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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予春风     怀剑行txt下载     怀剑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花间酒 第三十九章:黄龙观

    看着陈绍纯走出了绸缎铺子,徐怀谷终于放下了茶杯,微微一笑,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了那一名不知名妇人。

    妇人被徐怀谷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还是伊芸看出徐怀谷眼神,赶紧替她解围说:“徐怀谷,这是冯大娘,是这一间绸缎铺子的老板娘,她丈夫原先也是被鬼物所害的其中一人,现在一人守着这铺子,很可怜。而且她人很好的,我这几天在白海就是在她家铺子里落的脚,不然都要无家可归了。”

    妇人原本就是个柔弱性子,之前见了杀人,魂都快被吓破了,此时哪里敢搭理徐怀谷,好在伊芸这一席话倒是给徐怀谷介绍了一下。

    徐怀谷害怕继续吓着她,便赶紧收剑进剑匣,对着妇人温和说道:“大娘你莫怕,我虽然今天杀了那厮,但我也只杀恶人,绝不是滥杀之辈。这姑娘伊芸本是我的朋友,我来白海就是为了救她父亲性命,幸得大娘这几日照顾,我在此谢过大娘。”

    妇人颤抖着点了点头,不敢多说。

    伊芸使劲给妇人使眼色,但是妇人早已明白不过来,于是伊芸只好低三下四地对着黄善说道:“黄道长,冯大娘对我有恩,她的丈夫中的是和我父亲一样的鬼术,你看可不可以帮忙也救救她?她很可怜的。”

    黄善看看伊芸,又看向徐怀谷,徐怀谷心湖传音给他说:“只管按你自己想法去做吧,这件事我不管你。”

    黄善便抬头对着妇人说道:“实话实说,我也不是烂好人,本来是不打算救你丈夫的,但是既然你心地善良,又帮助了我们这位朋友,所以我便帮你一把。不过他最终是否能够醒来,还是得看能否找回残缺的魂魄。”

    冯大娘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赶紧下跪谢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黄善连忙扶起她,然后便在冯大娘的指引下走进了里间,准备去以符箓之术暂时稳定她丈夫的病情,伊芸也赶紧跟了上去,于是,这外边就只剩下了徐怀谷,左丘寻,余芹三人。

    三人围坐着,并无外人,所以也不必遮拦,便没有用心湖传音,徐怀谷直接说道:“左丘寻,你怎么看那陈绍纯所说的结盟一事?”

    左丘寻说:“结盟乃必然之事,那黎川山所盘踞的鬼物实力着实有些强得古怪。论理说,那一座山虽也算是名山,但一家仙家宗门都没有,却竟然能够引来六七境的鬼居住,很是不同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黎川山之中,只怕有更深的秘密。如果只是凭着那陈绍纯的五境修为,甚至他再找来几名五境修士,只怕也凶多吉少,对付鬼王,起码要六境修士才能发挥作用,且看明日他的其他同盟实力如何。”

    徐怀谷沉气道:“那我们有几分胜算?”

    左丘寻自信一笑,说:“我说有十分。”

    徐怀谷难以置信,思索了一番,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现在已经是六境修为,一把法宝外剑,一把仙兵本命飞剑,还有一把诡异莫测的心湖飞剑,比起没有仙兵的一般剑修,你到底能与几境持平?”

    左丘寻笑道:“难说,不分生死,就只有六境,若是分生死,八境也未尝不可。”

    徐怀谷脸色猛然一停,打量左丘寻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左丘寻说:“别想太多了,你想在六境有我这个实力,还差的远。光是没有仙兵,这就是一大差距,再说你那心湖飞剑的本命神通,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这又是一大差距。况且你走过的路太少,眼界剑心皆不及我,这又是差一节,你的路还长着。”

    她托着下巴,靠在了桌子上,丹凤眼眯得狭长,看着他说:“不过我倒是好奇,你那心湖飞剑里一丝道家意韵究竟为何,竟然能够与心湖飞剑并驾齐驱,相互博弈,这一点倒是我所没有的。”

    听到这里,余芹的目光也疑惑地移了过来,似是想要询问,但徐怀谷只是抿了抿嘴,并不说话。

    左丘寻嘴角微扬,转过头去,不置可否。

    ……

    黎川山上,树林葱郁,参天树木密密麻麻,挤成了一团绿色的海洋。灿烂阳光照耀而下,只不过树林枝叶过于繁茂,却并无几缕真正落地,于是尽管是大晴天,但树林之间却依旧昏暗。

    黎川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山脊,山脊之上,却有一座石台突兀而出,在这山坡上制造出了一块难得的平地,那平地之上,便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废墟。

    废墟年代久远,木制的房梁和窗棂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蔓,角落里满是老鼠洞和蛇洞,大块大块的瓦片都落在地上,砸成碎片。而那正中央大殿的正门上,却还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黄龙观”。年代虽久,但是匾额之上依旧光鲜亮丽,刻字书法遒劲有力,隐隐有灵气蕴含其中,是一件灵气宝物。

    只不过此时的黄龙观之中,却早已没有人居住,百来年前,这座道观便古怪地没落了,从此黎川山也变得古怪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龙观的一间侧房里,光线昏暗,尘土堆积,便在这一间普通至极的房间里,一场秘密的交谈正在继续。

    一名红衣女子站在房间一侧,红袖飘飘,无风而动,肚子那处明显地凸出来,极有特征,这竟然正是当时在鹿城暗地里布置阵法的那名女鬼。而此时,在那女鬼身边,还有一个黑袍老道士气得发抖,不住地跺脚,很是不耐烦,这自然也就是那鹿城里的黑衣鬼修。

    黑衣道士声音冰冷,说道:“你姐姐真的会帮我们吗?”

    女鬼点点头,说:“会的,姐姐与我交好,而且她一向怜悯我。她是黎川山鬼王,本领通天,对付那几个跳梁小丑绝对是手到擒来。”

    黑衣道士皱了皱眉,说:“最好如此。”

    说话间,一股黑气奔袭而来,转眼便钻进了这一间小房。红衣女鬼一见,马上下跪在地,不敢抬头看那黑气,而道士则硬是不跪下,斜瞥着那黑气,似乎是想要看看这它究竟有多厉害。

    黑气在空中悬浮,缥缈不定,没有固定形状,发声道:“你们二人所为何事?”

    女鬼恭敬回答说:“姐姐,我那肚中孩儿需要这鬼修的一只法宝,名作血风铃,才能转生度化。只不过在我们行动之时,却被一行人撞见,那群人抢了血风铃而去,所以恳请姐姐能够帮我一把,杀了那群人,夺回血风铃,帮我一把!”

    黑气冷冷说:“那一行人可是四个?”

    女鬼疑惑回答说:“他们有几人我倒是不知,不过其中有一名三境剑修,竟然对剑的掌控极其精妙,能使出剑气。另外还有一名六境剑修女子,杀力极高,差点还杀了这六境的黑衣道士。”

    黑气不作声。

    女鬼见黑气没什么反应,隐隐啜泣起来,哀求道:“姐姐你也知道度化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有多难,这次机会委实难得。我不求来生,只是我肚中孩儿却是无辜,还请看在你我昔日情面份上帮我一把。那些人虽然实力不低,但是只要姐姐你出马,一定都不成问题的。”

    黑气停顿了好久,无奈说:“妹妹,我早就告诉过你,死了就是死

    了,不要在纠结于此,你总是不听,如今才会有这一遭事故。这件事,很不好做,我现在在这一带闹出了不小声响,白海城里头那犟牛陈绍纯已经准备要来对付我,我自保尚且不定,再多出来一名杀力极高的六境剑修,只怕是更难。”

    女鬼继续哭泣说:“那如果借助黄龙观里的那一尊恶煞鬼魂呢,应该不成问题吧?”

    黑气冷声说:“还差一点,我只差一点就能够炼化那一只恶煞鬼魂,到时候我的实力能够突飞猛进,只不过现在正是节骨眼,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问题,所以妹妹,别怪姐姐狠心,只是现在确实不能做。”

    那黑衣道士冷笑一声,说:“说这么多作甚?不就是不愿意帮忙吗,这种事我见的多了。苟富贵,勿相忘,人间尚有几人能做到,何况是你们这些鬼物?”

    黑气听了这嘲讽,果然来了怒气,说:“你是谁,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黑衣道士说:“我就是那血风铃的主人,你想怎样?”

    黑气怒道:“我叫你跪下!”

    黑衣道士嗤笑,说:“跪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无量天尊还是元始天尊,好让我跪你?”

    黑气沉默少许,声音冷静下来,竟然不复之前的愤怒,说:“跪下。”

    仿佛是收到了天地间的号令一般,随着这一句话落地,那黑衣道士膝盖便开始颤抖。黑衣道士惊恐地看向自己膝盖,却发现它正不受控制地向下落去,直至重重地跪伏在地,把石板地面压开裂缝。

    红衣女鬼惊讶地看了看黑气,呢喃道:“姐姐,原来你已经突破那一层了。”

    黑气不作理睬那黑衣道士,而是对着跪着的女鬼说道:“妹妹,我刚好手里缺一件趁手的宝物,那血风铃我能否驱使?”

    女鬼惊慌答道:“应该是可以的。”

    黑衣道士心头一冷,连忙说:“不行,那血风铃被我种下了血印,只能由我一个人驱使,没有我,你们就算得到它,也用不了!”

    黑气冷声说:“血印?如今你应该知道,我比你境界更高,我自然会找到办法消除。至于你这个人,既然我也能使用血风铃,还留着你有什么价值?”

    她又转头看向女鬼,询问道:“你说呢,我的好妹妹?”

    红衣女鬼答道:“并无价值。”

    “那杀了如何?”

    女鬼微微蹙眉,说:“姐姐想怎样就怎样。”

    那黑衣道士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恐惧,忙说:“之前是我不开眼,不知道你竟然如此修为。如今我固然有错,但是我好歹也是一名六境修士,你不是说陈绍纯想要攻打你?我可以前去白海探查情报,也可以为你杀敌,我还有价值!”

    黑气冷笑,说:“先前硬着骨头还有几分看头,这会儿怕死倒是更厉害,很是无趣。也罢,那就依了你,你即刻启程去白海探查情报,等他们上山之时,你再为我阻拦,便算抵过这不跪之罪,如何?”

    黑衣道士连忙抹了一把额间冷汗,忙答应说:“好,我定当如此!”

    黑气随手将一记黑气打入了道士身体内,说:“不过我还是不放心,给你留一点后手。若是背叛我,这道印记立即爆发,你必死无疑。若是忠心,事成之后,我会帮你消除,还你自由身。”

    黑衣道士痛心道:“好,我知道了。”

    黑气冷笑,说:“那你现在就去白海吧,我倒是要看看,陈绍纯到底想要对我如何。”

花间酒 第四十章:若是冤家,路宽也相逢

    翌日正午时分,天色大亮,一轮明亮太阳挥洒光辉而下,暖洋洋的阳光照耀这一片大地,照得那一座白海雪亮一片,宛若山间的一颗宝石,十分耀眼。

    这是徐怀谷一行人来到白海的第二日,这间小小绸缎铺子本来是容不下这么多一群人,但幸好徐怀谷等人都是修士,不用睡觉也没关系。于是一晚上,那三名修士则在铺子里坐着修行,余芹,冯大娘和伊芸便在铺子里挤着稍微睡了睡,这一长夜便也这么熬过去了。

    当徐怀谷率先睁开眼,从修行之中醒来,早已在一旁候着的伊芸便赶紧端上来一杯热茶,帮忙吹了吹,告诉他说:“之前看你在修行,就没有来打扰。其实今天一大早陈绍纯那边就来人通知我们,说正午时分让你们在安南楼相聚,叫我提醒你过去。”

    徐怀谷接过茶,一饮而尽,随后把茶杯交还给伊芸之后,便把手遮了遮眼睛,眯着眼看了看外边太阳,说道:“正午?那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吧,得马上启程了。”

    徐怀谷轻声以心湖言语提醒了左丘寻和黄善二人,将他们从修行之中叫醒,问道:“你们去赴宴吗?”

    左丘寻摇头说:“黄善跟着你去,我就不去了。你一个三境剑修,若是一个人去了多半要被瞧不起,黄善跟着你去刚刚好。”

    徐怀谷疑惑问道:“那你为何不去,你去了我们一方势力岂不是更强?”

    左丘寻笑了笑,说:“这种场合,说是相聚探讨对策,其实根本上是要各方自报家门,说出自己修为到底有几斤几两罢了。只有对内部每个人的修为了如指掌,才能制定合适的策略。黄善去是给你撑个面子,而我不去,是要给我们这一方隐藏实力,以备不测之祸事。”

    徐怀谷恍然,道:“原来如此,还是你思虑得周全。如此一来,这件事便很妥当了。若是他们真的能敌过黎川山鬼物,你大可不必出剑,免得引来天河宗那些人。”

    左丘寻点点头,说:“没错,有些事,经历的多了,自然就看清了。”

    徐怀谷便问黄善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黄善嘿嘿一笑,自然是继续拍左丘寻的马屁,说:“左丘剑仙定的主意,自然是天衣无缝,我黄善一个粗人,只管办事就对了。”

    左丘寻无可奈何笑道:“一幅野修样,刻进骨子里了,改不了。”

    黄善反而厚着脸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要改?”

    左丘寻微微点头,赞道:“活得透彻,没错,不改。”

    黄善拱手一笑,说:“多谢左丘剑仙夸奖。”

    徐怀谷背起剑匣,向着黄善说:“那话说完了,我们便走吧。”

    左丘寻轻声说:“等等,我有一件东西给你。”

    徐怀谷和黄善都好奇地看向左丘寻,只见左丘寻从身边一只包裹里拿出了一把精巧小扇子,随手就丢给了黄善,说:“还记得这个吧?”

    黄善一手接住,看也没看,就赶紧收了起来,笑道:“当然记得,这不就是我们在杭旬山上碰见的那华杉的一件法宝吗?”

    徐怀谷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一把法宝扇子。当时与华杉交战之时,这一把能扇出火焰的扇子还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华杉被杀之后,这身上的宝物自然就落到了左丘寻的手上。

    黄善一眼就看出那扇子来历,但是徐怀谷却还是在黄善说出扇子来历之后,才记起来,其中可见人心。

    左丘寻一眼洞察黄善心里所想,笑着说道:“惦记着这东西时间不短了吧?”

    黄善也不推脱,大方说道:“正是,上次为了救余芹,我那一把法宝伞都被毁了,确实是元气大伤。咱们野修这身家都是靠性命打拼出来的,身上平白缺了一件法宝,就没点安全感。左丘剑仙你反正境界高,眼界更高,不缺这一把法宝,送给我岂不更合适?”

    黄善说的确实不错,连在那六境修士身上都极其稀有的仙兵,左丘寻就有两把。除了那一把本命飞剑,还有上次杀了华杉拿到的那一块白玉印章,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在不断尝试炼化印章,只不过仙兵极其桀骜难驯,一时半会还是炼化不得。不过这仙兵入手是迟早的事,左丘寻倒也不太看重那法宝扇子,给黄善做一个人情也还不错。

    徐怀谷笑着说道:“那这把上等法宝入手,黄善你可收获不小,想必战力更要上一层,这次上山刚好可以试试这法宝。”

    黄善点头称是,然后徐怀谷便带着黄善走出了这一间绸缎铺子,准备前去安南楼赴宴。

    就在快要出门之时,那冯大娘却突然从铺子里间跑了出来,跪倒在地。她面容憔悴,眼角泪痕还未干,此时跪在地上更是楚楚可怜,她看向徐怀谷,哀求道:“我丈夫的性命,全仰仗仙长你们了,请你们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徐怀谷叹气,郑重说道:“你放心,我等自然尽力而为。”

    说罢,便大阔步离开了铺子,赶往安南楼。

    ……

    安南楼是白海城里的名楼,也是最高的一座楼,足足九层高。作为酒楼而言,这么高的楼在兴庆城那样的大城里都寥寥不过几座,但为何在这小地方也能有一座?原来这安南楼并不是酒楼,而是一处类似瞭望楼的建筑,建造目的本是为了眺望白海,做观景之用。只是今日陈绍纯要宴请各路修士,酒楼规格自然不能低,便征用了这安南楼的最高一层作宴席之地。

    这安南楼倒也是一座奇楼。从楼顶看去,这一片汪洋大湖还是看不见边际,像是一大块雪地横亘在山脉中央。远处的湖面云雾缭绕,湖天一色,宛若仙境。晴天时,则视线高远,登楼之人未有不心胸开阔。阴雨时,则云雾逼近,飘飘乎宛如置身云海,似要飞升成仙,当真是一个观景的极好去处。而今日,白海城县令陈绍纯便在这座高楼之上做酒宴,宴请四方修士,共计铲除黎川山鬼物一事。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安南楼的第九层早已坐满了宾客,人声鼎沸之间只剩下几个不起眼的位置空着,正等着徐怀谷等人前来。

    一名光头高大僧人坐在陈绍纯身侧,身披半侧金红袈裟,手上拿着一串菩提佛珠,一边捻着佛珠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并不与周围修士言语,自然也没有喝酒吃肉,在这一群修士之间甚是显眼。

    此时众人都已经开始有些等不及了,便有一人对陈绍纯说道:“陈县令,现在都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了,大家喝酒都过了半巡,再不说正事,只怕人人都要醉倒喽!”

    陈绍纯看了一下那空着的座位,笑着安慰道:“各位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修士,不是我陈绍纯说,喝这些凡间酒酿,怕是给你十坛子也醉不倒一人,何苦拿这事来打趣我?各位请再稍等一下吧,还有一席客人没有来。”

    那人兴致缺缺,摇摇头,又倒了一杯闷酒喝了下去。

    陈绍纯皱起了眉头,他昨日与徐怀谷说好以三十枚大珠的价钱请他们出手,已经是很看得起他们了。按照这里其他修士的价钱,一名三境修士只值五枚大珠,一名四境修士也只是十枚大珠,而徐怀谷当时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五十枚,让他吓了一跳的同时

    也不禁更加赞叹这年轻人的胆气。况且能够让那一名四境修士都听命于他,而且那身后跟着的两名女子气质举止也不俗,肯定是有几分真本领的,所以他才破例花了大价钱,请他前来。

    只不过此时酒席宾客都已来齐,其中不乏高阶修士,所以让得这么多人等着他,确实有些不妥。这次陈绍纯集结而来的修士中,六境修士有两名,一名是坐在他身侧的那一名光头僧人,另一人则是一名黑袍道士,却也不知来历,只不过修为好歹也是有六境,是一大助力,而且还是他自己找上了门来,所以陈绍纯就让他也加入了进来。而下面散席所坐之中,四境和五境的修士更多,这次陈绍纯是真的花了大功夫,下定决心要铲除这黎川山的恶鬼。

    正在他思考之间,终于再有人叩门而入,抬头看去,正是昨日那一名背着剑匣的剑客和他身后那一名四境修士。陈绍纯微微一笑,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但是这一层楼里热闹的气氛却被二人的到来所打破,顿时安静下来。

    徐怀谷成为众人目光焦点,却并不在意,依旧脚步稳健走了进来,到了陈绍纯面前也和他打了一声招呼,陈绍纯便也让人安排了座位给二人坐下。

    徐怀谷还只是刚一入座,便有人找上了茬。其中一名五境修士许是看不惯徐怀谷这高傲行径,站了起来,阴阳怪气说道:“我说是谁呢,让得陈县令和我们这一群人好等,原来是那眼高于顶的剑修,果然不同凡响。话说小伙子,你杀过鬼吗?别到时候上了山见了鬼,剑匣里头的剑都拔不出来,可就失了颜面喽。”

    众人只是哄笑,黄善有些看不过眼,准备出言驳斥,但是被徐怀谷拦下,他瞪了那人一眼,说:“管你何事。”

    那人嘲讽徐怀谷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也不管徐怀谷说了算么,只是笑着摇摇头,继续喝酒去了。

    这一起风波平息,陈绍纯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也准备讲些正事,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

    一时间,人人放下酒杯,肃静起来,准备听陈绍纯讲话,可以看出陈绍纯在众人心里地位还是不低。

    “黎川山鬼物横行,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已经有数月。这群鬼物凶狠异常,而且修为又高,所以此次白海遭遇如此大危机,我陈某作为这一地县令,自当挺身而出。在座的诸位,无论是我花钱雇来的,亦或是出于江湖道义想要杀鬼扶持正义的,到了这里,我们便都是一个团队。此次杀鬼,事情重大,据可靠情报,那黎川山的鬼王起码有六境修为,是否七境都尚未可知,所以此次行动之困难可想而知。但是诸位也不要气馁,我们同样也有六境修士!”

