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酒 第九章:无人能逃
小村子里面的时光过得飞快,徐怀谷在最开始怀着好奇的心态逛过这片村子之后,便也觉得无聊起来。
余芹这几日便陪着卓彩到处疯玩,把附近的山林都走遍了。黄善则更加无耻,先是从卓彩爷爷那里讨要来了当地的酒酿,尝过一口之后便赞叹不绝,说是小村子绝对是个灵气宝地,酒水里面都是满满的灵气。于是这几日他除了酩酊大醉,便是跑到小村子周围的山间去转悠。
他虽然宣称是去欣赏山光水色,但是徐怀谷心里其实清楚得很,他就是贪图上次在路边发现的那一块石精,想要再捡一块罢了,他这是掉钱眼里去了。
徐怀谷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修行路上其实还是与世俗界有许多相通之处,这金钱交易便是之一,修士们也要进行商品的互换,这是必要之事。
虽然黄善一如既往的厚脸皮,但这是他的本性,徐怀谷倒是司空见惯了,倒是左丘寻这几天让徐怀谷感到很奇怪。自从那一天左丘寻上了高塔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见左丘寻下来过,而当徐怀谷上三层去找她的时候,也只是看见大堆的杂乱书籍,没有见到左丘寻的影子。
关于这事,他也问过卓彩,卓彩说是左丘寻早就已经从高塔里走了出去,不知道去了何处。左丘寻做事一向不喜欢和身边的人说,徐怀谷总感觉她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很有江湖气的人。
于是徐怀谷这几天也只好在这黑塔里暂住了下来,大多数时间他都在修行剑道,不过时不时的也会去三层看看那些古怪书籍。在卓彩爷爷的帮助之下,他现在已经看过了许多与妖族有关的资料,对妖族了解也日益增加。
徐怀谷了解到五百年前的那一战,其实是所谓域外的妖族入侵。
域外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徐怀谷知道整个天下还有一个别称,便是中域,而人们习惯性的把中域之外的地域就叫做域外,至于这些妖族到底从域外何处而来,书上也没有记载。
妖族之中也有区别,像徐怀谷所处的这一座中域之中也有本土妖族的存在,只不过中域里面的妖族都统称做域内妖族,与域外妖族关系虽然很密切,但是也不能算是一家。
就这样,日子暂且就这么过了下来。
徐怀谷每天修行稳固自己的境界,左丘寻则在黑塔的第四层紧张地参悟黑凤凰枯骨,期望早一日破境。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
夕阳红透了天,把湛蓝的湖水都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石承走到湖边,看着湖水,有点呆滞。
他想起来上次见到这一座湖泊之时,仿若昨日。
他捧起一小捧湖水,洗了个脸,然后又捧起一把,喝了下去,很是甘甜。
华杉看着石承的古怪动作,不由得怜悯,对着旁边的矮小刀客道:“魏师叔,这家伙最近这几天越来越不正常了,该不会是被心魔折磨得快疯了吧?”
斗笠刀客魏屹回答说:“估计是,所以你更加要引以为戒。心如明镜
,时常拂拭,大道将来宽阔的很,不像这人,已经到了尽头了。”
华杉微微一笑,说:“谨记师叔教诲。”
华杉又转头去看石承,眼神愈发怜悯起来。但是更多的是不屑。
华杉这个名字虽然在东扶摇洲名气不大,但是在中土上还是小有名气。
他是中土一家不小的宗门——天河宗的当代祖师堂嫡传弟子,是天河宗这一代弟子的第一人。虽然说当代天河宗如今确实衰落的不浅,只有宗主和大长老两人晋升九境,在宗派浩瀚、修士云集的中土只能勉强算是二流宗门,但是天河宗在几百年之前还是一家一流宗门,所以名头很大,知道的人也很多,这也就是华杉能有小有名气的原因。
天河宗目前正处青黄不接的阶段,弟子的质量越来越差,但是华杉作为弟子第一人,本事的确不小,而且在他破四境之时就被宗主亲自赐下来一件仙兵,战力很高。也就是天河宗对他的高度重视才渐渐激起他心中那骄傲的性子,所以他一向看不起底层修士。
这次他离开宗门就是因为已经到了四境巅峰,所以要到外面来寻找机缘突破五境。其实在宗门里也有足够的机缘可以让他突破,但是华杉的眼界高,不愿意简简单单地突破,想要在大机缘之下突破,这样的话境界也更牢固,今后破境也会更加容易。
宗门派下来这一名六境的修士时刻保护华杉,就是为了让华杉绝对安全。他们俩人从中土一路游历到东扶摇洲,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缘,以至于华杉灵气已满,随时可以突破五境,但是却一直压着没有突破,就是为了让破境更加完美。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碰见了一桩大机缘,便是石承所说的那一具黑凤凰的枯骨。
凤凰乃是妖族圣鸟,又是十一境的大妖,其中枯骨的玄妙之处难以想象,对于华杉这个四境修士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而且不仅如此,若是有机会把黑凤凰的枯骨带回天河宗,那就算是对已经九境的宗主和大长老也是很有益处的。说不定天河宗就可以趁机多出两名十境修士,重新回到一流宗门的层次。
华杉光是想想,心情都要激动几分。
到时候他是天河宗的恩人,等宗主老去之后还不把宗主之位传给他?
