人的注目下左顾右盼,有点找不着地方。
事实上,这才是他第二次来中曜大厦。第一次还是半年多前了,那时候是听说这里有个书馆,所以过来看了看。
站在一楼的大厅往上望,悬空的人行电梯层层交叠,挺震撼。
整座中曜大厦,其实分四栋。与普遍建筑不同,它的整体是一个圆环结构的大楼。如果从上往下看,大概就是一个圆环均分成四份,再由‘十’字对等相连的形状。四栋大楼分别对应四个方向,简单粗暴地分为东、西、南、北楼;‘十’的中心也就是整个大厦的中心是中央电梯,由十二架同时运行足以一次性承载数百人的大型观光电梯组成;全楼总高二十七层,‘十’字的横、竖是中央电梯与每一栋大楼连接的悬空人行电梯;此外,每栋大楼又配有各自的电梯,同样每层之间由人行电梯相连……这就是一个由各种电梯连接,颇具科幻感的现代化产物。
西楼三楼……
陈昜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方向。踏上扶手电梯,离着大老远,他望见了服装区那边聚集的人群。
什么状况?
围观的人好大一圈,全在看戏、起哄。陈昜本不想凑热闹,但一看,这不就在那小姐姐指定的地方的附近吗?再看那阵仗,怕不是已经开始了就等着自己这一束花?以防万一,他连忙凑过去。
“雪儿!答应我吧!”
隔着一层人,陈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卧槽,还好赶上了。他护着花束,连说着‘对不起’,挤进人群。
“你起来!”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你发神经呀!”
“是,为了你,我每天茶饭不思,早已经病得不轻!”
“你……”
……
陈昜成功挤过人群的时候,场面正好奔向**。上白下黑ol装,小波浪……他看到场中的女主,愣了下。什么鬼?居然是臧雪?然后,他又瞧见了躲在她身后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戏的女生。
柳月纱?
虽然低调地戴着个墨镜,但她一袭白色的连衣裙,不看脸单看身材就可以杀死广大男性了,想藏也藏不住。
“我知道你喜欢盆栽,所以我特意为你挑选了这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紫钻宝莲!从种子到发芽,到现在开花,我用了三百多天时间,每天精心呵护,我就是要向你证明,我不是只有钱的!我还有对你的一片真——”
与两女的颜值相比,男主的模样就很路人了,不过他穿了一身一看就无比名贵的白色西装,发型一丝不苟,标准的富家子弟的气质还是颇为出众。此时,他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托着一个种着他所说的宝莲的小巧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水晶花碗,另一只手向着臧雪抬起,深情地大声表白,“——心!”
“噢噢噢——”
人群一阵起哄。
“答应他!”
“好帅啊——”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
这特么还请了一群托,有钱。陈昜来不及细想,大踏步进场,把玫瑰及时送到了臧雪面前。
“……”
臧雪愣了。她本来气的咬牙,也没注意到周围的状况,这时候突然看到他,一下就有点懵了。
柳月纱正叼着吸管在喝奶,也一愕。
全场一静。
陈昜朝跪地一脸蒙蔽的青年点头,然后转向臧雪,充当称职的绿叶,“这是柳先生为您准备的礼物。”
咳。
柳月纱险些一口奶嗞了出来。
臧雪睁大两只发亮的眼睛看了他好几秒,然后又瞧瞧跪在面前的青年,又看看他,突然螓首一点,把花接了过去,并毫无征兆地嫣然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陈昜松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他想着,又冲青年点点头,打算功成身退把舞台交还给他,“柳先生……”
青年打断了,歪着头用吃人的眼神斜视着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老子姓,马!不姓,柳!”
陈昜的微笑僵住了。须臾,他转过来,默默去抢臧雪手里的玫瑰。谁知,臧雪一扭腰肢躲开,像个收到礼物后不肯撒手的小女孩一样紧紧抱着,并盯着他,摆出一副‘想都别想’的表情。实在尴尬,但想到一束花就算只计成本也要两百多,陈昜只能硬着头皮要,“不好意思藏小姐,送错了……”
“没错!”
臧雪顽劣地翘唇一笑,捧着玫瑰嗅了嗅,同时凶狠狠地瞪了一下目不斜视地喝着奶的柳月纱,“替我谢谢柳,先!生!”
呀?
陈昜有点蒙圈。然后又想起买花小姐姐的叮嘱,上白下黑ol装,波浪……他再看她,完全吻合。送的对象没错,只是买家……反应过来,他不敢看青年了,只想早点抽身,“哦好,额,还有,雪小姐……”
“……”
“我们在搞活动,买花送礼物……”
“不要……”
“要!”
两个女生几乎异口同声。臧雪的声音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而柳月纱呢,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昜从后裤兜里拿出一排盒子,递过去。
全场呆了。
噗。
柳月纱实在没忍住,喷了一小口奶。
臧雪的脸红的像火烧着了一样,气得七窍生烟,下一秒就狠狠‘呸’了一口,接着掉头大步而去。柳月纱捂嘴,隐蔽地朝陈昜竖起养眼的嫩白拇指,而后发出一声魔性的媚笑,紧随其后。
“雪儿!雪儿——”
青年蹦起来,跪的久了一拐一拐的追了几步,突然回头一指,“打!他!”
陈昜一怔。
下一秒,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围着的好几百吃瓜群众里面走了十几个人出来,个个面色不善。
陈昜偏偏头,旋即撒腿就跑。
“别跑!”
“站住!”
“揍死他丫的!”
“揍他!”
……
“柳!月!纱!你别跑!”
“哇哈哈哈——”
另一边,转了个角,臧雪举着玫瑰追着柳月纱一通乱砸。俩女追逐着,所过之处撒了一地玫瑰花瓣。
外面的广场边,李辉拿着小喇叭依然在卖力吆喝。
“——买玫瑰送套套,多买多送——”
第五十一章 突发
女神也有这么真实的一面。
陈昜还是第一次见到臧雪露出那么气急败坏的样子。话说起来,跟她见面的几次,给他的印象都略有不同。第一次,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第二次,略显刻意的表达善意,莫名其妙,然后还有善良、好强的一面;最后就是这一次,却是露出了一点普通女孩的模样,也会嗔怒,也会恼急……不过,还是不如柳月纱突兀。不夸张的说,后者完全颠覆了陈昜对她的揣想形象。
道上老大的女人、掌管东街的魔女,不应该跟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蛇蝎心肠、黑寡妇等等名词联系在一起的吗?当她在酒吧出场时,除了声名在外的千娇百媚之外,更多的也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运筹帷幄、处乱不惊等等的**oss的感觉,结果……陈昜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虽然女神这种东西本就是掺杂了大量幻想之后的产物,但除了模样,她与常人的合理想象的形象也相差太远了吧?
