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江湖生死
虞青青很冷静,她悄然把手伸进袖口中,握住衣袖里藏着的压衣刀,面色冰冷,看向那山神。
虽然以前从没见过山神,对此也了解不多,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一定是一座小山的山神,修为境界不会很高,不然他也无须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来困住几人。
因此虞青青觉得,若是拼死相斗,也不见得自己一方一定会输,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那山神确实只是个小山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虞青青的小动作,还在自顾自地高傲笑道:“怎么样,我这山间的茅草屋,各位还待得习惯吧?”
戴信脸色铁青,他气得直接一把抽刀出鞘,猛地从地上跃起,就是一刀刺了过去,可惜那山神反应也不慢,立马就躲了过去。
山神嘲讽地大笑道:“哈哈哈,就凭现在的你,也想要杀掉我?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们是不是都感觉头疼欲裂?哈哈哈,那是因为你们被我下了入鬼咒,十日之内没有解救之法,就会变成鬼物了!而且会是最孱弱,最低等的鬼物,然后沦为蔡姑娘的滋养补品!有了你们几个修士和武夫入鬼的精魄,蔡姑娘的十年之期还可以提前好几个月!”
顾三月吓得脸色苍白,慌张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山神笑道:“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人要坏我的好事!”
他看着顾三月,愤恨地说道:“那时我把你叫进宅子里面来,确实存了要杀你的想法,可是啊,你身边那个男的可不好惹,所以我没有立马动手,只是吓吓你罢了。要是你识趣,不管这件事的话,我还可以放你走。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的事,我能不杀你吗!”
顾三月眼珠子一转,蹙眉问道:“徐怀谷!徐怀谷在哪里,难不成也被你抓起来了?”
山神冷哼了一声,说道:“算那个小子福大命大,提前溜走了,不然的话,现在就是和你们一个下场!”
顾三月这才缓了一口气,只要徐怀谷没有被抓起来,就说明他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是,徐怀谷现在究竟在哪里呢?有没有跟过来?
她不知道,所以她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虞青青和戴信心里只以为是徐怀谷临阵脱逃走了,因此并没有对他抱有丝毫希望,只是在心湖之中默默交流着,商讨着如何才能杀了这山神,保存一命。
其实单论杀力的话,虞青青修的乃是刺客之道,而且境界也比戴信高了一境,杀力比起戴信还强上了不少。因此之前戴信那一刀没有伤到山神,并不代表着虞青青也伤不到他。
眼下这个情形,只能是你死我活。二人最终确定由戴信带头缠住那山神,再由虞青青伺机出刀,力求尽快结束战斗,利落地杀了他。
山神看着这已经被下了入鬼咒的几人,满意地笑着说:“很快,你们就会成为蔡姑娘的养料了。等蔡姑娘成就了鬼身,我们成亲之时,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虞青青唾弃骂道:“无耻!人家好好一女孩子,都不愿意嫁给你,你用这么下流的手段相逼,简直就是禽兽!还好意思装出这一幅深情的模样,恶心!”
山神脸色愈渐冷下来,身上的气势陡然上升,修为随之蔓延开来,虞青青
和戴信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二人咬紧牙关,弯腰苦苦支撑着,差点就要被压得跪伏在地上了。
原来这山神已经修炼香火神道到了五境的修为,四境的虞青青和三境的戴信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二人还被下了入鬼咒,实力大减。
虞青青心里暗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猛地在心湖之中对着戴信喊道:“赶紧出刀了!不然的话,我们会更加没有力气还手了!”
戴信一听,赶紧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怒喝一声,随即站直了身子,顿时感觉胸口气闷,好像扛着那山神的威压起身,都快要吐出血来。
只是他知道现在不能拖,赶紧咽下喉头的一股腥甜,一刀猛地对着他刺了过去。
那山神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只是伸出一手,身形也向前,却快速地避过了他的刀,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握。
戴信手腕顿时被折断,惨叫一声,脸色煞白。尽管他心里再不舍,可是也只能眼看着手腕使不上任何力气,渐渐垂了下去,刀柄也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了。
虞青青见此大怒,四境的修为也被发挥到了极点,猛地一跃,身子如狼一般矫健地弹起,随后手中一把锋利的压衣刀从袖口中甩出,一刀利落地刺进了那山神的胸口。
见到虞青青得手,戴信也顾不上手腕的疼,面露喜色。
虞青青的刀法他是最了解的,平时二人看起来是以戴信为首,但其实虞青青才是真正的杀招。这下子山神不慎被刺进胸膛,该死了吧?
那山神面色一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虞青青得意地笑了起来。
山神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猛地振臂一拳,就把眼前的虞青青打退好几步,嘴角都流出鲜血。
虞青青难以置信,惊呼道:“怎么可能!”
那山神看了眼胸膛的那一处空荡荡的伤口,混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你们难道没听说山神本来就不是人,连血都没有,刺我的胸口有什么用呢?”
他又看了眼虞青青和戴信,又再次冷声说道:“本来还打算给你们多活十天,谁知道你们这么不识时务。反正没有你们,蔡姑娘和我的好事也就推迟几月而已,既然你们还这么不听话,那就都杀了吧!”
说罢,他身形猛地向虞青青闪去,一拳就要轰出,竟是要先杀了刺他一刀的虞青青。
虞青青之前就挨了他一拳,还没缓过气来,这又是一拳下来,恐怕不死也得重伤了。
她强行忍住身上疼痛,就要躲开,可是山神的拳头几乎就在一瞬间就要落在她的额上,这狠辣的一拳是想要直接结果了她的性命。
虞青青大惊失色,瞳孔微缩,她心里已经预测到,这一拳怕是躲不开了。
可哪知就在拳头即将落在她的额上之时,却有一个人猛地从她身侧扑了过来,将她推开一边,然后只听见一声拳头打在**上的闷声。
那个为她挡下一拳的人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去,狠狠地砸在这间屋子的墙上,砖块四溅飞落,那人闷哼了一声,口中鲜血滴落。
虞青青苦着脸看向戴信,看着他如同一滩烂泥一样从墙上滑落到地面,心中心疼与伤痛,
无法言说。
她泪眼朦胧,心疼至极,却骂了出口道:“死家伙,谁叫你帮我挡下来的!老娘身子骨还好得很,谁让你帮忙了!你个混蛋……”
骂着骂着,虞青青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看向戴信倒下的方向,声嘶力竭地骂道:“你给老娘说话啊!你平时不是就喜欢和我说话吗,现在怎么不说了!死男人……”
戴信被一拳打中了胸口,胸口都凹陷进去一块,正是伤到了肺。他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一样,尤其是胸口,火辣辣地疼,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意识朦胧之间,仿然听到虞青青在骂自己,于是喉头微微动了动,可惜却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来。
顾三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不禁忘记了自己的生死,只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潸然泪下。
虞青青踉跄着站起身,跑到了戴信身边去,蹲了下来,泪眼模糊地看着嘴里还在流血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戴信微微动了动睫毛,虞青青会意,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戴信用微弱的气息颤抖着说道:“青青,让你受委屈了。我们走江湖好歹十余年,其实去年开始,我就有件事想告诉你,但却还没说出口。”
虞青青哭着说道:“你说。”
戴信振作了力气,喘息着说道:“我想着……想着啊,想和你安一个家,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好,不再做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事情了。”
“可是啊,这世上总是有杀不尽的坏人,救不完的好人。我知道你嫉恶如仇,最恨这些东西,因此一直没和你说出来,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哪一天你也厌倦了江湖厮杀的时候,我就和你在一处地方住下来。”
戴信眉头舒展,微微笑了出来,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我都想好了,那个地方,一定要有山有水,还要有一群善良的人。到时候,我们就开个小杂货铺子,安安稳稳地居住下来,你也得给我生个孩子。我都想好了,男孩子女孩子都没有关系,我都会很喜欢的。”
虞青青凄惨地嚎啕大哭,戴信艰难地抬起手臂,抚了抚她的青丝,继续说道:“不哭了,既然这辈子我们在江湖相遇,还是死在了这一座江湖里,只能说是缘分还不够,还不够,下辈子,一定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的。到时候,我们不走江湖了,我们就安安静静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虞青青颤抖着身子,哭着点头道:“好,好!我们一定下辈子在一起!”
她缓缓抽出了压衣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戴信,我先走一步,你跟上来,好不好?”
戴信艰难地咧了咧嘴,笑道:“好,你就走在我前面,我跟紧你。”
虞青青抬起了刀,看向刀锋。
这把刀锋,曾经浸透过无数仇人的鲜血,而下一个被它杀死的人,会是自己。
兴许,这就是江湖吧,这就是江湖人的命吧。
刀锋快速地朝着虞青青的脖子落下,一道白色的剑气从茅草屋的小窗户里飞进来,精准地打在刀身上,压衣刀应声被打出了虞青青的手掌。
她慌忙看向茅草屋的窗口,却见窗口之下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第五十一章:山神之死
本来一屋子的人都被虞青青的刀锋吸引住了视线,哪知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白色剑气飞了进来,打偏了虞青青的刀,屋内几人加上那兰考山山神,都侧目一齐看向门口处。
门被缓缓推开了,有一名高大的黑袍男子和一名红衣女子走了进来,黑袍男子手中握了一把剑,身边还有一把飞剑环绕。
这二人正是徐怀谷和那个山神口中的蔡姑娘蔡莼。
那山神一看到蔡莼,顿时惊呼出声道:“这……这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找到她!”
徐怀谷从容一笑,道:“有什么找不到的,不过是一间破庙罢了。”
他指着茅草屋外的一个方向,于是龙泉剑乖巧地也把剑尖指向了那里,似乎只要徐怀谷一下命令,飞剑立马就会前去。
徐怀谷说道:“那破庙,不就在那一堆坟冢的下面吗?只要我一出剑,飞剑立马就会把你的塑像搅得稀烂,怎么样,刺你胸口杀不掉你,这总可以杀掉了吧?”
那山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蔡莼破口大骂道:“是你,一定是你告诉他我的秘密的!蔡莼,我费尽心思想到得到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了!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蔡莼垂下眼帘,苦笑道:“你说把我想要的一切都给我了,那么自由呢?我最想要的自由呢,你也给我了吗?”
山神愤恨说道:“除了这一点!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这一点,绝对不行!”
蔡莼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自私,而且固执。”
她的声音愈发冰冷,透着一股寒意,道:“你知道吗?你知道将近十年的时光里,都待在一座死气沉沉的屋子里,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吗!更何况你这个疯子,还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鬼!”
鬼?这山神难道不是山水神灵,却是那鬼物?
戴信和虞青青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蔡莼一字一句,冷声说道:“陶文,我恨你!”
这短短几个字掷地有声,那被叫做陶文的山神顿时如同糟了雷击一样,痛苦地后退好几步,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蔡莼冷笑,说道;“很早之前我就拒绝过你,可你硬是粘着我。到后来,竟然还修了鬼道,在坟冢之下修了一座庙,聚集鬼物的信仰来修香火神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更加可恶的是,还想让我变成和你一样的鬼!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山神此时近乎疯狂,身上修为如洪水一般扩散开来,只不过徐怀谷在这里,他那点修为压根就翻不出浪花。
徐怀谷分出灵气护住几人,看着陶文如疯了一般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要离开我!我只能这样,才能留住你!”
蔡莼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算是有了修士一样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陶文气急败坏,道:“你个死婆娘!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说罢,他还真就准备动手。一身修为猛地迸发出来,瞬间他的身形长高了三倍不止,这间茅草屋的屋顶被捅破,然后他又是随手一扫,这间茅草屋便轰然倒地。
徐怀谷惊奇地看着陶文身形长高三倍,心想着这邪术还真有些门道,尽管不算正统的香火神道,但这身形变大的术法,确实是香火神道的本领,看来传授他法术的人,不容小觑。
只不过陶文差了徐怀谷一境,徐怀谷的六境又远非寻常六境可以比拟,二人之间的差距,看似只有一境,实则天差地别。
陶文愤怒地举手就要一拳对着蔡莼砸下,徐怀谷持剑,一剑挥出,顿时一道锋利如丝的剑气挥出,陶文的拳头直接被这一剑削作了两半。
蔡莼看着这一幕,面露喜色,嘲讽地说道:“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术法,这位仙长才是真正的修士,你只不过是一个偷窃者!”
徐怀谷瞥了一眼蔡莼,没有说话。
陶文完全没想到徐怀谷的实力竟然高到这种地步,被这一剑吓得本来有了几分退意,可是听到蔡莼这么一句话,心中大怒,竟然顾不得自己性命了,又猛扑上来。
徐怀谷心念一动,龙泉剑顿时化作一抹流萤,飞速在陶文身边划过,吓得他只得收回拳头,在原地躲避飞剑,再也没有余力出手。
徐怀谷现在还不想杀他,不然的话之前在坟冢之下的破庙之时,徐怀谷就该砍了塑像,杀了他才是。
陶文被飞剑逼得险象环生,但飞剑的度又把控得极好,偏偏不伤到他,看得蔡莼急道:“仙长,为何还不杀了他?这人罪孽深重,不仅想要把我变成鬼,还曾经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变作鬼物,死有余辜呀!仙长莫要手软!”
徐怀谷咧嘴森然一笑,冷声对她说:“我要做的事,你管得着?”
蔡莼心中猛地涌上一股寒意,赶紧回过视线,心砰砰直跳,不敢再看向徐怀谷。
徐怀谷心中冷笑,这叫做蔡莼的女子虽说是受害者,但也不是个好东西。虽说陶文确实有错在先,杀了人,还想要把她变成鬼,但是陶文对她的情谊却的确是真真切切的。尽管有这一份情谊,蔡莼却丝毫不留情面,一心只想着赶紧杀了陶文,心肠不可谓不硬。
而且之前在破庙里的时候,这女的没少耍小把戏,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徐怀谷对此嗤之以鼻,自然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这些个妇人诱惑男子的花把戏,又和柳婉儿那般真诚相待的喜欢是两码子事了,徐怀谷最是厌恶假惺惺的作态。
现在要救蔡莼,只是因为徐怀谷觉得她确实不该死,而且陶文背负有人命在身,按天理来说,确实该死,不过陶文现在还死不得。
徐怀谷用飞剑困住陶文,又对他说道:“我问你,真正的兰考山山神在哪里?”
陶文狞笑道:“真正的山神?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山神?我就是山神!”
徐怀谷摇头叹息道:“是真的疯了。”
陶文虽然被飞剑逼得近乎死局,却依旧猖狂大笑。
徐怀谷怒了,飞身一跃,跳到了陶文高大身躯的头顶,顿时陶文只感觉身上如同背负了一座山岳一样沉重,身体承受不住,只得咬牙跪了下来,地面凹陷进去丈许,动弹不得。
同时,飞剑也往屋子外飞去,钻进了坟冢之下的破庙,一剑刺进了山神塑像的肩角,顿时陶文惨叫一声,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
徐怀谷杀意凛冽,说:“我再问你一遍,真
正的山神在哪里?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的话……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会生不如死的!”
陶文心中惊慌不定,之前那疯狂要拼死的想法松懈了几分。就在此时,徐怀谷又给他的另外一个肩角刺了一剑,终于陶文吃不住疼,说道:“那山神……兰考山的山神,被我师父吃掉了,真的死了。”
徐怀谷惊疑不定,又把飞剑逼近,冷声地问:“吃掉了?这世上还有能吃山水神灵的人,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
陶文害怕地说道:“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没有的,但是我师父不一样。我师父是自创的法门,他的大道根本就是山水神灵之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可以吞噬山水神灵的修为化作己用,但是他确实可以,这一套修建鬼庙、假作山神的本领,就是他教给我的。”
徐怀谷越听越觉得奇妙,关于这山水神灵一事,向来神秘。他知道白小雨的师父黑瞳就和这一方面相关,但那可是十一境的修士啊!这就在飞鱼洲的山野之间,竟然会混迹出这么一个可以吞噬山水神灵的人?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陶文说的是实话的话,那么这个人的修行天资,绝对比自己的天生剑胎会更强。这趟浑水,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徐怀谷心中做了决定,还是问陶文道:“快说,你那个师父叫什么名字,几境了,现在还在飞鱼洲吗?”
陶文为难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说。”
徐怀谷笑了笑,说:“不能说,那就是知道但是不肯说了。”
飞剑一剑刺入,陶文哀嚎道:“我说我说!”
他恐惧地看着徐怀谷,结结巴巴地说:“我师父他……他叫梅咏,当时见我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时候他也有六境了,现在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是否还在飞鱼洲,这十几年过去,我更加是不知道啊!”
徐怀谷眯眼细细想了想,十几年前的六境,天资像他说得那么好的话,现在可能已经破了两境,到达八境了,自己不是对手。
因此徐怀谷想要杀陶文,还得确认一件事情。
徐怀谷冷笑说道:“陶文,你在骗我。如果这个叫做梅咏的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他会收你做弟子?简直好笑。要么你夸大了他的实力,要么就是你装作是他的弟子,究竟是哪一种?”
陶文一急,说道:“我所说的关于他的事情,句句属实啊!只是……只是他虽然没有说过要收我做弟子,但是他传授给我术法,我也算是他的弟子了吧?”
徐怀谷一听,顿时哈哈大笑,道:“我说他怎么要收你做弟子,原来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那好,那你可以去死了!”
陶文惊慌失措,立马说道:“仙长,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为什么还要杀我?只要仙长手下留情,我愿意做仙长身边的一个奴仆,任意仙长驱使!”
徐怀谷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要你做什么?既然那个你口中的人不会为你报仇,我一点也不介意杀一个背负有许多人命的假山神。”
陶文脸色煞白,还要说什么,飞剑就已经一剑刺穿了破庙里塑像的心口,于是徐怀谷脚底下那一具庞大的身躯就这么应声倒下,扬起一片灰尘。
徐怀谷从容走下,看着众人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便笑道:“看我干吗?”