不光是他,其实身边的魏屹也很是激动。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六境修士,在宗门里是没有多少前途了的,不然也不会被宗门下派到去保护一名晚辈修士。魏屹是很不得志的,他也希望能够通过这么一件事重新获取宗门的重视。
而这一切,都会在这里实现。
按照石承之前的描述,秘境之中肯定是有人或者东西守护,不然的话石承当年的一群兄弟们如何会死在这里?
魏屹通过这三天的侦查,已经把这座小村子基本的情况打探清楚了。
小村子处在一座即将崩塌的秘境中,岌岌可危,但是由于那一座黑凤凰枯骨的缘故才得以保存下来。整座村子里面除了祭司之外,其余的人都只是普通人,而那祭司也只是一名低阶修士罢了
,在魏屹的眼里,这座村子就是一块大肥肉。
其中最麻烦的,就是那尚还神秘的守护秘境之人。不过魏屹依旧觉得冒这个风险是值得的,他的底气不仅是他的六境修为,还有就是华杉身上那众多宗门赏赐下来的法宝和仙兵。
魏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下手了,而华杉也早已迫不可耐,他们决定好就在今晚行动。
至于野修石承,自然是没有一个人会去管的。
是生是死全由天,华杉都懒得去杀他,反正他的所有价值已经结束了。
华杉不耐烦地问还在湖边怔怔看着湖面的石承,说:“石承,你还走不走?”
石承微微摇头,说:“不走了,越走心里越乱。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吧,你们也已经进到这秘境之中来了,我所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们了,咱们之前说好的价钱也可以给出来了吧?”
价钱是十枚大珠,足够买一件中等层次的法宝。
华杉挑眉:“你说什么?”
魏屹责怪说:“我怎么和你说的?心如明镜,不是口上说说而已,不然迟早一天要出心魔。”
迫于辈分上的一句师叔,华杉只得面上答应说:“只是和他开一个玩笑罢了,说好的价钱自然会拿出,我又不是那口是心非之辈。”
于是他从身上拿出了十枚大珠,走到石承身边去,说:“拿着吧,够你挥霍一辈子了。”
石承慢慢地伸出手,接住了十枚大珠。
华杉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魏屹最后看了一眼湖边的石承,也转身离去了。
石承看了看手里十枚鲜红色的神仙钱,心情复杂。
这就是他们野修一直以来追求的那个东西,不惜以命来追求的东西,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石承心里一点感情也没有,这几天随着越来越深入这秘境,那些早已经快要忘记的场景一幕幕地重演,而他的心也在这折磨之间一点点死去。
那些死去的兄弟们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一张张早就努力忘却的脸却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而且挥之不去。
石承知道,自己的命终于要结束了,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在他去陪他的兄弟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张卷轴,是自己带走了那一张卷轴,所以那一次所有人才都会死。
而现在,他要把卷轴还给他的兄弟们。
石承看向远方夕阳,此时已经只剩下小半了,映在湖面上更多的是黑色的夜幕。
石承猛地一挥手,把那十枚大珠钱丢向远方,然后看着它们落进了湖水深处。
他再次捧起一捧水,洗了一个脸。
然后他终于走回了岸边,拿出了那一张古老的羊皮卷轴,看了许久。
“来了,我终于也来陪你们了,我们注定一个也走不掉。”
石承喃喃低语。
花间酒 第十章:三境飞剑
夜幕已深,今夜星光依稀,是个爽朗天气。村庄里面的人们也都差不多结束了农活,回到了家里休息起来。村子里的人没有熬夜的习惯,基本上天色一黑便到床上睡了下来。