    陈绍纯爽朗一笑,伸手指了指身侧披着金红袈裟,一心念佛的僧人,说:“这是中土白马山的苦禅大师,就是六境修为,所学佛经专门镇杀厉鬼。”

    众人一齐鼓掌,拱手向僧人行礼,徐怀谷也看了一眼,那僧人确实有些本事,身处众人之中,依旧心境澄澈,只顾着念佛,并不说一句话。

    陈绍纯再一挥手,指了另外一人说道:“而我右侧这一位莫饶人莫修士,也是一名六境野修,他也会帮助我们!”

    徐怀谷也看向那名字奇怪的莫修士,却猛地一惊,顿时酒杯都差点掉了。

    黄善连忙拍了拍他,说:“你怎么了?”

    徐怀谷没说话,指向了那正春风得意接受众人吹捧的莫修士,顿时黄善也惊呆了。

    因为那个名叫莫饶人的黑衣修士,分明就是他们在鹿城碰见的那一个与女鬼串通的人!

花间酒 第四十一章:安南酒宴

    那黑衣道袍男子不像那只顾念佛的僧人那般一声不吭,此时被陈绍纯一介绍,便谦虚地推手,道:“本人修为虽然不高,但是也想为白海人民出一份力,此次上山杀鬼,还望各位齐心协力,定能斩除奸邪!”

    一番客气话说出来,便让众修士觉得他平易近人,赢得许多人好感。此时正是接受众人吹捧,许多人都是觉得他修为高,自然是想要巴结一番,无论如何,留了一个好印象,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只赚不赔的买卖,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能做自然会去做。

    于是莫饶人也来者不拒,众修士依次站起来,远远隔着给他敬酒,他也不摆架子,也是笑着一一回敬,倒是给众人留下了不错印象。只不过这众修士依次的敬酒到了徐怀谷这里,徐怀谷却只是狠狠盯着莫饶人,也不打算起身。

    众修士目光纷纷聚集到徐怀谷身上,于是这一层楼气氛再次因为他而尴尬起来。

    二人视线相交,徐怀谷自然不会退步。虽然不知道黑衣道士硬是参与进来这次上黎川山的杀鬼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光凭他在鹿城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好事,所以无论如何徐怀谷不会给他好颜色看。

    只不过那黑衣道士却是依旧笑着看着徐怀谷,见徐怀谷没有站起来的打算,竟然自己起身了,端了一杯酒,举到眼前,对着徐怀谷说道:“这位道友似乎心情不太好?也是,马上就要前去黎川山,生死尚未可知,我看你还年轻,心里有些害怕总是正常的,作为长辈,我就先给你敬一杯酒,壮壮胆子!”

    说罢,莫饶人便仰头,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

    只不过徐怀谷依旧眉头紧皱,眼神满是不屑,丝毫不理会黑衣道士的所作所为。他也在思索着莫饶人葫芦里头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不过这一份眼神落到了其他不知他们之间恩怨的修士眼里,则是徐怀谷**裸的嘲讽了。

    莫饶人一个六境修士,比起这三境的剑修整整高了三个境界,作为前辈不仅不介意徐怀谷没有敬酒,反而为他敬酒来给他壮胆,而徐怀不仅不领情,反而这么充满敌意地看着莫饶人,委实是太过目中无人。许多修士此时都看不过眼,瞥向徐怀谷的眼神充满轻蔑。

    莫饶人依旧装作不认识徐怀谷,似乎也丝毫不介意徐怀谷的敌意,只是端着酒杯,微微笑着,给人很是亲切之感,让得徐怀谷心里更是厌恶。他就是想要以这一幅面容示人,好把众人矛头指向徐怀谷,在上山之前就先给他制造麻烦。

    果然,修士之间气氛开始有些不太对头,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只不过在一群修士之间小声议论简直就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毕竟各位都是修士,再小的声音都不会逃过他们的耳朵。

    “这剑修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如此给他面子,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心胸狭窄,不成大事!”

    “你也别这么说人家,人家毕竟可是剑修,杀力高,自然不把咱们这些人当回事。”

    “我看他那剑匣有些不俗,不是一般的剑匣,里面的剑肯定也不是俗物。这人敢在六境修士面前如此猖狂,身后肯定是有人撑腰,真不知道是哪家山头培养出来这样的剑修,丢人现眼!”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那人是昨天刚到的白海,进来就杀了人,不过陈县令也没有责罪与他,还把他拉拢进来,我还以为这杀人一事必有隐情,现在看来,这人分明就

    是好歹不分,草菅人命!”

    修士们议论纷纷,自然一句都没有逃过徐怀谷耳朵,但是徐怀谷依旧面色不改,眼神冰冷。

    舆论渐渐白热化,很快就有人顺势把矛头从徐怀谷指向了剑修,说起那剑修如何如何高傲,不把其他修士放在眼里,场面开始变得有些失控。

    陈绍纯很是着急,这次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机会,何曾想过竟然会被敬酒这么一件小事闹到这个地步。他不禁想起徐怀谷昨日狮子大开口以及今天迟到的场景,心里不禁有些怀疑徐怀谷到底是何来历,又到底有几分真本领,他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突然,众修士猛地听见“锵”的一声,顿时众人目光都转向声音传来处,那里竟然有一名花衣男子拔剑出了鞘,那铿锵一声正是剑锋擦过剑鞘的嘶鸣。

    花衣男子提剑,愤然说道:“你们议论他可以,但是不要牵扯上剑修,否则,我定然不饶!”

    原来那花衣男子也是一名五境剑修,原本并不打算搭理这一件事,但是众人言论逐渐从徐怀谷转向了剑修,这他可就忍不了了,于是才有了这番言论。

    众人被花衣男子一喝,都被惊到了,而那男子修为又高,众修士也不想与他结仇,于是也就不再说话。

    陈绍纯正是想要众人平息下来,一见这机会,赶紧趁机说道:“我们这一行人之中的两名六境修士,我已经介绍过了,刚刚喝酒的时候,想必大家也都对彼此了解了一些,其余人我也就不一一赘述了,我们就直接讲正事吧。”

    接着就是陈绍纯讲述黎川山的一些情报,包括鬼物的实力以及黎川山的天线地形。

    原来这黎川山三面是山坡,剩下一面就是悬崖,那一面悬崖自然没有办法攀登,只能从其余三面进攻。在南面的半山腰处,就是那一座破落的道观,名作黄龙观,不过那道观早已荒废了百来年,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如何情况,不过按照陈绍纯的情报来看,鬼物大多聚集在黎川山的西面,所以道观那里不是重点。而西面也是商道经过的位置,所以陈绍纯计划在西面多派人手,毕竟夺回商道才是此番真正目的,所以那光头僧人苦禅大师以及黑衣道士都被安排到了进攻西面的行伍之中,而徐怀谷只是三境,按照境界来分,在众人之中很是普通,于是便被分到了攻打南面的行动之中,黄善也是如此,而其中攻打南面之人的领头人就是那先前出剑的花衣男子。

    在这之后的交谈之中,那花衣男子也做了介绍。他是一名五境剑修,来自东扶摇洲一座二流宗门清风谷,名作李思青,这次下山游历到附近,被陈绍纯一封送到清风谷的求助信给叫了过来。陈绍纯原本就是行伍出身,也是五境武夫,以前的时候也与清风谷有些交情,于是清风谷就把刚好在附近游历的李思青给派了过来。

    之后又是一番交谈,众人定好了大方向之后,又有各自的领头人商讨细致计划,尽量让每一人都各司其职,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其中人员繁多,又有修士剑修以及符箓师之间的区别,所以具体商讨颇为繁琐,直到满天繁星深夜之时,才定好了方略。

    众人决定西面以陈绍纯为指导,又有苦禅大师以及黑衣道士莫饶人做辅,派出的修士最多。南面就以李思青作为领头人,又有其余七八名三四境的修士跟随,北面则是另外一名五境修士带领,至于是一座高耸悬崖的东面,则不做安排人手。然后便是选取

    合适时间,一席人之中自有奇人,其中一人就擅长占卜八卦,占卜了一番之后便说四天之后乃是二月初二,正是阳气旺盛,阴气亏损之日,天然对鬼物有压制,而四日时间也好给众修士做些准备,于是上山的时间就定在四日之后。

    一行事物悉数交代完毕,也已经是夜深了,于是陈绍纯给各位赔笑之后,再说了些寒暄话语,众修士也就逐渐散开回去了。不过徐怀谷依旧坐在座位上,并没有打算离开。

    黑衣道士莫饶人是与其余几名认识的修士一起离开的,他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意味深长看了徐怀谷一眼,似乎是在嘲笑徐怀谷。徐怀谷一行人当时在鹿城把他害的可不浅,而现在,则是他胜徐怀谷一筹。

    不过看见徐怀谷留下,他也能猜的出来徐怀谷是有话要讲给陈绍纯听,多半便是自己在鹿城一事。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自信地离开了。

    待得其他修士都离开了,这安南楼顶就只剩下徐怀谷,黄善,陈绍纯,还有那一直以来就在念佛从未睁开过眼睛的苦禅大师。

    黄善古怪地看了一眼苦禅大师,觉得有点搞笑,他都怀疑这一席辛苦安排苦禅大师到底都听进去了没有。不过苦禅大师只是依旧念佛,对于外界一切似乎都不感兴趣。

    陈绍纯倒也大度,见徐怀谷不走,也不计较徐怀谷今日的行为,反而走到他身边坐下,给他斟了一杯酒,问道:“道友是有话要说给我听?”

    徐怀谷直截了当说道:“我见过那个莫饶人,他不是一个好人。两日前,我就是在鹿城遇见的他,当时他与一名三境女鬼所勾结,想要杀害整座鹿城的百姓,为他自己那法宝做祭品,想要将法宝晋升为仙兵。幸好被我发现,计划被我所破坏,才保下了鹿城。此人阴险狡诈,凶狠残暴,绝对不会因为可怜百姓而参与上山杀鬼一事的,他参与进来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陈绍纯疑惑问道:“那你说在鹿城破坏了他的行动,可他一名六境修士,就算你是剑修杀力高,也不过三境,再加上你身后这位四境修士,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吧?在鹿城,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怀谷不愿意说出左丘寻的存在,于是便遮掩说:“发生了什么你派人去鹿城询问一番自然就会有定论,而至于我是如何击败他,自有别的办法。我也只是把这件事说给你听,你信与不信都不关我事。不过要是因为这个人导致大伙都丢了性命,我可不负责任。”

    陈绍纯皱了皱眉,说:“我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我也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我会派人前去鹿城查证。这件事,我会有定夺的,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那我会好好重新考虑一番。”

    徐怀谷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说:“那这件事说完了,我也就走了。四日之后上山之时,我们再见。”

    陈绍纯笑着回敬说道:“那就有劳道友出力了。”

    徐怀谷对他终于展颜一笑,也拱手回了礼,便转身就走。

    黄善也起身跟了上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埋怨了一句:“陈大人,你这酒真不怎么好喝,连我在鹿城客栈里吃的酒都比不上。”

    陈绍纯尴尬一笑,也没说什么,于是黄善也觉得无趣,便也离开了。

    只不过徐怀谷正走到门口,那位一直在念佛的苦禅大师却开口了:“施主留步,我有话要与你讲。”

花间酒 第四十二章:剑与禅

    徐怀谷听见一句清朗声音传来,甚是悦耳动听,心里正觉得惊奇,不知是谁说话,但转眼一想,这里除了黄善和陈绍纯之外,也就只剩下苦禅大师,于是他立马察觉到此人应该就是那一直在念佛的苦禅大师。

    苦禅大师来自中土白马山。白马山是中土一家赫赫有名的佛家宗门,位于中土北方,与那中土东边天下佛家第一宗天昱山颇有渊源,算的上是天昱山的附属宗门,不过在中土的北方也是排的上名次的大宗门,实力大约和天河宗差不多。

    此次苦禅大师正是下山游历红尘,到了这大和国境内,听说白海一带长期有鬼物盘踞,便自发赶往白海驱鬼。他此时已经在白海待了半旬有余,就是在一点点地积攒力量,想要一举攻破黎川山鬼物。这次许多前来帮忙的修士也是看着苦禅大师身后白马山的名声,想要与苦禅大师套些交情,所以才前来帮忙。

    不过这苦禅大师却似乎十分不近人情,不过其中也有知道这些人目的的原因,所以一直不与任何人交往,倒是让很多修士失望不少。

    苦禅大师好不容易开口说话,这一句留步立马就勾起了徐怀谷的兴趣,他转身好奇问道:“大师有什么指教,请说吧。”

    苦禅大师停下了手里捻佛珠的动作,却沉默了。

    陈绍纯敏锐察觉到苦禅大师手中动作,便知趣地说;“大师,需要我回避一下?”

    苦禅大师想了一想,摇摇头说:“不必,我直接说就好。”

    徐怀谷笑得更加灿烂,更加好奇苦禅大师究竟想要说什么事情,黄善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苦禅大师。

    苦禅大师不紧不慢说道:“这位剑修施主,敢问尊姓大名?”

    徐怀谷笑着说:“怎么,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今天这赴宴之人应该都看我不惯,你却想要知道我名字,这是为什么?”

    苦禅大师面色不改,说道:“今日酒宴上面发生之事,我并不觉得施主做法有何不妥,所以也并没有把施主当做心性不良之人。至于我为什么想要问施主名字,则是因为施主背后的那只剑匣,我认识。”

    徐怀谷听着这由头确实有些新奇,便挑眉疑惑道:“我背后这剑匣虽然有些来头,但是天下之大,我这样子的剑匣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吧,怎么偏就认识我这一只?”

    苦禅大师轻轻一笑,说道:“万物皆有缘分可言,我与这剑匣早些年间有些渊源,所以今日还能再相见。施主若是不相信我认识这剑匣,要不看看这剑匣左后方半寸处是不是有一条裂痕?”

    徐怀谷眼角轻轻一瞥,竟然还真就在那处看见了一条小小裂痕,顿时心里一惊。

    这剑匣他背在身上也有不少时日了,都没有注意到这么一条小裂痕,那苦禅大师为何知道?

    他正要发问,苦禅大师却轻笑说道:“施主不必问我为何知道,因为那条裂痕就是被我打破。”

    徐怀谷眯了眯眼,略一思索,立马提高了警惕,问道:“难道你与左丘寻有仇?”

    苦禅大师恍然,笑道:“左丘寻……原来改了一个这么名字,难怪世人都找不到她了。不过我并非与她有仇,只是有一段渊源罢了。当年她从北边飞鱼洲来到中土之时,恰巧遇见下山游历的我。那个时候的我,也是白马山的修道苗子,自认不凡,便与她一战,可惜啊,那一架我输得可真是不轻,差点把我大道前程给丢掉。”

    “我遭受如此重创,而对她所做的,却只是在她那剑匣上

    留下了一道痕迹罢了。不过那一战之后,对我心境也裨益极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间道理还是要亲身体会才来的深刻。于是我便放弃下山游历,直接回了山门,澄澈心思吃斋念佛,如今境界突飞猛进,已经是六境了。如果还能见到她,我觉得她敌不过我。”

    徐怀谷打量了一番苦禅大师,觉得有人认为自己能在相同境界胜过左丘寻挺有意思,便玩味地说道:“没想到你与她还有这么一段恩怨,只不过就算是现在,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说罢,转身又要走,苦禅大师赶紧再次出声留住徐怀谷,语气竟然有了一丝焦急,问道:“她现在是不是在白海?”

    徐怀谷头也不转,回答说:“按照你们佛家的说法,只要有缘,天下再大也能相见。若是无缘,就算是这一座小小的白海城,街头巷尾也不少,兜兜转转却也遇不见。”

    徐怀谷执意要走,苦禅大师没有再挽留,而是默默看着徐怀谷离开的背影,嘴角突然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叹道:“这幅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她。”

    之前二人交谈之时,陈绍纯一直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一边听得稀里糊涂的,此时徐怀谷已经离开,他便也好奇地问苦禅大师说:“大师,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

    苦禅大师闭上眼睛,重新捻起佛珠,说道:“飞鱼洲那个销声匿迹多年的天生剑胎。”

    陈绍纯如遭雷击,讷讷道:“苏……苏涒?”

    苦禅大师没有讲话,安南楼重新平静了,轻轻的念佛声音响起,伴随着菩提子摩擦的细微声响,白海安然入了眠。

    ……

    此次安南楼酒宴过后,距离去黎川山,便是四日的准备时间。不过徐怀谷倒是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在他看来,此次上山杀鬼一事最大的变数莫过在于黑衣道士。

    黑衣道士最心爱的那一件法宝血风铃被徐怀谷一行人夺走,本应对徐怀谷一行人恨之入骨,而这一次见面,黑衣道士竟然对他没有丝毫怨气,而是想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阴招来对付他,徐怀谷总感觉有点奇怪。而且他也没有想要拿回血风铃的意思,甚至没有与徐怀谷多讲一句话。按照之前那一战来看,黑衣道士也不应该如此隐忍才是,他如此做,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心里,徐怀谷必死,早死晚死并无区别,而那血风铃也必然会回到他的身上,所以才不急。

    再想到鹿城之时黑衣道士与女鬼勾结一事,此番事情来龙去脉便差不多浮现出来了。极有可能就是黑衣道士与黎川山鬼物相勾结,想要从内部制造混乱。到时候内外夹击,进攻黎川山的队伍自然会受到不攻而破。

    不过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徐怀谷并不在意,需要提醒的徐怀谷已经给陈绍纯提醒过了,至于他会不会听取,那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而且队伍里面还有左丘寻压阵,加上那比起左丘寻也只是略逊的苦禅大师,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黑衣道士此番算计,本来已经很是精密了,可惜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苦禅大师也是能够匹敌七境的修士,而暗中藏着的左丘寻,则更是说若分生死,可以匹敌八境修士,如此天才存在,黑衣道士想不到也实属正常。

    所以在这将要上山前的几日里,徐怀谷倒还算是清闲,每日修行依旧是懒懒散散,顺势而为,只是黄善和左丘寻就没有那么悠闲了。

    黄善收了那一把法宝扇子,虽然说法宝并不如仙兵难驯,却也要下一番功夫。这几日

    里,黄善炼化了这把小扇子之后,又开始逐渐熟悉这扇子的用处,却惊讶地发现这扇子不愧是大宗弟子所用的上等法宝,比起自己之前那一把法宝伞来,强上了不少,倒也觉得有一番失而复得的惊喜。

    而左丘寻则更加不得清闲。她在从徐怀谷那里听说苦禅大师也来了白海,而且又听说他也已经六境,就有点着急了。在左丘寻的口中,徐怀谷了解到那法号苦禅的僧人本名蔡合璧,乃是白马山年轻一代的青年俊杰,也是很出名的人物。虽然岁数比起左丘寻大了几岁,但是也已经是六境,天赋可见一斑。

    苦禅大师说是不曾记恨左丘寻,但是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况且苦禅大师也是白马山有名之人,便如那华杉一样,身上必然会藏着一件仙兵,若是到时候对她出手,也算是有点麻烦,所以左丘寻也有了点压力。光凭一把仙兵品秩的本命飞剑,恐怕还不足以面对所有不测,所以她打算在上山之前炼化好从华杉那里夺来的那仙兵品秩的白玉印章。到时候两件仙兵在手,无论如何,这一趟不会出太大的变故了。

    于是这几日左丘寻就寻了一家白海当地的仙家客栈,开始闭关修行,全身心投入炼化那白玉印章之中,除了徐怀谷时刻守在门口,其余人都不敢去打扰她。

    徐怀谷守着左丘寻,一守便是整整三日时间过去,那房间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徐怀谷在外面等的都很是焦心,也不知道里面左丘寻此时究竟是如何状况,好在终于在临走那天夜晚,那扇房间的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了。

    在门口盘坐着的徐怀谷一听见响动,立马站了起来,对着还没完全打开的门着急问道:“怎么样了,炼化好了吗?”