第五十二章:压胜镯子
顾三月蹙眉,看着徐怀谷缓缓从山神高大的身躯下走下,只觉得他今天杀气特别重,和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徐怀谷不太一样。
徐怀谷却丝毫没发现似的,笑着说道:“说你们呢,都看着我干嘛?”
虞青青和戴信二人目瞪口呆,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
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连下辈子誓死相伴的诺言都说出了口来,哪知却在这死亡的前一瞬间被救了下来?
更何况,现在救他们的,竟然还是他们以为已经临阵脱逃的一个胆小之人。
虞青青敏锐地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顾三月,只见她虽然也古怪地看着徐怀谷,却远远没有应该有的惊讶,顿时心中明了。
这二人分明是知道互相的底细的,难怪那个时候在绣楼里的时候,徐怀谷消失不见,顾三月却丝毫不为他担心,敢情这人是一名境界极高的剑修。
戴信此时比起虞青青更是惊慌,因为之前在绣楼的时候,他对徐怀谷还言语多有不善。
现在徐怀谷却回来救了他们二人,而且看他那一把本命飞剑,最起码也是一名六境的剑修。
戴信在心里暗暗叫苦,得罪了一名不知深浅的六境剑修,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啊。
于是他慌忙在心湖中询问虞青青道:“青青,之前我对他言语有辱,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藏着的剑仙,这下子如何是好?”
虞青青想了想,也狠下心,咬牙说道:“不管了,反正之前就打算好要死,要是他敢羞辱我们,我们就直接和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的誓言还作数!”
戴信听了这话,心中感动万分,也做好了死的准备。要是徐怀谷敢羞辱他们二人,就是拼死,也得让他看得起他们。
但戴信和虞青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徐怀谷却先行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笑容灿烂,拱手鞠了一躬,道:“二位之间的情谊,当真是感天动地,我看你们一场生死离别之情,心中感触颇多。世间人心凉薄,难得看见像你们这样赤城之人,我徐某人敬二位。”
这下子换做戴信懵了,他迷惑地看着徐怀谷,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不怪我之前对你对你态度不好吗?”
徐怀谷快意笑道:“那算什么,要是我在意那些东西的话,之前就不会救你了。倒是二位的真情实意,着实太让我感动了。”
戴信被徐怀谷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捂着额头,有些脸红。
虞青青见徐怀谷非但不怪罪他们二人,而且还帮他们说话,心中讶异之余更是觉得徐怀谷此人心胸宽阔,因此也顿生好感。
她忍住身上被陶文打了一拳的疼痛,踉跄着脚步,脸色煞白,走上前施了一礼,道谢说:“多谢剑仙出手相救,之前是我和戴信有眼不识泰山,请剑仙谅解。”
这一走过来,又牵动了她的伤势,虞青青喉头一动,面色痛苦,嘴角微张,似乎又有鲜血要流出来。
徐怀谷见此,心中不忍,赶紧拿出了几枚疗伤的上好丹药,递给了戴信。
戴信更是担心虞青青的伤势,赶紧接住丹药,又上前扶住虞青青,心疼地看着她,喂了一枚丹药给了她。
虞青青轻轻喘息着,微弱地给戴信做了个眼神,要他给徐怀谷道谢。
戴信低头轻轻一叹,让虞青青搀着他的肩膀,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面前的徐怀谷吓了一跳。
戴信沉声说
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戴信不是软弱的人,今生今世除了父母之外,这是唯一一次下跪。本来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下跪,但是这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青青。剑仙能愿意出手救下青青,我戴信感激涕零,故此一跪!”
说罢,他还要叩头,徐怀谷哪里料想到他会这样,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急忙说道:“我哪里是要你这么感谢我?我只道你们都是江湖人氏,性情豪爽,就算救你们一命,只是一顿酒肉谈笑间的事,绝对不该如此重谢啊!”
戴信和虞青青相互搀扶着,他固执地摇了摇头,说:“剑仙能救下青青,别说是这一跪,就算是死,我也绝对无怨无悔。”
虞青青泪眼婆娑,看着身侧的男子,暖意涌上心头。
徐怀谷看着二人情意缠绵,微微笑起来,说:“你们二人倒真是神仙眷侣啊,我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虞青青羞涩地低头,眼帘缓缓垂下,温顺地说道:“剑仙本领高强,还羡慕我们这境界低微的野修干什么?实在是折煞了我和戴信。”
徐怀谷却笑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我虽不是天子,你二人倒真是那卢家的夫妻,相生相死,从一而终。我走过这么久的江湖路,人心倒也还了解几分,这世间能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难得啊!”
听到徐怀谷这么夸,虞青青也害羞了,之前那还握刀要自刎的刚烈女子此时却低头掩饰着笑颜,果真另有一番趣味。
话说那蔡莼见到陶文已经死去,徐怀谷却像她不在身边似的无视她,一直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这下子见了机会,赶紧殷勤地说道:“仙长不仅仙法高深,性情也是真真的好!世间修仙的人,我虽见的不多,但也知道修仙之人性情凉薄,徐仙长却是如此古心侠肠,真乃是世间奇人!”
徐怀谷得了她蹩脚的赞美,面色只是微微冷笑一声,却一句话也没说。
虞青青此时大了点胆子,问徐怀谷道:“话说仙长既然有如此高强剑术,为何当时在宅子里的时候,不直接使出来,救出蔡姑娘,却绕了个弯,多费了这诸多心思?”
徐怀谷回道:“若是要救她,当然简单,但是只是救了她一次,不杀掉那假山神的话,那下一次呢?难不成还能带着她上路不成?况且那假山神堕入邪道,作恶多端,天理该杀。”
“不过说起来,这个假山神虽然本领也就那样,但是确实还挺谨慎的,竟然还把宅子建在远离山头三百里的地方,要不是使这么一出,还真就找不到他的巢穴。”
虞青青还是不太明白,好奇地问:“但就算剑仙是跟着我们过来的,找到了这座山头,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蔡姑娘和鬼庙的位置呢?”
徐怀谷看向众人身后笑了笑,说:“也难怪你们不知道,这其实就得问问苗婆婆了。”
众人这才记起来一直被忽视了的苗婆婆,只见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时却开心地笑着,说道:“老身之所以能够跟着小姐在这满是阴气的宅子的生活了九年多,其实我是有一些修为的,只不过也才二境而已,上不得台面,所以藏着掖着一直没说。”
“那天夜晚,徐剑仙半夜出来,想要去绣楼里面,老身看着他气度不凡,便大胆赌了一把,把他引进了一个小秘境里,那座秘境里藏着的是小姐刚进宅子里的情形。”
苗婆婆赞许地看着徐怀谷,继续说道:“徐剑仙果然青年杰俊,一下子就看出了秘境的秘密
,然后从那个时候的小姐口中得知了这所谓山神的真相,因此才能如此顺利地在兰考山找到小姐和鬼庙,这都亏了徐剑仙的聪明才智。”
徐怀谷轻笑道:“老人家也不赖,我当时都被你骗了。”
戴信和虞青青恍然大悟,原来宅子里面还藏了这么一出。那座所谓的小秘境,一定就是苗婆婆瞒着山神动的手脚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给蔡莼带来一丝生机。
徐怀谷话锋一转,又问道:“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既然宅子里能够存下这样一座小秘境,必然有压胜的宝物,那是什么?”
苗婆婆听了这话,释然一笑,说:“果然你还是问到这里来了。说到那个东西,确实是个宝贝,只不过你既然救了小姐的命,我当然不会吝啬给你作为答谢。”
徐怀谷大方地笑道:“老人家别急,我不是打那个东西的主意,只是好奇罢了。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我再做决定。”
苗婆婆看着远方,眼神浑浊,回忆着说道;“说到那个东西,其实是小姐家里一直流传下来的。”
“其实小姐并不是来自普通人家,还是好几百年前,那个时候的蔡家还是此处大陈国的名门望族,老身一家世代都是蔡家的仆人。哪知小姐刚刚出生,蔡家就起了一场大风波。缘是小姐本来是和当朝一名炙手可热的宰相大人的儿子订了指腹婚约,后来才知道,那宰相之子其实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呆,宰相一直瞒着众人。”
“小姐乃是我们蔡家的千金小姐,当然不能伺候那个废物,为此,家主大发怒火,和那位宰相关系闹得很僵。”
苗婆婆叹了口气,说:“再后来,朝中另外一名吏部尚书联合了好几名当朝权贵,要扳倒那一名宰相。我们蔡家与宰相关系不好,自然就站在了这位吏部尚书的队伍里。政治之争,本就凶险,后来这个礼部尚书不仅没扳倒宰相,反而被倒打了一耙,倒台了。我们蔡家自然也受到了牵连,那位宰相本就恨我们蔡家让他丢尽了脸面,刚好就找了个由头,新仇旧账就这么一起算了。”
“蔡家倒台之后,我带着小姐连夜出逃到了这山间,但哪知那个疯子陶文却从京城一直跟到了这里来,还弄了这么一套邪术,把小姐囚禁了起来。”
苗婆婆说道这里,情不自禁,老泪纵横,辛酸说道:“也不知道小姐造了什么孽,命运如此多舛啊!后来的事,剑仙也都差不多知道了,我就陪着小姐一直生活在这个宅子里,直到你们前来。”
没想到蔡莼还有这么悲惨的身世,本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却沦落到差点成为鬼物的下场,果然命运之莫测,难如人意啊。
徐怀谷安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苗婆婆几句,才继续问:“老人家你别哭,先告诉我,那个秘境的压胜之物,到底是什么?”
苗婆婆擦了擦泪,说:“那是一只传世的镯子,临走的时候家主戴在小姐手上的。后来碰见陶文,我怕被他发现,就藏起来了,现在就在那座宅子里。那个镯子很是了不得,至于是不是传说中的仙兵,老身见识不够,看不出来,还得请剑仙亲自过目。”
徐怀谷对这镯子很是有兴趣,心里暗暗想道:“我这一趟在**里走得也不容易,终于能有点回报,救他们俩一命,这只镯子总该能抵得到的。”
于是他催促道:“老人家,快带我去看看吧。”
苗婆婆自无不可,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依次踏上了徐怀谷的飞剑,飞向宅子里去。
第五十三章:红颜祸水
因为剑上还有蔡莼,为了照顾她,徐怀谷的飞剑并不快,当一行人重新回到那座宅子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从飞剑高处看去,这座海边沼泽里的村子面貌还和昨日没什么区别,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不远处就是碧蓝如宝石的无边海洋,在阳光下生出凌凌波光。
虽说这景色和昨天是一样的,但是这村子却真真切切有区别了。这一座村子的精气神,不再是那死气沉沉的感觉,而是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新之感。
果然随着陶文的死,这座村子也不一样了。
徐怀谷领着一行人落了地,却见茅草屋依旧如昨,徐怀谷开了其中一间进去瞧了瞧,发现那些之前被陶文用邪术留存下来的鬼物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屋子。
苗婆婆看见这一幕,脸上堆满了笑,对徐怀谷说:“这些鬼物也都是冤死之人,他们本就对人间没有留恋,不该变成鬼物的,奈何被陶文用邪术封锁才会留下来。这下子陶文死了,他们也该转世投胎去了,剑仙救了这么多鬼,是积了大功德的,将来一定有好报。”
好报?做好事就有好报?
徐怀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了,好报不是做好事带来的,而是境界带来的。
徐怀谷笑了笑,反问苗婆婆说:“老人家见多识广,你倒是说说看,这修士看重的功德和因果业障之事,到底作不作得真?”
苗婆婆正色说道:“这都是老一辈的人们口口相传下来的,剑仙若是硬要找事例,既有做好事一辈子的人落了个凄惨下场的,也有作恶一生的恶霸却活得比谁还快活的,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不过我相信,做好事的话,一定会有好处的,总比坏事做尽好。”
徐怀谷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顾三月觉得徐怀谷有点奇怪,走到他身边去,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今天怎么了?”
徐怀谷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像是想起了,又问道:“对了,三月,你觉得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做好事真的有用吗?”
顾三月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二者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也不能说没用,毕竟做好事总比做坏事强吧。”
徐怀谷又问道:“那么境界呢?境界有用吗?”
顾三月不假思索说道:“那当然有用,境界最有用了。毕竟道理说不通的时候,还得靠境界才行。比如这次呀,要不是师父你境界高,剑术厉害,我们一行人还真得就栽在这个陶文手里。不过境界与做好事并不冲突呀,我们可以一边提升境界,一边做好事呀。”
徐怀谷却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这么好的事?很多时候,提升境界,和做好事是冲突的。”
徐怀谷像是想起来什么,对她说道:“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是一个黑衣老道士,算是一个鬼修。他手中有一只风铃,乃是一件邪物,要吸取人的精血才能够修复到仙兵的品秩。他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不惜和另外一只鬼物相勾结,意图谋害整座城百姓的性命,你觉得这对吗?”
顾三月困惑地看了眼徐怀谷,奇怪地说道:“当然不对呀,怎么能把实力的提升建立在别人的性命之上呢?这当然不行。师父,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种问题都会问出来?”
徐怀谷面色波澜不惊,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继续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苗婆婆在前面带路,不久之后,几人就进了宅子,随后从前院往通往绣楼的长廊走去。
转过一个弯后,苗婆婆就停了下来,指着转弯处的一个小房间,对着徐怀谷说道:“徐剑仙,那只镯子就被我放在里面。”
这个转弯处,就是上次徐怀谷跟丢苗婆婆,进入秘境之处。苗婆婆没有欺骗他,如果那只镯子真的存在的话,只能在这里面。
苗婆婆从身上掏出了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抽出一把打开了这扇门。徐怀谷率先推开了门,里面似乎是一个类似于祠堂的小房间,一个不知是谁的塑像坐落在正对着门的高处,下面有一只满是铜锈的铜香炉,里面还插着几支没烧完的香,应该是还没有少玩就熄灭了的。香炉上还有几张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苗婆婆走上前去,把香炉上的蜘蛛网清除了,叹息着说道:“这还是宅子刚刚建成的时候,那个陶文塑的像,这座塑像是我们蔡家的老太爷。他当时还害怕小姐在宅子里思念成疾,因此才塑像,倒也是一番心思。”
蔡莼在后面冷哼了一声,不悦说道:“他要是真心想我好,就不该那么对我!”
苗婆婆对蔡莼很是言听计从,于是不再去管那些蜘蛛网,而是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擦了擦角落墙壁上的灰尘,随后轻轻地移动角落里的一块砖。
那一块砖上有机关,慢慢的,整块砖头就被苗婆婆拿出来了,里面出现一个小暗格。她把手放进去,拿出来了一个黑木的小盒子。
众人的目光都好奇地集中在了那黑木盒子上,只见苗婆婆不急不慢地把盒子递给徐怀谷,徐怀谷缓缓揭开盒盖。
一块漆黑的玉镯子果然静静地躺在里面,徐怀谷把镯子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玉镯子虽说是漆黑的,但却十分润滑有光泽,摸在手上很是舒服,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而且黑玉确实稀有,徐怀谷见到这黑玉的第一眼,就萌生出了这玉绝不简单的想法。
不过按照苗婆婆的说法,这玉镯子肯定是一件仙家器物,于是他放出一小缕灵气进去探查,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灵气进入玉镯子之后,如鱼得水一般,活泼顺畅,这玉镯子与灵气的契合程度极高,确实品相不差。
但徐怀谷虽然使用了灵气,却不知道在这玉镯子的用途究竟是什么,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杀伐之物,倒像是辅助之物,因此他思虑过后之后,皱眉说道:“这东西算不上仙兵,只能说是一件品相还不错的法宝。苗婆婆,你真的不知道这镯子的用途究竟是什么吗?”
苗婆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确实不知道它的用途,只是知道不一般,足够镇压住那一座小秘境。”
徐怀谷又端详这镯子许久,心里想着这镯子本身的功用该不会就是镇压秘境吧?不然以一只法宝品秩的镯子,不应该能够撑起一座秘境,哪怕只是最小的也不行。不然的话,徐怀谷的两把剑岂不是也可以撑起秘境?那这世界还不乱套了?
感觉这镯子没什么用,徐怀谷有点失望,想了想之后,就把镯子递给了顾三月,说道;“你身上还没有仙家器物,这东西就给你了,炼化的口诀我回头再告诉你。”
顾三月突然得了这一只镯子,心中惊喜异常。这可还是徐怀谷给她的第一件宝物呢,她立马就笑逐颜开,开心地说道:“谢谢师父咧!”
接着,她赶紧把镯子喜滋滋地戴在了手腕上,不大不小刚刚好,瞧起来喜人得很。
把这镯子的去向处理好,徐怀谷往四周瞧了一眼这宅子,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于是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说道:“事情也办完了,人也救回来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办,就不陪着诸位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就此离去,如何?”
蔡莼一听徐怀谷要走,心中急了,赶紧跨了一步上前,对徐怀谷喊道:“仙长请等等!小女子被陶文毒害,此时背井离乡,没了去处,还请仙长能帮人帮到底,收留我吧!就是做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我也愿意!”