跟某个二货一样。
陈昜不自觉地想到了某人。刚认识的小半年里,她确实跟她的职业一样,给人以正义、冷静、严谨、稳重的感觉,谁知道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除了工作外,私底下完全就是个中二货。
难道女孩子都是这样的?都有两副,三幅,或者更多的面孔,然后根据情景、对象自由切换?
这就是女生善变的原因吧?
陈昜无聊地想着的时候,顺利把追在后面的人甩掉了。这些人也是实诚,说打就真的追了两条街。幸好腿脚不像嘴巴喊的那么厉害,要不然十来个人十几双眼睛盯着,还真的不容易跑掉。
已经快11点了。
陈昜收到信息得知李辉那边玫瑰卖的差不多了,于是从小巷出来,走到了‘on’所在的岔路街。东街的商业区连成一片,中曜大厦跟‘on’的直线距离不过百多米远,其实转个弯就到了。
此时,酒吧外的停车场已经满满当当。
距上次的事已经半个多月,陈昜望了里面一下。为了迎接节日,酒吧里装饰了许多粉红色的气球、鲜花、绸带,还有暧昧的灯牌,颇有情调。陈昜对此却无感,只是扫了一眼那玻璃屏。现在是修好了,跟以前那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晚的事,不知道的人可能都不会知道它换过。
以后,怕是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不会来了。
虽然之后托了李辉的表哥那边的关系,李高远、李光明没有再找上门来找麻烦,但以李辉的性格,一时半会也抹不开脸了。这些天,即使嘴上不说,可他有意无意地在躲李光明那伙人还是显而易见。毕竟按照李光明那类人的脾性,就算不敢像那晚那样动手,但冷嘲热讽绝对不会消停。对于心高气傲的人,有时候就这样,被对手羞辱一次,在找回场子之前就很难抬起头了。
陈昜收回视线,走了几步。而后,没有任何征兆,他的瞳孔缩了一下,向前迈出的脚步忽地一顿。
嗙——
隔着一条马路,‘on’的玻璃大门爆开。
陈昜下意识地缩了下。玻璃渣像泼开的水花,洒了一地。虽然相隔二、三十米,仍有几粒碎粒‘滴答答’地滚到了他脚下。周围的人群这时才惊叫散开,但他却反而冷静了,定睛看了过去。
有个人正从一堆玻璃碎中挣扎着要站起来。
人肉炮弹啊?陈昜有些佩服。得知道,这种玻璃门大多都是加厚的,拿个大锤来砸都不容易砸破。有好戏看了。他望着酒吧里面跑出来好几个保安,不急着走了。他也看清了,那人应该是孤市。
而后,酒吧里又走出来一个黑影。
是真黑,因为是一个黑人。光头的壮汉,有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浑身都是坚实的轮廓分明的肌肉。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陈昜稍稍退后。
“e o up!”
黑人往门口一站,嚣张地朝着几个保安拥簇下的孤市招手,声音粗哑地嘲讽,“is that all you got?are you kidding me?”
然后,陈昜就见到孤市挣脱了保安,冲了上去。他撞破了玻璃,身上很多血,速度快得看起来就像一条染红的豹子。但那个黑人却不慌,‘哈哈’地摆出了拳击的防守动作。看架势,是个货真价实的职业拳击手,而且水平极高。但这是街斗。电光火石间,陈昜见到孤市在地上抓起了一块一头尖的玻璃。黑人嘴里骂了一声‘f***’,灵活地左闪右避,想要拉开距离。然而,孤市根本不给他机会,几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绕到了他背后,玻璃片朝他脖子的动脉一划。
完了。
画面在脑子里一帧一桢地回放,但实质上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钟。陈昜心里暗叫糟糕。
果然,黑影一旋。
猛然‘砰’地一声,孤市被一个反向回旋肘到了脑袋,整个人翻了。没完,黑人紧接着转了一圈,拳头如黑色闪电一般‘砰’然一下直击孤市下巴的位置,将之直接打得飞出去好几米远。
陈昜下意识地皱眉。这一下,把孤市的脖子打断了。
第五十二章 玫瑰带刺
东街传说中的人物,就这样被放倒了。
在一片惊呼、喊叫声中,酒吧里又出来一群人。不是酒吧的人员,而是一群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狠角色。
陈昜定睛看清楚,认出了带头的那个人。
毒柴。
从脖子延伸到腮部的刺青,整个域府别无二家。
东街魔女,南街赌怪,寻花问北,西有毒柴。陈昜看过市区一带的道上的几个重要人物的资料,印象挺深。
这个毒柴,真名叫柴台明。在步云桥时代,他与孤市被称为步云桥的左臂右膀,属于域府道上的一个大头目。不过,与孤市的特立独行不同,这人是真正的恐怖分子,做人行事乖戾、嚣张、狠辣,专门替步云桥解决各种见不得光的问题,尤其喜欢斩草除根,在地下世界声名狼藉。
自步云桥倒下,这人趁机上位,成了西、北两街的掌柜。过程如何,陈昜不得而知,但他听过两个较为靠谱的概括版本。一说,毒柴背叛了步云桥,借机夺权;二说,步云桥早有布局,在出事后迅速斩断了东街与大部分灰色产业的联系,放弃了原来的占据着大半个市区的地盘。之后,他将东街交由柳月纱管理,不料却引起了内部的不少人的不满,于是毒柴带领这一部分人判出自立门户,并且迅速将步云桥舍弃的大部分灰色地带收归囊中,成了市区地下世界的最大势力。
寻花问北,西有毒柴。这两年,毒柴为了扩张势力,肆无忌惮地发展灰色乃至黑色产业,北、西两街的地下世界的混乱程度远超步云桥时期,已经是区内最混乱的也是域府重点关注的区域。
终于要对东街动手了?