    随着那扇门的打开,徐怀谷看见左丘寻板着一张脸,顿时心里一沉,冷声说:“是没有成功?”

    左丘寻看了一眼徐怀谷那焦急神色,似乎比自己还要在乎结果,顿时不禁掩面笑了起来。

    徐怀谷面色逐渐变得疑惑,随后也笑起来。

    这左丘寻和他也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这种有趣的笑容只见到她对余芹有过,对自己和黄善永远都感觉像是高深莫测,算尽了一切似的,没那么近人情。不过这一笑,倒真是被徐怀谷的反应所逗笑了,况且徐怀谷还觉得,左丘寻这一笑还真是别有风情。

    说到这里,徐怀谷想起好像自己自从在杭旬山与余芹表露心事之后,和余芹反而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顿时有点头大。

    对于男女情爱一事,徐怀谷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以后的路,还长得很。

    左丘寻见徐怀谷思绪又飘了,便给他提醒说道:“有什么心事到时候再想吧,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山,快去休息了吧。”

    徐怀谷点点有,临走之时,再问了一句:“那印章?”

    左丘寻一抬手,便有一枚手心大小的白玉方块印章静静卧在她的手心里,散发着淡淡的白色荧光,在夜色之中颇为明亮。

    印章洁白无瑕,左丘寻的手也雪白修长,如此一看,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徐怀谷便笑道:“炼化了就好,那这次上山就有十足把握了。既然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就离去了。”

    左丘寻点点头,于是徐怀谷便就此离开。

    白海的夜深了,安南楼顶佛经阵阵,客栈之间剑气森森,黎川山头鬼气凄凄。

    难得徐怀谷今夜没有修行,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花间酒 第四十三章:好剑不如美人

    这一夜白海依旧是风平浪静,百姓们在家里熟睡,更夫在半夜四处打更,还有夜半出湖捕鱼的渔船四面航行。而在这些普通人之下,便是聚集在白海准备明天上黎川山杀鬼的修士们。

    苦禅大师在安南楼顶念佛,四日不曾一动。左丘寻在客栈炼化仙兵,也不曾一动。徐怀谷在床上熟睡,黑衣道士莫饶人在筹划明日如何与鬼物里应外合,余芹在为徐怀谷而担忧,伊芸和冯大娘则是希冀修士们能够早日斩鬼归来,好让他们的亲人苏醒过来。

    这一夜,人人心事重重,心思各异,算不得是个好夜。

    终于,鸡鸣逐渐在白海四处响起,天边的朝霞也逐渐喷薄而出,驱散了白海城夜里的薄雾。看起来,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徐怀谷起了床,在房间里收拾要带的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剑匣两把剑罢了,所以他主要是在清点自己包裹里的东西。除了几块很早之前一直保存着的泠江石块,还有一小袋子神仙钱,而在包裹的角落里,他还看见自己一黑一白两枚彼岸花令牌之后,有些过去的事情又逐渐浮现出来了。

    那黑色彼岸花令牌是从黄善手中拿来的,他还记得当时黄善对这令牌颇为看重,差点为了令牌连命都可以不要。但是这令牌之后却被徐怀谷拿走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令牌在徐怀谷的手里。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黄善也从来没有向徐怀谷问起过这一枚彼岸花令牌的事情,但是徐怀谷知道黄善没有忘记,他只是在看徐怀谷是否会主动还给他。

    其实前几日左丘寻把那法宝扇子送给黄善之前,黄善就早已对扇子念念不忘,却也不曾挑明话语。从这件事可见黄善之心,她知道黄善对所有事情都是记在心里的,不说不是忘了,只是不想说罢了。

    徐怀谷想起这一段日子以来,黄善和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喝酒吃肉,也曾劫过兴庆大牢,也曾进入杭旬秘境,也曾在鹿城杀鬼,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他不禁对自己拿走黄善令牌这一行为有点愧疚。虽然从忘川的那一段经历来看,这令牌牵扯极大,与忘川那一扇生死门以及忘川上的摆渡人有关,但是良心告诉徐怀谷,这本不是他的东西,他应该把它还给黄善。

    他正在回忆,突然敲门声传来,然后便是黄善的声音传来:“徐怀谷,你就一剑客,不就两把剑要背吗,磨蹭那么久干什么?怎么,还想背个姑娘上山解闷啊?快点出来,我昨天晚上弄了一坛好酒,左丘寻喝过了都说好喝,给你也留了点,算是给我们上山践行了。再不出来的话,这酒可就要被我和左丘寻喝完了。”

    这一席言语说得徐怀谷突然心间一动,心里似乎很是温暖,那是一种自从离开了道士孙祥之后就再也没有的感觉。

    他决定了,待得黎川山一事过后,就把令牌还给黄善。

    无论这令牌牵扯有多大,又或是拿到它能够获取怎样的力量,在这一刻,徐怀谷都不在乎了,这些都比不上黄善的这一坛子酒。

    徐怀谷把剑匣一拉,随意背到了背上,高声回答说:“就来了,不许偷喝!”

    黄善大笑,然后便走远了。

    徐怀谷出门,在铺子门口见到了站着的黄善和左丘寻,黄善便不怀好意地笑着把手上的半坛子酒丢给了徐怀谷,说道:

    “喝吧,喝完了我们就走。”

    徐怀谷本来不是很能喝酒,见还有半坛子,顿时有点不悦,一边心里也在奇怪黄善今日怎么如此大方,如此昂贵的仙家酒酿竟然还会分半坛子给他。

    他抱起酒坛子,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酒液清澈甘冽,入口极香,还有一股甜甜的花香味,竟然比起那仙人醉只好不差。

    徐怀谷尝了一口之后,问道:“花了不少钱吧?”

    黄善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倒是左丘寻开口说道:“就他这个小气模样,上辈子肯定是穷死的,肯花钱买这种酒?其实这酒是白海本地的桃花酒,也是以仙家秘法酿制,算是上好的仙家酒。昨天晚上陈绍纯派人给上山的每一队修士都送了一些,不然哪里去找这么好的酒喝。”

    徐怀谷砸吧砸吧嘴巴,然后一口把剩下的酒水饮尽,把酒坛子撂在地上,爽快笑道:“酒喝完了,我们走吧。”

    正要离开,绸缎铺子里又走出来三人,正是余芹,伊芸和冯大娘。三人又好生给徐怀谷他们嘱咐了一番,徐怀谷都答应了下来,这才得以离开。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但好在徐怀谷三人都是修士,所以走起路来脚力也是极好,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到达了黎川山南面的一口悬挂的古钟之处,那便是李思青和他们约好的集结之地。

    徐怀谷到来之时,那里已经有了三四名小修士,不过都是各自为伍,不像徐怀谷这边三人本就是一个队伍。独来独往,大多就是这些野修的性子。

    除了这几名野修,那在安南楼宴会之上拔剑为剑修鸣不平的花衣剑修李思青也已经到了。不过今日他倒是换了一身青黑花纹衣裳,背后背一把长剑,面容冷峻,又自有剑修的一番冷酷气韵,看起来容貌颇佳。

    那李思青也只是一个人站在一边,不与那几名野修搭话。不过也难怪,他可不是野修,乃是东扶摇洲清风谷的人,堂堂正正的仙家剑修,自然不屑与野修为伍,此时他看见徐怀谷一行三人一起前来,而且容貌不俗,想必也是宗门里面的师兄妹,才愿意结交一二。

    他迎面走了上来,对着徐怀谷善意地笑了一笑,徐怀谷也笑着回应,两人这一番看起来还颇为熟络。

    徐怀谷对李思青还有几分好感,其实主要来源于他当日在宴席上为剑修拔剑鸣不平。在徐怀谷看来,这才是剑修应该有的心气,也是出剑的根源。

    李思青给徐怀谷打了个招呼,说道:“徐道友,好久不见。”

    徐怀谷也回应了他,寒暄了几句。随后李思青便发现徐怀谷的身后还有一名长相颇佳的白衣女子,上次赴宴之时并未见过。

    他指着左丘寻,问徐怀谷说:“徐道友,这位是谁,怎么上次安南楼的时候没有见过?”

    徐怀谷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虽然只是二境剑修,但是也想来黎川山上来见识一番,不知道李道友能否行个方便,让她也加入我们?”

    李思青打量了一番左丘寻,更是发现这女子年纪确实不大,二十出头而已,而且比起她的剑修身份,她的模样更是出挑。

    下巴尖尖似柳叶,面颊清冷,眼眸狭长,剑眉横卧,自是一股出色剑仙韵味,落在同是剑修身份的李思青眼里,更加意气相投。

    真是好标致一个剑修女子,李思青心里顿时有些心动。

    他也就是近三十的年纪,便已经是五境剑修的身份,在清风谷之中也能算是中上水准,只不过清风谷里女修士本来就少,漂亮的女修士更是被那些天赋更高之人所占据,李思青仗着一副好皮囊,却也寻找不到良配。

    而且此时在李思青看来,这剑修女子相貌比起平日清风谷里所见的其他剑修女子,竟然都要更姣好,心里求慕之意更浓。只不过他好好探查了一番这女子,发现女子还果真只有二境的修为,不禁有些失望。但他转念一想,这女子应该修行时日尚短,二境其实也算不错了,又肯定是小宗培养出来的,到时候凭着自己这清风谷弟子的身份,想必她身后的宗门肯定也乐意攀上清风谷这一根高枝。此番追求一事,应该是十拿九稳。

    李思青心里一乐,没有想到这白海一行竟然还能碰见这么一位美人,若真能与这名女子结为道侣,倒是意外之喜。

    左丘寻其实已经把李思青的心思看了个七八分,不过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男人大多如此。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只是一个照面,李思青竟然已经想了这么多。

    既然有了追求的心思,李思青便也多了一份心眼,小心问徐怀谷道:“敢问徐道友是出自哪家宗门,改天路过之时,也能拜访一二?”

    徐怀谷犹豫了一下,正不知该不该说,便听见左丘寻心湖传音提醒他说:“你就说来自飞鱼洲的新雨宗。”

    徐怀谷笑答道:“我们不是东扶摇洲本土人士,乃是从飞鱼洲前来,所在宗门名作新雨宗。”

    李思青稍微皱眉思索了一番,似乎并不知道新雨宗到底是哪一家宗门,不过却也知道这女子若真是飞鱼洲人士,此次会面很可能就是唯一一次见面机会了,若不能好好把握,估计以后就再难相见了。

    李思青便作了个温和笑容,说道:“原来是新雨宗,久仰贵宗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乃是钟敏毓秀之地。徐道友生得风流倜傥,这位女剑修道友也是花容月貌,贵宗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改日定要前去拜访。”

    徐怀谷心里一盘算这段话,倒也觉得李思青是个妙人。修行中人,最在意应该是修为,而评价一个宗门高低好坏,自然也是以门下弟子的修为,而这人竟然是以人之容貌来定夺,倒也有趣,这人估计便就是那喜好形色之人。

    李思青又问道:“不知这位女道友姓名?”

    左丘寻低头一笑,款款答道:“姓左丘,单名一个寻字。小小姓名,修为又低,不足挂齿。”

    李思青便劝说道:“道友此言差矣。我李思青平日里最喜欢形貌昳丽之人,说起来我修行的缘由,竟有几分也是为了能让自己年轻样貌能保存更久一些。说实话,清风谷女修士也不少,但是在我见过之人中,从未见过有道友如此相貌无暇之人,因此道友的姓名,无论如何我是要记下的。”

    左丘寻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随后又以衣袖遮住面庞,似乎是很害羞的样子。

    徐怀谷憋着笑,知道左丘寻这又开始施展演技了,可怜这李思青,还真把她当做了追求对象,只怕是要苦了心了。

    时间慢慢过去,其余人等也逐渐都来齐了。到最后,加上左丘寻,这一对一共有八人,其中五境修士两人,除了李思青之外还有一名上了岁数的老野修,四境修士两人,三境修士三人,还有左丘寻这一个“长见识”的二境剑修。

花间酒 第四十四章:生死本来自然

    这一行人集结之后,便是等待约定的时辰了。当时在安南楼之时,一行人约定好的是正午时分进攻,但是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却也不见李思青下进攻命令,只是坐在一颗松树荫下闭目养神,时不时往徐怀谷这边瞥两眼。

    徐怀谷觉得有点奇怪,李思青好歹五境修士,这约定好的进攻一事应该是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此时时间已过,为何却还如此悠闲养神?

    徐怀谷并不打算去打扰他,不过有人却等不及了,着急问他说:“李道友,我们与陈县令约定好的时间是正午,你是领头人,不应该忘记才是。只不过为何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却还不进攻?要是误了战机,这可不是小事啊。”

    李思青悠然自得理了理头发,解释道:“我们要进攻的乃是黎川山的南面,而黎川山鬼物所占据之地大多是在西面,所以我们主力的那两名六境修士都是在西面。你们虽然是见过那六境的和尚,却不见得知道那和尚的厉害。那法号苦禅的和尚是来自中土佛家大宗白马山,是白马山年轻一代的最杰出之人,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六境修士了,而且底蕴之深厚,身上法宝的数量,完全不是一般六境修士可以比拟,所以他的战力绝对有七境。我们大可不必如此早动手,待得西面先打起来,南面的鬼物自然会被吸引过去一部分,到时候我们的对手就要少很多了。”

    除了李思青之外,其余修士都是野修,都明白人不为己天地天诛地灭的道理,听到李思青一席话,顿时恍然大悟,便也不说话劝他,只是留在原地待命。

    那除了李思青之外的另外一名五境老野修冷笑道:“说什么仙家修士,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与我们野修并无区别,可笑可笑。”

    李思青微微一笑,却没有觉得丢脸,而是轻松说道:“这是战略,我们对手一少,自然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这不是为大家考虑吗?若是我们之间八人到最后少了一两人,岂不是坏了一场缘分?”

    那五境修士冷笑一声,摇摇头,不说话了。

    李思青静静看向黎川山的西面,能够感受到那边灵气波动剧烈,此时应该是已经开战了,于是再等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说道:“诸位,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们便上山去。不过我们只需要攻下那一座道观,便以道观作为根据地,再派出几人扫荡一下游荡的野鬼,便可以了。”

    徐怀谷觉得这李思青果然是一个有点意思的人,心里明明是有剑修的豪气,但是做起事来却又有点自私,斤斤计较之意,却也一时看不透这人到底心思如何。

    不过按照李思青的方法,确实是最省力的方法,而且也是最安全的方法。一席人也都是因为利益而来,能够让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多一分,自然没有人反对。

    于是一席人在以李思青为首,分散开来向山上攻去。不过李思青上山之时,有意无意靠近徐怀谷这一边,似乎是想要在左丘寻的面前表现一番。

    虽然西面开战吸引过去一些鬼物,但是这南面鬼物依旧不少。也不知道那鬼王究竟积蓄了多久,才能够招来这么多孤魂野鬼,着实是十分麻烦。

    很快,山间逐渐出现一些黑色鬼影,在树林之间穿梭,极为迅速,而那边几名野修就已经开始与鬼物交上了手。

    不过现在靠近山脚,这里的鬼物都还只是二三境的小鬼。那些个野修都是经历过切切实实厮杀的人,杀起来鬼来毫不手软,于是一行人的速度只是被拖慢了

    一些,并不没有多大影响。

    不过再往山上走一点,鬼物就开始密集起来,远远的还能看见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站在山上一块岩石下,正是一名五境的鬼物盘踞其间。

    那鬼物身躯高大,浑身冒着黑气,面目狰狞,一见到活人前来,顿时凶气更甚,一句话也不说,便带着黑压压一群小鬼就冲上前来。

    对付那五境鬼物,李思青自然义不容辞。他便拔剑出鞘,先是斩出一条剑气,扫清了几名小鬼,便对着徐怀谷嘱咐道:“徐道友,那名五境的鬼物由我去解决,你就站在这里莫要走动,保护好左丘道友,我杀了那鬼就回来帮你!”

    徐怀谷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却也面上没有表露,而是郑重说道:“我知道了,李道友你也小心!”

    李思青提剑冲向那狰狞鬼物,傲气笑道:“这有什么小心的,不过就是死去的人罢了。他生前我尚不怕他,何况这死人!看我几剑便取了他性命!”