徐怀谷觉得好笑,歪着脑袋,审视着她说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想跟着我上路,凭什么啊,就凭我们见过一面,就凭你身世悲惨,我就不仅得救你,还得带着你在身边?这天下还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徐怀谷的语气不善,落在一行人耳中更像是呵斥,蔡莼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绝美的狐儿脸微微颤抖着,丹凤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蔡莼本来还以为以自己的美貌,无论如何,这位仙长肯定愿意收留自己,到时候跟着这位前途无量的仙长,自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哪知道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美貌,在徐怀谷这里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只惹来了徐怀谷的厌恶。
苗婆婆看见这一幕,知道小姐这是见识短浅,赶紧上前道歉说道:“剑仙言重了,小姐在宅子里关了这么久,因此对未来有一些迷茫罢了。剑仙能够帮助我们杀了陶文,我们二人已经感激不尽,再不敢有别的奢望。如今剑仙要继续上路,我们只有恭祝剑仙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徐怀谷变脸很快,笑了笑说:“还是老人家明事理,镯子我收下了,此刻我就离开这里,希望老人家和蔡小姐能尽快找到安身之所。”
苗婆婆谢了又谢,拜了再拜,徐怀谷才带着顾三月离开了宅子,戴信和虞青青夫妻二人跟着徐怀谷,一起离开这海边,他们四人还要再走上一段,去往最近的城镇,再做上路的打算。
蔡莼在宅子里,看着徐怀谷远去的背影,心中又是羞恼又是不甘,咬紧了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苗婆婆无奈地看了眼蔡莼,劝道:“小姐,这位徐剑仙不是一般人,眼界极高,小姐容貌虽然倾国倾城,但是行为举止却入不了那位剑仙的眼呀!今后恐怕难以相见了,小姐还是对他死了心吧。”
蔡莼气得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修士,架子比皇帝还大呢!”
这句话吓得苗婆婆一惊,赶紧捂住她的嘴,沉声焦急道:“小姐,说不得呀!修士神通变化莫测,要是被那人听到了,这是福是祸,说不得就得反转了!”
蔡莼蹙眉,连骂也骂不得,她泄了气,说:“婆婆,那你说我们今后去哪?天下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苗婆婆说:“依我看,我们就在大陈国找一座小城安居下来,我还有一把力气,还可以继续服侍小姐好些年。到时候给小姐挣出一份嫁妆,小姐安心嫁个好人,这辈子平平淡淡过去也就得了。”
蔡莼坚决摇头说道:“不行,我可不想这辈子就这么平凡地过去,我要去京城,我要去闯一番事业!”
苗婆婆皱眉劝道:“小姐,我们蔡家树倒猢狲散,在京城现在已经没什么朋友了,这么去京城,该投靠谁呀?”
蔡莼却握紧了拳头,说道;“为何一定要投靠谁,就靠我自己不行吗!以我的脸,一定会在大陈国闯出自己的名声来的,到时候就算是搅得大陈国波浪不宁,也比起安安静静死去好一万倍!”
第五十四章:围城
徐怀谷一行四人走出宅子,再次进入到了茂密的林子里,好在戴信和虞青青来的时候带了一幅地图,还记得回去的路,因此走得倒也顺畅。
几人行出村子不久,日头就逐渐西沉了,血红色夕阳在不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落下,洒下万丈霞光,很是壮观。
顾三月走在路上,还像个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黑玉镯子,眸子里像是有星星,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只镯子。
徐怀谷知道,她喜欢黑玉镯子不是因为这是一件法宝,而是因为这是自己送给她的第一件仙家器物。有了这一件镯子,她这个徐怀谷的弟子当得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徐怀谷也开心,毕竟知道有一个人把自己当做唯一的依靠,感觉也很不错。
戴信和虞青青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不是二人不想说,事实上,他们还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只不过此时碍于徐怀谷的实力远胜于二人,心中很有压力,不敢随意言语罢了。
虞青青想到顾三月曾经说过,他们二人乃是从一艘从东扶摇洲到飞鱼洲的渡船上幸存下来的。当时自己就应该想到,渡船失事之地在海中,离飞鱼洲还不知道有多远。仅仅凭顾三月的那点修为,肯定不够远渡这么长的距离,必然有别的帮助才对。现在徐怀谷的实力显露出来,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二人跟在徐怀谷和顾三月身后,往最近的陈江镇走去。
之前二人将死之时,戴信说想要带着她远离厮杀,安安静静找个地方生活下来。这一段话着实触及到了她心底里的什么东西,之前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只想着除魔卫道,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这么一想,心中那一点柔软就被牵动了。
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买一座房子,做些普通人家做的事情,和他办一场热闹的婚礼,为他生一个孩子,应该也会很有趣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没有死,都活下来了,而且余生还有好几十年可以继续生活,还有好几十年的时光等着他们去完成,这是上天给他们的馈赠。
虞青青正想得沉迷,突然听见徐怀谷说了一句话道:“我初来飞鱼洲,你们给我说说飞鱼洲的情况吧。”
虞青青愣了一愣,疑惑地问道:“飞鱼洲这么大,各地风俗,各大宗门,数不胜数,剑仙想听什么,不妨说得具体些,不然恐怕我说不完,剑仙也会听腻呀。”
戴信也点头附议道:“青青说的对,飞鱼洲是个大洲,除了中土之外,其余的东扶摇洲、白芷洲、飞鱼洲、龙甲洲四洲之中就数飞鱼洲最大了。我和青青行走江湖,消息也还算灵通,剑仙想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我和青青一定知无不答。”
徐怀谷回头看向二人,说:“那你们就先告诉我,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吧。”
戴信答道:“我们现在是在飞鱼洲的西海岸边,此处乃是大陈国的境内,最近的镇子叫做陈江镇,距离大陈国的京城还有好几百里路程。飞鱼洲像大陈国这样的国家还有十好几个,具体所处的位置,我也一言难尽,剑仙要是想要细细研究,可以买一张地图。”
徐怀谷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新雨宗在哪里吗?”
戴信顿时露出困惑的神情,自言自语道:“新雨宗?这名字……也不是飞鱼洲的前几大宗门啊,但为何这么熟悉,这是哪里来着?”
虞青青轻轻拍了一下他,提醒道:“那是苏涒的宗门,不记得了?”
“哦哦!对!”
戴信如梦初醒一般叫道,随即赶紧回答徐怀谷说:“就是新雨宗!新雨宗乃是我们飞鱼洲唯一一位天生剑胎苏涒所在的宗门,也就是因为这个人,新雨宗才能扬名飞鱼洲。不然以新雨宗的实力,只能排在飞鱼洲的末流,我们二人肯定不会知道的。”
徐怀谷急切地问:“那新雨宗究竟在哪里?”
戴信皱眉想了一想,才说:“我记得是在飞鱼洲的东南角,离这里还有好远,几千里路程吧。实在是太远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一个国家之中,不过剑仙可以买一张地图,地图上一定会有标记的。”
徐怀谷心情有些失落,点了点头,回转过头,继续走路去了。
虞青青看出徐怀谷心情变化,大着胆子,试探着上前问道:“徐剑仙这是要去找那一位苏涒?”
徐怀谷犹豫了一刹那,点了点头。
虞青青长叹一声,说道:“唉,那剑仙大可不必前往了,因为大概在两年前,那边传来消息说苏涒已经死了。”
什么?苏涒死了?
左丘寻是当着他的面死去的,徐怀谷当然知道,但是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眼前这两个飞鱼洲的江湖人,是怎么知道的?
徐怀谷面色微动,说:“你说清楚点。”
虞青青见徐怀谷感兴趣,自然不敢隐瞒,说道:“约莫在两年前,新雨宗的祖师堂里就给苏涒立了一块灵位。都在祖师堂里立起灵位了,还能有活的吗?这件事当时在飞鱼洲闹起了惊涛骇浪,尤其是那和苏涒有生死之仇的水云宗,几乎立马就派下人手,想要吞并新雨宗。”
徐怀谷一惊,问:“吞并?这又怎么说?”
虞青青答道:“剑仙既然要去找苏涒,应该对她的事迹有所耳闻吧?当年因为一件很隐秘的事情,苏涒和水云宗结仇,出走飞鱼洲,不知去向。她在离开水云宗的时候,就放出话来,等她回到飞鱼洲之时,一定要问剑整座飞鱼洲,水云宗就是首当其冲!”
“苏涒虽然当时境界不高,但是却是那稀少的天生剑胎,水云宗其实这些年也过得心惊胆战的,一直偷偷搜寻苏涒的下落。这下子得知苏涒死了,没了顾忌,可不就打算吞并让它颜面丧尽的苏涒所处的新雨宗?听说现在新雨宗祖师堂的香火都断了许久了,宗主的位子一直撂着,没人去当,估计迟早要被水云宗吃下了。”
听到这些,徐怀谷握紧了双拳,脖颈间青筋微微耸起,面色愤怒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水云宗实在是欺人太甚!”
虞青青看了眼徐怀谷,担忧地说道:“徐剑仙别这么急,那水云宗虽然确实做的不对,但是那可是飞鱼洲第一大宗门啊,还掌管着那一座万剑冢,要吃下这么个小宗门,要不是害怕明面上不好看,早就得逞了。但是水云宗实力太强,也没人拦得住它。”
徐怀谷冰冷地问道:“你可知道水云宗的修士境界,究竟如何?”
虞青青答道:“很强,据说有一位老祖师都已经摸到了十一境的门槛了,不知道这些年过去,是否真的突破了。不过就算没有这个人,他们都还有两位十境的大修士,九境修士有十来人,飞鱼洲的第一大宗门实至名归,而且水云宗乃是剑宗,那些人都是剑仙,杀力很高。”
最起码三名十境修士?徐怀谷有些被惊到了,要知道,东扶摇洲三大一流宗门也就每个宗门一名十境修士罢了,九境修士也是凤毛麟角,全洲加起来应该也就一手之数吧。但到了水云宗,竟然有三名十境修士,十来个九境修士?
这一
宗的力量,几乎就是东扶摇洲全洲的修士加起来了,二者之间的差距,着实不小。
其实虽然徐怀谷之前一直知道,东扶摇洲是中域几洲之中最弱小的洲,但却也不知道竟然和飞鱼洲差了这么多。
连飞鱼洲尚且如此,那强者如云的中土,岂不更加?看来那个九境修士陈景山,在中域里估计也不过如此,难怪他死了,都没听说中域那边有什么消息,估计没多少人在意罢了。
虞青青蹙着眉,焦急地对徐怀谷说道:“剑仙,水云宗虽然做的过分,但剑仙千万不要冲动,务必三思而后行!那个宗门,绝不是我们能靠着一个人的力量能够为敌的!剑仙不要为了江湖义气与水云宗为敌,还请三思!”
徐怀谷气得喘了几口气,这才把愤怒收了起来,脸上重新变成波澜不惊的神色,说:“没事,我就问问罢了,我做事有分寸。”
虞青青这才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徐怀谷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戴信和虞青青道:“对了,到了陈江镇之后,你们还跟着我一起走吗?我去新雨宗有事要办,即刻就会动身前去那里。”
戴信和虞青青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沉默了,似乎都在等对方做决定。
徐怀谷看得好笑,说:“虞道友,我看你们夫妻二人你才是主心骨,你来说吧。”
虞青青被看穿,不好意思地一笑,看了一眼戴信,眼神坚定地回答道:“我刚才已经想好了,江湖路远,路上兼顾风险,我不打算继续走下去了。在这乱世风尘之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是该歇歇了。”
戴信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如同得了奖赏的小孩子一般,惊喜说道:“你说真的吗!你愿意和我一起平淡地生活下去?”
虞青青温和地笑着,回道:“当然是真的,我说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
戴信喜得难以自禁,红着脸说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青青,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一起过完这一辈子!”
虞青青也笑得很开心,她挽起衣袖,和着刀鞘拿出那一把时刻藏匿着的压衣刀,递给了戴信,说:“既然不走江湖了,这把刀也终于可以放下了。今后,这把刀就交给你保管,你可得好好藏着,免得我哪天看见了,想起走江湖的年岁来,带刀走了。”
戴信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声音颤抖着说道:“不会的,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的!哈哈哈,终于,终于,我们也可以像平常人一样安静生活下去了!”
虞青青微微笑着,手臂张开,也搂住了他。
二人旁若无人地相拥着,顾三月想起那个在扶摇宗里的江姓男子来,不觉想得痴迷,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徐怀谷转头问她道:“你哭什么?”
顾三月低下头,使劲憋住眼泪,问道:“师父,为什么有人想尽办法就是想成为修士,有些修士却又渴望着过上凡人的生活啊?”
徐怀谷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世间的事都是这样子的呀,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要出来。都以为换了一种日子,会过得更好。”
顾三月奇怪地问:“那师父,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今后过得不会比现在好?”
徐怀谷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好还是会好,坏也依旧还是会坏,只不过好的和坏的地方会变罢了。”
顾三月皱起了眉,努着嘴儿,细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徐怀谷则是看着戴信和虞青青嘴角幸福的笑容,久久无言。
第五十五章:旧事年年新
陈江镇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小镇子,一行四人在去到镇子之后,住了约莫三四日,吃过了当地的美食和酒,就准备分道扬镳上路去了。
戴信和虞青青要去北边一座叫做林陵山的地方,那里的环境好,他们要找一个安静的小城定居下来,而徐怀谷和顾三月还要继续跨上前去新雨宗的路,两拨人在镇上的一条江边作别。这江就是陈江了,陈江镇就是因此而得名。
此时正值初秋,天气转凉,徐怀谷还是那一袭黑色法袍,顾三月做了武夫以后,气血旺盛,压根感觉不到寒冷,穿的衣裳也和夏天的一样,不过虞青青倒是套上了一件墨绿色的短袄,蒙着黑色的面纱,看去甚是婀娜多姿。
江边多风,吹得她的长发飘飞。柳枝随风摇曳生姿,远处有牧笛声悠悠地传来,悠闲恬淡。
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徐怀谷和顾三月站在船上,虞青青站在岸上,看着船上二人,戴信手里拿了一只斗笠,立在她身侧。
戴信和虞青青要走路前去北边的山里,徐怀谷和顾三月则是走水路,中间还要辗转变换好几次行程,才能去到新雨宗。
新雨宗还很远很远,除了坐船之外,还要行路,还要骑马,徐怀谷已经买了一副地图,从那上面看来,就算全速赶去,也得要一年多的时间。因此,他倒也把心放了下来,准备在路上先不急着赶路,可以多看看风景,见识一下飞鱼洲的景色,也不错。
四人在江边作别,恰逢江风大作,徐怀谷的衣袖被风吹得飞舞,他浅笑着说道;“相逢便是缘分一场,离别也远不是终点,今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戴信拱手,对着徐怀谷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徐剑仙救命之恩,我夫妻二人就算隐居,也没齿难忘。若是剑仙以后有事需要我们的,尽管到北边的林陵山找我们,我夫妻二人一定全力相助。”
徐怀谷摆摆手,笑道:“你们太客气了,要是真感谢我,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该吵的架可以吵,但别对对方失望就好了。世间难得像你们这样的人了,我能见到一次是一次,兴许今后就见不到了,改天路过这边,一定还来看你们。”
虞青青和戴信都开心地笑起来,看着徐怀谷的眼神里,满是美好。
天边随风而来的,似乎落了几滴小雨,冰冰凉凉的,砸在了徐怀谷的额间。
徐怀谷看了眼天色,远方有乌云缓缓游了过来,于是他便说道:“好巧不巧,这会儿要下雨了,老天爷在催着我们走了。也是时候了,我们江湖人就不讲那泪沾衣裳的一套,要走就爽利点,行不?”
虞青青眉眼笑意盈盈,说道:“就依剑仙所言,不讲那些儿女情长,等今后再见的时候,我当再给剑仙煮一壶酒,说说那些剑仙路上见到的故事。”
徐怀谷开怀笑道:“那可就说好了,我酒量大得很,你到时候别后悔。”
虞青青眼神脉脉,看着徐怀谷,还不等他说话,徐怀谷就抢先一步说道:“好啦,再这么聊下去,行程又得被耽误了。我就不再停留了,你们夫妻二人好好保重,今后再相见。”
戴信和虞青青一齐低头,鞠了一躬,齐声说道:“剑仙保重。”
徐怀谷满意地笑了笑,拂袖转头,不再看向岸上,却看向江的远处,说道:“三月,走咯!”
顾三月手里拿了一只
桨,对着岸上两人挥了挥手,喊道:“我走啦,你们保重!”
虞青青眉眼含笑,说道:“顾姑娘也保重。”
于是顾三月就笑着坐下来,把桨伸进了水里,慢慢划着。
水波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小舟在这平缓的江水之中,逐渐向着远方驶去了。
直到天边泛起了夕阳,戴信和虞青青还站在岸上,默默地看着那一只小舟变成核桃大小,再变成一个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半晌,虞青青才感慨地说道:“这位剑仙,真是一位妙人呐!”
戴信也笑道:“可不是嘛,我也觉得。”
虞青青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慨然叹道:“天色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戴信点了点头,于是这行走江湖十余年的夫妻二人,背着两只小行囊,慢步往着他们今后半生要生活的地方走去了。
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长,最后消失在了天边的那一抹红霞里,然后太阳也落了。
……
春去秋来,便是一年光阴弹指闪过。此时又是另一年的秋季了,徐怀谷和顾三月在前去新雨宗的路上,度过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他们走过了飞鱼洲的十来个国家,见过了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峰,渡过了长长短短几十条河流,遇见过善善恶恶无数的人,慢慢地,他们距离那个最终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一年光阴并非虚度,顾三月勤奋练拳,那一百万拳早就被她一拳一拳地脚踏实地打完了,这也算了却了她和徐怀谷的一桩承诺。
练完那一百万拳之后,徐怀谷就在修士市场里给她买了一柄上等法宝品秩的长刀,留在她身边使用。
虽然一把上等法宝花了两颗多彩珠,一般的五境修士才能配一把,但毕竟是自己的徒弟,送的东西决不能小气了。
于是顾三月兼顾赶路与练拳,此时一年中又破了一境,是一名二境的武夫了。况且她的境界来得非常的扎实,因此武夫的底子好,二境能抵上三境的战力,又在徐怀谷身边耳濡目染,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完全不像那些杀人越货的野修,而是正义感十足,倒是比仙家修士还仙家。
徐怀谷这一年里也没有落下修行,只不过,因为那些难以祛除的症结和心魔,修为依旧死死地稳固在六境巅峰,那貌似唾手可得的七境,却始终不来。
急也没有用,干脆不急。是自己的总会来,这点毫无疑问。徐怀谷躺在一条河边的林子里,看着漫天繁星,这么想到。
顾三月从林子里抱了一堆柴火出来,坐在了徐怀谷身侧,把柴丢进面前的火堆里。
干燥的柴火劈啪作响,那火越烧越旺了,照出两个人红扑扑的脸庞。
顾三月看见徐怀谷在发呆,便用胳膊撑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师父,又在想什么呢?”