陈昜看着事态的发展,心里暗忖。毒柴垂涎东街并不是秘密,但东街毕竟是步云桥的家底,又有好几员以前跟随他打江山的狠角色镇守,并不容易染指。更何况,人家现在是合法公民。
这时,有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街口,气势汹汹而来。
“sh*t!isdead?”
黑人摸摸脖子。虽然反应快得异于常人,但他还是被玻璃划破了皮,流了一点血。不过他看起来却满不在意,反而上前几步,朝着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孤市出言挑衅,“are you ok?kid?”
“找死!”
陡然一声爆喝,一个高大的汉子冲了出来。
黑人‘woao’地怪叫一下,碎步躲开。但来人凶狠,连着就是一套组合拳,打得他只得护头硬扛,退了好几步。然而,也就是几步。他挨了几下,猛然一吼,打出一记快到肉眼跟不上的直拳。
嘭。
那人挡了一下,被打得生生退了几米。
陈昜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米九出头的一个壮汉,三、四十的样子,穿着迷彩,留个利索的圆寸,身形彪硕。虽然是黑头发,看着却不像国人,应该是混血。仅比体型,他要比黑人大一圈,然而并没卵用。
打不起来了。
随壮汉来的还有几十个保安,统一黑色制服、防爆警棍,看起来训练有素;毒柴那边则虽然只有十几人,但因为黑人的存在,气势也不弱,甚至嚣张。双方摆开阵势,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啧啧——”
到这个时候,看了半天戏的毒柴才站出来。他上前,旁若无人地半蹲下,看着几米外的孤市,连连摇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个吊样,你不是超人吗?不是很能打的吗?站起来啊,站起来——”
啪。
整一盒牛奶砸他头上。
所有人一怔,有点傻眼了。毒柴僵住,牛奶从他头上流到脸上,让他刚撑起来的逼格荡然无存。
“哈哈哈——”黑人的大笑响彻全场。
“你装尼玛呢——”
保安分开,柳月纱在一个高大女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瞥着脸皮在抽搐的毒柴,“废柴!”
陈昜眼角微跳。这女人是真滴杠。
毒柴站起来,摸摸脸上的牛奶,盯着眼前的傲慢的女人,把手指放在嘴里,伸着舌头舔了两下。悄然间,场面有些安静了,气氛就像绷紧的发丝随时都会断裂一样,紧张的让围观者要窒息。
可惜了……
陈昜却有点失望。不管装得多像那么一回事,只要这个毒柴不是个缺脑傻子,开头没打起来,现在就绝不会动手。路面监控不说,周围一堆手机摄像头对着,只要有一点脑子就该知道后果。
“啧,有点骚……”
毒柴点评了一下味道,然后从柳月纱的脸开始往下扫视,胸,腰,臀,腿……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他含着手指头,表情**,“啧啧啧,不过我这人就是喜欢骚*,水多,滑溜,够爽……”
“就你那根绣花针?”
“噗——”柳月纱身边的那女人被逗乐了。
“哈哈哈——”
随后,便是一阵哄笑。尤其是那跟黑人打了两回合的壮汉,更是笑得肆无忌惮,甚至有点怜悯的意思。
毒柴的面色一下就沉了。
陈昜摸摸鼻子,遮住笑。这女人的反应够快的,也够毒舌。面对这么下流的调戏,她愣是只用了一句嘲讽就顶了回去,不仅将粗鄙的侮辱一秒转移,还顺带着隔空又狠狠地甩了对方一个大耳光。
柳月纱鄙夷地藐着毒柴,满满的蔑视,“瞧你这狗样,就这点能耐!叫你一声废柴还抬举你了!”
毒柴脸都绿了,面皮都在抖。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失智,忍了几秒,还是忍住了,突然‘哈哈’地笑起来,盯着她,眼睛睁得诺大,表情有些恐怖,“哼哼,小*杂,老子迟早插烂你这张贱嘴!”
“用你的绣花针?”
“噗——”
“哈哈哈——”
……
毒柴的胸膛都鼓了起来。有些话,就算是假的,说的多了,你又无法辩解,旁人就会当真了。更何况,这种讥诮对正常男人来说还属于核攻击的级别。他龇着牙笑,整个脸已经有点扭曲,看着就像烂熟了之后即将要炸裂的大西瓜。他身边的人,除了黑大个,全部都噤若寒蝉了。
“废物就是废物!”
柳月纱轻蔑地一笑,懒得再呆下去的态度,“阿彩,把今晚的损失算清楚,不把账结了一个都别想跑!”
“是!”
“哼!”
毒柴森然笑了,往后伸手。手下递给他几沓加起来约有半分米厚的钞票,他转手就冲着柳月纱甩了过去。
嗬!
叫阿彩的女人反应极快,手里的防暴棍一挥。‘啪’地一下,几沓百元大钞撒开,纷纷落落,飞在空中,洒在地上,铺红了几米宽的路面。
“安家费都给你备好了!”
毒柴踩着钱,来到柳月纱面前,舔着舌头看着她,眼神阴秽,“跟你说,老子没文化,粗人一个,就喜欢你这种牙尖嘴利的*货!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操定你了,腿张开点,洗干净等着老子…….”
“绣花针?”
这一次却不是柳月纱说的,让一旁的壮汉抢了先。
柳月纱嗤笑,“噗——”
“哈哈哈——”
……
毒柴抓抓头,盯着他吸了两口气,又用力的点了两下头,最后伸手点了点柳月纱,“过几天,老子让你跪着求老子操!”环顾所有人,他森然地‘呵’一声,大手一挥,“走!回家操纱纱去!”
“噢噢噢——”
“i like you!哈哈哈——”
黑人临走的时候指了指柳月纱,大笑着撞开了拦路的保安。
在场几十个保安,大多憋着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大摇大摆地离开,忍了一肚子的火,“纱姐?”
柳月纱闭眸,缓缓嘘一口气,摇了摇头。她瞄一眼孤市,尽量用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冷淡语气,“送他去医院,阿斗,赶紧打扫干净,不要影响大家做生意,彩姐,公司那边就麻烦你了…….”