随着人们的入眠,村子里的鸡也扑腾着翅膀躲藏到了树枝上,黄狗蜷缩在墙角,耷拉着耳朵,时不时睁开眼看看周围夜色。
整座村子陷入沉睡之中,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灾祸。
华杉和斗笠刀客魏屹在黑夜中潜伏而上,进了村子之后便直奔那一座黑色高塔而去。
这几日的探查让他们早就熟悉了村落里面的道路,而那一座头重脚轻的古怪黑塔自然没有躲过两人的视野,他们笃定那黑凤凰的枯骨必然是在古怪黑塔之中。
此次行动主要还是靠华杉动手,权当是为他准备的磨练,只有到华杉应付不了的地步魏屹才会出手相救。
毕竟是中土大宗之中培养出来的弟子,华杉的手段也是极其老辣,到了那一座黑色高塔门口,便熟络地拿出了一小张黄纸符箓,那自然就是一张缩地符。
虽然对于华杉而言,缩地符也不是随便就能用的符箓,但是这一次黑凤凰的枯骨委实太过重要,该省不该省他心里是有数的。
符箓灵光一现,两人就已经进入了那一座黑塔之中。
第一层依旧是一个狭窄空间,没有几件物件,华杉在排除危险之后便快步向二层走去,在灵力的协助之下他脚步轻捷,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黑塔第四层,坐在正在破境的左丘寻身边的卓彩睁开了眼,一脸担忧,说道:“他们来了。”
左丘寻还在努力参悟之中,并没有睁开眼,只是略一皱眉:“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了。”
卓彩感受了四周越来越锋利的剑意,知道破境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不再待下去,说:“好,我尽量多拖时间。”
不再言语,卓彩直接快步走下黑塔。随着她的离开,那条沉重的锁链逐渐合拢,锁住了前去第四层的道路。
黑塔第二层,四周一片黑暗。
黄善待在自己的一间小房间里,没有点蜡烛,也没有睡觉,而是在黑夜之中品尝着一小杯酒。那是他私藏起来的一小壶好酒,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虽然味道比不上那一枚大珠才一壶的仙人醉,但也是很名贵的酒水。
饮酒正酣,黄善突然感受到天地灵气似乎被牵引了一下,就像是向湖面投入小石子所激起的涟漪。
黄善心里有点疑惑,随后集中精神仔细感受之时却再无动静。他摇摇头,只当是自己感觉出了错误,便继续埋头喝了一小口酒。
一个人影闪过,天地灵气迅速沸腾起来,一股雄浑的灵力直接冲向黄善。
黄善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是那人偷袭手段很是果断,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那道灵力翻涌而至,直接击中黄善的胸口,顿时黄善喷出一口鲜血,被打得飞身撞到了黑塔。
他手上的酒壶被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善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接昏了过去。
华杉一击便重创了同样是四境的黄善,虽然有他偷袭的缘故,但是他作为大宗弟子的底蕴也可见一斑。
徐怀谷一行人会待在黑塔之中就是华杉计划之中的变数,他事先还在担忧徐怀谷一行人会参与进这件事,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但是他也没有过多惊慌,在他眼里,徐怀谷一行人不过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野修,不成大碍。而唯一有威胁的那一名剑修女子,到时候魏师叔也会帮他拦着,于是华杉便干脆狠下心来,不再多做筹划,虽然计划有变,但是依旧在今夜
动手。
那一名剑修女子不在,华杉便挑了修为最高的黄善首先动手。而且目前看来,一击得逞,黄善算是彻底丧失了战力,而他现在要面对的只是徐怀谷和那祭司。
酒壶落地之声进入正在闭目修行的徐怀谷耳中,他猛地睁眼,转头看向黄善房间方向,只迟疑了一瞬,便提剑冲出自己房间。
余芹也被惊醒,惊慌道:“怎么了?”