徐怀谷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没什么。”
顾三月把脸转回去,撇了撇嘴。虽然二人经历一年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可谓算得上是最熟络的人了,可是徐怀谷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整天心事重重的,而且绝不肯和顾三月提半个字。甚至顾三月只知道徐怀谷要去新雨宗办事,至于究竟要去新雨宗办什么事,又该怎么办,一概不知。
徐怀谷就是这么个性子,也亏得有顾三月陪在他身
边,不然的话,让他一个人在这路上走,两年过去口都不张,说不定连话都不会说了。
顾三月在心里暗暗埋怨了一句师父无趣,便枕着脑袋,看起面前熊熊燃起的篝火了。
那火好似有魔力一般,顾三月一看能看上几个时辰,这一点倒是和徐怀谷很相似,徐怀谷也爱看火。
只不过今晚,徐怀谷没了那心思,突然对她说道:“三月,给我看看你的刀法练得如何了。”
顾三月迟疑了片刻,应了一声,站起身,手握住刀柄,飒的一声把刀抽出鞘,顿时刀身寒光四射,猎猎生风。
她一人站在月下,手中刀如蛇一般快速弹出,脚步迅捷好似豹,在这林间草地中起舞。
徐怀谷闭着眼,听着刀划过风的声音,流畅,自然,恍然如与风声浑然一体,这刀法很妙,于是他这才满意地笑出来。
他缓缓开口说道:“自古刀剑本来一家,只不过剑重术法,刀却更加能使得上力。这刀法,你练的很好。”
徐怀谷像这么考核她,可不常见,因此顾三月之前心中还有些紧张来着,现在被徐怀谷一肯定,顿时心中大定,那刀更加没了束缚,舞得密不透风,很是漂亮。
渐渐地,不只是徐怀谷,顾三月自己也沉浸入了刀法之中,浑然间似乎忘却了天地间的一切,心中只有面前这一把刀了。
就在这时,那边树林间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还夹杂了几声急促的脚步。
徐怀谷比顾三月更早察觉,顿时猛地睁眼,说道:“停,有人来了。”
顾三月正舞得兴起,大汗淋漓,却听徐怀谷说有人来了,不得已只得停下了刀,略有不悦地看向徐怀谷眼神所指的那一边。
只见树林丛中有一个人影正全速奔跑着,不时惊慌地反脸看看身后,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追逐着。
这荒郊野岭的,他们都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一个活人了,顾三月瞧见那边有事可做,顿时来了兴趣,把刀一收,说道:“师父,恐怕有野兽在追着那个人,我去看看?”
徐怀谷知道顾三月就喜欢热闹,也不拦着她,懒得去管追着那人的是到底野兽还是仇人,反正由着顾三月去就是了,她有自保的实力。
顾三月得了徐怀谷的默许,喜上眉梢,顿时撒开步子就往那边追去。却见那人似乎也看见了林子里的火堆,就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疯了似的往这边跑过来。
那奔跑的人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披着一头秀发。待得她再跑过来一些,顾三月眼角便能看见她身后跟着几个黑影了,那是数个在树林间穿梭着的人,他们身形快捷,比起那女孩儿丝毫不慢,而且看起来游刃有余,似乎在等前面那人的体力耗尽,再追上来。
她看见了顾三月,也不管顾三月是谁,赶紧气喘吁吁地跑向顾三月,恳求道:“姐姐,救命!有人要杀我!”
顾三月眼神凌厉地看着她身后的几个黑影,对她说:“你先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那女孩儿绝处逢生,赶紧慌张地跑到了顾三月身后,精疲力竭的她顿时一下子脚下没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顾三月出刀护住她,那几个黑衣人也赶了上来。他们不知道顾三月的底细,不敢贸然上前,便与顾三月对峙起来。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的眼神中透着冰冷如铁的杀意。
第五十六章:林间相遇
顾三月闲着没事想要找事做,护住了那女孩儿之后,便丝毫不惧地与那几名黑衣人对峙起来。
那几名黑衣人见有人阻拦,把顾三月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眼中的忌惮之色便逐渐褪去,露出凶残的目光来。因为他们看得出来,顾三月的境界并不高。
有一名格外高大的黑衣人站了出来,冷声对顾三月说道:“这女的我们已经追了一整天了,按照江湖规矩,我劝阁下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顾三月也皱着眉头,冷冰冰回道:“看你们这样子,就不像是好人。快点老实说出来,你们追她,是要干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说:“江湖仇怨,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阁下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赶紧离开她,把她交给我们,今晚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那女孩儿听见黑衣人这么说,手脚颤抖着抱住了顾三月的腿,哀求道:“姐姐,我和他们没有仇。他们是要杀我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救救我吧!”
顾三月看向那女孩儿,只见她发丝凌乱,满脸都是泪痕,眼神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心中不忍,对着那几名黑衣人说:“有什么仇怨?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和你们能有什么仇?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不然我是不会放人的。”
那黑衣人不满地冷笑道:“她?她和我们确实没什么仇,但是她的父亲,却和我们不共戴天!父债子偿,他父亲的罪过,就由她来偿还!”
那女孩儿慌忙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姐姐,你相信我,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真的不是我父亲的错啊!求你救救我!”
顾三月神色顿了顿,这双方各执一词,她一个不明内情的外人,还真就不知道谁对谁错。
虽然看起来这女孩儿楚楚可怜,那黑衣人一方咄咄逼人,但是实际情况究竟是怎样呢?但仅凭与此,可不能说这个女孩儿可怜,她的父亲就一定没有过错,说不定连她也蒙在鼓里呢?
顾三月不敢随意做决定,便说道:“那你们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出来,我自有道理。”
那名黑衣人很是不悦,说道:“你算老几啊?哥们儿刚才和你好好讲话,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要我讲事情经过?你当你谁啊,衙门判官啊?我们做事,你管不着!”
说罢,他就猛地一挥手,顿时身边的几个人就散开,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动手。
这可就有点不讲道理了,顾三月神色一凛,扬刀出鞘,对着那几人冷声说道:“要是想硬动手,先问过我的刀再说。”
那黑衣人一见她的刀,神色顿时一惊,奇道:“好刀!这刀怎么说都是法宝品秩,没想到竟然就在你这么个小武夫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既然你把这刀拿出来,那我可就连同它一并收下了!兄弟们,给我上!杀了她的,重重有赏!”
他身边的几名黑衣人也都是狠角色,一看就是刀尖上舔血惯了的,见到有宝物和赏赐,不仅不害怕,反而更加躁动起来。他们纷纷掏出刀剑,气势汹汹地对着顾三月,随时准备上前进攻。
顾三月看
着那如同饿狼的一群黑衣人,撇着脑袋,对女孩儿沉声说道:“你别怕,有姐姐在,在事情说清楚之前,你不会有事的。”
女孩儿见到有生的希望,莫名地十分信任眼前这个陌生人,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心神安宁了许多。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顾三月也冲上前去,把女孩儿留在身后,利落地拦腰一刀,顿时有一名黑衣人来不及躲避,只得用剑挡下。但是这一刀的力道极重,他顿时猛喷了一口鲜血,后退好远,狠狠地摔在地上。
有一黑衣人趁此机会一刀就捅向顾三月身体,却见她猛地以刀挑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改变方向。这一刀划破了她腰上的衣裳,还差丝毫就伤到皮肉了,万分惊险。
顾三月挑刀落地,赶紧弯腰躲过一刀,随即一刀刺出,一名黑衣人便被刺中了肩角,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她抽刀出来,鲜血淋漓。
只是短短两个回合,就有两名黑衣人受伤,那之前说话的黑衣人首领顿时也有点被吓到了。但是这女孩儿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他们花费了很大的心思,又追了整整一天,眼看就要到手,怎么甘心就这么放过?
那黑衣人首领咬了咬牙,眼神凶狠,从背后拔出一把长剑来,猛地冲上前来与顾三月厮杀起来。
这名高大的黑衣人首领与之前那几名喽啰就不一样了,他手中的长剑是一把上等灵器,而且修为也是三境,比起其余人战力强上了不少。
他自信与兄弟们合作默契,一定能够胜过顾三月一人。却哪知顾三月今晚正是舞刀到兴头上,却被他们打断,心中已是不悦,刚好就把火气全部撒在这一群黑衣人身上了。
顾三月丝毫不惧,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见到鬼物都会害怕的人了,走过一年的江湖路之后,她也参加过不少厮杀,这种场景,她能够冷静应付。
只见她眼观六路,每一个黑衣人的动向都在她的眼中,身形不断地在几名黑衣人之间周旋着,好似荷叶下的鱼,在莲蓬之间灵巧地穿梭。
不过又是几个照面,除了那高大黑衣人之外的几人又都纷纷倒下,要么是手臂受伤,要么是腿脚被砍,一个个地都躺在地上哀嚎,哭爹喊娘。
那一名高大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这么下去,估计自己也走不了。他倒也是个果断的主儿,立马就抛弃了那些地上的兄弟们,一个人拿着长剑,迅速地钻回了树林之中,逃跑走了。
顾三月看着他狼狈地落魄而逃的背影,不屑地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那些在地上哀嚎的黑衣人们,说道:“都还在干什么呢?你们家老大都跑了,还留在这里,找死呢!十息之内,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之中任何一人,不然的话,就永远留下来吧!”
那些黑衣人吓得失魂落魄,听到还有生存的机会,一个个地都来了力气,赶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拼了命似的往树林子里跑走了。
顾三月嗤笑出声,道:“我还以为他们受了多重的伤,一个个的躺在地上都像要死了一样,敢情还有力气逃跑呢!真是一群蟊贼!”
笑过那些黑衣人,她便转头看向身后的
女孩儿,只见她睁大着眼睛,一脸惊奇地看着顾三月,嘴唇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三月走向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别怕,他们都是坏人,姐姐帮你打跑了。放心,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儿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地看着顾三月,轻声说:“姐姐,你的刀法好厉害,和我爹都差不多了。”
顾三月被夸,得意地笑道:“姐姐刀法也还没学多少,还远得很呢。倒是你,你爹到底惹他们什么事了,害得你被他们追杀?”
女孩儿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说道:“我爹乃是江湖中人,以前走江湖的时候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也不认识他们。但是我爹做的都是匡扶正义的好事,他们一定都是坏人的!”
那些江湖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对错之分?
顾三月深知此理,知道不见得就是黑衣人的过错。但是这女孩儿哭得可怜,她就好言安慰了好几句,女孩儿才抽搭搭地止住了泪,情绪好些了。
见她逐渐冷静了下来,顾三月便问道:“话说你家在哪里呀?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那女孩儿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望着她,说:“我家里在东边的苏昌,今天被他们追了一整天,估计得跑去上百里了,要是走回去,得要好几天呢,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顾三月愈发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奇怪,你一个女孩儿,竟然能一口气跑了百来里?你怎么跑来的?”
女孩儿小心地说道:“我和姐姐一样呀,我也是修士,只不过身上没有防身的法宝,而且他们又人多势众,我打不过他们,因此就一直跑咯。”
顾三月讶异道:“修士?你竟然是修士?谁教给你的法门?”
女孩儿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当然是我爹呀,我当初还不想学呢,是他硬要教给我的。”
顾三月这才恍然道:“难怪,这就对了。既然你爹的仇人是修士,你爹也该是修士才对。”
女孩儿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说道:“我爹和他们才不一样呢,我爹比他们厉害多了,一只手就能全杀了他们。要是他在我身边,那些坏人才伤不到我!”
顾三月看着女孩儿天真的模样,笑道:“对对对,你爹肯定很厉害。那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在上路,怎么样?”
女孩儿点了点头,说:“好呀,姐姐你是好人,回家之后,我一定会叫爹好好答谢你的。”
顾三月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说道:“那就回去再说。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儿可爱地鼓起腮帮,说道:“我叫方鹤,天地方圆的方,白羽毛长脖子的鹤,姐姐叫什么呀?”
顾三月笑着回应道:“我姓顾,名字叫三月,一年十二月里的三月。”
方鹤大大方方笑道:“姐姐真好,我喜欢三月姐姐。”
顾三月略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笑了笑,说道:“走,我先带你回火堆边,我们在那边聊。”
方鹤轻快地点了几下头,答应道:“好!”
第五十七章:也是剑客
徐怀谷在火堆边,自然把顾三月和黑衣人之间的这一场厮杀看了个一清二楚。他自始至终没有对顾三月有丝毫的担忧,就是因为看出来双方的实力,那几个黑衣人境界低微,远不是顾三月的对手。
只是那个叫做方鹤的小女孩儿,虽然有一些修为,大约二境左右,却完全不知道如何使用,也不怪乎她会被那几名黑衣人追着跑了。
不过究竟是谁传给这小女孩儿法门,却又不教她仙家术法?徐怀谷觉得有点好奇。
顾三月带着方鹤回到了火堆边,徐怀谷还在火堆边的地面上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好像之前的厮杀不曾发生过一般。
还没等到顾三月把徐怀谷介绍给方鹤,方鹤远远地一见到有一个男子在火堆边,顿时惊得身子一哆嗦,害怕地抓住顾三月的手臂,指着他问道:“姐姐,那是谁呀?”
顾三月连忙解释道:“他是我师父,和我一样,都是好人,不是坏人,你不要怕他。走,我们过去吧。”
方鹤畏缩着不敢上前去,死死拖住顾三月,慌张地说道:“姐姐,我不能过去。”
顾三月觉得奇怪,问:“为什么不能过去?害怕他吗?放心,姐姐保证他是好人,绝不会伤害你的。”
方鹤依旧使劲摇着脑袋,无论顾三月怎么劝说,就是不愿意过去,急得顾三月连问了好几句,她才害怕地低声在顾三月耳边说道:“我爹说了,男的都是坏人,不让我靠近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他说,要是我靠近别的男人的话,他就不要我了。”
顾三月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看方鹤的样子,不像是傻子,难不成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接触过男人,所以才会这么想?
顾三月问她道:“你从小是在哪里长大的呀?除了你爹之外,就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吗?”
方鹤摇了摇头,说:“我从小就在家里长大,家在深山里,出去的话也有专门的人给我跑腿,所以一年到头,也出去不了几次。我在家里实在无聊,后来爹也觉得我这么一直待在家里不好,就把那座山和附近的土地买下来了,我就整天在山里面玩了,只不过还是不能出去。除了爹之外,就只有爹的一个徒弟和我比较熟了。但他对我不好,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一直很古怪。”
顾三月一头雾水,哪有爹把女儿这么关起来圈养的啊?不过这么说起来,她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别的男人,真是奇怪的一个人。
不过这么也就对了,方鹤虽然已经十**岁,但却一直和外人没有什么接触处,所以心思才单纯得像**岁的孩子似的。而且虽然有修为,却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更不懂如何拿来防身了,所以才会被那几个黑衣人追着跑。
顾三月想了想,只以为是方鹤的父亲害怕女儿被别的男人拐走,所以编出这么一个奇怪的理由来,便笑着劝道:“没事的,你爹那是说别的坏男人,我师父人很好的,不会害你的。而且现在大半夜的,不靠着火,多冷啊。放心,我们就在火边坐着,不会碰到他的,这样的话,就不算违反你爹的话。”
方鹤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疑惑地问:“真的嘛?”
顾三月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方鹤犹豫着打量了徐怀谷好一会儿,只见他单单只是躺在火堆边闭目养神,心中胆子也就大了一点。而且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几个男人的她,心中也有了点好奇。
最终,她还是小心地点了点头,于是她就在顾三月
的带领下走到了徐怀谷的对面,和他隔着火堆坐下了。
秋季的夜晚还是有凉意的,方鹤身子弱,之前就冷的不行,现在一坐下来,便赶紧把外面套着的一件湿袄子脱了下来,放在火上烤着,又揉搓着小手,对着手心里哈气取暖。
徐怀谷隔着火堆看着这女孩儿,只见她瘦得像一条柳枝,不过身子倒还算高挑。眉目间满是孩童的天真和幼稚,在这十**岁逐渐发育了的身体上看见这样的神情,徐怀谷总觉得有点别扭。
话说这女孩儿的父亲也是个怪人,竟然把这女孩儿从小与世隔绝地养起来。虽然不愁吃喝,但是终归失了正常姑娘的灵秀之气,实在可惜了。
徐怀谷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不去管她了。毕竟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徐怀谷自从走进江湖之后,就深刻明白这一个道理了。
火堆边,坐着的坐着,躺着的躺着,没人说话,林子里除了些秋虫的低微鸣叫之外,就是一片寂静了。
“方鹤!方鹤!”
远处悠悠地传来几声叫喊声,方鹤一听见,立马焦急地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那处,回应道:“徐哥哥,我在这里!”