“好。”
“快快快,把车开过来……”
“别站着了,动起来,动起来……”
……
等到接警的警察到场,周围早已恢复如常。
陈昜没有看到这一幕,毒柴一行人要离开前他就走了。不过,后面的事情,不用看其实都能猜到了。
但他不知道,其实柳月纱看见了他。
当然,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见到了一个熟面孔,仅此而已。将酒吧的事情处理完了,已经快12点,她从酒吧的办公室走回住处。酒吧最上层与旁边是打通的,可以直接从走廊过去。这是她的设计,为了方便出入,省却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多余时间,也为了掩人耳目。
当然,更为了安心。
出入口各两扇感应闸,屋门带掌纹、刷脸认证,三十六个摄像报警器,再加上加料的钢筋水泥板……不夸张的说,除非涉及官方背景,不然没有人可以突破这个从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防御。
进屋后,她才稍稍软了。挨门板站了一会儿,她踢掉鞋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了一杯。
滴。
遥控打开窗户的防护闸,她给窗台的一株小仙人掌浇了一点,然后抿了一口。随后,她透过加粗的防护网的金属条的间隙,望望外面灰色的墙壁,发了下呆。隔着一条小巷子,对面是大楼的侧墙,几乎什么都没有。她仰头往上望,勉强可以看见半片夜空,有些星星,还算晴朗。
这时,手机的铃声响起了一首‘夜空的寂静’。
她醒过来,回到屋里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然后接通,转脸又笑了,“喂,小美人,这么快就想本宫啦……噗,那你现在不是很失望……没事,能有什么事,几个小流氓……嗤,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安啦,没听说过嘛,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红颜祸水,起码得祸一万年吧……嗤嗤……知道啦,好,臣妾遵命,哈哈哈……”说着说着,她把窗帘拉上,“嗯,放心吧,我柳月纱什么时候吃过亏呀……好,知道啊,你好啰嗦……遵命!嗤嗤……你才下班呀?那我过去接你呗……那算了……知道了,知道啊,ok,哎我的妈呀,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我妈呀?不对,比我妈还磨叽,咯咯……好,好,行啦,拜拜,小心开车啊,注意安全,好,知道啦妈,哈哈……哈……”
挂了电话,她抿着嘴,抬头眨眼,肩膀微微抖着又‘哈’了两声。然而,净澈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好好的
七夕就这么过咯。
清晨,宋筱娥睁开一丝眼。嘴角粘着一缕发丝,她咂吧嘴‘噗’了一下,然而却没人帮撩拨了。
“啊——”
她坐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超大的懒腰,无意间把胸形的挺、大、圆凸显到了极致。
咕咕——
小腹传来一阵轻鸣。她摸摸肚子,鼓鼓腮帮,然后下床。穿上拖鞋,洗漱完毕,她一如既往地来到客厅准备吃早餐。然后,她愣了一下。餐桌上多了个玻璃花瓶,小束红彤彤的玫瑰格外亮眼。
“嘁。”
她撇撇嘴,可嘴角还是不自觉地翘起来。凑近闻闻,她噘噘唇,露出了一副‘姑且原谅你了’的表情。
早餐早已经准备好,揭开保温锅,凤爪、蒸排骨、水晶虾饺,三小碟,量正好,然后外加一小壶温茶。玻璃的杯子就在旁边,里面还有几瓣新鲜的玫瑰花瓣,茶水倒下去,花瓣就飘起来,不仅好看,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她盯着慢慢打着转的花瓣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糖衣炮弹!形式主义!
某些人总是变着法子搞贿赂腐坏,其心可诛。她一边痛批一边吃着早点喝着茶,觉得下次还是得提提加量的事情。毕竟这点东西,虽然勉勉强强将将够七、八分饱,但是我肚子阔以有十二分大哇。
“嘚嘚嘚嘚——,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嗯!
她连忙吸吸手指的油腻,擦擦手拿起手机,“喂,老大,这么早……噢,好,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放下手机,她把剩下的两只虾饺塞进嘴里,又把半杯花茶一口闷了,然后捶着胸口凶残地囫囵吞掉。完了,她叼了两块排骨跑到餐厅把冰箱里备好的午、晚餐盒拿出来装好,提着就往外跑。但才跑到客厅,她又跑了回去,把最后一块凤爪丢嘴里,再把碟子茶壶水杯一股脑儿地全丢进保温锅,这才又一边啃着凤爪一边换了鞋,关灯,出门,匆忙的像是赶着去投富二代的胎。
这一天,域府发生了一件轰动了全国的大事。
临域博海的特大的制毒窝点被一锅端了。警方出动了三千多警力,从凌晨2点到早上8点,经过6小时鏖战,击毙了6名犯罪嫌疑人,同时抓获近200名制、贩毒人员,缴获毒品成品、材料三吨。
陈昜是早上看到的新闻。这次围剿行动,周边地方调动了大量警力协助,连域府都出动了三百多名干警。
这下好玩了。
据说那个地方的毒品产量,能占全国的三分之一。有没夸张不知道,但陈昜知道,地下世界估计要不太平了。
不过,总觉得漏了什么。
他隐约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可又找不到方向。‘叮’,勺子掉地上。他捡起来,擦擦洗干净,塞回李军军手里。后者鸡爪一样的手勉强可以合拢握住,然后又开始自个儿吃碗里的粥。其实也不算吃,纯粹就是在那里勺拨,弄得脸上身上全是浆糊,真能成功送进嘴里的恐怕连十分一都没有。
不过,进步已经很大就是了。要知道,以前他吃喝拉撒全得依赖别人,衣来不伸手饭来懒张口,现在至少有了主动性。虽然多数时候的结果就会像现在这样弄一身……但是,看得出来,他在努力。
“陈先生——”
“诶。”
“东西都搬下来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了。”
“那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名。”
“好。”
……
自从被臧雪自说自话地委以承担清点物资的‘重任’后,陈昜每个礼拜都得来一次福利院。虽然时间不定,但臧雪倒是挺讲信用,说了随时送货就随时送货,确实做到了。不过陈昜还是嫌麻烦,于是跟她那个助理安希商量了一下,让她直接把清单发到手机上,省的还要跑去中曜集团。
“真是麻烦你了,小陈。”
“确实挺麻烦,所以,邓主任你就帮我分担了呗?”