徐怀谷焦急说道:“你先待在这里,别出去!”
徐怀谷提剑冲出自己房间之时,便感觉一道炽热的灵力扑面而来。他心底直冒冷汗,几乎是以直觉一般的速度侧身,才躲开那一道攻击。
待得徐怀谷看向那二层的正中央之时,却见有一个高大俊俏男子手持一小把折扇,直直地盯着他,那眼神高傲得像是再看一件死物。
男子手上的那一把折扇散发着炽热的气息,扇面还能看见有小火舌在跃动,但是拿在那男子手里却没有伤到他,是一件法宝。
男子高傲地笑道:“不认识我吧?但是你的同伙们可都是认识我的。那天夜晚你在山林里破境之时,我见过你。”
徐怀谷警惕地盯着男子手上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男子对于徐怀谷是志在必得,出手之前还嘲笑道:“三境的感觉如何?拥有心湖的感觉还挺不错吧,只不过运气似乎不太好,今天性命就要到此结束。”
来者不善,黄善应该已经被他解决了,徐怀谷知道此人的实力绝对远胜于他,不免有点没有底气。
徐怀谷问道:“我们一行人可有和你有仇怨?为何要杀我们?”
男子不屑说:“若是放在平时,我才懒得和你们这一群野修动手,只不过你们现在拦住了我获取大机缘的道路,不能不杀!”
卓彩的爷爷此时也终于走了出来,义正言辞道:“贪婪!凤凰乃是神兽,即便是尸骨也岂是你们这些肮脏之人可以觊觎!还不快滚出村子!”
华杉冷笑:“神兽?老头子你莫非是老糊涂了?看看你自己,你是人是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觉得丢人族的脸!”
白发老人斥责道:“无知!神兽五百年前便庇护我们这一座村子,在我们心里便是神兽,今日想要拿到凤凰尸骨只有踏着我这老头子的骨头过去!”
华杉懒得再争论是非,说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气氛剑拔弩张,战斗一触之间就要激发。
余芹慌忙跑出了房间,问向剑意已经散发的徐怀谷:“徐怀谷,这是怎么了?”
徐怀谷急说:“你赶快带着黄善上楼去,不要管这么多!”
余芹又看向与徐怀谷对峙的那一名男子,惊讶道:“是你!”
华杉放纵笑道:“的确是我!”
徐怀谷拦在余芹和华杉中间,说:“你快点和黄善上楼去,我暂时拦住他。”
华杉仰起头,居高临下:“放心,我还不至于会对一名普通女子动手,今夜这男子死掉之后,你若是好好表现的话,我还可以放你离去。”
徐怀谷按捺不住,一道锋利剑气直奔华杉而去。
华杉面色终于有点讶异:“竟然是剑修,剑气?没想到啊,三境剑修竟然也能够使出剑气,天赋倒是不错,不过和我相比还是差远了!”
华杉手中那一把火焰折扇一挥,便出现一道白炽光幕,剑气遇到那一片光幕之时只是打去几片火焰,便消散而去。
华杉拿着那一把泛着火焰的折扇冲向徐怀谷。
白发老人手持那一支手杖,抚摸着上面的那一颗墨黑珠子,
吟唱咒语,于是整座黑塔猛地一颤,从黑塔的角落间钻出许多锁链,伸向华杉。
华杉一边应付繁多的锁链攻击,一边与徐怀谷近身厮杀。
话说华杉的本领当真不小,不愧是天河宗第一人,极其精通近身厮杀之道。徐怀谷是剑修,所凭只有手上的剑,而他的出剑虽然很快,但是华杉本来就压徐怀谷一境修为,手持的那一把折扇更是十分灵巧,招式变换之间徐怀谷便已经险象环生。
而且那折扇品秩也是不俗,每一次与徐怀谷的长剑碰撞之时都隐隐能够看见长剑“晓雨”剑锋处似乎有一点要消融的迹象,应该是一件上等法宝。
逐渐地,徐怀谷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乏力。在面对华杉绵延不断的攻势之下,有好几次他都已经快被华杉伤到,而卓彩爷爷召唤出来的黑塔锁链十分笨拙,对于华杉更加造不成威胁。于是华杉一人对阵两人,依旧稳占上风。
徐怀谷心里很是焦急,他的实力快要别发挥到极致,但是远远敌不过华杉,现在唯一能解局的只有左丘寻,但是左丘寻却也不知现在何处。
华杉手腕一转,那折扇便灵活地转过方向,划向徐怀谷的胸前,徐怀谷大惊,连忙后撤,但是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猩红血液弥漫出来,浸透徐怀谷胸前。
华杉不给他喘息机会,上来便又是一番更加激烈的攻势,徐怀谷一边左支右绌地应对,一边思考该如何破局。
但是没有结果,只要左丘寻不来救他,他似乎无路可走。
卓彩的焦急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徐哥哥,快上来吧,四楼还可以暂且避一避!”