    顿时剑气出鞘,那周边小鬼悉数被纵横的剑气搅碎,只有那五境的鬼物扑上前来,与李思青近身厮杀。李思青凭借着周围剑气环绕,也在这密集的鬼物之间杀出了一道空地,专心与那五境的鬼物搏杀。

    那边几名野修此时看到李思青只顾专心对付五境鬼物,压根就不管他们,心里早就对他没了指望。倒是在这生死关头,他们由另外那一名五境老野修带头,也聚集成了一伙小团体,站在一起对付鬼物,也算稳定了局面。

    徐怀谷和黄善也加入战斗。徐怀谷每一次出剑,都能杀一只小鬼,而黄善则是祭出了那把法宝扇子,只是一扇,就有一道火焰划过鬼物,烧死一片。左丘寻没有出剑,就站在黄善和徐怀谷之间,静静观察着这一场战斗,还有那李思青和其他野修的杀力如何。

    这样来看,只要保持这个局面,徐怀谷这一行人应该是稳操胜券。

    但是变故却突然横生。

    有一道红色影子从身边树林之间一闪而过,直奔那一群野修而去。鬼影仿佛一支利箭一般,快到几乎看不清。

    徐怀谷赶紧给那边野修提醒了一声,那几名野修也发现了这红色影子,知道这定是另外一只境界较高的鬼物,不敢懈怠。但是鬼物的偷袭速度极快,那五境野修只好赶紧抽出身来,挺身而出,祭出了一件防御法宝,想要挡住那鬼物。但是哪知那鬼物压根就不是对着他而去,只是从他身边擦过,刺向了一名三境的野修。

    那三境野修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便栽倒到了地上。老修士见自己没能挡住鬼物,便也恼怒地赶紧一道灵气拍下那鬼物,再又是一道法宝砸下,那偷袭的红色鬼物便逐渐消散了,是真正地死去了。

    偷袭的红色鬼物是四境,本来没法造成太大影响,但是仗着身法极快硬是换掉了一名三境的修士,让得他们损失一人。这般袭击与自杀无异,但是这鬼物却是悍不畏死,这才是麻烦之处。

    徐怀谷心里默默一叹,不过也没有时间去悲伤,赶紧再出一剑,杀掉离自己最近的那鬼物。

    人是死了,但是战斗并没有因此结束。

    那群野修见自己有一名同伴被杀,也都红了眼,一件件的法宝被祭出,然后将怒火倾洒在那些扑上来的鬼物身上。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后,那些似乎杀不尽的鬼物数量终于减少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鬼物依旧扑上来,只不过是造不成多大威胁了。而也是在此时,

    李思青也已经使出了一套清风谷的上乘剑术,一举击杀了那一只五境鬼物,脱身而出,又是几剑便基本扫平了周围鬼物。

    见到有一名三境野修已经死去,李思青皱了皱眉。虽然看不上野修,但是那好歹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况且今天这一战在一起,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人,心里见到他死去,心里未免不有一些兔死狐悲之意。

    五境修士难过地看了看底下倒下的尸体,只见那野修恐惧地睁大着双眼,鲜血从他的胸口不住地涌出,此时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染红了地面。

    在平时,三境修士与凡人之间已经是差别极大,但就如此看去,他的死相却也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难道只有死亡之时,修士和凡人之间的沟壑才能被填满?徐怀谷心里感觉有点寒意。

    李思青看着另外一名五境修士,把剑归入鞘,安慰着说道:“要不就地掩埋了吧?他身上的东西我们都别拿,既然人家身前喜欢,就让他带着陪葬吧。”

    那名年老的五境修士摇摇头,说:“你不懂我们野修。有人说野修之道,生前最是自私,死后最是大度。我们野修死后,按照规矩,就直接把尸体放在这里就好,任苍鹰啄食,任风吹雨淋。生于自然,回于自然,这才是野修之道。”

    黄善在一边狠狠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赞叹这老年修士果然还是见多识广,和自己师父当年说过的话相差无几。

    李思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野修竟然还有如此宽广的胸襟,看来往日还是我眼界狭窄了。以前若是有得罪,道友请见谅。”

    五境修士冷冷说道:“别,你们仙家依旧是仙家,我们野修自然有我们的生存之道。我们之间的沟壑,自古从来未变,也无须改变。”

    李思青沉默了,在琢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二人境界相同,但是李思青自小在宗门里长大,老修士则是在世间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两人之间见识的差距,确实极大,这也是李思青下山游历的目的所在。想要勘破红尘,须得先入红尘。

    徐怀谷问老修士说道:“那他身上的法宝钱财该怎么办?”

    老修士看了一眼徐怀谷,说:“自然是我们野修平分。”

    徐怀谷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倒是左丘寻被这一句话勾起了兴趣,眼角打量着李思青,想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李思青几乎没有多想,点头说道:“依你所说。”

    左丘寻微微笑了一下,徐怀谷说道:“那我们现在继续上山?”

    李思青心情终归有点沉重,说:“走吧,留在这里也是无益。不过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就算鬼物被西面引走一部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接下来应该就很简单了。这南面鬼物应该已经被扫荡得差不多了,我们只要拿下那一座道观即可。”

    老野修把死去之人的钱财平分给每个野修之后,也上了路,只不过脚步有些沧桑罢了。

    徐怀谷不禁在想,老野修活到这个年纪,一辈子到底看过了多少生离死别?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黄善应该知道,但是徐怀谷不想问。

    他正在为这件事思索着,却看见半山腰处一块巨石突兀生出,上面耸立着一片建筑。屋顶之上只看得见破败的房梁,连瓦片也不剩几块。

    那就是那座百来年前无故没落的道观——黄龙观。

花间酒 第四十五章:波诡云谲

    却说徐怀谷一行人已经基本扫除干净鬼物,到了那一座黄龙观,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以黄龙观为阵地,慢慢清理周边的鬼物,但是由陈绍纯所带领的主力队伍却还在西面苦苦鏖战。

    虽说徐怀谷所进攻的南面鬼物已经是不少,但是西面鬼物更多,光是六境的鬼物都有三只,五境的鬼物更是接近十来只,陈绍纯一行修士这一战打得十分艰难。

    不过幸好有那一位苦禅大师坐镇,修得一身佛法专克鬼物,只是口念佛经,便有天地灵气聚集,况且这灵气对鬼物又有极大的克制,所以便以一人拖住两名六境的鬼物,而且稳占上风。偶尔还能分出心来扫除一下周围的小鬼,于是双方在高阶修士的对抗之上还是处于平局。只不过陈绍纯的忧虑随着战斗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因为那一名起码六境甚至七境的鬼王不知为何还没有现身。而若是她一现身,估计局势又要大变。

    心里忧虑也是无用,一心只想要快点结束战斗的陈绍纯也抛掉自己是指挥者的位置,而纯粹把自己当做五境武夫,也冲了上去,竟然直接对着与苦禅大师厮杀的那两头六境鬼物而去。

    陈绍纯想的是只要苦禅大师抽出手来,那些五境以下的小鬼物在他面前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如此一来低阶的修士也能少死许多。陈绍纯乃是队列行伍出身,在沙场上见了不知多少血肉横飞,生离死别,现在老了,过上了安逸的生活,究竟是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去了。

    不过他不愧是能当上县令的武夫,心气自然是极高,而武夫出拳最是要讲究心气。面对那两只六境鬼物,毫无畏惧,只是一拳接着一拳递出,再加上苦禅大师口念佛经之时又祭出了一件上等法宝佛经,一时间四周笼罩了淡淡的金光,那些鬼物修为在金光之下都被压制了几分,于是陈绍纯和苦禅大师更加稳占了上风。

    只不过那两只六境的鬼物越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越是快要消散而去,陈绍纯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里那不安之感却越来越浓。

    损失两只六境鬼物,对于黎川山而言绝非小事,可谓是元气大伤。只不过这两只六境鬼物都快要被斩杀了,那鬼王却还依旧不见身影,这究竟是为何?是那鬼王知道今日必败,所以逃走了?还是说那鬼王还留有后手,所以并不在乎这两名六境的鬼物生死?

    出拳之时最不能心意杂乱,陈绍纯强行压制住自己胡思乱想,专心眼前的局面,与苦禅大师配合着出拳,逼得那两只鬼物节节败退。

    陈绍纯又是一猛拳上前,拳头所对的那只六境鬼物此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地步,狠下心来竟然不躲,也拼了命聚拢灵气,对着陈绍纯便冲了上来。

    他那六境的修为此时岌岌可危,浑然不顾身上伤势,周围的灵气疯狂涌动,这是他的临死反扑,他想与陈绍纯同归于尽。

    陈绍纯一惊,慌忙想要后退,但是却不知那鬼物究竟使用了何种法术,竟然锁住了他的脚步,让他动弹不得。

    陈绍纯终于惊慌起来,顿时意识到这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就算是快要消散的六境鬼物,那也依旧比自己高了一境,要拼起命来,自己不可能是对手。

    早年间那在沙场厮杀,短兵相接白刃交缠之时的死亡之感再次涌上了心头,陈绍纯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似乎是准备接受这自己疏忽引来的恶果。但是却见身后突然佛光大盛,顿时周遭一片金光,万籁俱寂。

    在这金光之下,那原本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狰狞鬼物就在眨眼间消散而去。

    这一幕把陈绍纯看呆了,大口喘着气。他转过头去,却见苦禅大师还是坐在原处,口念佛经,正直视于他。

    陈绍纯懊恼地低头,说道:“大师,这是我莽撞了,多谢您出手相救!”

    这比起陈绍纯小了三十岁的僧人坦然受之,只是眉间终究有点不爽快,

    说道:“其实陈施主何必如此着急,我这一枚宗门上面传下来的金刚菩提子可是无价之宝,为了他们两只六境鬼物却用了,不值。”

    陈绍纯余光瞥到了那一直带在苦禅大师手腕上的佛珠,确实比起前几日来少了一颗,看来这就是他所说的金刚菩提子,应该是威力极大的一种消耗性宝物。

    陈绍纯连连再道了几声歉,然后就问苦禅大师道:“大师,我有一事没有弄明白。这两名六境鬼物,按理来说,在黎川山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不过他们都已经被我们斩杀,那鬼王为何还是不出手相救?”

    苦禅大师看了一下陈绍纯,有点困惑说道:“我也不知,不过想必那鬼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她现在应该再做一件非常要紧之事,分不开身。这次上山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只怕要再起波澜。之前我就觉得疑惑,这黎川山并不是十分适合鬼物居住,为何还会有一只七境的大鬼愿意迁来此地,看来这座山必定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陈绍纯紧皱眉头,心里明白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似乎是有了一点退意。他问苦禅大师道:“大师,今日我们已经杀了不少鬼物了,黎川山元气大伤。既然你说有可能会再生变故,要不现在退去,等回去查清楚黎川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再做筹划,你觉得如何?”

    苦禅大师反问道:“为何如此?这里面的修士你都是花了不少神仙钱的,要是下次还想让他们上山,恐怕更难。”

    陈绍纯叹气说道:“我委实不想再看到我们的修士死伤了。而且按照今日形势来看,那鬼王必定已经跻身七境,我们到底有胜算吗?”

    苦禅大师说:“我可以匹敌七境鬼物。”

    “但是还可能有变故啊,若是鬼王当真还留了后手,我们真的有把握胜过?”

    苦禅大师笑了一下,安慰道:“你放心,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还真不敢保证能够胜过。但是今日上山之人中还藏了一名天生剑胎,有她在,我们不会输。”

    陈绍纯听到天生剑胎四字,顿时浑身一颤,不可思议说道:“怎么可能!那天下天生剑胎者,不是说只有七人吗,如果有一人在白海,我为何不知?”

    苦禅大师反问道:“既是天生剑胎,行事自然隐秘,你如何会知道?”

    陈绍纯缓过神来,又急忙问道:“那大师可知她是谁?”

    苦禅微微笑了笑,说:“我不便说出口,还是先杀掉这边的鬼物再说吧,届时自然你就知道了。”

    ……

    黄龙观内,徐怀谷一行人此时进了道观,正在四处查看这座道观里的情况,以防有鬼物盘踞其间。

    徐怀谷拿了那把长剑“晓雨”,身边跟着黄善和左丘寻,直接走进了那正殿。迎面而来便是正殿之中的一大面金碧辉煌壁画,画了一条祥瑞黄龙飞升之景。

    天空之上有一轮红日散发着万丈光芒,阳光之下是万物生灵,生灵之上是一条黄色祥龙,正衔了一颗碧绿色玉珠飞升向上。天空中白云滚滚,白云之间有一道出口散发金色光芒,似乎是要通往仙界。

    这幅画委实太过栩栩如生,徐怀谷仔细欣赏了好一番,然后再继续看向正殿其余之处。

    只见壁画之下还有一座仙人塑像,上面镀了一层金。那塑像是一名老道士,戴了一顶长条道冠,道袍正迎风飘舞,左手拿了一卷道经,右手拿了一把桃木剑。他正直视着左手书卷,眼神严肃,而右手之剑依旧不离手,显得整座雕塑很是威严。

    左丘寻看得有些迷惑,自语道:“一手书一手剑,这塑像好生奇怪。我游历过几洲,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道观。道家没有这样的神仙,也不知道这供奉的到底是谁。”

    左丘寻都说不知道,那徐怀谷更加不知,所以他没有去接左丘寻的话,反而

    另外岔开了话题,说:“这塑像竟然还镀了一层金,想必以前这道观香火一定很旺盛,说不定这不知名的神仙还真灵验。”

    黄善摇摇头,说:“这种道观是不会灵验的,供奉的都是道家无名之人,能有什么灵验之说?况且又是在这些山野之间,更加如此。要在那些大道观寺庙里面供奉的,那可才真是佛道两家古来飞升的神仙,那才会灵验。”

    左丘寻也说道:“确实如此,有人说佛道两家不拜小庙。不过山野田间也并非无庙可祭,不过换做时当地的山水神灵罢了。只要用心供奉那些山神河婆的寺庙,好好积攒香火,他们也能保证一方平安。”

    徐怀谷听明白了,又把这正殿到处仔细查看了之后,才回到二人身边,面色疑惑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一路上来,山坡上都到处都是鬼物,为何唯独这道观之中无鬼?”

    黄善疑惑猜测说:“难道是这道观天生克制鬼物,鬼物不敢前来?”

    左丘寻白了他一眼,说道:“信口胡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见那山间破落寺庙,最容易吸引鬼物前来,难道也是因为克制鬼物?就你这样子,我都不敢信你是在外摸爬滚打好几年的野修。”

    黄善知道自己说的没道理,被左丘寻刺了,便腆着脸看向别处。

    徐怀谷问她说:“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左丘寻难得皱了眉,说:“我也不知道,这道观里很不正常,大有古怪。”

    徐怀谷看着那一幅黄龙飞升壁画,若有所思。恰巧李思青等人把几座偏房也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鬼物,便走上正殿来找徐怀谷,问道:“你发现鬼物了吗?”

    徐怀谷回答说:“没有。”

    李思青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也没有,感觉很奇怪。”

    李思青问另外一名五境修士道:“老先生,你见多识广,觉得这是为何?”

    老野修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和他闹脾气,而是和善回答说:“按道理来说,破落的寺庙道观最容易吸引孤魂野鬼,但这道观身处鬼物包围之中,却没有一只鬼,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过可以知道,这道观必定有古怪。”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思青也有点失望,嘱咐了几句要大家小心的话语,便准备离开。

    他临走之时犹豫了一刻,然后走到了左丘寻身边,似乎有点害羞,把剑收回了鞘,和气问道:“我记得左丘姑娘你说前来黎川山是想要增长见识,我现在正要出去杀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左丘寻装作清纯眨巴了眨巴眼睛,看向了徐怀谷,似乎是要听他的主意。

    徐怀谷立马反应了过来,对着李思青赔笑说道:“李道友啊,实不相瞒,我这师妹从小长得容颜极好,一直是我们宗门里的掌上明珠。这次带她出来,师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保证她安全,这出去杀鬼,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

    李思青听到有点不妙,连忙打断了他,笑道:“徐道友,我既然带左丘姑娘出去,就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就算是我死了,也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徐道友大可相信我。”

    徐怀谷这才为难地答应下来,说道:“那好吧。”

    李思青笑着看了看左丘寻,给了个眼色,左丘寻便也跟了上去,二人离开了黄龙观。

    徐怀谷冷笑一声,看着李思青的背影笑了一笑,便也就此离开,不过出门之时还转眼看了一眼那黄龙壁画。

    他眨了眨眼,表情变得疑惑起来。

    刚才好像看见壁画中的黄龙嘴中的明珠似乎闪了一闪,不过待他仔细去看,却再见不到丝毫异样。

    这黄龙壁画大有古怪,徐怀谷留了个心眼,不过也不再停留,就此离开了正殿。

花间酒 第四十六章:书,剑

    黎川山西面,僵持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在解决了那两名六境鬼物之后,战斗便近乎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苦禅大师只要一出手,便有一大群低阶鬼物消散而去,唯一不顺利的就是与黑衣道士莫饶人交战的那一名六境鬼物在被重伤之后,没有被斩杀,而是逃离了。

    不过那六境鬼物受了重伤,此时也已经失去了战力,不值一提。

    很快,之前还浩浩荡荡的一群鬼物逃的逃,死的死,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只不过尽管黎川山鬼物几乎已经被剿灭,但是那神秘的鬼王依旧没有现身。

    苦禅大师一点也不慌张,倒是站在原地,时不时出手绞杀一些散落的小鬼,但是陈绍纯心里总是有一块石头悬着。

    虽然苦禅大师说有一名天生剑胎在上山之人中,可以保证此次上山绝对能胜,但是却又不愿意说出姓名,这让陈绍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其实陈绍纯也能够理解苦禅大师。毕竟是天生剑胎,伪装身份隐秘上山来,肯定不愿意被人揭穿,所以苦禅大师并不好意思戳穿,能够告诉自己这件事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只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陈绍纯回想起每一个参加过酒宴的人,苦苦思索着。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徐姓剑客的笑容,以及他那在安南楼之时傲慢之景。

    陈绍纯再一想,当时初见徐怀谷之时,他那永远都只是淡淡的笑容以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语气,还有五十枚大珠的高昂要价,以及那一名心甘情愿跟随在他身后的四境修士……

    陈绍纯越想越觉得有理,徐怀谷的种种模样和举动愈发清晰,让得陈绍纯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徐怀谷为何要伪装成三境修士?陈绍纯不知道答案,但他想要去见见再见见徐怀谷。无论如何,天生剑胎隐秘化身到黎川山来,肯定知道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而这,说不定就是鬼王至今还没有现身的理由。

    仔细一想,陈绍纯记得徐怀谷是被分派去到了南面,他眼珠子一转,很快决定道:“我们去南面。”

    苦禅大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说什么,只是调转了方向,往南面而去。

    陈绍纯对着身后一群疲倦的修士,振奋士气说道:“我们这一战终于是胜了,这多亏了诸位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只不过虽然商道被夺回,鬼王却依旧没有现身,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魂魄也仍然下落不明。所以在此,我陈某人恳请诸位再出一把力,加紧赶往山坡南面,从鬼王手中夺回魂魄。白海城几百条人命,就全仰仗诸位了!”

    身后诸多修士纷纷举手应和,不过也有几名修士趁乱打算悄悄溜走,陈绍纯狠一狠心,便给苦禅大师一个眼神示意。

    苦禅大师明白他的意思,使出神通拦下那几人,把他们强行带回队伍,随即对着其余修士说道:“我苦禅在此给大家说几句。大家既然上山来杀鬼,要么是想承一份白海的香火情,要么都是拿了实实在在的神仙钱,这中途逃跑一事,实在是很不光彩!我苦禅在此承诺,事成之后,凡是活下来的修士,我都记着你们,就算是与我白马山挂上了一份情谊。今后修行路上,能获得多大的好处,你们心里清楚。”

    苦禅大师从未在众人面前讲过话,此话一出,周围修士们纷纷眼中露出喜悦,士气恢复了许多。

    但他随即看了看那几名被抓回来的修士,冷眼说道:“不过,这想要逃走的几人,自然没有他们的份。”

    那几人被苦禅大师抓回来,本来就十分惊慌,此时在他威严之下,哪里敢多说,连忙答应了下来。周围修士自然也都看不起这想要逃跑的几人,都冷眼旁观。

    苦禅大师转身就往南面走去,走到陈绍纯身边都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去了。

    陈绍纯蹙眉,转身对着身后修士们说道:“走吧,时间不多,不能再被耽误了 。”

    陈绍纯这边一行人尽管死伤了一部分,但是依旧有二十几人。一行人往南边而去,路上遇见的些许鬼物自然不在话下,十分轻松就解决了,因此行进速度很快。

    却说黎川山南面,徐怀谷和黄善,以及那一群野修都在道观里待着,而李思青和左丘寻则是前去道观之外杀鬼。

    有李思青相伴,这外边仅剩的一些小鬼自然不值一提,很快就被李思青的剑气扫荡得十分干净。而左丘寻则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这问那,再就是请教李思青修剑一事,还有如何孕养出剑气。一层层询问环环相扣,李思青知无不答,一阵子下来差点连清风谷的剑修法门都说了出来,幸好最后一刻猛然醒悟自己犯了大错,才没有说出口。

    二人并肩而行,相谈倒也是甚欢,那些个鬼物并不能伤到二人,二人更像是在山间郊游。

    李思青看着左丘寻俏丽容颜,心中悸动,知道必须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便悄悄试探着问一些修行之外的话:“姑娘这次事情过后,打算去哪?”