“噗,那不行,你看我现在都忙的……唉唉,别放在那,搬到里面去,里面——”没说完邓主任就跑了。
这女人,也是个滑头。
陈昜无语。都怪那个臧雪找事,简直莫名其妙。本来交给邓主任不正合适?非得找自己麻烦。帮忙搬完东西,他回到楼内,见李军军正在地上玩。护工走开了,不过很负责任,已经把他擦洗干净。他走过去,发现小家伙坐在一堆玩具中间,却在拨弄一个小学二、三年级用的那种小算盘。
“哥们,我走啦。”
“……”
然而,李军军鸟都不鸟,只顾专心玩算盘。陈昜本来就没指望他能搭话,笑一下,径自转身离开。
伤口愈合需要时间,但起码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
陈昜走出福利院,看了看不远处的空地。几辆挖车停在那,土地已经被翻开,挖了一条条渠沟。福利院扩建的事没有被耽搁,前些天开始动工,有望在明年年底完工。到时候福利院的面积会大一倍,会有新的康健中心,还会创办一所特殊人群学校,可以为残障人士提供学习的机会。
滴。
路边,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陈昜本先没有在意,然后走过的时候就被它突然的一声喇叭叫停了。
啪。
车门拉开。
陈昜扭头看去,怔了一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身材丰腴,戴了一副大墨镜。
“嘿。”她摘下墨镜。
“啊。”
“走啦?”
“嗯,你,不进去吗?”陈昜朝福利院偏偏头。
“不进去了……”她望着福利院,眼里流露出一丝留恋,“就顺路过来看一眼。”
“喔……你要走了?”
“嗯,去州海。”
“哦……”想了几秒,陈昜才憋出几个字,“挺好的。”
“还行……”
无言一会,然后俩人都笑了出来。她又戴上墨镜,张开手上前。陈昜一愕,然后回应了她的拥抱。
“谢谢。”
“呃……”
“我走啦!你……”退了两步,她看他几秒,若有所指地点一下头,“保重!”
“好,你也是。”
“拜拜!”
“拜拜……”略顿,陈昜突然想起一件事,喊住她,“等等……”,他打开背包,翻一下找出一个小信封,在她愣神的时候塞进她手里,“有个朋友让我还给你的,他说,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啊?
女人看着手里的信封,再看看他。
“三年而已……”
昨天,福利院案结了案。陈昜留意了一下,余文豪有戴罪立功表现,只被判了三年,“好好的,转眼就过了。”
“啊,啊呵——”她点首,虽然戴着墨镜看不见眼眸,但还是能听得到她的声音有一些哭腔,飞快地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保重——”
“保重。”
陈昜挥挥手,目送她上车。车里还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突然,男的颔首示意,让他不由得愕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个照面,车门很快关上了,然后车子缓缓驶离,在视野里渐行渐远。
“政哥,你认识他?”
“嗯……”
车里,赖永政抱手掩嘴,透过后视镜看着,思索了几秒,不置可否,“算是吧……”,随后似乎是不想多说,他转开了话题,拿出纸巾递给了女人,“他说的没毛病,三年,一转眼就过了。”
“谢谢……”
“到了州海,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
“啊,那正好,有个地方应该挺适合你的,靠海边,环境不错……”
“抱歉,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理解,不过,先去看看也无妨吧?说不定你看了会喜欢呢?”赖永政歪头支腮,望着外面,“反正是老本行嘛。”
“啊?”
“刚建好的福利院,缺个院长。”
“……”
第五十四章 一波未平
已经快1点了。
柳月纱将酒吧的工作安排妥当,看了一眼时间,却才发现又超时了。她伸个懒腰,拿起小包包离开。
因为昨天的事,现在神经有点绷紧过头了。仔细想想,毒柴虽然傻缺,恶名在外,但其实挺怕死,现在好不容易混出个狗样,就更加惜命了。何况,他真的要搞事情,老早就动手了,拖不到今天。
所以,她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反正吧,这货隔三差五过来捣捣乱,又不是第一次了。
唯一让人在意的,还是那个黑鬼。
从后门出来,两女两男四个保镖外加两辆车已经等在楼下。柳月纱上了车,望着街景微微沉思。
具体的信息还得花两、三天才能查出来,但阿斗推断,对方很可能是个地下黑拳手,而且很可能是个成名拳手。
按理说,这种人不太可能跑到地面上来。柳月纱微蹙着眉。打地下黑拳的最低层的那些拳手确实没什么保障,甚至连命都不值钱,但成名的拳手却不一样,他们打一场比赛往往就是十几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金的收入,何必跑上来当个混混,还是打手?这都已经不是自降身份的问题了。
以毒柴的级别,理论上也请不动这样的人,除非……
柳月纱揉揉眉心。
另外,还有个更麻烦的问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险些丢了命,‘孤市’的震慑力已经撑不住了。继步云桥之后,东街的最后一个传说级人物,没了。不过一天时间,现在满世界都传开了,都认为,东街‘孤市’已经是个废物。这两年慑于他名声的一些牛鬼蛇神,怕又要坐不住了。
“莎姐,到了。”
“嗯……”
这个时间点,医院也不见多少人了。
柳月纱走进医楼大厅,望见一个青年坐在电梯间的长椅上玩手机。后者听到响动,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连忙起立,“莎姐。”
“嗯,辛苦了。”
“应该的……”
“没什么事吧?”
“没有,一切正常。”
“喔,那就好。”
“慢走。”
等到电梯关上,青年才舒了一口气。而后,他看着电梯门,眼里透着藏不住的迷醉。不亏是女神,近距离看,竟然比远看还漂亮,更惊艳,比那些见光死的明星网红简直不要强太多。
“又偷懒……”
“呵,确实挺辛苦的。”
“也就是您,换了彩姐,不削他……”女保镖有些忿然,“斗哥也是,最近一期的人也太差了。”
“噗……”柳月纱哑然失笑。
“呃,不好意思莎姐……”这时,保镖才意识到有点多嘴了,连忙肃脸。
“嗤,为什么……”略顿,柳月纱清清嗓子,惟妙惟肖地板着脸,“他们这一届,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
电梯里响起一阵低笑。
叮。
到层,电梯门打开。
柳月纱和保镖一前一后出来,神色肃穆。走廊口,接到通知的负责值守的保安已经在等候了。
“莎姐。”
“怎么样?”