白发老人也赞同说:“对,我来掩护,我们俩一起上去,还能再拖延一会儿时间!”
老人再度加快吟唱,于是锁链更加迅速的缠绕上来,但是华杉却狂傲笑道:“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灵巧躲过锁链的缠绕,又踏上两条飞速而来的锁链,飞身向着准备逃向三层的徐怀谷而去。
折扇在华杉的催动之下火焰愈发明亮,随后他猛地一挥,一道火焰筑成的光幕便向着徐怀谷扑面而来。
这一击下去,徐怀谷估计要重伤。他拼命想要往火焰两侧逃去,但是火焰范围太大,他发现这根本做不到。
死亡的感觉再次袭来,徐怀谷很是绝望。
但也就在此时,他隐隐觉得心湖里那一枚莲子似乎终于苏醒了起来,白色的柔和光彩散发在他的心湖之间,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随后那一柄围绕在莲子周围的雪白色小剑也终于飞起来,竟然直接对着心湖之外刺出!
一瞬间,剑意凛冽,周围空气宛如都被刺穿!
“啊!”
徐怀谷痛苦惨叫一声,感觉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刺穿了一样,身体每一处都似乎被剑意摧残。
削骨摧髓的疼痛让他顿时倒地,抽搐着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
但是随着徐怀谷的倒地,却见有一柄雪白色小剑当真从他的眉心穿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华杉。
一直在暗处观战的斗笠刀客魏屹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一柄雪白飞剑,再也顾不得任何风度,只是惊叫出声:“三境飞剑?天生剑胎!”
华杉动作停滞在半空,也惊恐道:“天生剑胎?!”
但是飞剑不会因为言语停滞,那一柄小剑转瞬即至,到了华杉眼前。
小剑还只是靠近,剑意就刺得华杉睁不开眼。
此时此刻,死亡的恐惧笼罩了他。
华杉心底生出不可言说的绝望。
花间酒 第十一章:死局
一刹那之间,魏屹也只是刚刚察觉那一把飞剑,而那飞剑转眼之间就已经飞到了华杉面门钱,眼看靠着魏屹相救是不可能了,华杉直冒冷汗。
白发老人看见那一把飞剑,也震惊得走不动路了,站在原地看着雪白小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白色弧线,然后对着华杉就是一剑刺去。
生死一刻,华杉怒吼一声:“该死!”
他面色不再犹豫,举手一抬,顿时也有一件羊脂白玉颜色的印章从他的袖口钻出,挡在面门之前。
他沉声道:“御!”