徐哥哥?徐怀谷正在放松着,忙不迭地突然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随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前来找她的那个人也姓徐罢了。
他自嘲一笑,又睡了回去,只是还未躺倒,心中却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猛地一惊,顿时抽剑出鞘,一道剑气生出,直直对着顾三月飞去。
顾三月被徐怀谷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方鹤的手,往侧边一躲,只见那一道剑气精准地从顾三月眼前划过,竟然与另外一道从林间而来的剑气相抵消。
徐怀谷迅速一跃,身形稳稳地落在顾三月和方鹤的身前,此时短剑已经握在手中,他严肃地看着剑气传来之处。
顾三月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这竟然刚刚就是从鬼门关便走了一遭。要不是有徐怀谷护着,她现在已经被那一道不知名剑气给杀了。
此时她明白过来,那使出剑气之人,实力远不是自己可比的,于是赶紧拖着方鹤躲在了徐怀谷身后,惊惧地看着外面的林子里。
方鹤朝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喊道:“徐哥哥,我在这里,快过来!”
徐怀谷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冰冷,呵斥道:“闭嘴!就是你口中那姓徐的,差点杀了顾三月,你知不知道!”
方鹤一惊,呆呆地看着徐怀谷。顿时她满脸通红,眼眶中隐隐就有泪花闪现,竟然快要哭出来了。
徐怀谷没心思管她,看着剑气传来的那一处,冷声道:“我们与阁下无仇无怨,阁下为何出剑就要杀人?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可以好好谈,不过阁下要是还是想出剑,我奉陪到底!”
不久,树林子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白衣身影,是一名腰间系剑的剑客。他长眉阔目,眼神如炬,瞪着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徐怀谷。
那男子看了眼徐怀谷,语气不善地说:“就是你们,带走了方鹤?”
徐怀谷不屑地冷笑一声,懒得解释。
那男子见徐怀谷的冷笑,顿时怒上眉梢,唰的一声拔剑出鞘,雪亮的一把长剑在夜空中熠熠生光。
眼看厮杀就要开始,方鹤赶紧对着那人喊道:“徐哥哥,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跑来这里的,是他们救了我的命!”
那男
子这才一愣,怀疑地看了一眼徐怀谷和顾三月二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鹤,你快点说出来。”
方鹤害怕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小声说道:“是我今天早晨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山,想跑到镇子上去玩。结果在路上遇见了一伙黑衣人,看见了我就追我,说我爹和他们有仇,要把我抓起来。我害怕死了,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这里来之后,是顾姐姐把他们都打走了,救了我。我还和顾姐姐说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答谢她的,徐哥哥,你别错怪他们了。”
那男子听了方鹤的解释,顿了顿,这才有些尴尬地收起了剑,拱手说道:“刚才是我错怪各位了,实在对不起。是我太心急,方鹤是我师父的女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再也没脸见师父了。既然是二位救了她,我徐某人在此谢过。”
徐怀谷冷眼相观,一句话也不说,让这男子有些下不来台。
顾三月见了这一幕,知道徐怀谷不想给那男子面子,害怕再惹事端,赶紧打圆场道:“没事,现在方鹤还好好的,这就足够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现在我们相遇,也算是缘分一场。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说道:“徐松图,姑娘呢?”
顾三月亲切地笑道:“我叫顾三月。也还真挺巧的,我师父他也姓徐,他叫徐怀谷。”
徐松图看了眼脸色冷冰冰的徐怀谷,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没想到道友也和我一个姓,实在是凑巧。在下刚才多有得罪,请道友多多见谅。”
他倒也是个谦虚的人,这么一说,徐怀谷反而不好再发脾气了,不然也显得他太小肚鸡肠。只不过他依旧板着一副脸,点了点头,当做是听到了。
徐松图对着方鹤招了招手,方鹤便乖巧地走到了他身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徐松图焦急问道:“刚才的时候,方鹤没有碰到徐道友吧?”
顾三月古怪地看了眼他,摇头说:“没有,怎么你们都这么关注这件事情?方鹤刚才告诉我了,她一直都生活在深山里。你们从小把一个女孩儿与世隔绝地养起来,虽说衣食无忧,但也终归不太好吧。”
徐松图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一言难尽啊。这件事,我做不得主,只有师父能说,恕我不能告诉姑娘。”
顾三月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徐松图便邀请道:“道友一行人是准备去哪里?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前去我师父的山头玩一段时间。你们是方鹤的救命恩人,我和师父都应当好好感谢你们。到时候,谢礼自然也会备上。”
顾三月正是赶路赶得无聊,又觉得方鹤还挺有趣的,便问道:“你师父的山头在哪里?”
徐松图道:“在距离此处一百二十里的苏昌,最近那里很热闹,你们要是去的话,一定会很好玩的。”
顾三月想去,便抬头央求着徐怀谷道:“师父,我们去苏昌玩一玩嘛?这都在飞鱼洲赶了一年的路了,而且我看过地图,苏昌也是我们前去新雨宗的必经之路,我们就去那里停几日,好不好?”
新雨宗?这个名字在飞鱼洲的东南角可不陌生。徐松图听到这个名字,赫然一惊,顿时又偷偷瞟了几眼二人,悄悄把二人的去向记在了心里。
徐怀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也行吧,赶路的事情也不那么急。那我们就在苏昌停留一个月,等你玩够了,再继续赶路。”
顾三月喜得都要跳起来,眉眼弯弯笑道:“师父真好!走咯,玩去喽!”
第五十八章:古朴小城
夜色黑沉,林间有秋虫在低声鸣叫着。月色皎洁如水,银光洒下,满地像是穿上了一件白色纱衣,朦胧而美丽。
在徐松图和方鹤的邀请之下,徐怀谷和顾三月一起踏上了前去苏昌的路。
徐怀谷仔细探查过了徐松图,凭着当时那一道剑气的威力,估算出来他大概是四境的实力。
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有这四境的修为,在像惊羽国这种小国家里面,几乎算得上是举国难遇的天才了。毕竟可不是谁都是天生剑胎,就算是左丘寻,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才五境而已,徐松图只低她一境,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徐怀谷今年二十岁,却是六境巅峰的修为,这就另说了。整座中域都难得有几个人修行如此之快,更别说徐松图了。
这也无怪乎他当时竟然敢直接对着顾三月出剑,想来是太过高傲,根本就没有把荒野中的顾三月放在眼里罢了。不过徐怀谷与他相抵消的那一剑,只用了和他差不多的实力,因此徐松图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徐怀谷的真实境界。
事实上确实如此,徐松图还在心中暗暗揣测着徐怀谷的境界。
他想着,既然徐怀谷的剑气能与自己相平,那也一定是四境甚至以上了。但看徐怀谷的年轻样貌,徐松图最多只敢把他想到四境,连五境都不敢去想。只不过那个一口一个叫他师父的顾姑娘,看起来年龄比起徐怀谷还要更大一些,难不成徐怀谷是那通晓驻颜之术的修士?看起来只是二十来岁,其实真实年龄已经大了好几十岁?
无论是哪个可能性,徐怀谷都很不简单,徐松图不敢轻慢,因此之前才会那么快就认错道歉。这件事情,还是留到见到师父,问过他之后再说吧。
惊羽国是一个很小的国家,战战兢兢地夹在两个大国之间。这两个大国,就和大余国差不多大小,只是这惊羽国,国土大约只有大余国的十分之一罢了。它夹在两大国的缝隙之间生存,可谓处处都要胆战心惊。稍有不慎,就要被不满意的一方吞并。
而苏昌城,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中的普通小城。
小国中的小城,自然平平无奇,只不过徐松图却说了,这座小城最近来了很多修士,很是热闹。
顾三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徐松图便颇为自豪地说,是他的师父要在此地开宗立派,因此要选一些长老和门下弟子一类,许多人前来一试身手罢了。
徐怀谷听到有人要开宗立派,这才有了兴趣。大宗小宗他都见过了不少,只不过这开宗立派,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据徐松图所说,他的师父乃是一名七境修士,在惊羽国中混迹江湖一辈子,无论是皇家、正道、还是江湖上的野修,他都认识不少,在惊羽国的江湖中号称无敌手。此时他已经五十有余,没了奋斗的目标,厌倦了江湖生活,便想着找个地方安静地修养下来。
只是这一辈子刻苦领悟的本领却不能轻易丢掉,兴起之余,他就想着不如寻一座山头,开宗立派,也算是有一个传承,将来后世的人都还能记得自己。
其实像惊羽国这样的小国,能有一名七境修士开辟的宗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国家是不入流的小国,宗门也是不入流的小宗,倒也般配。
想到宗门的选址,徐松图的师父就记起以前走江湖的时候路过的苏昌来。
这个叫做苏昌的小城乃是建立在水边,一条大河从城边流过。
河流下游不远处,水流绕了一个弯,朝着相反的方向流去。就在这河流的转角处,恰好有一座山峰耸立其间,山清水秀,环境优美,正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像这种有山有水的地方,一
般来说,灵气比较充裕。他仔细考察过一番之后,就决定在这里开宗立派了,这就是事情的来由。
一行人走的速度不算慢,于是大约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他们便远远地看见了一条宽阔大河出现,在那河水之畔,有一座古朴的小城坐落着。
小城依山傍水而建,清一色的灰砖黑瓦,远远看去,像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和谐而安宁。
徐怀谷看着这苏昌小城,心间舒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感觉到头脑清醒,而且身体之间的灵气运转地似乎更加流畅,果然是一块灵气宝地。
忙碌着走了这么远的路,顾三月也有些疲倦了,但是看见这座隐匿在山间的小城的一刹那,她似乎被这和谐的氛围所打动。顿时觉得没有白来,心情好了许多。
徐松图远远指着那一座城,笑着给众人说道:“那就是苏昌古城了,是不是很美?当年师父和我看见这座城的时候,就是这么觉得的。因此都有了留意,这宗派就准备建在这里。”
随即,他又看向河流下游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峰,指着那里说道:“那就是宗门祖师堂所在的山峰了。这座山本名叫做白凉山,师父现在就在山头上,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比如祖师堂的选址和建造,宗门平日里弟子讲学和修炼的地方,各类法门和法宝存放之所,都需要郑重挑选。因此我们这几天只能在苏昌城里住下,等过几天居住的房屋修好了,再带你们去见师父,顺便在山头上游玩,行吗?”
顾三月心里喜滋滋的,自无不可。但她还是看向了徐怀谷,见到徐怀谷微微颔首,她这才开心地说道:“好,我觉得好极了。”
她歪了歪脑袋,又问:“对了,苏昌城里有没有好吃的东西?或者好玩的地方,都行。”
徐松图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没想到顾姑娘身为武夫,也喜欢这些世俗的东西?告诉你,要是换做别的一心只有修炼的修士,可不一定知道苏昌城里好吃好玩的地方。但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平日里闲着无事的时候,就爱在城里溜达,也算是知道了几处有意思的地方。这几天就带姑娘一起逛逛苏昌城,如何?”
顾三月高兴地点了头,方鹤听了也心动,便求道:“徐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玩呀?我从来都没有玩过那些东西。”
哪知轮到方鹤一说,徐松图的神色突然就严肃起来了,他认真地说:“不行,鹤儿,你要听话。今晚我就送你去师父身边,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山里面,我改天给你带好吃好玩的回来。”
方鹤委屈着脸,嘟起嘴巴,可怜兮兮地垂下了头颅,幽怨地说:“好吧。”
顾三月奇怪地看着徐松图,为方鹤打抱不平道:“为什么不能带她一起去呀?就算你师父催促得紧,那我们就今晚去城里玩一夜,明天就回去了呗,这有什么关系?”
徐松图固执地摇头,说:“不是我不想带她去玩,而是真的不行啊。顾姑娘,请你相信我,我和师父也是有苦衷的。这件事情师父如果愿意说,你一定会知道,请不要再为难我了,我必须要确保鹤儿的安全。”
顾三月讨了个没趣,不好继续问下去,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继续前进,快到苏昌城门口的时候,人就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有一名裹着灰布头巾的青年汉子在城门口坐着喝酒,一见到徐怀谷一行人想要进城,便站起了身,远远地喊道:“诶,要进城的几位,请先在我这里登记一下吧!”
原来那是个青年汉子喝醉了酒,眼神朦胧,看东西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所以并没有看清徐松图,只当是外人
徐松图皱了皱眉头,走近过去,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以前我进城的时候都不用的。”
那汉子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便疑惑问道:“怎么,公子以前来过我们苏昌?”
徐松图一直走到那汉子面前,那汉子摇了摇脑袋,睁大眼睛看了徐松图许久,这才认出他来,顿时讶异叫道:“呀,这不是徐仙长吗?哎呀,我这真是老糊涂了!”
他的酒顿时就醒了,连忙把徐松图迎进了城门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徐仙长,我这喝多了酒,眼睛花了,所以没认出您来,您别介意。”
徐松图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又问道:“怎么现在还搞了些这盘查的东西?我记得以前的时候没有吧。”
那汉子就解释道:“徐仙长,您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苏昌了,所以这苏昌城里有了些变化。”
“因为方仙长不是要在我们苏昌开宗立派嘛,我们苏昌都沾了光,咱们那位皇帝大人可重视得很。因此就在前天,派了一队官员过来,要协助方仙长建好宗门。”
“他们来了之后,就说现在苏昌城里进来了许多江湖人,鱼龙混杂的,不好。这不为了方便管理,就派我前来城门口,进城的人都要登记姓名和来历。”
徐松图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
这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他并不打算纠结于此。说罢,他便抬脚就要进城。
那青年汉子知道他就是那建立宗门的方仙长的徒弟,不敢阻拦,自然也不敢拦他的朋友,因此徐怀谷等人借此顺利地进了城。
只见进城之后,周围没多少店铺,街边的大多都是二层楼的小房子。尽管也有些卖包子馄饨的小铺子,但也都是在自家的屋子前,都是个人的经营,没什么大的产业。
这就是最质朴的商业,在这座山间的小城里,演绎得淋漓尽致。仿佛亘古以来,就从未改变过。
而在这街上,果真如徐松图所言,徐怀谷见到了许多各色各样的修士。
这些修士里,有那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有那背剑背刀的汉子,也有衣裳华美的女修士,更多的是十几岁的少年男女,在他们爹娘的带领下,前来碰运气的。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非常的普通。
有那七八十岁高龄的老头子,也还只是三境修为的。有那浓妆艳抹的女修,实则连稍微贵一点的首饰都没有的。他们都是想要加入这一座宗门的,他们想拥有更好的前程,哪怕希望渺茫。
徐怀谷看过了这些人,心中莫名有些惭愧。
每次见到这些世俗的普通人,他都会想到自己。
他们没有多少修行的资质,也没有贵人相助,甚至可能连惊羽国这样的小国都从未出去过,所以如此普通,普通到如同大海里的一滴水,没有半点突出之处。
可是徐怀谷不一样,他出生在镇压墨龙的阵眼青岭,生来天资极好,又是那天生剑胎。一路走来,又有孙祥、邓纸鸢、谢卿云等人相助,若是不好好修行的话,似乎对不起上天对自己的偏爱。
可是邓纸鸢曾经又说,要是自己不愿意修行,就安安静静地找一个地方生活,老去,也半点不差。
究竟哪一种生活,才是对的呢?
这种事,不该是他现在应该思考的。他现在的目标,是要完成左丘寻的遗愿之后,尽快回到东扶摇洲去,把自己的亲人朋友带出那一座牢笼。
想着想着,徐松图突然停下了脚步,徐怀谷也跟着他停下,一座古朴的宅子出现在了眼前,这便是徐松图在苏昌城的居所了。
第五十九章:三月的心
这间古朴的宅子与苏昌的其他房子有些不同,虽然年代久远,但却保存得很是完好。而且这间宅子坐落在苏昌城的东南角,环境清净,没什么人经过,挺适合居住的。
徐松图把一行人迎入宅子之后,给几人烧水倒了茶,天色就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下来了。
他对着徐顾二人说道:“天黑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带着方鹤回山上去,二位就在寒舍暂居一下吧。明早的时候,我就会回来,到时候带着二位在苏昌城转转,如何?”
徐怀谷和顾三月都点了点头,于是徐松图就在方鹤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对她说道:“该走了,师父该担心死了。”
方鹤委屈着小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顾三月瞧见了,便笑着安慰道:“没事,再过几天,姐姐上山来陪你玩,总好了吧?”
方鹤想了想,说:“那我回去要催催我爹,让他快点把屋子建好,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早点上山来了。”
顾三月笑着道:“好,但也别太为难你爹了。”
方鹤使劲点了点头,与顾三月挥手作别,徐松图便带着方鹤离开了这间屋子,去往那一座即将建成的宗门所在的白凉山了。
这间宅子还挺大的,夜晚很是安静,顾三月在宅子里四处转了转,瞧见了前院里有一座水井,便打了一桶水上来。
她伸手进去摸了摸,只觉得井水冰凉,微微抿一小口,唇齿之间满是清香甘冽,不禁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这灵气充裕之地的水。
顾三月心情正好,又搬了一个小椅子,给自己盛了一碗凉茶,坐在了前院的草地上,抬头开始赏月起来。
现在正是九月初,今晚的月亮好似一把弯弓,天空之中万里无云,星辰就像棋子一样散落在天边各处,眨着调皮的眼睛。徐怀谷也搬了一张椅子,走了出来,落座在顾三月身边,和她一起看向天边的月亮和星辰。
徐怀谷一来,顾三月就赶紧跑回了房间里,给徐怀谷沏了一碗茶,递给他,笑着吆喝道:“师父,请用茶咧!”
徐怀谷半笑着看了她,接过茶碗,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顾三月,你变了好多。”
自己变了?
顾三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心中莫名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小心地问道:“师父,我哪里变了呀?”