“一切正常……”
“人呢?什么情况?”
“噢,说是颈椎移位,现在做了固定,还没醒……”保安犹豫一下,说,“医生说,有瘫痪的可能……”
“嗯……”
面无表情,柳月纱朝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保安淡然颔首,示意保镖留在外面,独自走进病房。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灯。
她靠近病床,看着戴着呼吸机的孤市,站了一会。随后,她往旁边走了一步,拿起果篮里的一个苹果,来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月光洒进来,她便靠着背光的墙壁,慢条斯理地削起了苹果。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削下来的苹果皮垂下来,像一条小指宽的绸带。沉静片刻,她冷不丁地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那时候,我是十六岁吧?高一还是高二?还记得吧?我跑到你的场子里买面粉,没有钱,抢了就跑,结果被人抓住了,差一点就 ……噗嗤嗤……”她低笑一会,把一串的皮果皮挂在窗上,“现在想想,搞不好,那时候死了就好了……”切下一小块果然,她放进嘴里,小口咀嚼,吃相文静,“不用像现在这样,累……”
“诶?原来都快十年了呀?不说都没感觉……”
她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自说自话,却也不觉得无聊。不过,苹果就那么大,过不多久就只剩下一个果核了。她捏着苹果心,安静了半响,而后眼帘低垂,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意,“阿市……
笃笃笃。
骤然的敲门声。
“进来。”
“莎姐——”
女保镖打开门,握着门把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冷峻,“出事了!”
嗯?
柳月纱一怔。
第五十五章 一波又起
凌晨两点,东街的‘平步’安保公司遭到了一伙蒙面人的袭击。
这是一出有预谋的行动。七、八十名戴着面罩、手套的打手分成三、五个人的小组,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然后涌入安保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见人就打,见物就砸,进行了大约持续了十分钟的破坏后,再借助十几辆面包车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从聚集到退散,有车运送武器,有人接应开门,有人望风,有车接应离开……场面混乱却环环相扣,简直就像事前演练过一般!
“我没事。”
视频的画面里,叫阿彩的女人头包着绷带,脸上有些淤血。她笑着摇摇头,而后又变得严肃,“纱纱,他们的目标是你,所以,不要过来,我已经让人过去接应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彩姐,不好了!”
突然,视频那边传来一声叫喊。
“记住,不要乱跑,只要你没事,他们不敢乱来,好了,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了,你不用担心……迪亚,照顾好莎姐!”
“是!”
“晚些见。”
匆匆留下一句,阿彩就挂断了。
柳月纱垂下手,扶额。
与此同时,东街的所有娱乐场所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滋扰,整片商业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混乱。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抓抓头,还有些迷糊。大晚上的,好不容易睡一下,结果没睡几分钟就被吵醒了,让人窝火。
虽说,这确实热闹。
整个市区乱成一锅粥,警方出动了小一百号人戒严,几乎把东街的大大小小所有路口全封锁了。期间抓了几十个人,不过看起来却不是什么正主,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喽啰,真正搞事的都溜了。
从中曜大厦楼顶往下俯瞰,半个市区尽收眼底。
“你出来啦?”
“你不在,睡不着。”他蹲在楼墙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几群人在巷子间来回穿梭。
“嘁——”她轻啐,却颇为欣悦。
“看到个好玩的,北街工业十六路。”
“等下,有人来了。”
“嗯。”
关掉麦,他观望了一会,站起来。
在东街闹得鸡飞狗跳的节骨眼上,几辆车悄无声色地从北街驶出,向着南边郊区的方向驶去。
“3点钟能打到车吗?”
他嘀咕,然后纵身一跃,坠入夜风呼啸的黑暗里。
另一边,医院的急诊陷入了半瘫痪。
从两点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伤员被送进医院,在随后的半小时内,数量达到高峰,足有几十人之多。
柳月纱下来的时候,场面相当惨烈。
入眼一片哀鸿,有些头破血流,有些断手断脚,有些浑身是血……医院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医生、护士忙得燋头烂额,却还是有许多人得不到及时救治,只能在大厅、走廊或坐着或直接躺着忍着,痛苦地呻嚎……她捏着拳头,牙都快咬碎了。这些伤员,几乎全是自家安保公司的保安。
“纱姐……”
“老板娘……”
……
看见她,许多人纷纷忍痛打招呼。她伸手示意不要做多余的动作,顺手上前扶住一个瘸腿的保安,“别动。”
“对,对不起纱姐……”
“不要说话,都安静,好好休息养伤……”柳月纱环顾一周,面如寒霜,“接下来的,交给我!
“纱姐……”
“让你别动。”迪亚一皱眉。
“不是,纱姐,我有事汇报……”有个被爆了头的保安挣扎着追上前,“纱姐,狗场那边联系不上了……”
“什么?”
“我们联系不上斗哥。”
“什么时候的事?”原先还冷静,听到这,迪亚却有点不淡定了。
“半,半小时前。”
“那为什么不早跟我说!”陡然戾叱,柳月纱睁大星眸。
“我,我……”
“抱歉……”
觉察到失态,柳月纱闭眼转首,冷静了几秒后,摆手让吓坏了的保安回去。她走到走廊的一边,咬着手指想了一会,随后果断地向迪亚下令,“亚姐,麻烦你把在医院里能叫上的兄弟,全都叫上!”
……
寅时。
阿彩带着十几个人到了医院,傻眼了。
“老板娘呢?”
“她带人去狗场了……”
“我……”差点破口大骂,但看到兄弟们的惨状,又忍住了。她憋着怒气,问,“走了多久?”