于是那一件印章便挡住了小剑的去路。
雪白小剑与印章直接碰撞。
没有意料之中的金铁交击之声,那小剑仿佛是刺中了一团棉花,凌厉的剑气被印章消融开去。
但是那印章也遭受猛击,连带着身后的华杉也退去好几步,紧紧捂住胸口,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腥甜鲜血吞了回去。
华杉此时愤怒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徐怀谷竟然会是一名天生剑胎!只有天生剑胎本命心湖就是一把飞剑,所以比寻常剑修都要多出一把飞剑,战力极高。
天生剑胎者,在天下可谓极其稀有,无一不是几十年一遇的天才。现在为世人所熟知的一共有七位天生剑胎,其中有四人是老一辈的剑仙,无人不是九境以上战力,而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那中土十一境巅峰剑修杨沂,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
除这四名已经成名多年的天生剑胎之外,天下还有三名新生天生剑胎。一人是中土本土剑修,现在是六境修为,得了杨沂的传承,在中土苦修剑道。另一人是一名龙甲洲的野修,在崇尚武风的龙甲洲赫赫有名,尤其是他还在重刀轻剑的龙甲洲号称刀剑通杀,年轻一辈之中无人敢忤逆他,也是个极其风流之人。
华杉还记得,最后一名天生剑胎似乎是飞鱼洲人氏,而且还是一名剑修女子,当年在天下也是极其有名,而且据说容貌极美,不晓得迷得多少男子剑仙肝肠寸断,只不过这些年似乎没了她的消息。华杉曾经也刻意打听过,不过飞鱼洲那边风声锁得很紧,他也不知道其间具体情况,只知道那剑修女子是因为另外一名男子的死愤然离开飞鱼洲,此后就没了消息。
而现在,就有一名没有被天下人所知的天生剑胎站在他眼前,如何不让他感到震惊!
不仅是震惊,待得华杉从差点被一剑摘掉了头颅的恐惧之中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嫉妒。为何就连这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小野修,竟然会是那天之骄子的天生剑胎!
华杉咬牙切齿,看着被剑意刺得昏了过去的徐怀谷,知道他用出这一剑也是极限了,再也没有防抗余地,顿时杀心骤起。
他指挥那一道被他祭出的仙兵印章,怒道:“压!”
一股澎湃灵力洪流从印章上倾泻而出,直接对向昏迷的徐怀谷。
正在楼梯上面带着黄善准备上三层的余芹猛然转头,惊恐喊道:“徐怀谷,小心!”
白发老人赶紧指挥那锁链前去救援徐怀谷,挡住了这一击,但是锁链尽皆被损坏,掉落了一地的黑色石块。
白发老人心里讶异,要知道这锁链本来就是这座古怪黑塔的一部分,坚硬不可摧,竟然也会被这一击打得碎裂,那一件印章的杀伐之力着实很高。
不过趁着锁链为他争取到的一点点时间,他赶紧冲上去,带着徐怀谷上了三层。
“哪里去!”
华杉此时又羞愤又嫉妒,他连忙追赶而上,冷冷道:“今日你们必死无疑!一个也别想活!”
斗笠刀客魏屹在看过徐怀谷那飞剑过后,此时宛如丧失了神智一般,不停低声重复道:“天生剑胎......三境的飞剑啊,当真是那天生剑胎。”
华杉转头看向魏屹,急切地提醒说:“魏师叔,他们上去了,我们快追!”
魏屹面露为难。
本来徐怀谷一群人突然出现在黑塔之中就已经是计划之外,但是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但是此时徐怀谷天生剑胎的身份一出,此时就很麻烦了。
天生剑胎何其稀有,每一人都是天地独有的造化,魏屹清楚他们的价值。他委实不想杀这样一名大道可期的剑修,但是局势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们已经和徐怀谷结了死仇,现在徐怀谷还只是三境剑修而已,那若是以后呢?
假以时日,恐怕集整座天河宗之力也未免是他一合之将。
作为一名仙家宗派的人,他要为宗派考虑,所以今夜,他必须狠下决心,徐怀谷必死无疑。
所有思考在魏屹的脑海里一瞬而过,他立马冷下面孔,说:“追,今日必须除掉那飞剑的小子!”
说罢他也不再留手,直接抽刀出鞘,也奔向黑塔第三层。
华杉看见魏师叔也愿意帮他,冷笑道:“竟然差点敢杀我,我看你这个天生剑胎,今日上了黑塔,到底还有哪里可逃!”
他和魏屹一同冲上第三层,但是黑塔第三层却一片黑暗,一个人也没有。
华杉惊疑:“这是去哪里了?”
魏屹冷静说:“别急,黑塔中必然有古怪之处,我们慢慢找,很快就可以破解。”
华杉看了看身边的厚重书籍,很是不耐烦地一脚踢开,然后去寻找黑塔第三层究竟有何诡秘之处,魏屹也如是。
此时,黑塔第四层,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角,紧张地听着第三层的动静。
余芹担忧地看着昏迷过去的徐怀谷,满是心疼,问:“他这是怎么了?”