徐怀谷见到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说你啊,变了确实是变了,但却是变得好了,这么紧张干什么。”
顾三月这才把那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略微轻松了些,问道:“那师父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变了?”
徐怀谷回想着以前的事,说道:“还记得你我相遇时候的样子吗?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坚强的女子,有自己的执着,有自己的追求。那个时候的你,为了心中的目标,不惜走上扶摇宗前去要个说法,要我说,这份胆识,就算是在我见过的诸多人里,也是极少有人有的。”
“但是你看现在,除了练拳练刀的时候,你倒真像个小女孩
子似的了。”
说到这儿,徐怀谷不禁莞尔一笑,道:“你现在叫我师父的语气都像是在撒娇一样,还老是喜欢用一些‘呀,咧,咯’之类的语气词,有时候我听起来,也真觉得好笑。年纪都比我大来着,还这样说话。”
顾三月羞得有些红了脸,低声说道:“师父是不喜欢这样吗?”
徐怀谷既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喝了口茶,不平不淡的说道:“都好,随便你。”
顾三月嘟着嘴巴,“哦”了一声,便也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残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道:“师父,你说天上的月亮和太阳,一直相互追逐着,却永远都见不到彼此,会不会孤独呀?”
徐怀谷笑道:“那我哪里知道?你师父我也不是万能的,我不知道的地方还多了去了。平时你问我的一些关于修行的东西,我都不敢随便教你,害怕会误了你。至于太阳和月亮,那就更加不知道了。”
顾三月点了点头,又问:“那师父,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呀?”
徐怀谷说道:“有啊,当然有。不是和你说过吗,修士只有十二个境界,只有突破到了十二境飞升境,才可以飞升仙界的。”
顾三月歪着脑袋,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又问:“那飞升之后的神仙,还能和我们讲话吗?”
徐怀谷摇头道:“那可不行,仙界自有仙界的规矩,若是飞升成仙,就必须得斩断在俗世的缘分了。从来没有听说哪位飞升仙界的神仙,还能和原先世界的人说话的。就算是最些微的一点联系,也不行。”
顾三月皱起了眉,说道:“那他们不会无聊吗?只要飞升,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朋友了,那仙界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我们地上这里好玩呢。”
徐怀谷点头,附议着说道:“是啊。你说,我们修士修一辈子的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对我而言,修道就是为了能保护好我的亲人和朋友们。这就是我修道的意义,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能飞升仙界的话,就算是能长生,我也绝对不去。”
顾三月眸子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地看着徐怀谷,笑着说道:“师父,我觉得你好厉害啊。”
徐怀谷也笑道:“开玩笑,你当你师父是谁。在同一辈年纪的修士中,难得有你师父的敌手。”
顾三月摇了摇头,满不在意地说道:“师父,你在吹牛。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中域那么大,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不信咧。”
徐怀谷也毫不在意,只是笑道:“我就说说,不信就算了。”
夜晚的风缓缓吹过来,吹得身上冰凉冰凉的,很是舒爽。
顾三月躺在椅子上,任凭着风吹过来,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朦朦胧胧的睡意逐渐涌上了心间,于是她就这么安静地睡着了。
当第二天清晨的暖阳柔和地洒在她的身上的时候,顾三月才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着远处那一抹将出的艳阳,顿时意识到自己昨夜竟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不禁有些害羞懊恼。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身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还坐了一个黑衣男子,正直直地看着她。
顾三月顿时心中一惊,赶紧跳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低头说道:“师父,昨夜太困了,坐着都睡着了,起床太晚,你别怪我。那个练刀的事儿,今晚我一定会补上的,绝不少练一刀。”
哪知那男子顿了一顿,却哈哈大笑起来。顾三月先是奇怪,后又觉得这笑声似乎不太像徐怀谷,便抬头去看那男子,顿时脸羞得通红。
那黑衣男子哪里是徐怀谷,明明是昨天走了,今早清晨回来了的徐松图。
顾三月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两声,奈何脸皮薄不争气,耳根子都快红透了,又气又急,干脆一跺脚,赶紧对着房间的方向就冲了进去。
徐松图见她如此,便喊道:“顾姑娘,去哪里呀?不是说好了,今天带你去苏昌逛一逛的吗?”
顾三月脚步不停,羞恼地回道:“等会儿再说,我要先找到我师父。”
徐松图连忙提醒道:“你师父已经走了!他刚刚还叫我转告给你,他要一个人去白凉山里走一走,说是明天再来苏昌玩,要你今天和我一起走就行了。”
顾三月脚步一顿,有些害怕地问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徐松图困惑地看着顾三月害怕的神情,说道:“是啊,顾姑娘。你的神色怎么有些不太对,怎么了?”
顾三月心中不安,连忙把害怕的神色收了起来,摇头说道:“没有,没什么,你看错了。”
说罢,她赶紧走进屋子里,关上了门,站在门口,皱起了眉,心中再度不安起来。
她在害怕,害怕徐怀谷这是要丢下她,一个人上路去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又开始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了徐怀谷不高兴。但是思索了许久,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过了好半晌,直到徐松图开始催促她,她才重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色凝滞,低着头走到了前院徐松图身边。
徐松图见她闷闷不乐的,心中也是疑惑,问道:“顾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夜住在这里不习惯?”
顾三月愁着脸,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师父不在我身边,我心里难受。”
徐松图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劝她说道:“没事的,顾姑娘,今早徐道友已经和我说过了,他就只是去看看白凉山,估计晚上就该回来了。若是姑娘实在思念的紧,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白凉山找他也可以。”
顾三月想了想,摇头说道:“算了,师父要是想丢掉我,肯定是我做的不好,不配做他的弟子了。既然他说会回来,那我就在城里等他就好。”
徐松图微微一笑,说:“顾姑娘如此好的人,徐道友怎么会不喜欢呢?那今天,就请顾姑娘允许我尽一点地主之谊,带你好好玩一天吧。”
顾三月点了点头,于是徐松图做了个虚请的手势,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出了这间宅子,前去苏昌城的热闹之地了。
第六十章:苏昌故事
九月的山间小城,阳光正明媚,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一丝热度,全都增添给了山间的美景,正是一个秋天的好天气。
小城上,行人不多,但是每一个行人都好似相识颇深一般,走不远几步路,便会碰见自己的熟人,于是就该停下来唠嗑几句鸡鸭鹅犬,瓜果蔬菜之类的琐碎小事了。
苏昌城的正中心有一条小河流过,这并不是那一条经过苏昌的大江。事实上,那一条大江还在城北一里处,这只是一条流入大江的小河罢了。
小河边的一座低矮石桥上,顾三月和徐松图缓缓并肩走过。
脚底的河水离着石桥很近,伸手就能碰到,顾三月走在桥上,远处看来,若是不留心注意的话,就像是走在了水上一样,很是有趣。而也是在这一座桥附近的河岸边,便是苏昌城最繁华的地段了。
说是繁华,和兴庆、淅城此类的大城自然没有办法相比,只不过这一块小小的地方,也是小城人们的休闲娱乐之地了。此时正值清晨,没多少人在河岸的商铺里玩,要到晚上的时候,这里才会热闹起来。
徐松图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铺子,那里正浓烟滚滚地冒出来。
他笑着说道:“别看那里不好看,但是却是一家老店了。我们就去那里吃早点吧,那里的铁板烧,几乎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铁板烧,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顾三月微微点头,和徐松图一起走进了那一家烟雾缭绕的铁板烧铺子里。
那间铺子的样貌很是寻常,甚至算得上是不好。桌子和椅子上积了年代久远的一层油,而且也没有几个客人,倒是有一个流着鼻涕的五六岁孩子在门口折纸蜻蜓玩。
徐松图毫不避讳,走上了前去。那站在店门口一片烟雾之中的汉子一瞧见徐松图,就像是活人见了神仙一样,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笑着招呼道:“哟,这不是徐仙长嘛!好久不见你,今儿个又来了哈!”
徐松图开怀一笑,答道:“那还不是馋你这里的铁板烧了。几天不尝,心里痒痒的,很不是滋味呀!”
那店老板憨厚一笑,又惊奇地看着徐松图身边的顾三月,问道:“徐仙长,这位是?”
徐松图答道:“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还是第一次来苏昌。这第一顿饭就在你这里吃的,你可得上点心做,不然要是人家不满意,岂不是给苏昌丢了面子。”
店老板把顾三月上下打量了几眼,豪迈地笑道;“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我老牛做事你还不清楚啊,我做这铁板烧二十好几年了,哪有不满意的客人?今儿个刚好王胖子给我送了两条江里钓上来的鲜活鲫鱼,这就做给二位吃,保管好吃!”
徐松图笑着答应下来,带着顾三月走进铺子里,也不嫌不干净,随意挑了一个座位便坐下了。
顾三月是吃过苦的人,这些东西自然不在乎,于是她也就和徐松图相对而坐,看着那汉子熟络地从后厨里拿出了两条鲫鱼,抽了一把刀,三下五除二便把鲫鱼开膛破肚,整理好了。
随后,他提了一桶门口河里的水,把那鲫鱼用水洗过了几遍,就重新钻进了那一片烟雾之中,去做铁板烧去了。
门口那个折纸蜻蜓的孩子似乎有些呆呆的,一直专注着手上的折纸,他的父亲在一边忙里忙外,他也连一眼都不看。
顾三月看着那孩子,徐松图见她视线所指,便说道;“那孩子也是可怜,娘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出了
好多血。后来好不容易要生出来了,结果又被脐带缠住了脖子,当时没处理好,这不一长大,智力就有些不正常。之后,他娘就因为身体虚弱去世了,只剩下这孩子爹,一手把他拉扯大。”
顾三月心里不太快活,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徐松图又说了些其他关于这小城里的事情,顾三月一一点过了头,不久,那汉子就端了两碟新鲜出炉的烧鱼出来了。
把那烤鱼递给徐松图之后,汉子有急急忙忙跑进了烟雾里,再次拿出了两碟堆得满满当当的铁板烧肉来。
他把那烧肉也放在了徐松图和顾三月的面前,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犹犹豫豫着说道:“那个……徐仙长啊。方仙长不是最近要在白凉山上修建一座宗门吗,我寻思着能不能也把我这孩子弄进去?虽然平时看起来,他有些呆呆的,但其实这孩子早慧得很,说不定能有修道的天赋。要不您给看看?”
徐松图苦笑了一声,说:“老板,这你可就是为难我了呀。那宗门挑选弟子一事,我做不得主的。要是你的孩子有修道的天赋,就算是不说,我们也得请他进去。只是若是没有天赋的话,就算是我,也不能违背规矩说把他带进宗门啊!”
那店老板有些急了,又说道:“这不您还没看吗?要不您给看看,说不定真有天赋呢?”
徐松图拗不过他,就对着那孩子说道:“孩子,你过来,我帮你看看你的根骨。”
那孩子头也没抬,痴痴地望着手中的纸蜻蜓,眼中别无他物。
店老板汉子心急如焚,语气加重了几分,对着那孩子喊道:“狗蛋儿,听话,赶紧过来,给这位仙长看看!”
那孩子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这边,眼神阴暗得完全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倒像是一个刀尖舔血的刺客。
只不过他的脚步,却完全没有因此动弹。
那店老板是个急性子,此时一见那孩子如此没有礼貌,不禁怒了,当即冲上前去就抓住他的后衣领,狠狠给他甩了俩耳光,骂道:“叫你给仙长看看资质,还敢如此放肆!我养你这么大,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爹!”
说罢,手又从身边随手抄起了一根竹鞭,狠狠打在那孩子的屁股上。
竹鞭呼呼作响,那孩子挨了这么重的打,竟然一声不吭,死死咬紧着牙关,眼神依旧如一头恶狼一样看着徐松图,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这种眼神,哪里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做到的?
顾三月心中不忍,忙说道;“快别打了,不就是看修道资质吗,我也稍微会一点,我来看。”
那店老板这才停下了竹鞭,惊奇地看着顾三月,说道:“姑娘也是修士吗?”
顾三月答道:“姑且算是吧,反正看修行资质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店老板如获至宝一般看着顾三月,连忙改了笑脸,说道:“那就多谢仙长了!狗蛋儿,快去,给这位人美心善的女仙长看看资质!”
说罢,他放下了那孩子。谁知那孩子刚一落地,便恶狠狠地瞧了一眼顾三月,顿时拔腿就往街道上跑走了。
店老板傻了眼,想要去追,奈何店铺还在这里,需要有人看管,只得愣了一愣,再骂道:“这死不听话的家伙!跑吧,跑了就别回来了!”
他生气地跺了跺脚,再看向顾三月和徐松图,苦着脸说道:“二位仙长,这……这孩子不听话,给二位惹
麻烦了。害,糟了仙长们的心情,这顿饭,就当做是我请你们的吧,权当是给仙长们的赔礼。”
徐松图笑了笑,说:“吃饭哪能不给钱呢?我又不缺饭钱,老板你也不必如此拘谨。”
说罢,他从身上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那汉子说道:“不用找了,给那孩子多买点肉吃,和他好好说说话,别动不动就打孩子了。”
汉子受宠若惊,那腿脚就像是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走不过来去接那银子。
顾三月劝道:“店家,我们既然在你这里吃饭,又不缺这钱。你不要我们的银子,是把我们当做那街头讨饭的乞丐可怜我们,还是把我们看做那恃强凌弱的恶霸害怕我们?”
那汉子顿时一惊,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全苏昌的人都知道,这位徐仙长的脾气那是最好最好的!我们都很尊敬他,何来这么一说?”
顾三月微微笑道:“既然是尊敬,那就该收下这银子。”
汉子这才明白过来,心中一股暖流顿生,感激涕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许久,才说道;“我们苏昌能有二位这样的神仙人物大驾光临,真是苏昌的荣幸啊!”
汉子颤抖着手接下徐松图的银子,说道;“这银子我会好好珍藏下去,作为传家宝,一直流传下去的。”
徐松图哈哈大笑,道:“些许银子,满是污秽,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用了吧。我坚持要给你钱,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修士和你们凡人,并没有多大区别。依旧是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自然吃饭也要给钱。像你那个孩子啊,我瞧着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却是是个早慧的孩子。你只要平时多多劝导他向善,将来福气不会小的,没必要一定要做修士。”
那店老板连声称是,徐松图又吃了几筷子,便和顾三月一起与那店老板作了别,去往别的地方了。
走在路上,顾三月有些心事重重的,徐松图看出来了,便问道:“顾姑娘这还是在想之前那家铁板烧店铺的事情吗?不妨告诉姑娘,天底下这样的家庭多了去了。没必要为他们感到惋惜,该有的都会有的,不该有的也不会再有了。”
顾三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
这下子徐松图困惑了,说:“那姑娘在想些什么?”
顾三月便问道:“这里附近有没有什么卖小玩意儿的铺子之类的?我想给师父买个礼物送给他。”
徐松图愣了愣,笑道:“你师父能看上这些世俗小东西?提前说好,这苏昌只是个小城,可没有什么法宝符箓卖。”
顾三月听出他话里对徐怀谷不善,便赶紧反驳道:“哪有?我师父倒是和你有些相似,明明那么高境界的人了,偏偏就是喜欢这些个俗世里的小东西。要不是他不在,若是今天一起来了铁板烧的铺子,还不知道要闹出怎么样的事情来呢!”
徐松图脸色有些发红,不好意思,说道:“那看来是我错怪徐道友了。只是这苏昌城里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把戏儿能送的出手的,顾姑娘还有别的选择没?”
顾三月为难起来,却突然想到一物,最是徐怀谷所喜爱,顿时有了主意,说道;“那酒呢?酒总该有地方卖吧?”
徐松图笑道:“原来徐道友也喜欢那东西。苏昌哪能没有酒呢,说起来,苏昌的酒还是附近很出名的!我这就带你去清月斋,那里的酒最是上好!”
第六十一章:难断之事
清月斋是苏昌的一家老酒坊了,世世代代传下来,都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苏昌城的人们只记得,好像从爷爷的爷爷开始,这一座老酒坊就已经是苏昌最负盛名的酒坊了。
只不过如今的清月斋,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徐松图和顾三月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巷,逐渐靠近了一家老旧的房屋。那间看起来与其他房屋并没有多大区别的屋子就是清月斋了,之所以取了个这么文雅的名字,还是据说以前惊羽国有一位有名的诗人在此饮酒过后,赞不绝口,所提的名字,至今那一块“清月斋”的匾额还悬挂在大堂之上。
顾三月还没靠近那一间屋子,就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似乎有吵闹的声音传过来。随后,就是陶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徐松图自然也察觉到了,因此他有点惊讶。听这声音,好像是酒坛子砸在地上的声音,这是有人在酒坊里面闹事?
想到这里,徐松图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小城里的人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说有人闹事的话,就只能是那些所谓慕名前来想要加入宗门的江湖人氏了。
只是这宗门乃是徐松图师父的基业,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小城鸡犬不宁,那可不就是在败坏宗门的名声?这种事情,徐松图不可忍。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那间屋子里,顾三月紧随其后。
一进屋子的大堂,顾三月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地面上一片狼藉,既有酒水,也有破碎的酒坛子,很是杂乱。而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名男子背对着门口,正在大声喧闹着,似乎对着角落在呵斥。
那男子气得身子都在颤抖,语气也很是不善,徐松图见状连忙走了上去,问道:“易叔,怎么你家酒坊里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有人在里面闹事?若是有人闹事,尽管告诉我,我绝不轻饶他!”
那背对着门口的男子被徐松图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来,见是徐松图,顿时一惊,眼珠子一转,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不劳仙长费心。”
原来这男子就是易沉,是这清月斋的主人。
他一见到徐松图,眼神就有些惊慌了,又往角落里走了几分,好像是在遮掩着角落里的什么东西。
徐松图好奇,又走上前去,问:“真的没事吗?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似乎听见这里面有吵架的声音。还有,你这酒坊里怎么被砸了这么多酒坛子?”