“半,半小时吧……”
“我……”
她捏拳,掉头正要走,忽地又停了一下。迟疑了那么一秒,她转而走向电梯,上楼直接来到了孤市的病房。
负责看管的保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阿市——”
来到病床前,阿彩抓抓头,包扎好的伤口又破了,手上都是血,“我知道你能听见,以前吃了那么多子弹炮弹都死不掉,这点伤不可能击垮你!给我听好了,我知道,这两年因为桥哥的事,你很自责,我理解,但是,你要是再这么下去,你连纱纱都保不住了!你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缓了一口气,她转身就走,“话我带到了,随便你……”
“呼——”
氧气罩里呼出一股白雾。
第五十六章 预谋
“狗场是养狗的?”
“现在应该没有了。”
“为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啊……嗯……斗狗知道吧?简单点说就是以前步云桥搞来赌钱洗钱的地方,跟打黑拳的那些差不多,不过听说他那里更变态,还玩人狗大战什么的,死过不少人,很血腥……”
“没人管的吗?”
“怎么管?你找上门去,人家就是一个养狗场,找不到人家赌博洗钱的证据,你也没方法啊。”
“也是。”
“再说了,里面涉及的关系很复杂,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无非就是赌钱洗钱的非富即贵,还能有什么。”
“呃……”
“你说过,很多人承过步云桥的情,大概就是这些吧?东街这两年平稳过度,少不了你们关照呀。”
“有我什么事,我就一技术人员,不玩套路。”
“嘁……唉?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这里不养狗呀。”
“你自己不是说了嘛,洗白啊,柳月纱那个女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留着狗场给你抓把柄。”
“那这里现在是干嘛的?”
“知道‘平步’安保公司吧?”
“嗯,黑恶组织。”
“你out啦,人家现在是正规企业,连中曜集团的安保系统都是他们做的,现在的狗场就是他们的训练基地。”
“有点意思。”
“对吧,所以说,柳月纱这个女人是有点能耐的。”
“然后呢?我脚都麻了。”
荒郊野地,三更半夜,没有路灯,只有一点月光。他蹲在狗场外的监控柱上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催,在追踪呐。”
“唉——”
他撑着腮,望着狗场的高墙发呆。早十分钟前,他一靠近狗场,通讯就受到了干扰。虽然很快恢复了,但才知道,原来已经有人先一步黑进了狗场的安全系统,而且还屏蔽了方圆几里的信号。
然后,某人开始反黑,想要找出幕后的源头,再然后,就让他一个人在灯柱上吹了半天西北风。
嗯?
这时,远处亮起了一排车灯。
作为灰色场所,狗场位于两域交界的近海地区的郊野,除了周边的一些闲散的农户,平时鲜有人迹。
柳月纱面如静水。
不过,虽然地处偏僻,但为了规避检查,狗场的安全系统却非常慎密。除了小路,车辆出入只有直通大门的一条马路可行;周边布满监控,范围以狗场为中心往外辐射几里,几乎没有死角;高墙,铁丝,门禁,路障,还有门卫轮值站岗……虽因为改造成了安保公司的训练基地的关系,这两年减少了资金投入,但对普通人而言,这里的防御系统依然与军事堡垒没什么两样。
毒柴的能耐,柳月纱很清楚。基本上,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流氓头子,为了女人钱,够狠够毒,敢打敢杀,骨子里却挺怕死;脑子不怎么样,不至于说有勇无谋,但绝对跟深谋远虑、老奸巨猾不沾边。
早些年,在步云桥身边的时候,她就看透他了。当初还问过步云桥,这种人干嘛还要留在身边?步云桥就指指场下为了一块骨头在撕咬的几条狗,说了一句,‘遇到野狗,总不能自己去打吧?’。
那时候,柳月纱年纪不大,似懂非懂,现在倒是明白了。毒柴这种人,当狗用,确实最合适不过。
“老板娘……”
狗场的闸门断了,看不见一个保安。
车灯射进去,训练场的中间,有一个人被倒吊着横杆上。近点看,这人就像是被人刚从血缸里捞上来似的,大滴大滴地滴着血,地上积了一滩一米多两米的红色。看起来,他是已经死了。
迪亚一抖,眼红的也像血。
“没有人……”
两个保安先下车侦查,结果门岗还有训练场周围都没有一个人。但是,整个狗场已经一片狼藉。
到处是血迹,门岗被砸了,大门被撞歪,训练场周边的屋子的玻璃碎了一地,家具、电器、训练器械等等,到处都是……风一吹,尘土纸屑飘乱,活脱脱就是一个现成的拍摄末世题材电影的理想场景。
柳月纱拿着‘武器’站在门口,面色像是冰雪一样森白。
被吊在场中间的是阿斗。他的四肢和脸看起来都变形了,耳朵被切了一只,看起来像是活生生拔下来的十几颗牙齿掉了一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胸膛还有点起伏,但微弱的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迪亚的嘴唇都在抖,“打120,快,快……”
“没,没有信号……”
“啊——”
兀然,进去侦查仓库的保安惊恐地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改造成了训练基地,所以狗场里的设施,这两年间多数都已经被重新改造过。而仓库,现在实质上是室内健身馆。整个场馆有几千平方大,除了齐全的健身器械外,中间还有一个拳击台。
四、五十个人,被吊挂在拳击台的围绳上,密密麻麻地足足围了一圈!
每一个人都被塞了嘴,被打得奄奄一息。有得已经昏了,有得还睁着眼,但没有一个还能动的。
所有目睹这一场景的人都背脊发凉。
平步安保公司有三百多人,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组。第一组是东街的保安,负责维护东街的秩序。例如‘on’、‘新天地’这样的夜娱场所的安保工作,人数接近一百人。以前,阿市就属于这一组人;第二组是业务组,对外开放安保业务。负责人是阿彩,主要雇主是‘中曜’集团,主要任务则是‘中曜’大厦的安全系统。这组人最多,大约有两百个;第三组,狗场的后备组。这组人多数是新招聘的员工,主要由阿斗负责培训,通过三到五个月的训练后再编入前两组。
通常情况下,安保公司每年只招聘两次,半年一次,每次大约五十人。换而言之,这期的人,基本全都在这了……除了女人。每年招聘的人里面,女人很少,但一般会有几个,男女比例大约会是10/1。
但是,里面没见一个女人。男的都被打残,女的却不见了,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有点脑子的就不难想象。
时间停止一样的死寂。
柳月纱已经恢复冷静了。但这种冷静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眼神就像死了一样没有感情。
“老板娘——”
突然,大门口传来一道惊恐的呼喊。
但还没等声音完全落下,也没有等人反应过来,‘呼’地一阵呼啸声,外面就冲进了一辆重型卡车。
砰——
以超过一百的时速,重卡撞上塞在门口的几辆车,像打保龄球一样,直接把几辆车撞飞、撞散了。
第五十七章 围杀
轰。
有一辆车冒火,爆炸了。
柳月纱的脸在火光中映照的橘红,越发艳美。与旁边的人不同,她不仅无动于衷,还走了出去。
迪亚还在阿斗身边,这时猝然惊醒,猛地扭头吼:“带老板娘走!”