白发老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是一名天生剑胎,不过之前勉强出了一剑。那一剑的威力根本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所以伤及了五脏六腑,暂时是醒不了了。”
余芹担忧地拥住徐怀谷,贴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卓彩怜悯看了一眼余芹,再看向那边依旧枯坐在黑凤凰枯骨边的左丘寻,心底焦虑不已。
左丘寻的破境眼看就要完成,但是塔下的华杉两人却也马上就要上来,生死全在左丘寻能否在这关键时刻破境,这可如何是好?
当下黄善重伤,徐怀谷也昏迷,自己和白发老人的修为根本不够用,对付华杉一个人尚还不足,何况华杉身边还有那六境的刀客?
卓彩深吸一口气,沉静下来,道:“无论如何,必须保护好左丘寻破境!”
老人点点头。
突然,通往四层的那条锁链猛地振动起来,金铁交击之声传来。
是华杉和魏屹找到了通往四层的道路,此时正在破除那锁链。
咔嚓的声音出现,那道锁链也开始碎裂,此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而左丘寻那边,一丝丝的天地剑意逐渐成形,酝酿在左丘寻的身边,涌入她的体内。
卓彩眼神一亮,破境就在此刻!
随着左丘寻身边最后一丝天地剑意进入她的身体,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以她为中心散发而去,所有人都感觉四周剑意刺眼!
终于六境!
魏屹感受这一股气势,蹙眉道:“有人突破到六境了,一定是那一名女子剑修。”
华杉迟疑道:“那我们究竟还要不要继续?”
魏屹咬牙道:“当然要!今日那天生剑胎的小子不死,你知道会给宗门惹去多少麻烦吗?我说了,今日那小子必死!”
华杉点头:“有理,那便依师叔所言,今日拼了!”
魏屹抽刀一道劈下,那条满是裂痕的锁链终于撑不住,碎裂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华杉和魏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通道之中,对着四层而去。
左丘寻此时刚刚破境,境界尚还不稳,便也咬牙逞强道:“我来对付他们!”
随后她慨然抽出发间那白色系带长剑,挺直身子,一剑划去。
一剑拔地而起,于是一道极细的剑气斩出,划过长空快速奔向华杉。
魏屹一刀上前,帮华杉挡住那一剑,说:“我拦住那剑修女子,其余人交给你解决。记住,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华杉冷笑:“魏师叔就算不提醒,我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魏屹不再多言语,终于正对着左丘寻,缓缓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沧桑老脸。
他持刀,看着风华正茂的左丘寻,心中没来由有点感慨,惋惜道:“天下终究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一个近百岁的糟老头子,修了一辈子道,却依旧是六境,你这才二十出头吧?这般天赋之人,才是真正的修士。还有那个天生剑胎的小子,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但可惜命运着实弄人,今日进了这一趟浑水,无论如何我也留你们不得了!”
左丘寻一如既往不屑道;“你若是愿意把讲废话的时间用在修行上,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魏屹叹息,持刀而出。
两人近身厮杀到一起,一时间刀光剑气四溢,黑塔表面被划出许多划痕,处处凶险。
华杉看见魏屹与左丘寻厮杀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终于转头看向其余一行人,傲然说:“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滋味如何?”