易沉低头思考了一瞬,有些慌慌张张地说道:“没,那一定是仙长听错了。至于这酒坛子嘛,是我今天手滑,不小心打碎的,实在是可惜了。我等会就收拾干净,没什么大事的。”
这演技也太拙劣了一些,徐松图没搞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愿意离开,于是他装着看酒,继续向屋子里面走去。
易沉就一直站在那角落上,盯着徐松图的脚步。
徐松图指向了一坛子酒,问道:“易叔,这酒怎么卖?”
易沉站着没动,慌张地说道:“二两银子一坛,若是要单卖,那就十枚铜钱一两。徐仙长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仙长了,如何?”
徐松图摇了摇头,说:“我不怎么喝酒,在你这里买酒是要送人的。易叔,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这里最好最贵的酒是哪一种吧。”
易沉神色顿了一顿,指着酒架上一坛红色陶瓷坛子的酒,说道:“就那个,那个最好,十两银子一坛,仙长就直接拿去吧。”
徐松图凑到
那酒坛子面前去,闻了闻,皱眉说道:“易叔,你确定这酒就是最好的?我记得你最好的酒应该藏在酒窖里头吧?我自己喝也就罢了,关键我买酒是送人,那人喝酒挑剔的很,要是酒不好,这可不是坏了我和人家的交情吗?”
易沉皱眉为难起来,徐松图趁机又说道;“易叔,要不你带我去酒窖里看看?放心,无论多贵的酒,我都买下来,我这个钱还是出得起的。”
易沉咽了口唾沫,神色很是为难。
此时徐松图已经走到了易沉身前不远处了,他伸长脖子往那易沉身后看了看,问道:“易叔,你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呀?那是什么?”
易沉脸色涨红,正想要狡辩,突然一下,他的身后猛地跳出了一个红衣的身影,一下子就跑到了徐松图的面前来,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徐松图之前还以为易沉是想要遮掩什么东西,哪知这遮掩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活人,也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遇事冷静,此时一张面孔还是波澜不惊,于是就显得很是高深莫测一样。
待得徐松图仔细去看,才发现那红衣身影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生得桃腮杏眼,脸是圆圆的,红扑扑的像是一个苹果,此时和徐松图凑得很近,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徐松图连忙问道:“易叔,这位是?”
易沉看着冲出来的小姑娘,脸色发黑,没好气地说:“是我女儿,叫易微澜,今年十四岁了。”
易微澜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示意易沉说得对。
徐松图这下子有点犯迷糊了。既然是易沉的女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他之前为什么要把易微澜藏着不给自己看见?
这父女二人到底在玩些什么花样?
徐松图直截了当就问易沉说道:“易叔,既然是你女儿,你刚才为什么要把她故意藏着不给我们看见?”
易沉见徐松图捅开天窗说亮话,就叹了口气,说:“唉,该来的还是要来,真是天要断我清月斋的传承啊!”
徐松图更加迷惑了,问:“这话从何讲起啊?”
易沉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道:“唉,还不是你们要修建宗门惹出来的事。”
“我们清月斋从祖师爷传起,一路传到今天,都是靠着家族香火的世代传承,如今已经有四百多年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家也不缺钱,本来想着招一个上门女婿进来,帮着我们易家经营这一座酒坊,我们易家的香火也就不算在我这一代断了。可是……”
他痛心疾首说道:“可是我这女儿,却从小就喜欢些弄刀弄枪的玩意儿。以前的时候还小,我也没怎么在意,不管她,哪知到现在,天天就知道想着武艺,对酿酒半点心思的都没了。就到最近,方仙长不是要在白凉山建一座宗门吗,我这女儿就想要上山去做宗门里面的人。我早就听说过,进了仙家宗门的人不可以再与世俗有过多的联系了,要是我这女儿上了山,我死了以后,清月斋还怎么经营下去啊!”
易微澜鼓着腮帮,不悦地看着她的爹易沉,说道:“爹,你找个徒弟不就得了呗。以后这酒坊归那个徒弟,总可以开下去了吧?”
易沉睁大了眼睛,愤然看着易微澜,坚决地说道:“不行!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要是拱手让给了别人,叫我怎么有脸去见易家列祖列宗啊!微澜,这绝对不行,我们易家的手艺,不能传给外人!”
易微澜也生气了,她年纪不大,却颇为老练地说:“你不是说要招一个
上门女婿吗?你就收一个徒弟,大不了我和他成婚就是了,这样他就不算是外人。反正我就是要上山修行,爹你是拦不住我的!”
易沉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声道:“胡说!女孩子成婚一事,岂能是这么草率的!再说,你上了山去,还怎么和你丈夫相见?”
易微澜满不在意,说:“不见就不见呗,反正就是一个名分上的而已,又不是真的嫁给他。我要嫁就要嫁山上的修士,才不会嫁给俗人呢。”
易沉脸色铁青,指着易微澜,声音气得发抖,道:“你……你,易微澜,我真是白养你了!”
徐松图看着这父女二人的闹剧,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便说道:“易姑娘,这上山修行一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你想上山就可以上去的,得要资质合适才行。”
说到这,易微澜得意地笑了起来,俏皮地说:“这我当然知道,徐仙长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师父方仙长刚来苏昌的时候,就帮我看过了资质,他说还不错呢,足够进入宗门了。到时候等我上了山开始修行了,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徐松图撇着嘴,眉头紧锁。那这么说起来的话,这一笔糊涂账,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算。
其实徐松图个人心中还是觉得易微澜最好不要上山去。小姑娘这是正值叛逆的年龄,所以对她爹的话满不在意。
其实为了做修士,闹得家里不愉快的话,也是可惜啊。况且小姑娘这个年纪的人,也不懂家族基业的重要性,和她说这些大道理,肯定是不行的。
易微澜现在一门心思要上山做修士,其实徐松图也不好劝阻,毕竟是小姑娘想要上进,只是她上了山,清月斋和易沉该怎么办?
顾三月也愁眉苦脸的,对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易沉脸色涨红,看着易微澜和徐松图好一会儿,终于像是泄了气,长长叹息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背对着众人,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我也老了,管不到你了,你爱怎么去就去吧。微澜,你要是执意上山,我不拦你,但从此,我就当你不是我易家的人。”
易微澜先是听到易沉口气松了,未免一喜,结果他又说若是上山,就要断绝关系,气得小姑娘再度撅起嘴巴来。
她也是个倔脾气,丝毫不肯服软,冲着易沉就喊道:“哼,你不要我就算了!别说等到上山,从今天起,我就不回家了!”
说罢,易微澜恨恨地看了一眼这酒坊,抬起脚就对着外面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错落的巷子里。
易沉身子顿了一顿,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在顾三月看来,这身影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徐松图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易沉说道:“易叔,我回去会劝劝师父和易微澜的,你别太担心了。”
易沉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那我就多谢徐仙长了,要是能留住我女儿,我一定感激不尽。”
徐松图点头道:“我会尽力的。”
顾三月还记得要为徐怀谷买酒,便问道:“店家,那可否卖我们一坛好酒?”
易沉转身看了眼顾三月,点头说:“当然可以,你们跟我来酒窖,我有一坛珍藏了许多年的极品仙酿,就送作二位,权当是谢礼。”
顾三月道谢一声,那易沉佝偻着身,便缓缓迈开了步子,一边往酒窖里走着,一边说道:“这是清月斋卖的最后一坛子酒了。从明天起,清月斋就关门,直到微澜回心转意为止。”
徐松图和顾三月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六十二章:白凉风景
当顾三月和徐松图在苏昌城里闲逛的时候,徐怀谷此时已经登上了白凉山,准备去看一看这一座即将建成的仙家宗门的气象了。
话说这白凉山果然不愧它的名字,因为正是身处大江拐弯之处,江水湍急,砸在河岸边的岩壁上,顿时许多都蒸腾成水雾,往上飘去,于是这一座山便满是雾气。
徐怀谷走在山间的一条石子小路上,这小路看起来很是崭新,鹅卵石子错落有致,应该是新铺成的,估计就是这一座宗门的手笔了。
这条石子小路恰好是沿着山崖修建的,几步远处就是高耸的崖壁,崖壁之下便是那滔滔江水,从上往下看,蔚为壮观。
徐怀谷心情大好,便顺着这一条小路继续向上攀登,不久便遇见了几名手中拿着斧子的樵夫,后面还有好几十名挑夫扛着一根根圆木,准备往山上送去。
那几名樵夫看见徐怀谷腰间系剑,只是打量了他几眼,便有一名樵夫问他道:“这位小哥,可是来宗门应聘的?”
徐怀谷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长相颇为粗犷,浓眉大眼,胡子长而杂乱,都没有修剪,确实像一个山间砍柴人的形象。
徐怀谷答道:“并不是,我只是路过苏昌,看见这座山的风景极好,所以想要上来游览一番罢了。至于那座宗门,倒是可去可不去的地方。”
那樵夫古怪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人未免有些狂妄了。虽然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但他也是苏昌的人,知道这一座宗门不仅是对于苏昌,更是对于惊羽国都有着莫大的益处,连当朝那一位皇帝都是极为重视,而这人却说可去可不去?
看他这清秀佩剑的模样,像是京城里的大家子弟,可是那些大家子弟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因此这樵夫心里对徐怀谷少了几分好感,但是也算不上厌恶就是了。
那几名樵夫之中的一名领头人催促了一声,顿时那身后跟着的几名汉子也纷纷收回了目光,重新扛起巨大的圆木,往山上走去了。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这石子小路又狭窄,徐怀谷绕他们不过,干脆就弃了这小路,从山林间穿行,往山上走去。
其实这座山的林子还比较好穿行,兴许是由于靠近水的缘故,这山间有许多碗口粗大的竹子,直直地挺立,起码得有个十来丈高。茂密的竹叶遮天蔽日,这竹林之下的地面很是清凉。
继续往前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已经完全进入深山了。那一条大江被徐怀谷甩开差不多三四里路,此时都已经听不到水声了,倒是竹林间清脆的布谷鸟叫声和啄木鸟敲击竹子的声音,悦耳动听。
徐怀谷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竹海,不禁困惑了,自语道:“好奇怪,这怎么还没有到山顶呢,难不成这条路上不了山?”
他回望一眼身后,皱了皱眉,没打算回去,重新往竹林的深处走。这次没过多久,便听见了潺潺水声流淌而来,随即他快步往前跑了一阵,越过一块巨石的时候,顿时眼前忽然一亮,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一座气势磅礴的瀑布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座瀑布巍巍然有二十几丈高,水势虽然不大,但是胜在高,因此这么看起来,倒也有一番趣味。尤其是瀑布底下的那一潭深水,碧绿碧绿的,其间清澈得
可以看见鱼儿在游动,很是好玩。
徐怀谷走上前去,准备在伸手去捞一些水潭里的水,当眼神不经意间瞥向瀑布崖壁之时,却猛然瞧见有一名穿着一袭黑衣的中年男子顶着瀑布的水流,打坐在一块岩石上,而他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徐怀谷看。
徐怀谷停下伸手捞水的动作,站起身来,细细地打量过去。
只见这中年男子顶着瀑布的水流,巍然不动好似山岳,体魄已经达到了很强的地步。况且那一双看着徐怀谷的尖锐鹰眼,精气神也十足,正是一名境界不低的武夫,大约在六境和七境之间。
徐怀谷眼神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落在那瀑布底下的男子眼里,就有一些挑衅的味道了。当即他便沉声说道:“这位道友,此处乃是我宗门禁地,还请道友行个方便,绕道他处。否则,就不要怪我出手了。”
徐怀谷恍然似的点点头,把这座瀑布和崖壁仔细看了又看,最后眼神落在了男子的身后,那瀑布水帘的后面,有一个洞。所谓宗门禁地,应该是在里面藏了东西。
见到徐怀谷丝毫不惧,还发现了这瀑布的秘密,那男子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冷声道:“道友请速速离开,莫要自误!”
徐怀谷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姓方吧?我救过你的女儿,她还说请我来白凉山做客,所以我这就前来了。难不成这就是白凉山的待客之道?”
那男子听到姓方和女儿,顿时面目一怔,疑惑地问道:“那你不妨说说,姓方之人的女儿是谁?”
徐怀谷从容答道:“她说她叫方鹤。”
那男子还是不太放心,又问:“敢问道友可是姓徐?”
徐怀谷点头说道:“正是。”
那男子听到这里,赶紧站起了身,对着他拱手,展颜一笑道:“原来是徐道友,哈哈哈,那看来是我误会道友了。昨晚的时候,徐松图就已经带着鹤儿回来了,和我们说起此事,说是有一名姓顾的女子武夫和一名姓徐的剑客救下的鹤儿,原来那姓徐的剑客就是道友啊!”
徐怀谷笑着称是,说:“方道友不必客气,都是江湖人氏,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何况令女着实天真可爱,我们都喜欢得很。”
那男子神情变得古怪起来,说道;“道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并不是方鹤的父亲方胜铭,我只是这宗门的一名供奉罢了。”
徐怀谷一听,脸色顿时也尴尬起来,细细再看了几眼,果然这男子眉毛眼睛全然不像方鹤,这才搞清楚,原来这并不是方胜铭,而是宗门的一位供奉。
只是宗门尚未完全建起,怎么就已经有人了?看来这位武夫是方胜铭当年在惊羽国行走江湖之时所结识的,如今要开宗立派,所以喊过来帮忙就是了,不足为奇。
想来也是,这宗门禁地固然重要,但也最多就是一名长老守护就够了,哪有宗主亲自天天看着禁地的?那这宗门的大小事务,还要不要管了?
徐怀谷连忙给那男子道罪,那男子只是一笑置之,说道:“徐道友太客气了,我叫姓杜,名重阳,敢问道友名讳?”
徐怀谷说道:“当不得名讳二字,姓徐,名怀谷。”
杜重阳笑道:“原来是徐怀谷徐道友
,既然你是方鹤的救命恩人,此番上山来,要不去随我一起见一见我们的宗主?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徐怀谷想了想,委婉地拒绝道:“还是算了吧,本来说好是过几天和顾三月一起上山来的,只是我见到白凉山正乃是一座风景名胜之地,所以忍不住要提早来看看罢了。等再过几日,方宗主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我再和顾三月、徐松图一起上山正式拜访,如何?”
杜重阳沉吟了片刻,说道:“也好,既然道友这么说,那就依道友去吧。这宗门禁地的法阵还没有建好,所以我暂时还离开不得,不能相陪,请道友恕罪。”
徐怀谷摇头道:“这是哪里的话?道友太客气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杜道友炼体了,过几日我们再见。”
杜重阳点了点头,于是徐怀谷辞别他而去,找了一条能上山的小路,继续往山上走去。
哪知往上走过不多时,那一条之前的石子小路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原来他绕了一圈,也还是绕到了这一条路上回来了。
好在只要有路,跟着路往上走,一定可以到山顶了。于是他重新走上了石子小路,心里却在思忖着之前遇到的那一群樵夫和挑夫,走得究竟是比自己快还是比自己慢。
他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往上走,又走过大概半里路,突然看见那竹子缝隙之间,似乎有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影儿,便好奇地走上前去。
待得他绕过一个小弯,便看见那几个穿着鲜艳色彩衣服的人影其实是几名女子,提着食盒和汤壶,正在路边上休息,互相说笑着呢。
其中年纪最大的约莫有五十来岁,最小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其余三人就都是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了。她们本来相互说笑得正欢,结果徐怀谷这一突兀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不免吓了她们一跳,一齐惊慌地看向了他。
不过待得看清徐怀谷腰间的佩剑之后,她们反而没那么惊讶了。
有一名胆子大些的女子见着徐怀谷相貌俊俏,不像是坏人,便试探着说道:“这位公子可是上来想要加入宗门的?”
徐怀谷和善地答道:“不是,我只是兴起,看着白凉山的风景好,想要登顶看一看风景罢了。倒是几位姑娘,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女子惊奇地看了好几眼徐怀谷,微微蹙眉,心中暗暗想到:“竟然是来单纯看风景的,这倒还是我们第一次遇见。”
她提了提手上的食盒,说道:“我们都有家人在上面帮忙修建宗门,这时候快到中午了,所以来给他们送饭吃。”
徐怀谷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那女子又热情地笑道:“其实公子若是来看风景,不如也和我们一起上去,看一看这一座宗门的气象。那上面已经建成了许多房子,都漂亮得很咧,惊羽国别处都是很难看见这么漂亮的房子的,不会比这山上的景色差。”
徐怀谷微微一笑,说:“那去看房子的话,顺便可以登顶上山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当然,都是这一条石子路,要是走别处,这山林之间,很容易迷路的。”
徐怀谷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和姑娘一起上去,有劳了姑娘带路了。”
第六十三章:得失相长
那一名女子对着身边几名同伴做了个眼神,那其余几名妙龄女子顿时都做出扶额叹息的模样,怨声载道说:“哎呀,巧儿姐,这才休息了这么一会儿,姐妹们脚还酸着呢,实在是爬不动了。你平时锻炼的多,要不你就先上去吧,我们等会儿就跟上,到时候就在山顶上见。”
之前与徐怀谷说话的女子笑着瞥了一眼几人,说道:“行,一群懒鬼,那我先和这位公子上山去,你们快点上来,不然饭菜和汤该冷了。”
那几名女子纷纷点头,那一名五十余岁的老妪笑眼咪咪地看着贺巧儿,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小姑娘自告奋勇地说道:“巧儿姐,我休息好了,我不累,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之前怨声载道的那几名妙龄女子听了,心里一急,连忙使劲挤眉弄眼地看向小姑娘,但是小姑娘却只是好奇地回看过去,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宠溺地看着那孩子,答应道:“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去。”
小姑娘开心地笑起来,捡起了地上的一个小食盒,蹦蹦跳跳着率先一步往上山走去了。
那女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给徐怀谷说道:“这孩子还小,不懂礼貌,公子莫怪。”
徐怀谷笑容和善,说:“小孩子就该如此才好,更何况是我求你们帮我带路,哪有我责怪你们的说法?姑娘实在太客气了。”
那女子低头赧颜,说:“那公子便随我来,上山去吧。”
说罢,她提起地上的食盒,还有一个小竹筒,里面应该是汤,然后往山上走去。
徐怀谷好心地说:“姑娘力气小,我来帮你拿着吧。”
然后他就替那女子接过,自己提着,跟着她一起上山去。
那女子笑得痴痴的,二人并肩往上山走了一段,气氛沉默得有点尴尬,她就开口问道;“请问公子叫什么名字呀,又是哪里的人?”