十几个保安回过神来,然而当他们正要去拉柳月纱的时候,后者一顿,眸光如刀寒,“让开!”
“woaoaoaoaoao——”
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毒柴张开手,对着燃烧的汽车大呼小叫地自嗨,“你就像那冬天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铿。
重卡的车厢门打开,‘哒哒哒’地一窝蜂下来了近百人。外面,十几辆面包车,又下来了近百人。两边前后一汇合,接近两百人,从重卡撞开的入口呈‘人’字型进来散开,在毒柴的身后形成了一堵严密的人墙。这些人,大部分都裸露着纹身,每一个都手持武器,刀棍棒锤,应有尽有。
“——嘿!”
毒柴一边扭着土的让人要吐的舞姿一边唱着歌,在最后一个节拍的时候双手剑指一指脸色铁青的柳月纱,挤眉弄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欢不欢喜?!”
柳月纱一言不发,手一甩。
她手里的‘武器’本是一条黑色的金属短棒,长方的条形,长约一尺。然后,就像拍科幻片一样,随着她的一甩一抖,‘咔’地,整个‘黑棒’却是一弹猛地展开来,变成一张黑色的单弩。
毒柴脸色一变,“我——”
啪。
柳月纱抬手一甩,扳动扳机。
噗!
毒柴身后的人群里,有个人迎面翻倒。过了那么一秒还是半秒,他才‘啊啊啊’地捂脸惨叫。
约莫有半尺长、竹签一样粗细的弩箭,直接射进他的脸,只余下一半箭身在外。没有太多的血,也没有太恐怖的画面,但随着他的惨嚎声,他周围的人还是哄然一下全部散开。然后,这些人几秒前还挂在脸上的凶狠、秽淫、阴笑……等等一系列的表情,瞬间凝固,荡然无存了。
毒柴僵了。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的一刹那,脖子边擦过了一道冷风。他瞪大了眼,当见到柳月纱又抬起黑弩时,猛然打一个激灵,急速蹿到了人群里面,顺带拉了两个人挡在前面。
噗!
而就在下一秒,他前面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一抖,然后直挺挺地软倒了。所有人愣着看过去,然后才发现他眼球插着一根弩箭,直接死了……陡然间,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只觉浑身发冷。
柳月纱依然面无表情,拉一下上弦,旁边的迪亚却已经冲了过来,拦腰把她抱住往仓库跑,“拉闸!”
十几个保安这才回过神来,拖着生死不明的阿斗紧随其后,并迅速地把仓库的闸门拉了下来。
静了那么一两秒,毒柴跳了起来,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给我抓住她……”喊了一半,他却发现场面有些不对,回头不看,险些吐血。周围的人竟没几个动的,大多面面相觑。
虽然在场的人不少,但又不是军队,其中真狠辣的只是少数,多数的不过是普通的社会混混,说打架群殴,人多一窝蜂就上了,彼此互相壮胆分担责任,没什么问题,但这时看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一个还在干嚎,一个索性就已经死的透透了,换了是谁,谁都会心里哆嗦一下。
“我*——”
毒柴一把抢过身边一个手下的手里的砍刀,对着地上捂脸哀嚎的手下就是一通乱砍。顿时,血水飙得像是喷泉,把他整个人都染红了。四周的人‘哗’地往后退,大多数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足足十几秒,直到人不会动了,毒柴才站起来。他抹一下脸上的血,目光凶残地横扫手下一圈,“给老子听好了!你们每个人都有份!谁都逃不掉——”大口地喘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朝着仓库挥刀,歇斯底里地咆哮:“砍死一个10万!谁抓到那贱货,100万!给老子,嫩!思!她——”
静了一下。
“弄她!”
“砍死他!”
“上啊啊……”
……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总之有人带头,百多人就像一群见到了母狗的发情公狗,红着眼涌向仓库。
嗙。
率先受难的事闸门。几十个人一起冲击,整个闸门都在晃,刀棍槌棒乱砸,一阵‘呯呯磅磅’。
“撞开它!”
毒柴指了一下被重卡撞的七零八散的看起来还能开的几辆车子,自己却不动手,而是阴笑着拎着刀朝重卡车厢走。
有、意思。
他坐在狗场高处的避光的阴暗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场景。
“蓬——”
小车撞翻铁闸,把门后面顶着的东西撞得四散。
比电影好看多了。望着一群人从破口、窗户钻进去,喊杀声、叫骂声震天,他看得津津有味。
嗯?
忽然,他转过头。
郊野的黑暗的那一头,出现了一抹车灯。
“柳月纱!看这里啊!”
闻声,他又回过头望下去。而后,他面具下的面色慢慢固定,眼皮子慢慢地耷拉,半眯了起来。
毒柴从车厢里拖了一个女人出来。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就只剩下几条布条、几乎赤身的女人。浑身污秽、青紫的凄惨样子,不用多描述,人看起来也已经精神奔溃,一嘴一脸的眼泪、口水和鼻涕。
柳月纱站在仓库里面,本来被迪亚拖着走的,但愣是站住了。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抖。
毒柴喷着口水吼,“里面还有几个,哈哈哈——,臭*子,老子三百号兄弟候着你呀!哈哈哈,老子十二架机位都准备好啦,保证全方位无死角,保证你一部红遍全世界,哈哈哈哈哈——,你跑啊,跑快点,哈哈哈哈……”
轰。
机车翻过围墙,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