    左丘寻回答说:“我在东扶摇洲从北往南,也快走了个遍,接下来应该是继续往南边去大余国。如果有机会,应该还会再去南边那与妖域的边境处去游历一番。”

    李思青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随后环顾四周并无人,才靠近左丘寻耳边悄声说道:“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要去南边了。左丘姑娘你是别洲的宗门,有所不知我们东扶摇洲的情况。其实就在几年前,东扶摇洲发生了一场大事,那只镇压在青岭的墨龙趁机逃脱回了妖域。那一日,中土几名一流宗门的宗主都来了,却也没留住。此事极其隐秘,消息被压得很严。我清风谷谷主乃是九境修士,才知道这些事情,而我也是偶然在祖师堂里偷听到的,不然凭我这五境修为,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事情。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只是告诉了你。现在大余国南边很不太平,姑娘还是趁早回宗门吧。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必然会前去拜访姑娘。”

    这一番言语着实让左丘寻震惊,她知道墨龙乃是妖域之王,实力强的可怕。不过关于墨龙出逃一事,她却从未听说。还是有宗门好,至少消息比自己一个人更加灵通。

    她突然想到徐怀谷,他就是来自大余国南边,却也不知道是哪个城镇?她稍微留了一个心眼,准备回去之时再询问徐怀谷。

    左丘寻问李思青说:“那你呢?是准备离开东扶摇洲吗?”

    李思青楞了一下,才说:“不瞒姑娘,我并不打算离开。若是墨龙入侵,我也要与宗门坚守东扶摇洲。若是东扶摇洲被攻陷,那时李某人还能侥幸留有性命的话……我应该会去飞鱼洲吧。”

    左丘寻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西面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熟悉的气息,便转头去看。李思青见左丘寻看向西面,便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问道:“那边有什么吗?”

    左丘寻把脑袋转了过来,淡淡说道:“没事,看见了一只小鸟罢了。”

    难得修剑之人还会被自然之美景吸引,李思青觉得她更是可爱。从侧边看过去之时,只觉得左丘寻清纯美好,便伸出手去想要握住。

    左丘寻猛地一惊,还没等李思青手靠近,她赶紧往一边一跃,躲了过去,随后怔怔地看着李思青,说道:“李道友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思青脸色有点尴尬,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如此冲动,现在落得这

    般田地,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心里一横,他正下了决心准备对左丘寻说出自己心事,左丘寻却突然指着西面,说道:“李道友你快看,西面是不是来人了?”

    李思青只好把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然后看向西边,果然看见一行人走了过来。那领头之人正是苦禅大师和陈绍纯,后面还跟着一群修士,正是进攻西面之人。

    看他们人还剩不少,西面应该是胜了,但是为什么还来南边?李思青正心里疑惑,那群人就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陈绍纯立即上前来,询问李思青南面状况如何,李思青便将死去的那一名野修以及其余人所在的黄龙观说给了他。

    陈绍纯特意问了他徐怀谷现在身处何处,李思青便也如实回答了他,说是在黄龙观里休息,于是陈绍纯便立即率领身后之人赶往黄龙观。

    不过苦禅大师却没有和他一起走,留在了原地,一脸笑意看着左丘寻。

    左丘寻不以为意,还做出被恶心到了的表情,求助地看向李思青。

    李思青看着这一幅情景,自然是误会了,如何能忍?就算那苦禅是六境修士,来历不小,但他李思青也是五境,宗门也是东扶摇洲的地头蛇,现在更是想要在美人面前出头,便上前挡在了左丘寻和苦禅大师中间,不悦道:“大师,陈县令他们都走了,您怎么不跟上去?”

    苦禅大师微微一笑,不做理会,继续向南走去,不过却与左丘寻心湖传音说:“许久不见,还以为自己境界提升已经是够快了,没想到你也已经六境了。这件事过后,我会再来找你,希望还能再见到你的“青丝”剑。”

    左丘寻对这个和尚没什么好感,便也心湖传音冷笑道:“只是凭你司参玄的话,现在怕是还不够我出“青丝”剑。”

    “那就拭目以待。”

    司参玄,也就是苦禅大师,说完这句话后,便继续往黄龙观方向而去了。

    李思青古怪地看了一眼他,心里很是不满,但也没有说破,倒是看向左丘寻,问她:“姑娘要不再与我走一段?”

    左丘寻看见陈绍纯那焦急询问徐怀谷下落的模样,再加上司参玄也在此处,已经猜出七八分事情缘由。必然是因为司参玄告诉陈绍纯山上有天生剑胎一事,那陈绍纯思索一番肯定是误解那一名神秘的天生剑胎是徐怀谷了。

    黄龙观那边必定要出事,左丘寻便回答李思青说:“不了,陈县令和苦禅大师他们都已经往那边去了,想必他们来的路上也已经没有鬼物了,我们也回道观里去吧。”

    李思青见左丘寻如此说,便没有阻拦,二人就此回黄龙观里去。

    ……

    黄龙观地底,一处昏暗无关的密室中,许多面黑红色的阵旗插在地面之上,隐隐间竟然连成一座阵法的形状。而在这阵旗正中央,则是一座凶恶石像。

    石像是一名凶残恶鬼模样,面目狰狞,獠牙半露,看起来十分可怖。而最让人惊奇的是,那石像恶鬼竟然与黄龙观正殿的那位道士十分相似,也是一手书一手剑,不过这恶鬼却是把书随意揉在手上,却把右手之剑提起,挥舞向前。而那石像恶鬼手中之剑,似乎还有黑气缭绕。

    一名黑衣女子静静坐在密室一角,冷漠看着阵旗之中的那一座石像。

    她冷冷说道:“似乎还有一个佛家人?”

    她又自言自语:“我最恨佛家人,虚伪无能,却自以为清高。”

    “不过也好,所有人都到齐了,那就都去死吧。”

花间酒 第四十七章:叛徒

    黄龙观中,徐怀谷还在里面四处走动,想要弄清楚这道观里是否还有其他诡异之处。只不过除了正殿之外,其余各处偏房之中都是十分破落,也没有什么可疑,只是有几张陈旧腐朽的木桌罢了,要不就是角落的小茶几上有几只小香炉,没有像正殿之中那雕像和壁画奇妙之处。

    搜索无果,徐怀谷便决定还是去正殿看看那黄龙与雕像是否有奥秘,但他刚准备走去正殿,黄龙观的大门却被人猛地打开了。

    徐怀谷等人还以为是鬼物要闯进来,赶紧聚拢在一起,祭出法宝,一待鬼物进门,便将其斩杀。只不过待得看清开门之人后,徐怀谷等人便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法宝。

    来人正是陈绍纯,他进了门便急忙扫视一眼道观里面的人,便看见了徐怀谷提剑在人群中,顿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放下心来。

    只要这位天生剑胎神仙还在,至少是出不了大篓子。

    他赶紧上前去,对着徐怀谷说道:“徐道友,借一步说话。”

    徐怀谷一头雾水,不知道陈绍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跟了上去,到了一处偏房之中。

    陈绍纯仔细再看了看徐怀谷,生得高大挺拔,面容俊俏,似乎还真有天生剑胎的神韵。不过一想到这天生剑胎之稀少,他心里就很紧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怀谷看着他有些着急,就抢先问道:“你找我有何事?西边战况如何?”

    陈绍纯便回答说:“西面胜倒是胜了,鬼物也基本被清理干净,只不过却不见那鬼王,所以那些中鬼术之人的魂魄依旧不知下落。我与苦禅大师商讨过了,都认为鬼王不现身必然是留有后手,应该是与黎川山的秘密有关,所以敢问徐道友是否知道黎川山有何秘密隐藏?”

    徐怀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这是第一次到白海来,也是第一次上黎川山。若说起对于这座山的了解,陈县令在这里当官,应该比我知道得多才对,为何来问我?”

    陈绍纯急得直跺脚,赶紧说道:“徐剑仙,这可是关乎此次成败的大事啊,你要是真知道一些隐秘之事,还是告诉我吧!”

    徐怀谷也愣了神,解释说:“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绍纯一横心,干脆捅破天窗说亮话,道:“徐道友,你就莫要再欺瞒我了。我陈绍纯把话挑明白了,你是不是那天生剑胎?”

    徐怀谷一惊,自己是天生剑胎一事只有他们一行四人知道,绝不应该传出来,为何陈绍纯会知道?

    来不及多想,心湖里传来左丘寻的提醒声:“别管他,只管否认就是!”

    徐怀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也听从了她的话,说:“陈县令说的是天下只有七人的那天生剑胎?你该是糊涂了吧?我徐怀谷虽然是剑修,但怎么可能是天生剑胎?至于黎川山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也是一点不知!”

    陈绍纯后退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徐怀谷,脸上满是困惑。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问徐怀谷说:“你真不是?”

    徐怀谷耸耸肩,说:“真不是啊。”

    陈绍纯困惑地走到了墙边,有些失魂落魄地靠在了上面,自言自语道:“不是你……那是谁?”

    徐怀谷正被这陈绍纯举动弄得十分迷惑,便想要出去找左丘寻问个清楚。就在他准备走出之时,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女子的尖笑声,凄厉异常,刺人心魂。

    徐怀谷猛然一惊,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又好像有万蚁噬咬一般疼痛难忍,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于是赶紧就地坐下,默念一段清心法诀以平心静气。

    而陈绍纯也听到这诡异声响,心里一沉,知道必然是鬼王现身了。不过他好歹是习武之人,又是五境,比起徐怀谷高了两境,便自行压制住心里不安,走出偏房,却见房外已经是黑云缭绕,没有一丝阳光,这座道观仿佛转眼间陷入了黑夜。

    刺耳的声响依旧在耳畔嘶鸣,陈绍纯仗着自己还是五境武夫,这才能勉强在声音之中保持清醒,而那些低阶修士则没有这本领了。三境修士几乎全部丧失了战力,只能哀嚎,而四境修士也只能枯坐在原地,勉强凭借灵气底蕴与这刺耳尖叫抗衡。

    只是这一招,几十人的队伍之中大多数人就已经丧失战力。陈绍纯在心里忖度着,这鬼王绝对是七境无疑。

    他正要召集剩下的修士联手,只见那鬼号声音传来的正殿处升起了一缕金色光芒。随后金色光芒慢慢延伸开来,这黑夜一般的道观之中终于有了光亮。

    陈绍纯看着那温和佛光升起,就像是看见了深渊中的一点希望,心中不由自主生出无限敬仰,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也能帮忙,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苦禅大师作法。

    苦禅大师静静坐在正殿门口,而那正殿之中,此时已经满是黑雾盘旋。那黑雾宛如怒海波涛一般汹涌,拼命翻滚,想要从正殿门口冲出,但是苦禅大师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左手依旧捻着那一串菩提子,而右手却拿出了一只金色禅杖。

    他右手紧握着禅杖,将禅杖立在地面上,于是就有金色光芒以禅杖为中心散发开去,那黑雾一碰到金光,便会惊惧地缩回去。任凭黑雾如何疯狂冲撞,那金色光芒依旧屹立。苦禅大师便凭自己一人,守住了这正殿门口,让的鬼王不能出来。

    陈绍纯这才真正见识到了苦禅大师究竟有多厉害。那一件金色禅杖想必是是一把佛家仙兵,威能哪里是法宝可以相比拟?便凭着一把仙兵,苦禅就可以正面对抗比自己高出一境的鬼王。

    那黑雾疯狂冲撞了许久,却依旧逃离不出。鬼王也知晓禅杖的厉害,自己破不开,便收回了黑雾。那原先如浪潮的黑雾逐渐收敛,化作了一名黑衣女子。

    女子身材缥缈虚幻,让人看不真切,但是一眼望去,却绝对能感受到在那如烟一般轻柔的身体之中的阴森可怖。

    她此时面色很不好看,仰起头对苦禅大师说:“小子,你是哪里人,手里竟然还有一件仙兵?”

    苦禅大师回答说:“我是佛家人。”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说:“切,佛家人,说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也不就是凭着手里一件仙兵才能胜我,有何光彩可言?”

    苦禅大师静静说道:“你是鬼,我是人,本来就势不两立,又需要什么光彩?把收走的人的魂魄都交出来,若是实在有苦衷,我还能找人帮你渡化一番,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这句话似是触碰到了女子的逆鳞,她忽然仰天大笑,尖声骂道:“好人家?我呸!这世上就没有一户好人家!全是些奸佞狡诈,自私无耻之辈!要我说,全死了才好!”

    她面容扭曲起来,愤怒说道:“今日你们来的正好,待我杀光了你们,再把白海屠得一个人也不剩!”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黑衣女子再次化身,那滔天黑雾便更加凶猛地席卷而来。

    苦禅大师拄着禅杖,沉声道:“无药可救。”

    黑雾滚滚袭来,苦禅屹立其中,金色禅杖发出耀眼光芒,挡住那黑雾。但是这次的黑雾更加来势汹汹,碰见了金光也不躲开,任凭黑气被金光消散而去也不后退。这样一来,虽然黑雾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但苦禅也受到了很大压力,金光已经岌岌可危。

    陈绍纯见到此番威胁场面,终于从旁观者的身份清醒过来,朗声说道:“大师一人抗敌,我们也来帮他一把!”

    说罢,那些还没有丧失战力的几名五境修士便站在一起,也往黑雾的方向灌输灵气,局面才算终于抗衡下来。

    陈绍纯稍稍松了一口气。那黑衣女鬼明显已经是拿命在拼,碰到金光而消失的黑雾可都是女鬼身上来之不易的修为,每少一分,黑衣女鬼的修为就会减弱一分。这样的局面他已经很满意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女鬼必败无疑。

    但看着那与苦禅大师一齐御敌的几名五境修士,他突然心生疑惑。不该只有这些人才是,那一名六境的黑袍道士去哪了?

    心里疑惑还只是刚刚生出,只见一道黑衣身影飞速闪过,正是那黑袍道士。只不过他的方向,却是站在最前方苦苦作战的苦禅大师。

    陈绍纯心里大惊,脊背一凉,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见那黑衣身影已是一掌打中了苦禅大师胸口处。

    却说黑袍道士莫饶人全力一掌打中苦禅大师,苦禅大师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之中飞出,却是依旧坐在原地,不过口中也是喷了一口鲜血,受伤不浅。

    苦禅惊愕看了黑袍道士一眼,随后也愤然以左手一掌打回,莫饶人只觉得有一股巨大力量打中,身形便飞开了好几丈,撞在了一件偏房的墙壁上。

    莫饶人愤怒地骂了一句,说:“好家伙,身上袈裟还是件法袍。死和尚全身都是宝贝,待我杀了你,就全归我吧!”

    说罢,再要上前继续去偷袭还在与黑雾苦苦纠缠的苦禅,那边陈绍纯眼睛圆睁愤怒道:“叛徒!分出两名五境修士,与我一同拦下他!”

    随即便自己快步向前,对着莫饶人便是出拳,而那边也分出两名五境修士上来纠缠。

    只不过莫饶人手段虽然不堪,但是六境修为却是实打实的,三人与他交战,竟然还只能被死死压制,稍有不慎就要身遭重创。

    而苦禅此时情况也愈发危急起来。刚刚受了莫饶人全力一掌,虽有法袍庇护,但也伤的不轻,此时又在强行支撑,而后方支援之人也少去两人,那禅杖所散发的金光更加岌岌可危了。眼看金光就要消散而去,苦禅无奈,只能狠心再丢出一枚菩提子,以巩固这一道金光屏障。

    时间流逝,价值极高的菩提子被一颗一颗丢进去,而女鬼黑雾依旧汹涌,局势很不妙。那边莫饶人与陈绍纯三人之间的厮杀也已经接近尾声,到底还是莫饶人更胜一筹,出其不意斩杀了一名五境修士之后,剩下两名也被他重伤在地,丧失了战力。

    莫饶人奸狠一笑,一步步走向苦苦支撑的苦禅,准备给他最后一击,但是正当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看见有人手里拿了剑站在了他面前。

    他抬头一看,却见正是那在鹿城与他厮杀过得那小剑修。

    莫饶人轻蔑一笑,说:“现在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看来你还是有点手段。不过你也来的正好,免得我再去找你。新仇旧账,就一起算吧!”

花间酒 第四十八章:冷眼相观

    却说之前那刺耳鬼号声音响起之时,徐怀谷便立刻盘坐下来默念清心法诀。只不过那鬼王境界比他高出太多,一时间他只感觉到心湖之中的飞剑十分不安,被鬼号刺激得颤鸣,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而自己也似乎要随之失去理智,头疼欲裂。其他三境修士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境遇,只不过他们都是心湖中起波澜,也是平息不下,心烦意乱。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在飞剑上亮起,然后顺着剑身的白莲子花纹流过。就像是羊脂白玉融在了雪白绸缎上,华美异常。

    在那白色光芒流淌过剑身之后,飞剑便逐渐平息下来,而徐怀谷的精神也清醒过来。

    那飞剑之上的白莲子花纹乃是徐怀谷心湖之中原先那一颗白莲子融于飞剑之后才生出的,而那白莲子其实是孙祥送给徐怀谷的金梭子符之术在他心湖之中所衍生而出。果然不愧是道家第一术法,妙用无穷,还能在此时为他平心静气,免受了鬼号的纠缠。所以徐怀谷才能在其余三境修士尽数丧失战力之时,还能保持战力。

    莫饶人与陈绍纯等三人厮杀之场景,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安南楼宴会那一天他就有提醒过陈绍纯,可是陈绍纯兴许是割舍不下这么一位六境修士的战力,又或许是不相信自己这么一名三境修士的话,在侥幸心理之下,终究酿成大祸。

    徐怀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面前几步远的黑袍道士莫饶人。上次在鹿城交手之时,徐怀谷完全对他造不成一点威胁,只能使用了那一张紫霞宗雷符才拖延了些许时间,等到左丘寻出剑。而现在,他再没有别物辅助,只能靠手中之剑,正面对抗比自己高了三境的这一位野修。

    他神色很是凝重,这是他目前遇见过的最强的敌人,估计也是最艰难的一战。他没有一点胜算,只是想着能拖多久是多久。不过尽管如此,剑还是一定要出。

    司参玄看了一眼这边,心里不禁感慨这名徐姓剑修之气韵,真是像极了他以前所见之剑仙。他转头回来继续看着眼前又快要消散而去的禅杖金光,把最后一颗菩提子丢进去,那金光顿时再次高涨,挡住了鬼雾,只不过这也只是权衡之策,时间一久,必败无疑。

    他眉宇间已经开始焦急,自言自语道:“现在还不出剑,你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徐怀谷拔剑出鞘,未等莫饶人先出手,就向前而去。随后便是一剑对着黑袍道士胸口直刺去,但是莫饶人动也没动,嘴角微微浮现一抹阴冷笑容,待得徐怀谷剑尖刺到他心口之时,便有一道黑色灵气纠缠上来。

    只是莫饶人轻轻分出的一道黑色灵气,就打得徐怀谷的剑锋一偏,这一剑自然落了空处,反而是徐怀谷的身子由于用力过大而收不住,只得在空中转出一个刁钻的弧度,才没有迎面撞上莫饶人。

    徐怀谷一剑过后,莫饶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分毫,倒是徐怀谷落地之时还显得颇为狼狈。上下之别,不言而喻。

    莫饶人嘲弄说道:“小子,你是三境修士,所以根本就不会明白六境修士究竟有多强。你看看那三名五境修士,联手杀我,都被我反杀一人,重伤两人,更别说是你这样子的小修士,无论来多少对我而言

    都是无用。上次在鹿城之时,不过是靠着手里那一张雷符,还有背后有那剑修女子撑腰,不然的话,我怎会如此狼狈?”