徐怀谷回答道:“姓名嘛,姓徐,名怀谷。至于是哪里的人,那可就有点远了,姑娘应该不知道那个地方。”
女子疑惑地看着他,说:“惊羽国总共也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大小城池加在一起最多百来座,其中大半我都还是知道的。公子不妨说说,说不定我还曾经去过呢。”
徐怀谷笑道:“可是这世上,可不只有惊羽国这一个国家。”
女子眼神惊奇,讶异道:“难不成公子不是我们惊羽国的人?那你是东边的大离国,还是西边的大梁国?”
东边的大离国,还有西边的大梁国,都是很大的国家,国土面积大约和大余国相当。只不过惊羽国夹在这两个大国之间,就显得很是弱小了。它的面积大约只有大余国的十分之一左右,无论是大离国还是大梁国,都远远招惹不起。
这女子正是因为以为徐怀谷来自这两个强大的国家,所以才会惊讶。毕竟在这种小地方,是很难看见那些大国的人的。
可是徐怀谷只是笑了笑,摇头说:“都不是。”
女子蹙眉使劲想了想,好像真的就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国家之外,这世上究竟还有哪些国家了。于是她有点失落地垂下了头,也没再去问徐怀谷了。
徐怀谷问她说:“那姑娘呢,姑娘叫什么名字,是来自苏昌吗?”
那女子回答说道:“我叫贺巧儿,刚才她们都叫我巧
儿姐,因为我是她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我家祖上就是山里面的游散猎户,后来苏昌建成,我们一家就搬到这里来居住了。我爹除了打猎,还会一些木匠活,这些日子就在宗门上面做木工,能挣到不少钱,比起打猎好多了。只不过这里没有伙食,中午也回不来,所以我就每天都给他来送饭吃。”
徐怀谷微微点了点头,一时就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
贺巧儿又找话题说道:“其实我从小也跟着我爹学了一些打猎的技巧,而且因为家里是猎户的缘故,我从小身体就好,因此我那些朋友们都走不动了,我还不是很累的。”
徐怀谷听着她跟自己扯着琐碎小事,不禁莞尔一笑,道:“我当时见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好事,对于老百姓而言,身体强健不生病就已经是很好了。”
贺巧儿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爹经常说病来如山倒。有好多以前和爹关系好的猎户,平时看着身体很好,还有能杀狼的,结果雪天在山中过了个夜,又或者是在家里受了凉,感染了风寒,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就瘦得像柴似的,更有些严重的,直接就死了呢。我爹平时一直告诫我,让我小心生病。”
徐怀谷抿了抿嘴,说道:“你爹说的很对。”
贺巧儿又换了个话题,问道:“话说徐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那边的风俗或者好玩的事情吗?我很喜欢听这些的。”
徐怀谷看着她,问道:“你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贺巧儿被说中心事,点了点头,说:“是啊,我经常听别人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漂亮,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出去过。”
徐怀谷看着贺巧儿,莫名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个人来,那个和自己一起在泠江边探险的人。他忘记了李紫的脸,可是却还依稀记得她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徐怀谷有些心疼贺巧儿,便说道:“那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你还年轻,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出去见识一下世面,的确是件好事。”
贺巧儿苦涩地笑了,说:“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不说去外面要花多少钱,我爹生活在苏昌,我要是一个人走了,我爹就得孤孤单单地生活在这里,我哪里放得下他?”
徐怀谷想起了那还远在东扶摇洲的自己的父母,顿时倏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是啊,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对于那些父母们来说,自己家的孩子就是唯一的期望,你能有这一份孝心,真的很难得,不像我,死没良心,只顾着自己一个人潇洒快活,却没有想到父母的感受。”
贺巧儿见着徐怀谷一脸的忧愁,也被感染了,好奇地问:“这么说起来,你多久没回过家了?”
徐怀谷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十一年。”
贺巧儿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怀谷。她看着徐怀谷如此年轻,还以为徐怀谷最多在外漂泊了一年或是两年,却何曾想过竟是有十余年都没有归家了?
徐怀谷看贺巧儿那难以置信的表情,自嘲一笑道:“我今年二十岁,却已经离家整整十一年了。十一年来,没有修过一封家书,也没有带回家过一条音讯,他们可能都以为我死了吧。大概江湖浪荡子,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吧。所谓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哈哈,也可能是在说我吧。”
“我走
过两座大洲,经历过几十个国家,见过无数的风景,可是啊,家这一个字,却许久都与我无缘了。”
徐怀谷突然很认真地看着贺巧儿,说:“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一个人靠着自己的脚,永远也丈量不完这一片土地。你要是像我一样离家,估计一走也要走个几十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选择留下,一点也没有错。”
贺巧儿怔怔地看了徐怀谷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继续往山上走去,大约又走过了半个时辰,路上的人终于慢慢多了起来。而且这些人之中不仅有樵夫和木匠之流,也有佩刀佩剑的江湖人了。
在这山脊之间的一块平地上,石子小路变得愈渐宽阔,随即分出了好几条岔路,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贺巧儿对这里路熟,指着一条路就说道:“这就是去找我爹的路了,他们最近在修一个叫做祖师堂的地方。方仙长想要把楼建在一处悬崖峭壁边,因此他们就在那里修建。告诉你,你既然是来专门看风景的,那个地方可千万不要错过。那里的视野非常开阔,可以看见整个大江转弯的全过程。”
徐怀谷点头,也和她一起走向那里。只消片刻,就有一座一层楼高的建筑木架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毫无疑问,这就是祖师堂了。
那祖师堂虽然只有一层高,但却修建得很大气。底下有好几十名工匠在进进出出,还有挑夫不停地从山林之间扛着巨大的木头钻出来,然后再由许多光着上身的汉子们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把巨大的圆木立起来,架在那祖师堂的骨架上。
贺巧儿把食盒和竹筒从徐怀谷手上拿过来,走到那祖师堂骨架之下,大声对着上面喊道:“爹,下来吃午饭了!”
有一名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回头,往下面看了看,见到贺巧儿,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他应声回道:“好,知道了,等我做完这个梁子,马上就下来!”
说罢,他开心地笑着转过头,继续投入到了他的工作之中。
旁边有一位工友羡慕地看着他,说道:“老贺,真羡慕你啊,还有人给你送午饭吃。像我,就只有孤单一个人,没人关心我!”
那姓贺的男人一边做工,一边笑着说道:“你家不是也有个闺女吗,怎么不见她也给你上来送送饭菜啥的?”
那人说道:“闺女?我闺女出嫁了,就在上个月。家里的婆娘身子骨也不太好,上山的路太远了,我不准她过来。我自己饿着点没事,大不了回家多吃些就行了,但是要是害她生了病,那可就罪过大了。”
男人点了点头,那人又担忧地低声说道:“话说老贺啊,你闺女年龄也不小了吧?是时候该找个人家嫁了。人家一黄花大闺女的,哪能成天伺候咱们这些个年过半百的人啊?毕竟还是要成家的,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迟了的话,怕就没人要咯!我们是迟早要进土里的人,孩子们路还长着呢,要多为他们考虑考虑!”
男人听到这里,手头活计顿时停了,皱着眉头想了又想,随后叹了口气。
他那名工友说完话就继续去专注做活去了,男人便转头看向贺巧儿,看见她坐在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眺望着远方,正在出神。
男人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心,那还剩下一点的屋脊梁子也没心思做了,他从木架上缓缓走下,走向了贺巧儿。
第六十四章:再见方鹤
在贺巧儿的父亲走向她的时候,徐怀谷也已经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身侧,看着峭壁之下的风景,感慨万千。
远处山峦耸立,翠绿的树木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而就在这峭壁之下,就是经过苏昌的那一条大江。
大江气势磅礴,在这拐弯处尤其如此。滔滔江水被高耸的河岸崖壁所阻挡,无可奈何地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汹涌流去,而让这江水转向的代价便是那漫天的水雾。
其实这大江比起那贯穿东扶摇洲的一洲正水淇水并不弱,徐怀谷都惊奇这样的小地方会有这样的一条大江。而这大江的尽头,也将会是海洋。
只是这大江虽然大,徐怀谷却还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他想着等到回苏昌的时候再询问别人吧。
徐怀谷正想得有点出神,贺巧儿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看他。
他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浑厚声音,徐怀谷连忙转头去看,却见是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站在了他的身侧,正疑惑地打量着他。
那中年男子有些灰头土脸的,身上大汗淋漓,和腰间系剑、长眉剑目的徐怀谷相比,好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的就像神仙和凡人对比。
那男子好像之前询问了贺巧儿,贺巧儿便站了起来,笑着对他解释道:“爹,这是徐公子,我刚才在上山的路上遇见的,他不认识路,我就和他一起走上来了。”
男子瞥了眼徐怀谷,语气有些责怪的意味,对着贺巧儿说道:“那你陪他上来就上来,怎么到这里来了,还一起看风景?”
贺巧儿幽怨地看了一眼他,说道:“哪呢?只是这里风景好,我告诉了徐公子,所以他才来的。我也是给你送饭呀,这不是顺路嘛。况且刚才坐在这里等你,也没有一起看风景呀,只是恰好站在一起而已。”
那男子还是有点不高兴,徐怀谷见着了,便展颜一笑说道:“看来大哥就是贺姑娘的父亲了吧?我和贺姑娘只是在路上相逢,我又不认识路,所以贺姑娘才陪我一起走一段而已,请你千万不要责怪她。”
说罢,他又拱手对着贺巧儿行了一礼,谢道:“多谢姑娘带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行告辞了。”
贺巧儿脸色有些着急,想找个什么理由把徐怀谷留下。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皱眉,微微张着唇,像是欲言又止。
徐怀谷对她又笑了笑,道谢过后,往四周看了一眼,找了一条能继续往山上走的路,就对着那里走去,把贺巧儿和她父亲留在了原地。
贺巧儿眼瞧着徐怀谷离去,自己却没能留住,不禁有点生气。她皱起了眉尖儿,不悦地看着他的父亲,而她父亲此时好像也察觉到了自己不应该这么过分,又想起之前那工友对他说的事情,顿时更加懊悔了,于是也就闷闷不乐地坐在了地上,打开了贺巧儿带来的食盒,随意扒了几口饭。
贺巧儿看着徐怀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之间,心中有些空落落的,随后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也配不上他,叹了口气,便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徐怀谷从小路上继续往上走去,心里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
其实该如何评判贺巧儿,徐怀谷倒也觉得有些难办。这个人心思单纯归单纯,可是却又不是那种毫无所知的单纯,而是心里明白,但却不去做的那种单纯。
这个女孩儿还算善良,不过在徐怀谷遇见的女子之中,只能算是再寻
常不过了,他没过多久就把贺巧儿的事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想着登顶白凉山,看看山顶的风景了。
但是事情却发展得偏不如愿,当他继续往上走的时候,突然就察觉到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似乎这片林子里有古怪。
果不其然,正当他提高了警惕,冷眼看着四周的时候,立马就有几个人从身边的树林里窜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几个人都是修士,有的四境,有的五境,虽然在徐怀谷看来并不高,但是在这惊羽国中,都是不可忽视的高人了。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树林里,必然有不寻常之处。
那几人见徐怀谷佩剑,便有一名领头的中年人盘问他道:“你是来宗门应聘的吗?负责检查修行资质的长老在下面的房子里,不在这山上,不要再往上走了。”
徐怀谷扫了一眼几人,说:“我不是来应聘的,只是想要登顶看一看风景。怎么,现在你们要修建宗门,就不许别人山上游玩了?”
那领头之人怀疑地看了看徐怀谷,不怎么相信他的这个解释,所以并不愿意放行,只说道:“我们宗主有令,从这里开始,不许别人上山了。这是宗门的规矩,改不得。”
徐怀谷轻蔑地笑道:“规矩?不是强者说的话才是规矩吗,只要能实力够的话,还有什么规矩可言?你们最好都给我让开,我今天就是想要上山,就凭你们几个人,还拦不住我。”
那领头之人脸色顿时沉下来,怒声说道:“那你这是准备与我们宗门为敌了?小子,看你这年轻模样,是没听说过我们方宗主的名声?惊羽国之内,就没人敢在这里造次。何况是你这样初出茅庐的后生?这是我最后的劝告了,如果你还是不识时务,就别怪我无情!”
徐怀谷冷笑几声,当即抽剑出鞘,那几人也都纷纷拿出仙家兵器,与徐怀谷对峙起来。
就在双方都要动手之时,突然听见上面的林子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焦急地说道:“你们快点住手!要是伤了徐哥哥,我一定告诉爹,让他好好惩罚你们!”
这声音熟悉得很,那几人顿时疑惑地看向从远处跑来的方鹤,又面面相觑,不知道方鹤为何要这么护着这前来硬要闯关的男子。
方鹤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指着徐怀谷,对着那几人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叫徐怀谷。他是上山来看我的,你们不许拦着他。”
小女孩儿讲话颇有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想来是平时在山上借着方胜铭的名声,在这群人之中霸道惯了。
那领头之人一见是方鹤,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头疼得很,只得好言劝道:“方小姐,这不许别人上山的规矩,可是你爹定下的。要是你就这么把人带上去,被方宗主知道了,不太好吧。”
方鹤却丝毫不以为意,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爹平时什么都听我的,我就带个人上山去玩玩,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人面色为难,皱眉说道:“可是……可是这却算是我们失职啊。要是被方宗主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方鹤说:“就知道你们一天到晚就担心着什么失职不失职的,真是一群榆木脑袋。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和我爹讲,不会连累你们的。”
那人见方鹤要徐怀谷上去,也不好得罪了这个宗主之女,况且既然不会牵扯到自己的话,没必要和宗主的女儿作对,还能做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好?
于是他也就松了口,
说道:“既然方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再阻拦了。只是这放人上山,我们也是担了风险的,小姐若是空闲的时候,不妨为我们几个在宗主面前美言几句,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方鹤撇了撇嘴,勉强地说:“好吧。”
于是那几人才给徐怀谷放了行,他便和方鹤一起往山上走去。
难得有人来见她,方鹤今天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边熟络地给徐怀谷带路,一边笑着说道:“徐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上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还要过几天才来。对了,顾姐姐怎么没有和你一起上来呀?”
徐怀谷不想拂了方鹤的兴致,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本意不是来找她的,便说:“你的顾姐姐这会儿还在苏昌城里玩得兴起,估计还要个几天才会过来。我对那城里不感兴趣,却喜欢山里的风景,所以就先行一步,来看看你了。”
方鹤天真地笑着,说:“那徐哥哥你来得真巧,最近这几天,我娘回来看我了呢!刚好你们俩还可以见见。”
她笑得很开心,小嘴不停地说着,如数家珍一般道:“告诉你,我娘在家的日子可少了呢。平时的时候,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回来的时间也不固定,反正我记得,春夏秋冬都有过。这次还真巧,你来的时候她偏偏还在家。对了,她做菜很好吃的,我最喜欢吃她的菜了。今晚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你也尝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徐怀谷瞧着她笑颜如花,天真烂漫得像个孩子一样,也开心地笑着答应下来,随后又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娘,为什么不让她在家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方鹤脸上的笑容陡然就停了,有点闷闷不乐的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娘她不愿意呀。她一年到头的忙得很,好像是在外面找什么东西,而且每次回来都还带药草给我吃。那些药草可苦了,吃得我舌头都尝不出别的味道来,一苦就要苦好几天。”
方鹤耷拉着脸,对着徐怀谷苦兮兮地吐了吐舌头,好像现在舌头都还在苦一样。
徐怀谷被方鹤的举动逗得大笑起来,看着这可爱的女孩儿,忍不住伸手出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哪有药苦能苦好几天的,我看你是在骗人。小孩子骗人鼻子是要变长的,你也得小心点。”
方鹤之前也是和徐怀谷开了个玩笑,此时正在嘿嘿笑着。只不过当徐怀谷的手碰到方鹤鼻尖的一瞬间,方鹤突然一下子就尖叫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徐怀谷吃了一惊,顿时想起之前徐松图所说的,方胜铭不让别的男子靠近方鹤的事情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他慌忙询问方鹤怎么了,方鹤过了好半晌才慢慢缓过来,小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害怕,说道:“徐哥哥,你刚刚碰我的一瞬间,我好冷。就像是大冬天的没穿衣服在雪地里一样,冷死我了。”
徐怀谷听得一头雾水,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中大感疑惑,准备见到了方胜铭之后,一定要问个明白。
幸好方鹤只是冷了一阵子,就又转好过来了,她便说道:“现在好了,没事了。徐哥哥,我们快走吧,家里离这里不远了。我肚子饿了,好想回去吃我娘的饭菜。”
徐怀谷皱着眉,点了点头,和方鹤一起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