    徐怀谷咬牙站起,又是一剑斜斩而下,但是莫饶人还是一手便抓住了剑锋,徐怀谷再不得进分毫。

    莫饶人轻松应付,还留出时间问了一句:“不过我一直都有点好奇,你小子到底是哪里的人,手上能有这么一把法宝品秩的剑?”

    徐怀谷冷哼道:“不关你事!”

    说罢,直接把长剑弃手,右手再抽出剑匣之中的短剑“沧水”,又是一剑横斩而去。

    莫饶人仰头大笑,随手一指,便又有一股黑色灵气聚拢起来,挡住徐怀谷的短剑。

    徐怀谷两剑都已经被纠缠住,不得脱身,莫饶人便狂傲笑道:“你不是剑修吗,两把剑都被我束缚,看你还有何用!”

    徐怀谷一咬牙,心里还有些犹豫是否要出心湖飞剑来。只不过他稍微迟疑了一刻,却发现左丘寻还没有出剑,便知晓了的她的用意。于是他右手松开,再弃掉短剑,向后一跃,与莫饶人拉开四五丈的距离来。

    莫饶人见到徐怀谷古怪举动,竟然弃了两把剑都不要,顿时警惕起来,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他凝神望去徐怀谷,却见徐怀谷右手二指并拢作刃,对着自己刺来。莫饶人被这一招弄得满头雾水,但是十分真切地感受到有东西朝自己飞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他也只能看见一束白光眨眼而过,而且威力绝对不小。他不敢大意,赶紧再分出一股黑色灵气前来阻挡。但那件东西似乎对自己的黑气有克制,黑气竟然拦它不得,它依旧对着自己心口而来。

    莫饶人心中有点惊慌,但多年来的厮杀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赶紧借了徐怀谷那两柄遗弃掉的剑挡在心口。那东西与法宝相碰,发出铿锵一声,果然在两柄法宝的阻挡之下,停了下来,而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究竟为何物。

    不过,这件东西显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面色变得惊异起来。

    因为那悬停在他心口前的,显然是一柄雪白飞剑!

    飞剑本就十分罕见,都说是六境剑修才能拥有第一把本命飞剑。而世间剑修本就稀少,因此飞剑更是不多见,但是这三境的小子为何会有飞剑?

    莫饶人下意识想到是徐怀谷身后有人相助,不过这若真是一名六境剑修的飞剑,自己不该如此轻易就挡住才对,他心中倍感疑惑。当然,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就是徐怀谷其实是一名天生剑胎,只不过相比于天生剑胎这件事,眼前的古怪飞剑倒是不值一提。

    他宁愿相信这是不为自己所知的某种法宝,也绝不会相信徐怀谷会是天生剑胎。

    飞剑一剑未中,徐怀谷便赶紧撤开飞剑,然后继续操纵飞剑一剑又一剑刺去。飞剑速度极快,一时间这边剑气群起,白色剑光森然四射,看起来十分绚丽。但是还是因为境界相差太多的缘故,那飞剑虽然速度极快,却无法伤到黑衣道士,倒是让他对于这一把飞剑的兴趣越来越浓。

    司参玄却在专心对付女鬼,只是稍微感觉到这边似乎剑

    意有些不一样了。心里讶异之时,却也不敢再分心,因为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汹涌了。

    莫饶人阴险一笑,心里大快活。任凭徐怀谷如何努力出剑,都伤不到他分毫。

    你法宝多又如何,在这境界的绝对压制之下,能把我怎么样?

    他其实也想到过徐怀谷身怀如此之多的法宝,小小年纪又是三境,极有可能是大宗门的剑修苗子,而上次在鹿城见到的那位女剑修应该就是宗门派来保护他的人。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尚未现身,应该是离去了。

    那自己杀了徐怀谷,夺了宝物,隐居山泽之中,谁能抓到他?再不济逃往别洲,天下之大,总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想好后路,杀心便起,他也开始动真格了。

    只不过是冲向徐怀谷,他的速度就比徐怀谷快上了许多,然后便是一掌探出,用的是对付苦禅相同的招式,最是简单,但也最难躲避。

    徐怀谷知道这一掌下来,自己怕是必死无疑,赶紧想往侧边躲去。但是莫饶人一掌未中,手掌便在空中立即改变了方向,对着徐怀谷肩角便抓下。

    徐怀谷肩角被擒,而且莫饶人那力气大得惊人,肩胛骨应该是被抓断了。徐怀谷疼得额间直冒冷汗,费尽最后一丝心神想要继续操控飞剑,只不过却早已被莫饶人所料到,那飞剑只是一靠近徐怀谷,就被他一掌打到了一边去。

    莫饶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着徐怀谷因为疼痛而满是冷汗的脸,说:“早知现在如此,当时在鹿城之时还敢与我结仇?小子,你还是走江湖时间短了,以为靠着宗门里有靠山,就可以行事无所忌惮?现在看看,死到临头,你的宗门是否有人救你?”

    徐怀谷咬牙切齿,倔强地看着他,并不予理会。

    莫饶人只当他是一个死人,冷冷说道:“最后问你一件事,若是如实回答我,我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些。不然的话,我这鬼修有的是阴毒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说:“我那被你夺走的血风铃,现在何处?”

    徐怀谷露出畅快的笑容,骂道:“害人之物,被上次差点斩杀你的那位剑修拿走了,有本事问她要去。”

    说罢,徐怀谷再次想要催动心湖飞剑。费尽全身力气。终于让那飞剑再次从地上挣扎而起,刺向了莫饶人,只不过却依旧是徒劳。

    莫饶人抓住飞剑,随意摔在地上,恶狠狠说道:“你这是嫌死的不够快?”

    徐怀谷仰天大笑,毫无畏惧,说:“你为恶多端,还杀过那么多平民百姓,就不怕报应吗?”

    莫饶人摇头说道:“我从未直接杀死过一名凡人。”

    “借助他人之手杀人,你以为就能逃过因果纠缠?天地有正法,天不杀你,自有人来杀!”

    莫饶人冷笑说:“那人恐怕还不知在何处呢。”

    徐怀谷也冷笑一声,说:“来了。”

    一道雪白剑气从背后而来,莫饶人始料不及,硬生生吃了这一剑,顿时背后被斩开一条血口,鲜血横流。

    他愤怒地往后看去,只见李思青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提剑而来。

花间酒 第四十九章:出剑必杀人

    李思青原先是在苦禅大师身后支援,此时却见徐怀谷已经身处生死险境,他皱眉左右思忖一番。苦禅大师已经是油尽灯枯地步,撑不了多久了,金光一散,那鬼物从正殿中逃出,庙里众修士无人是敌手。

    这局面已是必败,他倒不如来救下徐怀谷,若是成功,至少还能保得一人性命。然后再尽快带着徐怀谷三人迅速逃离此地,一则能够保住性命,二则可以博取左丘寻好感,比起都死在这里好上许多。

    不过他也依旧不敢大意,虽然说莫饶人此时两战过后,灵气损耗,但是好歹比自己高了一境,他自知不是对手,只能找机会顺势逃离,这已经是当下局面的最好结果了。至于黎川山鬼王一事,只能来日方长。只是可惜了这么多修士,本来必胜的局面却因为莫饶人的背叛而反转。

    这个叛徒,李思青已经在心里把他狠狠地记住了,若是今后有机会,必然要报仇雪恨。

    想好此事,他便果断舍弃了苦禅大师这一边,提剑便往莫饶人而来。

    徐怀谷见李思青刚刚离开苦禅,那禅杖金光再度变弱一分,顿时在黑雾的冲击之下像一块镜子一般破碎开来,而那滔天黑雾早就被金光压制许多,这一没了束缚,顿时如海啸席卷而来。

    登时天空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鬼号之声又响起。

    苦禅大师无奈只得后退一步,再次立起禅杖,化作一小团金光,把自己和剩下身后的两名五境修士包裹在内,不被黑雾所侵袭,至于这座道观的其余地方,他却是再也顾及不到了。

    黑雾冲刷而下,就像是泼翻了的黑砚,浓稠墨汁铺散开来。而随着黑雾而来的是让人浑身汗毛竖立的阴森鬼气,伴随着耳边凄惨嘶鸣,这一座道观仿佛是陷入了阴曹地府。

    黑雾席卷之下,很快就有几名挨得近的低阶修士被卷入其中,生死不知。看着这幅场景,司参玄终是忍耐不住,没有用心湖传音,而是直接大声怒喝:“你究竟还在等什么?再不出手,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其余修士都不明白他话里意味,茫然地看着金光之外浓稠的黑雾,似乎想要找出司参玄究竟是在和谁说话。而也就在黑雾席卷而来之时,李思青也正要与莫饶人短兵相接,终于有一道久等的漆黑剑气从一间偏房处拔地而起,带着如针尖麦芒的锋锐气息,一剑向莫饶人斩去。

    这一道剑气速度极快,根本不等黑袍道士有丝毫反应,便直接迎面而来。他顿时便被这一道剑气击飞,扑进了一座偏房之中,砸碎了大半座偏房,尘土飞扬,起码是被重伤。

    李思青瞠目看着眼前这一道剑气,急忙回首去看剑气传来之处,却见到一名熟悉的白衣女子手持一柄黑色长剑,迎着滔天鬼雾从容而立。

    鬼雾在她的面前宛如翻涌的怒海,但她就静静站在浪潮之前,任凭劲风吹过她的衣角和发梢,挺直了腰杆,握住手中长剑。

    李思青瞳孔微缩,死死看着那边。这一幅景,极有剑仙韵味。

    没有多说一句话,她一跃而上,对着那黑雾挥出几剑,顿时周遭因她而充沛的剑意迅速聚拢,化作几道漆黑剑气破空而去,把那面前黑雾驱散开来。

    再是犀利几剑,把那黑雾往后逼退几步之后,左丘寻一跃,便站在了司参玄身侧,面对着暂时退却至正殿门前的黑雾,将手中长剑剑尖朝向黑雾,再又是一剑。

    黑雾呜咽了一声,然后便重新聚拢,慢慢汇聚出那一名女鬼身形。

    女鬼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左丘寻,但眼中又满是不甘,面目颇为狰狞。

    她暗暗嘀咕了一句:“好厉害的剑。”

    左丘寻没理她,手中长剑一挥,依旧是想要出剑。

    女鬼突然喊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左丘寻出剑不停,还是一剑往女子身上划去。那女鬼冷哼一声,闪身躲过这一剑。

    左丘寻冷冷说:“剑修出剑不能停,恕我停不了。要说什么,现在说吧。”

    女鬼愤恨地说道:“这位道友脾气还真是不小,真不愧是那铁肚肠剑修。我就有一件事想问你,此事明明不关你事,为何要插手?”

    左丘寻冷笑说:“不关我事?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这里面可有几人是我朋友,你要杀他们,怎么就不关我事?”

    女鬼识时务得很,想都没想,马上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杀他们就是,你可否离开?”

    左丘寻顿了一下,又说:“这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女鬼面色微微一颤,颜色冰冷,但是犹豫一会儿之后,竟然依旧答应了:“也行,今天他们上山杀我许多鬼物之事,我也可以不计较。只要他们现在离去,我会让他们安全下山。”

    左丘寻起了兴趣,挑眉说道:“那我还有朋友的魂魄在你这里,你把他们还给我。”

    女鬼面色冰冷,迟疑了许久,说道:“好,也可以。那些东西我本无用,只不过是我下面一些无用的手下抓来的,我还给你们就是。”

    左丘寻伸出一只手,说:“那你现在拿来。”

    女鬼摇头说:“现在不能给你,等你离开黎川山,我自然会把东西悉数交给你。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从此之后,黎川山一事你都不要管。”

    左丘寻举起手里剑,挑衅说道:“那不行,你现在不给我,我杀了你之后东西自然也就到了我的手上。比起过一段时日才能拿到手,还是现在就拿到手更合我意。”

    女鬼有些戏谑,嘲笑说:“开口就是杀不杀的,你就这么笃定能够杀我?比我低一境,虽然手里有一把仙兵,也只能与我堪堪持平,杀不了我的。这么耗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

    左丘寻认真说道:“可我并不这么觉得。”

    女鬼眯眼,挑衅地说道:“小姑娘家的,脾气可真是不好,你这样的,可嫁的出去?”

    左丘寻轻声说道:“有些人死了,念头也就绝了。”

    女鬼啧啧赞叹了两声,说道:“为情所困的女剑修,难得难得,我这黎川山今天各路神仙都碰见了,可真是热闹非凡。”

    左丘寻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能聊的也聊完了,剩下不能聊的,就打一架?”

    女鬼仰天大笑,说:“有趣有趣!来,打一架!”

    说罢,身形一闪,便如一缕青烟,飞快对着左丘寻袭来。

    左丘寻一剑挑开黑色鬼影,随后身子轻轻借力一跃,便轻松跳上了正殿檐角。

    她放开手中凤羽剑,于是黑色长剑便如同入了水的青鱼,在空中迅速游走,对着那一道如烟黑影便纠缠上去。

    一道黑影,一把黑剑,相互纠缠在一起。

    女鬼一直在想办法接近左丘寻,但是身形速度却远不如那左丘寻的飞剑,每一次尝试接近,都被飞剑准确阻挡而回。屡次进攻,却次次被阻挡而回,局面有些僵持不下。

    女鬼心里惊讶于这女剑修对于飞剑精确的操控。没想到她只是二十出头一名剑修,抛开在她这个年纪夸张的六境修为不谈,这与飞剑的契合程度,就像两人同出一体。她的心念在哪里,飞剑便立马接踵而至。

    便是因为这精巧的手段,她的每一次出剑都是恰到好处,不多出一分力,却也不少一丝一毫。

    司参玄此时正抓紧时间恢复自己的伤势以及损失过多的灵气,不过也耐不住好奇,抬头望着空中飞剑与女鬼的厮杀

    ,暗暗揣测着左丘寻现在实力究竟如何。而李思青此时更是看呆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之前在自己面前清纯可爱的年轻女子此时就这么站在檐角之上,操纵飞剑杀敌。而那飞剑的浩然剑意以及行云流水的剑术,当场的更是没有人比他这个剑修更加了解了。他往日里在清风谷所见长老们展示飞剑之术,心里虽然觉得不同凡响,但是那些飞剑竟然都远不如左丘寻此剑。

    这一把飞剑其实早就被左丘寻炼化得十分彻底,而且她本来就是天生剑胎,对剑意剑术的掌控,比一般人高出许多。此时更是对着鬼物出剑,自有天地一分正气在,而那一股自发而生的气韵,变也是飞剑如此流畅的原因之一。

    女鬼再一次突袭而来,飞剑也从另一边飞来。一剑下去,女鬼不得不避其锋芒,只能往后再退了一步。只不过这一次,女鬼从手中分出了一股黑气,从剑气的侧边擦过,转瞬间便化作五枚黑色飞梭,对着左丘寻飞速袭来。

    左丘寻从容抽出那一根此时被她束缚在手腕上的白色丝带,那一把白色长剑便出现在她手里。

    白色长剑寒光飒飒,在她手里挽了几个剑花,使了巧力,是以四两拨千斤的招数,那五枚阴险的黑色小飞梭便被依次打偏了方向,落在正殿屋檐之上,轻松便穿破了房梁,打进正殿那幅华美壁画上。

    左丘寻眉头一皱,很不高兴这幅壁画被损,便冷眼看向女鬼。

    女鬼也冷笑回敬她说:“说过了你我奈何不得彼此,不如依了我之前的约定,你走你的罢,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左丘寻说:“我也觉得,不要浪费时间了。”

    女鬼嘴角一笑,说:“那我们就此停手?”

    左丘寻也一笑,回答说:“不,换我来杀你。”

    女鬼面色猛地转阴,冷笑说道:“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我有要事在身,哪里会和你这狂傲小辈一句话!看来我们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那就继续打下去,看谁有好处!”

    左丘寻持白色长剑,从檐角跃起,对着女鬼便斜斩而去。也就在此时,凤羽飞剑也一闪而逝,对着女鬼而来。

    女鬼冷眼看住那两剑,正准备找机会躲开,却见左丘寻眉间竟然还钻出一柄飞剑,直刺自己而来。

    女鬼大惊,不知这第三把飞剑从何而来。但更令她惊奇的是,那从她眉间生出的飞剑还没到她身前,竟然就在半途中化作了几十把密密麻麻小剑,一齐袭来,把周围可逃之处封得严实。顿时,她周围全部积满了飞剑,退无可退。

    她顿时慌了神,而飞剑越来越逼近,她无路可退,只能正面硬抗这诸多飞剑。

    女鬼衣袖一挥,身形便重新化作了一团鬼雾,避开了凤羽剑和左丘寻手中白剑,寻了一处小飞剑较少之处,猛冲了出去。

    小飞剑乃是左丘寻的心湖飞剑,自然不同凡响,女鬼从飞剑剑阵之中钻出之时,只感觉身上被许多利剑刺穿一般,受了不轻的伤。她自知这剑修女子来历绝不简单,这第三把飞剑一出,自己绝不是对手。

    女鬼看似已是山穷水尽地步,但其实她还有最后一条退路。只不过这一条退路,代价过于惨重。若是如此做,她数十年来的谋划就要毁于一旦。

    她不甘心,但是此时不甘心也是无用了,情势逼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又要袭来的飞剑,心一横,便化作黑烟,飞速往正殿而去。

    入了正殿之后,她速度依旧不减,迎面便撞上了那一幅黄龙壁画,但古怪的是,她钻进去的一瞬间,身形却随之不见。

    黄龙观正殿之中高悬的壁画依旧祥瑞,黄龙栩栩如生,嘴里绿色明珠熠熠生辉,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花间酒 第五十章:反扑

    却说女鬼化作一阵黑烟而去,一头钻进了壁画之中。徐怀谷看见这一幕,不禁惊呼出了声:“原来如此,我见那壁画好古怪,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原来壁画之后还有空间!”

    左丘寻冷眼瞟了一眼,既然出了心湖飞剑,就是已经下了决心要杀女鬼,自然一刻也不犹豫。她轻轻一跃上飞剑,顿时飞剑载着她飞速追去。

    就是在这御剑飞行的短短几息之间,她给徐怀谷心湖传音道:“你和我一起进来!”

    徐怀谷先是一愣,随后便会意。那黄龙壁画之后必然对他有好处,所以左丘寻才会让他前往。虽然受了一些伤,但是对于壁画之后的好奇与渴求却让他忍住疼痛,左手捡起地上的短剑,然后便踉跄着脚步,仓促走向正殿。

    李思青见他如此,不禁着急喊道:“徐道友,你受了伤,万不可如此冒险!那壁画之后祸福难料,只怕是比这外面更危险啊!”

    徐怀谷转头看了一眼李思青,淡然一笑,说:“可是左丘寻她进去了。”

    李思青踌躇片刻,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徐怀谷见他犹豫,也不多说话,自顾自走了过去。

    李思青见他就要离开,顿时一急,捡起徐怀谷的另外一把长剑,追了上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你肩膀受了伤,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这把长剑就借我一用!”

    徐怀谷点点头,和李思青一起走进了正殿。

    正殿之中一片杂乱,桌子早已碎成木屑,几只香炉也支离破碎,生满了铜绿的碎片洒落一地。而正殿之中其余地方也损坏严重,这是因为之前女鬼在殿内施展术法与司参玄斗法之时所制造而出。但是令人惊奇的是,那正殿中央的那一尊道士塑像却与周围破败之景不同,依旧岿然不动,很是古怪,让得徐怀谷多生了一分警惕。

    殿内正中央依旧是那一幅黄龙飞升之壁画。左丘寻没有等他们,早就御剑飞进了壁画之后,徐怀谷不想在外面耽误时间,便转头对李思青说:“李道友,那我们就直接进去吧。”

    李思青点点头,说:“好。”

    李思青皱眉走向壁画,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委实是今天发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先是稳赢之局,却有一名六境修士反叛。而后来本已经生死一线,而谁知那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年轻女子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剑仙,硬是扭转了局面。这一番大起大伏之下,他都不知道如何做决定才对,干脆随了自己的心意,肆意放纵一回。

    徐怀谷伸手去触摸那壁画,却感受到壁画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人往里面拽去。徐怀谷闭上双眼,一步跨了进去。再等他睁开眼之时,却看见眼前一片漆黑,待得他在黑暗中缓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道蜿蜒向下的甬道之中,看不见尽头,而左丘寻和女鬼俱已不见。

    徐怀谷说:“李道友,左丘寻估计已经追远了,我们也赶紧跟上去吧。”

    李思青麻木点头,向前快走了几步,提两把剑走在徐怀谷身前,二人一前一后往甬道深处走去。

    不多时,身边周遭的剑意逐渐浓密起来,徐怀谷和李思青都是剑修,所以自然能察觉到这微弱的变化,不觉欣喜。

    李思青说:“应该快到了。”

    二人加快了脚步,又转过了几个弯,但那预想之中的越来越多的剑意却并没有如约而来,二人往里面走得越深,剑意反而少了。

    徐怀谷和李思青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心里不禁都开始有点慌张。再走过许久,甬道依旧往地下延伸而去,看不见尽头,而

    剑意更是稀少得已经快要消失。

    李思青有些着急,徐怀谷也是如此,他疑惑说道:“这里面好古怪,只怕是中间哪一步出了错,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二人心里都着急,便赶紧沿着原路走回,直到他们出发之地,但是那里却是一堵土墙,被封的严严实实,没有半点能出去的办法。再走到剑意密集之地,徐怀谷仔细感受了一番,那剑意确实是左丘寻的没错,但是两边都只是土墙。

    徐怀谷沉心静气,伸出手指,细细在空中触摸,便有一丝丝的精纯剑意游离而来。徐怀谷终于发现了端倪,剑意在这甬道之中一边汇聚较多,而另一边则略微稀少。

    剑意乃是剑修所独有,每次出剑之时都会自然流出,所以这剑意是以出剑之人为中心四散开来。

    徐怀谷和李思青都想到了缘故,不禁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徐怀谷皱眉说道:“左丘寻似乎身处在这甬道左边,应该是那边另外还有空间。只怕是从那黄龙壁画进入之处不同,所以进来之后的位置也是不同。”

    李思青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女鬼是飞进壁画,左丘寻是御剑而入,都是从高处进去,而我们却是从低处走入,难怪会有如此差别。”

    徐怀谷叹了口气,说:“只是我们现在被困在此,又走不出去,该如何是好?”

    李思青却并不这么觉得。他瞥了一眼徐怀谷,微微一笑,往那甬道深处示意一下,徐怀谷顿时会意,也笑了起来。

    李思青笑问徐怀谷:“你怕不怕死?”

    徐怀谷云淡风轻说道:“以前挺怕的,不过现在鬼门关都走了好几回,早就不怕死了。”

    李思青说:“那既然在这里枯坐着也是无益,我们不如往下走去,看看那深处到底有什么。”

    徐怀谷站起身子,挺了挺腰,豪气说道:“那就去看看。”

    李思青也满意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迈开步子往甬道深处走去。

    ……

    却说左丘寻这边。

    她跟着女鬼一路进了这壁画之后,所见之景却与徐怀谷那边天差地别。

    这里并没有甬道,进来之处就是一座极大的空间,像是在一座山中间挖空了很大一块。而在这一处空间里,没有一点光明,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中间有几十株白色的小荧光灯火发出微弱光芒,甚是诡异,不知那些萤火是什么。

    不过好在对于六境修士而言,黑夜已经不是问题了。修炼到这个境界,眼睛视力已经不同于常人,不需要光亮也能看见,所以相对于徐怀谷和李思青还得在甬道之中摸索前进,左丘寻情况好了许多。

    只不过在这漆黑之中还有一名七境女鬼伺机而动,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耳边传来细微声响,左丘寻闭目细听,随后对着一边就是一剑斩去。这一剑没有落空,因为剑气没有落在石壁上。

    随后四周重回寂静。

    左丘寻向前缓缓走去,说:“你打不过我。”

    依旧是静默,随后左丘寻眼神一凛,猛地看向正前方,握紧手中长剑,而她本命飞剑也悬停肩角,随时可出。

    女鬼的身形在眼前逐渐明朗,她平静地看向左丘寻,说道:“关于你那第三把飞剑,如果我没猜错,你该是天生剑胎?”

    左丘寻笑道:“果然是个老不死的,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更加留不得你,所以现在准备好求死

    了?”

    女鬼放荡大笑起来,说:“好一个天生剑胎,难怪敢这么高傲,果然够资本。不过想让我求死,你应该是做不到了。”

    左丘寻认真点头说:“试试就知道。”

    女鬼摇摇头,说:“论起战力,我确实不如你,我也打不过你。但是,既然你进了这里,哪怕是你是天生剑胎,恐怕也只有陨落的份。”

    左丘寻挑了挑眉,没说话。

    女鬼冷笑着指了一下那中央的几十株小光亮,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左丘寻瞟了两眼,冷声说:“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就是,别在我面前绕弯子。”

    女鬼不紧不慢说道:“这世上的东西总是更新迭代,有些东西在越变越好,有些却越变越坏。远古时期的许多东西都被人遗忘了,因此为何总说现在世上飞升之人越来越少,现在更是如此,连十二境都无一人达到,飞升就更别提了。总归起来,还是因为远古的许多阵法以及修行之道逐渐没落失传。”

    “那白色的光亮你绝对没见过,但是其实简单来说,那就是一套阵旗。”

    左丘寻面色微微一变。

    女鬼邪魅一笑,说:“你看,你也会害怕。不过你猜的也没错,这阵旗所布置的阵法是用来镇压某样东西的。远古时期,有人花了极大的心思画了那一幅黄龙壁画遮掩耳目,又把封印之地放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所以这就注定了,这里面被封印之物的可怕。”

    “其实你也应该能猜到一二分,黎川山并不适合鬼物居住,而我千里迢迢迁徙至此,必然是有原因。而我的目的,就是这一只被封印在地底上千年,直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记住他的这一只上古凶魂。”

    女鬼冷笑更甚,紧紧盯着左丘寻,咬牙切齿地说出口道:“但是因为你这个硬要多管闲事之人,我几十年的谋划毁于一旦!不过你毁了我的计划,你也会遭报应的。而这报应,就会是你的性命!”

    左丘寻冷冷吐了几个字:“你生前是哑巴吗,废话真多。”

    女鬼最后恶毒地看了她一眼,一拂衣袖,顿时化作青烟而去,而那几十株小光亮也随之消逝,阵旗已经被她拔除。

    女鬼最后留了一句:“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我就不奉陪了。”

    这句话说完,四周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而过了几息,突然有一道极强的气息迸发而出,像时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势不可挡。

    四周土石松动,尘土飞扬,空中传来岩石碎裂的隆隆巨响,恍若雷鸣。

    眼前凶煞气息扑面而来,左丘寻首当其冲。

    她面色凝重,微微后退一步,凤羽剑与心湖飞剑齐出,才在周围卷出一片剑意小天地,把自己包裹在内。

    但是那凶煞气息委实可怕,只是这一道气息袭面而来,那心湖飞剑便被搅碎了许多,剑意破碎。

    左丘寻喉头一甜,似乎有鲜血要喷出,但被她咬牙吞了回去。

    幸好她的心湖飞剑不止一把,只要飞剑根本不被损害,其余飞剑倒还可以慢慢温养出来。

    左丘寻以手掌往胸口一推,逼出之前被咽回的淤血,随后抬头看向前方。

    有一团青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燃烧,火焰逐渐幻化成人形,但是那人形却没有五官,面目混沌,看不清容貌。

    两把飞剑盘旋在左丘寻身边,蓄势待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黎川山众修士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战之中了。

花间酒 第五十一章:密事

    徐怀谷和李思青还在继续往甬道深处走去,那甬道像是一条无底洞一般,二人走了不知多远,却也看不到尽头。

    李思青还从未见过如此长的甬道,光是花费时间来挖开这么深的甬道,就算是修士,也得要上一年半载,所以这也更加坚定他想要一探究竟的信念。

    就在两人往深处走去之时,这条甬道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一样,土石松动,四周隆隆作响。

    徐怀谷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李思青则是前后四顾,气得一跺脚,骂道:“该死!被困地底也就算了,怎么还遇上这种事?要是洞塌了,任凭你是七八境的修士,在这么深的地方也只能死路一条啊!”

    徐怀谷脸色铁青,似是也没考虑到洞会坍塌的情况,决绝说道:“李道友,这情况紧急,只怕是外边又出了什么变故。回头必是死路,不如一横心,我们继续往地底而去,究竟看看这里面有何玄机!”

    李思青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一死,没什么好怕的。”

    徐怀谷点头说道:“横竖都是死,不如往下探查一番,或许别有洞天。别再耽误时间,我们快走。”

    二人便把脚步加快,往甬道更深处跑去。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终于看见甬道似乎到了尽头,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漆黑的小空间孤独立在甬道尽头。

    此时那震颤已经过去,甬道并未塌陷,倒是终于让两人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依旧被困在这甬道中也不是个事,还是必须早日找到脱困之法。

    徐怀谷谨慎地停下脚步,远远地打量那漆黑空间,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而李思青也在他身边,努力地想要看清里面有何物。

    李思青是五境修士,所以视力比起徐怀谷高了许多,他仔细看了一阵,有些狐疑地说:“我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却看不清楚,不过里面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个人的轮廓。”

    徐怀谷被惊得额间渗出冷汗,有些不确定说道:“你可看清楚了?这地方竟然会有人在里面?”

    李思青再看了几眼,点点头说:“看仔细了,确实是一个人的轮廓,而且是坐着的,一直没动,应该是死了。”

    徐怀谷揣测道:“死在这甬道的最深处,莫非也是和我们一样误闯了进来,找不到出路?”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还能找到出路吗?李思青皱紧了眉,很不安。

    徐怀谷决定道:“不管了,我们先上前去看看。”

    他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在这甬道的最尽头处有一个人倚着墙角席地盘腿而坐。他放慢了步伐,又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那人都没有动。

    徐怀谷大着胆子走到了人影轮廓面前,仔细看去,发现是一名脸颊瘦削,胡子老长的老人。老人身上穿着一件道袍,此时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土灰,起码也得有几十年的光阴。那老人面色虽然苍白,但是胡须毛发都没有腐烂,只是皮肤都失了水分,显得干巴巴的,贴在骨头之上,倒是有些诡异。

    李思青也跟了上来,瞧了一眼老人,眼神便变得困惑起来。

    徐怀谷便问他为何,李思青蹙眉,说道:“这老人生前应该是一名有功德的道士,所以死后尚还能保持肉身不腐烂。不过这不是我所奇怪的点,他身上这一身道

    袍我感觉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徐怀谷轻轻吹了一口气,把道袍面上的灰尘吹去,发现这是一件月白色面料袍子,上面绣有层层白云,好似海水波涛一般绵软,顺着道袍的纹路而下,看起来颇为自然,做工面料皆是不俗。

    徐怀谷说:“可能是一家道家宗门里面的道袍,而那宗门现在依旧存在,你碰巧见过里面的人罢了。”

    李思青点点头,神色有些焦急地往四周看去,说道:“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也不管他到底是哪一家宗门的人,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得找到办法出去才是。”

    李思青便在这小空间之中寻找其他线索,徐怀谷则对这一名枯坐的老人更感兴趣,坐下来仔细观察着死去老人。

    他还清楚记得在忘川秘境中,那座洞穴底部,在忘川河边看见的那一名枯坐之人。当时那枯坐之人身上还披了件法袍,而徐怀谷并未动那法袍。后来才知道,如果当时他先动的是那一件法袍,而不是那小玉片的话,那他当时就已经被那人的机关所杀了。所以当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了这位前辈的忌讳而招来杀身之祸。

    观察许久过后,徐怀谷并未在这道士身上发现其他线索,便也不再去管他,也和李思青一起寻找这一座小空间之中是否有脱困的办法。

    按人之常理,无论是谁进入到如此绝境之中,临死之前都该是十分绝望。那么这样一来,一般都会留下一些文字记录自己生平或是所见所闻。

    果然,在这甬道尽头的土墙一角,李思青发现了一些人为刻意雕刻的痕迹,惊喜说道:“徐道友,这里有字!”

    徐怀谷也快步上前,仔细看向那一段字,却见上面写道——

    “在黄龙观密道之中的一年零六个月中,我从来没有出去过。每日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中挖掘,我的意志和生命终于到了尽头。”

    “我是一名七境道修,至于宗门出自,我就不记述了。将死之人,不敢再连累宗门背负骂名。这一条狭长甬道,其实并非天成,都是由我一人挖出。其目的,是为了通往白海之底。白海之所以呈淡白色,绝不仅只是因为自然之因,实则是因为白海之底另外藏了一片秘密。至于究竟为何,我也不清楚,但是曾在一名野修口中了解到只言片语。在我生命的尽头,修为再也不能寸进,而寿命也要到尽头。我急切地想要找到破境的办法,以延长寿命,但是七境到八境何其艰难,没有大机缘,绝无可能。我也实在是被破境迷了心窍,竟然抱着一丝希望,从黄龙观开始挖掘,希望能挖到白海之底。临死之时,回想起这一段时间,当真是生不如死。堂堂一位七境道修,竟然会被外物所迷惑之下做出这等行径,整日在希望与绝望之中度过,其中痛苦难以与人说。若是我在宗门之中度过这最后几年,想必比起这要快乐许多吧。话已至此,虽是醒悟,但是也没有脸面回宗门了,只能在这孤独老去。悔矣,晚矣。”

    字迹到此便没了踪迹,却还没有说到离开之法,徐怀谷正是着急,再要仔细往下面找去,但是却再无字迹。

    李思青抿了抿嘴,不死心,又在周围找了起来。徐怀谷觉得能再找到线索的机会渺茫,垂头丧气坐在了地上,看着这位老前辈发呆。

    七境修士也已经是不低的境界了,但是在这位老前辈临死之时,却依旧做出这种事来。难道对于修士而言,当真就没有东西比得上修为二字,以至

    于临死之前都要来这种地方碰运气?那自己是否又算得上能逃脱这修为?当自己年老寿元将尽之时,又会怎么办呢?

    徐怀谷想得出神了,突然,李思青再次惊喜叫出声:“这里还有字!”

    徐怀谷从地上一跃而起,赶紧走向李思青所在之处,顺着他的手指指向,徐怀谷又看见了几行小字——

    “附上黎川山的一个秘密。那黄龙观正殿之中所祭拜的雕塑是黄龙真人,乃是远古时期一名道修,说起来与我这一脉道统还有几分渊源,所以也知道一些当年内幕。除了我这一条甬道,黄龙观壁画之后其实还另有一片空间,里面镇压着一只上古凶魂,约莫八境的实力。凶魂已经被镇压千年有余,年代久远,所以逐渐被人们所淡忘。若是有人无意间惊扰了凶魂,必将引起生灵涂炭。不过也并非没有破除之法,那位镇压凶魂的黄龙道人留有一丝修为在塑像之上,届时,只需将黄龙观壁画之上的龙口中宝珠取下,放置于黄龙真人塑像之上,方可解救。”

    刻字到此处,也消失不见了。

    越是继续看下去,徐怀谷脸色越是阴沉。直到最后,他望着字迹消失之地,半晌没有移开眼神。

    这记载的事情虽然新奇,但是也没办法帮助二人逃脱甬道。

    二人不愿放弃,再将周围仔仔细细搜索一遍,却再也没有找到其他刻字了,这两段刻字便是这名老修士唯一留下来的线索。

    徐怀谷正失落,李思青安慰道:“老修士在那刻字上面是说自己是没有脸面回宗门,却不是说无法回到宗门,说明这甬道之中必有出路。这甬道并无岔路,只此一条,只要我们仔细寻找,应该不难。”

    徐怀谷看着李思青,说:“你心里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吧,那第二段刻字。”

    李思青默然,随后说:“是的,我之前也觉得奇怪,黎川山应该并不适合鬼物居住才是,但是却有一只七境鬼物盘踞于此。而之前作战之时,鬼王迟迟不出手,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徐怀谷说:“所以之前的动静,很有可能就是凶魂出世了。”

    李思青也点头赞同,说:“极有可能,这么说来,那位左丘剑仙应是凶多吉少。”

    徐怀谷叹一口气,说:“她曾经告诉过我,若分生死,八境也可抗衡。但是至于谁生谁死,她没有说。我们是唯一知道如何制服凶魂之事的人,但是却又出不去。”

    李思青蹙眉仔细思索刻字之上的内容,随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徐道友,我们似乎一直一来都弄错了一件事情。进入这甬道中,我们是从壁画上钻过去的,但是我们一进来,在我们背后的却是一堵土墙。那有没有可能,那土墙也如壁画一样,其实只是障眼法?”

    徐怀谷略一思索,面色逐渐释然,随即转为惊喜,说道:“有道理!原来我们都被引入了误区。其实出去之法很简单,并不需要任何技巧,所以这位老前辈在刻字之中也就没有提及。”

    李思青欣喜地说:“应该就是如此,我们早该想到了!”

    徐怀谷也欣喜笑起来,赶紧起了身,说道:“距离那凶魂出世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左丘寻此时必然深陷困境。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李思青点头附议,徐怀谷便最后看了一眼枯坐的老修士,惋惜一声,心里谨记着引以为戒,便不再逗留,全速向甬道的另一头奔去。

花间酒 第五十二章:上古凶魂

    镇压凶魂的那一片洞口之中,左丘寻紧紧盯着眼前浑身散发青黑色火焰的上古凶魂,剑意已经被催动到顶峰,丝毫不敢懈怠。

    那凶魂被镇压了上千年,终于脱困,此时并不急着动手,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感受着这久违的自由。

    这一刻的宁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他不动手,左丘寻不敢轻举妄动,她还在慢慢地温养剑意。对付这一只凶魂,她没有多少把握,这是一场真正的硬仗,她必须要谨慎对待。

    过了许久,那凶魂依旧没有动,不过他身上的青黑火焰却被他收敛起来,那人形也更加明显,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名黑衣男子。

    他平静地看向左丘寻,没有动手,反而说起话来:“小姑娘,是你把我放出来的?”

    左丘寻两把飞剑绕身,把剑意往前逼近一分,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放你出来的?”

    男子嘴角一笑,轻轻挥了挥手,便把左丘寻身边剑意往后驱散开,说道:“别这么着急,好久没有人和我讲过话了。其实我在这些被镇压的日子里,真的过得很孤独,暗无天日,没有阳光,没有活人,甚至没有时间的流逝。就连我这么一个生性冷漠凶残的人,也都快要逼疯了。”

    左丘寻纠正说:“你不是人。”

    男子叹了口气,说:“你看我现在都在和你和气讲话,你就不能陪我聊两句?”

    左丘寻狡黠说:“你要是能自己钻回阵法里,我不介意陪你聊两句。”

    她突然笑了一下,说:“当然,就两句,一句也不能多。”

    男子捧腹大笑起来。说:“有趣,你这嘴皮子倒是机灵。其实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我在被镇压的日子里,曾经许下过誓言,只要有人救我出去,我会尽量满足他的一个愿望。所以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放我出来的?”

    左丘寻摇头说:“挺可惜的,并不是我。”

    男子看看四周,若有所思说:“不是你,那人却跑了,看来是想借我之手杀你?”

    左丘寻微微点头。

    男子有些为难,说:“那如此看来,杀你就是放我出来的那人的愿望了。可是我又不太想杀你,这该如何是好?”

    左丘寻心里早已被他这琐碎言语惹得不耐烦,但是却没有说话。

    男子继续说道:“我决定了,我不杀你。誓言对我来说什么也算不上,背叛了也就背叛了。不过被关了这么久,难得一出来就看见你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我不杀你,留着你跟在我身边,陪我解解闷,你可愿意?”

    左丘寻坚决说道:“你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男子大笑说:“难道不是吗?”

    左丘寻冷笑出声,再不管男子轻浮行为,一把凤羽飞剑如流光一般飞跃而上,心湖飞剑则化作几百上千把细密小飞剑,也都尽数飞上前去。

    男子神色似乎有些痛心,伸手便一把抓住了凤羽剑剑锋,那锋利的剑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仙兵自然不好对付,不过尽管他的手心被剑锋撕开,但是青黑色的火焰立刻便从他皮肤中钻出,竟是没有受伤。上古凶魂果真不一般,虽然看上去是人形,但是其实本非血肉,只不过是一副皮囊裹着的青黑火焰。

    左丘寻对这凶魂也知之甚少,所以见到这一幕,心里便是一沉。

    因为现在世上都没有凶魂这一说法,他便也被当做远古之物而保留在记载之中,并不为世人熟知。不过据说凶魂都是修炼到极高境界的鬼物所化,倒也不知真假。

    凤羽剑被缚,心湖飞剑顿时聚拢,化作流水一般对着男子刺去,但是男子也只是随手一拍,就有一片炽热火焰弥散而来,碰到

    火焰的飞剑就被迅速燃烧成虚无。

    只是这一击,左丘寻的飞剑就损失了一小半,她赶紧将其余飞剑唤回,化作一座剑阵守护在她身边。

    男子笑道:“和你说过不要急着打架,你又不是我的对手,何苦如此?还是聊聊天吧。”

    左丘寻说:“把飞剑还给我,就和你聊。”

    男子果断松手,左丘寻眼神一凛,飞剑在空中一扭,将剑尖朝向男子心口刺去。

    这一剑,刺入了他心口近三寸,青黑色的火焰从他的心口流淌而出。

    只不过男子依旧笑容灿烂,像是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单手把飞剑直接拔出,转手丢给了左丘寻,然后心口处那一道伤口便在火焰的燃烧下再次愈合如初。

    左丘寻心灰意冷,彻底死心,脸色无奈。看来凶魂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仅凭飞剑应该是杀不了他,而这或许也是他被镇压而非杀死的缘故。

    男子笑容不改,问道:“现在该和我聊会儿了吧。我问你,你知道黄龙道人是谁吗?”

    左丘寻知道自己奈何不得他,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幅打不过任你宰割的模样,如实回答说:“没听过。”

    男子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这是在哪里?”

    左丘寻随口答道:“东扶摇洲,大和国。”

    男子蹙眉疑惑:“东扶摇洲?我只记得有扶摇洲,却不记得还有东西之分,是改名字了?”

    左丘寻说:“不是,扶摇洲在五百年前被一剑劈作了两半,东边一座,西边一座。西扶摇洲是妖域的领土,东扶摇洲是人族的领土。”

    男子再问:“妖族不是一直以来都式弱吗,现在竟然如此昌盛?”

    左丘寻伸了个懒腰,说:“我看你啊,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五百年前,域外妖族入侵中域,占去了中域几洲的领土,扶摇洲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一剑劈作了两半。域外妖族并非本土妖族,所以算是中域所有生灵的共同敌人。他们占据着扶摇洲西边几洲,便自名为妖域,与中域分庭抗礼。”

    男子点点头,说:“原来如此,这世界早已分崩离析。是我被镇压得太久了,也是该出去看看。”

    左丘寻问他说:“那你出去之后,会杀人吗?”

    男子嘴角一扬,笑道:“杀,当然得杀。若是遇到我看不惯的人,不杀难道还留着?你莫不是以为我现在好好和你说话,当真就连人也不杀了?”

    他继续说:“这世间哪有不杀的道理?自从有了生灵,杀戮便从未停过。人杀鸡犬,自有妖族杀人,就连人类自己之间也有残杀,独我不能杀?所以说拿杀人这条规矩来衡量好坏,终究是眼界狭窄,落了下乘。况且我又不是人,是凶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其余凶魂了吧?茕茕孑立于世间,非人非鬼非妖,那我就只站在我的角度来衡量对错。所以说,我不仅会杀人,而且会杀鬼杀妖,总之谁拦我路就杀谁。”

    左丘寻冷笑说:“这么多年镇压,你就没有琢磨出一点道理?为什么你会被人镇压,而不是被鬼被妖镇压,乃是因为违了大势。被镇压千年之久,也就八境修为,不过能够仗着修为高活得久欺负一下我们这些小修士罢了。你这次出世,不惹出动静还好,没人知道你出来,但你若是敢胡作非为,东扶摇洲难道没有能够再镇压你的人?你要杀鬼杀妖我都不管,但你若是敢杀人,自有人来诛杀你,到时候你连东扶摇洲都走不出。”

    这一席话不知是触碰了男子的逆鳞,他面容阴鸷,愤然说到:“我最恨人,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阴险狡诈,虚伪自私!”

    左丘寻摇摇头,平静地说:“你恨人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你

    害怕人罢了。”

    男子盛怒,浑身凶戾气息压制不住,顿时散发而出。左丘寻剑意抵挡不过,只能退后好几步,靠着墙角勉强稳住阵脚,让自己看起来还稍微好受一点。

    男子冷声说道:“我平生最恨与我讲道理之人,既然好好聊天你不聊,那我也就饶不了你,去死吧!”

    男子身形便如鬼魅一般快捷,青黑火焰也不再压制,带着一股死亡的热浪便对着左丘寻猛冲而来。

    左丘寻背后就是黄龙观壁画之门,只要一步就能踏出,但是门外却还有着几十名修士,若是凶魂逃出,众人只能死路一条。

    她无路可退。

    左丘寻银牙一咬,三把剑齐出。凤羽剑最前,心湖飞剑组成的剑阵守护在中心,自己手中还有一把白色长剑则是留在最后。除此之外,她袖口中还有一枚白玉印章悬浮,随时可以祭出来抵挡。

    这已经是左丘寻所有底牌了,若是连一击也不能挡,那这一战就没办法打下去了。

    凤羽剑一剑斩去,随后剑身却被男子一掌拍飞,哀鸣一声便插进了守卫石壁之中。然后是心湖剑阵,凶魂一路迎着成百上千把飞剑剑阵直接冲进来,飞剑顿时折损了许多,而那男子却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速度没有慢下半点,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左丘寻果断祭出白玉印章,再加上手中长剑,也迎面而去。好在白玉印章是一件偏向于防御的仙兵,男子攻势终于被印章所阻挡,左丘寻趁势一剑斩去,在男子身上再划出一道狭长伤痕。

    青黑火焰再度在伤口燃起,伤痕便愈合如初。

    男子轻蔑说道:“说过了,你的剑对我来说没有用。就是那一位黄龙道人,也只能用阵法把我镇压,何况是你?竟然还想杀我,蜉蝣撼树,可笑。”

    男子再次发起攻势,左丘寻只能一退再退,凭着两把仙兵和心湖飞剑勉强支撑。但是灵气消耗得很快,这么耗下去,她必死无疑。

    她突然想起自己御剑进入壁画后之时有叫过徐怀谷,但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何徐怀谷还没进来?

    左丘寻想不通,男子再又是一击袭来,她速度远不及男子,自是躲避不过,只好再次祭出白玉印章抵挡。

    又是几招下来,白玉印章一一阻挡,光芒略显黯淡,已经受了不小损伤,而左丘寻的灵气在多次使用仙兵之下也快要支撑不住,一时间险象迭生。

    男子赞叹说道:“六境剑修,能达到你这个程度的,我活了这么久,真的就只见过你一人。我收回之前要杀你的话,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左丘寻冷笑,抹去嘴角鲜血,仰头傲然说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住我。”

    她伸出食指对着男子,摇了摇,说:“至于你,更不行。”

    男子欣赏之意更甚,说:“好,我敬你,所以也会遂你的心愿。不愿意屈辱地留下来,那就死去吧。”

    男子随即狂笑道:“生命,何尝不是一具枷锁?死亡,又何尝不是解脱!你将会知道那是一个更加广袤的世界!”

    男子将青黑火焰催动到极致,左丘寻额间热汗淋漓,只觉得这山洞空间虽大,但是在青黑烈焰炙烤之下,身体如烈火焚身一般痛苦。

    自己再这么下去,肯定是撑不住了。只能先逃出洞去,御剑逃遁,还有一线生机。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必须抛下所有人,他们难逃一死。

    左丘寻不敢多想,咬了咬牙,凤羽飞剑随着心意而来,顿时黑光一闪,她便对着壁画之外御剑冲去。

    不管如何,至少要保证自己活着。

    她还有仇未报。

花间酒 第五十三章:舍身当取义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左丘寻便从壁画之中钻出,出来一眼便瞥见众修士都坐在道观之中等她,而那莫饶人此时已经重伤,被众修士拿着各色法宝所围住,已经被制服。

    后面还有凶魂,左丘寻根本顾不上莫饶人,急了眼赶紧说道:“快跑!里面出事了,再不走,全都要死!”

    众修士原本看见左丘寻安全出来,都还以为她斩杀了鬼物,面色都欣喜,还准备起身道贺,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都让大家愣了神。

    司参玄本来对于左丘寻很有信心,听见这一句话,顿时起身,焦急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和我们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们去哪里?”

    左丘寻苦皱眉间,心中大叹。

    其实她知道自己说这一句话只是徒劳罢了,这么多人,能逃到哪里去呢?自己的御剑之术尚且还抵不过凶魂速度,至于其他飞行法宝速度更慢,只要那凶魂愿意,所有人都得死,最后的结果只是大家被逐个击破,而他们被杀死所拖延的这一段时间,只有左丘寻能逃,但是她又不愿。

    她看了眼黄龙壁画,叹了一口气,将壁画之后发生之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众修士听了之后,脸上欣喜之色都退去,惊慌恐惧之情涌上眉梢。

    司参玄皱眉问道:“你我二人联手,可有机会?”

    左丘寻回答说:“几乎完全没有,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司参玄果断点头说道:“拖延时间就够了,大家可以分散开,先行逃离。若是有人侥幸逃脱,请务必前去中土白马山给宗门报个信,禀明凶魂出世此事,到时候宗门自会有人为我报仇。”

    众修士都惊讶地看向他,有些修士眼眶都不免红了。

    陈绍纯也一皱眉,说道:“大师,你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那就务必再加上我一个!我一个老头子活到现在,算是够了本,今日上山之时就没打算活下来过,现在死也无憾了!”

    听到此话,又有几名修士慷慨陈词道愿意留下,只不过都被陈绍纯所拒绝。

    他对着众修士拱手,郑重说道:“我知道诸位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愿意为天下正道而死,但是活下去其实更好。说句难听的,诸位再留下来,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这五境武夫,在那凶魂面前怕是一拳也碰不到。只不过我陈绍纯练拳向来心性坚忍,若是今日逃下山,今后必然是没脸出拳了。所以我这其实也有为我自己的私心,并不是无畏无私。心底里觉得只有痛痛快快出了这一场拳,方是不辜负了我练拳一生,也算是善始善终了。诸位趁机赶紧下山去,多一人下山便多一分希望,只是来日这凶魂被斩杀之时,不妨给我祭一坛子酒罢!”

    一席慷慨赴死话语,说得许多修士竟然都悄然落了泪。

    修士落泪难得,如此多修士共同落泪,其尊重仰慕之意自不必多说。

    司参玄悄声问向左丘寻说:“要不要和你宗门说一声?”

    左丘寻冷笑一声,说:“自从我离开飞鱼洲起,就没有宗门了。”

    陈绍纯疑惑问道:“苏姑娘不是飞鱼洲新雨宗吗?”

    左丘寻瞪了一眼陈绍纯,他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还好周围众修士都心绪繁杂,并没有听清这句话,也没人有心情追问。

    交代好事情过后,众修士遂不再停留添麻烦,都赶紧下山去,于是道观之中便只留下了左丘寻,陈绍纯和司参玄三人。

    他们三人对着正

    殿席地而坐,但那凶魂不知为何竟然还没有从壁画之中钻出,倒让左丘寻有些疑惑。难不成那位镇压凶魂之人还在壁画之后设了什么禁制不成?那这么一来,倒是大家虚惊一场?

    左丘寻突然想起一事,蹙眉问向司参玄道:“徐怀谷和李思青呢,为何没有看见他们二人?”

    司参玄说:“当时你进入壁画以后,徐怀谷便和李思青两人也走了进去,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怎么,你也没有看见他们?”

    左丘寻困惑道:“我没有看见他们二人啊,他们这是去哪了?”

    一想到这凶魂还未解决,徐怀谷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还不见了,左丘寻心思更加烦闷。左思右想,只是想不出他能去何处。司参玄见她心绪不宁,便安抚了几句,意思说现在专心对付凶魂才是,徐怀谷的事到时候再说。若是他们三人实在不敌,左丘寻可以御剑自行逃离,他二人会尽力阻拦。

    左丘寻无奈,只好继续温养剑意,心里默默祈祷徐怀谷能够安然无恙。

    ……

    甬道之中,徐怀谷和李思青还在努力奔跑。随着他们往出发之处跑去之时,那甬道之中的震颤之声便再次袭来了,他二人不敢松懈,只是向前奔跑,也算终于安然到达了出发之地。

    那一堵土墙依旧在那里立着,徐怀谷给了李思青一个眼神,便自己将手伸了上去。果然那土墙有古怪,徐怀谷的手刚一放上去,便感觉有一股力量将他往土墙中吸引而去,和他进入壁画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不敢耽误时间,赶紧一步跨入,便只感觉眼前猛然一亮,赶紧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正殿之中供奉的那尊塑像。而在正殿之外,却是左丘寻,司参玄和陈绍纯三人正对着正殿而盘坐,其余修士皆已不见。

    哪知徐怀谷刚一走出壁画,面前三人猛然睁眼,顿时有剑意和佛光冲面而来,把徐怀谷倒是吓了一大跳。不过看见是徐怀谷和李思青,左丘寻和司参玄赶紧收回法术,险些伤到了二人。

    那左丘寻急忙发问:“你们两人去哪了?怎么之前在壁画后面没看见你们?”

    徐怀谷也焦急回应:“来不及多说了,我就问一句,之前那大响动是不是凶魂从镇压里逃出来了?”

    左丘寻疑惑之意更浓,说:“正是,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凶魂?”

    徐怀谷着急一跺脚,赶紧指着壁画中黄龙口里衔的那一颗绿色珠子,说道:“那颗珠子,就是破解凶魂的关键!”

    左丘寻只迟疑了刹那,但见到徐怀谷那焦急神色,莫名十分相信他。当即就按照徐怀谷所说,那把凤羽飞剑化作一抹黑色流光飞速而来,竟是想要以飞剑把珠子挑出。

    徐怀谷见那飞剑近在咫尺,心中也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这珠子到手,再将它放在那黄龙真人的塑像之上,那凶魂的事就不必他们担心了。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那还在壁画之后喘息的凶魂,却似乎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当即不再停留,直接从壁画之后冲出。顿时,凶魂身边的青黑色火焰也倾泻而来,一股热浪夹杂着死亡气息从壁画之后汹涌袭来,凶魂已经从壁画之后逃离,进入这道观之中。

    左丘寻皱眉,她清楚地知道,此时飞剑更是不能停,于是干脆拼着受伤的风险,指挥凤羽剑依旧对着珠子而去。

    可惜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凶魂出来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飞剑。那凶魂似是知道左丘寻这一剑的目的,很是恼怒,伸出一手紧紧抓住飞剑,那青黑火焰顿时包裹

    住凤羽剑,他想要以自己的火焰让这把仙兵破损。

    可是这把仙兵哪里是普通的仙兵?这本是黑凤凰尸骨所化,天地之间最坚硬之物,十一境凤凰的尸骨也是他一个八境凶魂能够伤到的?

    见自己的火焰还奈何不得这把剑,凶魂稍稍有些讶异,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既然伤不了这把剑,只需禁锢住它即可。

    凶魂四周张望一圈,见到面前有三人,两名六境修士和一名五境修士,身边还有两人,分别是一名三境剑修和一名五境剑修,顿时微微一笑。

    这阵容,还不足以困住他,只要他愿意,当场的人全都会死。

    但他并不着急,于是他就抓着凤羽剑,从空中落下,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徐怀谷身上,对着徐怀谷发问:“这当场五人之中,当属你境界最低,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的天赋应该是最高的,和那名女子不相上下。我问你,你怕不怕死?”

    徐怀谷见这凶魂竟然还有时间和他闲聊,心中倒是有些改观,他原本还以为以凶魂镇压千年的煞气,一出世就要掀起血雨腥风,现在看来也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不过愿意聊天也好,毕竟左丘寻那边三人都还没有动作,徐怀谷觉得能为他们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于是他便回答道:“怕啊,世间谁人不怕死?别说世人,妖族鬼物也怕死,你这个凶魂也怕,这个问题好无聊啊。”

    这个凶魂竟然笑了起来,又对徐怀谷说:“那这样,我给你一条生路逃走如何?不过其余这些人,我得都把他们杀了,你觉得怎么样?”

    李思青脸色陡然一变,紧张地看着徐怀谷,而那边陈绍纯也是如此。左丘寻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司参玄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悲不喜,脸上看不出表情。

    徐怀谷摇摇头,说:“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怕死归怕死,但是有些时候,人应当不避死。”

    凶魂有些兴趣,问:“何解?”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徐怀谷认真说道:“怕死是所有生灵的本能,因为大道给予我们生命,并不是让我们去死的,而是想让我们好好活着。但是至于到了有些境况,生与义冲突之时,我当舍生而取义,必不能犹豫。”

    李思青听着话有些呆住了,这可不正是他所求之剑道?当时左丘寻问他,妖族入侵东扶摇洲之时,他是否会离开。他当时回答左丘寻会与宗门同进退,如果东扶摇洲沦陷,他还侥幸能有命的话,再去飞鱼洲拜访左丘寻。

    生与义,当取义也!

    此话进到当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都各是一番心神激荡。那左丘寻一边三人,也都是为大义而留下,不然以他们的修为,逃起来还不比那些低级修士更快?

    司参玄有些动容,左丘寻也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凶魂颇为赞赏地看着徐怀谷,大笑道:“人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都挺有意思的,我突然不想杀你们了。你们走吧,我这才出世就杀人,也确实不太好。”

    徐怀谷反问道:“那你今后呢,也不杀人了?”

    凶魂说:“还是那句话,有人挡我路,该杀就杀。不与我作对的人,我自然不去管。”

    徐怀谷点点头,随即说了一句话,顿时在场之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连那凶魂都被惊住了。

    “那在你杀其他人之前,换我来杀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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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里有人有妖,有仙有鬼。我原本只是凡人,奈何天下大势逼迫,妖族即将入侵,我只有踏上修仙之途。众人皆说修仙者当斩断情缘,一心唯剑,我偏偏以尘俗为剑,好教他们知道,如何一剑斩破九天!人间所有不简单的事,于我而言都很简单。不过三尺之间。我叫徐怀谷,我是一名剑客......怀剑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怀剑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怀剑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