卓彩紧张地看着他,心底有点害怕,准备用出她最后一点力量再做反抗。只不过她也知道,她仅剩的力量在华杉的手里撑不过多久,这不是破局之法。
黑塔之间的局势似乎倒向了华杉两人,只要华杉再腾出手来,那左丘寻那边也会溃败的。
但是,身处厮杀之中,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这座秘境之中,还有一个外人。
石承宛如中了魔怔,一步步缓慢地走向黑塔,虽然脚步很慢,但是却异常坚定。
黑塔上方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石承宛如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迈向黑塔。
月色突然一瞬间变得血红,周遭空气满是萧条肃杀。
石承走到了黑塔之下,拿出了那一份不知来历的羊皮卷轴,仔细放在手心里摩挲起来。
他又看向高处的黑塔,黑塔古怪的塔顶遮住了星光,好不巍峨。
石承把羊皮卷轴放到了黑塔上。
顿时,这座秘境的小天地为之变色。
花间酒 第十二章:剑开天幕
随着这一卷羊皮卷轴的落下,这一座秘境仿佛是被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倒,转瞬之间天地变色。
起风了,很大的风,一棵棵高大树木被吹起,一座座房屋逐渐倾塌,一时间还在熟睡的村名们都惊慌地跑出来,面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紧接着,黑塔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抖落大块大块的黑色石块。
天边那一轮残月变成血色,忽明忽暗,随后夜幕之后竟然又有一轮红日似乎正要喷薄而出。一切事物都乱套了,随着秘境的崩塌,整座秘境的规则在逐渐分崩离析。
石承随意坐到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幅宛如末日的情景,竟然会心一笑。
羊皮卷轴回到了它本来应该回到的地方,而他也应该找到他的归宿了。
他终于要去到那个地方了,那个唯一能够让他心安的地方。
他癫狂大笑起来,一块黑塔的石块砸落下来,正中他额头。
鲜血疯狂涌出,石承脑袋一歪,向后倒地,带着最后满足的笑容死去了。
......
黑塔第四层。
天地剧变自然逃不过一群修士的感知,几乎是在卷轴与黑塔相遇的一瞬间,华杉便率先察觉到这座秘境的灵气突然变得紊乱起来,很不寻常。
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在他心里闪过,他看向黑塔外,慌张问:“这是发生什么了!”
卓彩心底一沉,她作为这一座秘境的守护者,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
那份卷轴回到了黑塔,黑凤凰最后的灵气被卷轴冲散,这座本就岌岌可危的秘境,已经支撑不住了,即将崩塌。
魏屹也从与左丘寻的厮杀中抽出手,疑惑问:“灵气为何不可控了,发生了何事?”
左丘寻心里大致猜测到了那一个结果,看向卓彩。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卓彩身上。
卓彩低下脑袋,沉痛说:“结束了,都不必再打斗下去了,这座秘境要崩塌了。”
魏屹和华杉同时惊呼出声:“怎么可能!秘境存在这么多年,为何会无缘无故崩塌?”
左丘寻挑起眉毛,冷笑说:“还不是拜你们所赐。那和你们一起进来的野修,身上有一份羊皮卷轴,便是与黑凤凰的灵气冲突。最后支撑这一座秘境的力量消散,秘境自然会崩塌。”
华杉听完,心底一凉。
秘境乃是天地间的造化,是处于这座天下一些远古留存下来的空间裂隙之间,就连最高阶的修士都不知道秘境究竟为何存在,很是神秘。而且每一座秘境之中都含有构建整座秘境中所有生灵和自然规则的灵气,崩塌之时会释放出多巨大的力量,华杉心里清楚。
虽然这一座秘境很小,但是即使如此,便是一名九境的修士,恐怕也难以正面抵御这一座秘境的崩塌,何况是他们一群人?
他们只能从秘境的入口逃出去,但是此时他们都在秘境中央的黑塔之中,想要从原来的入口出去,何其难也?
时间根本来不及。
华杉一急,不禁慌忙骂道:“那死野修果然藏着东西!若是有机会,看我怎么弄死他!”
黑塔的颤抖愈渐剧烈起来,魏屹心里无奈,提议说:“秘境要崩塌,各位谁也逃不过,还是暂且停下手,想办法怎么这秘境中逃生吧!”
华杉绝望道:“还有何办法?除了从入口出去,便是强行破开秘境出去,但是我们之中谁有这个本事?”
魏屹看向卓彩,问:“小女孩,我知道你是秘境的守护者,你可有办法出去?”
卓彩咬牙切齿
,愤怒道:“你们带着那野修进来,想要带走凤凰枯骨,现在落到这步田地,还想着出去?若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魏屹在卓彩处碰了一鼻子灰,便看向左丘寻,但左丘寻依旧一幅云淡风轻风貌,似乎秘境的崩塌丝毫不管她的事。
魏屹无奈,说:“看看你旁边的人吧,就算你恨我们,他们又有何罪,要跟着陪葬?是你把他们拉进这局里,你心里不愧疚吗?”
卓彩嘴角抽动一下,不为所动。
魏屹继续劝说:“那再退一步说,这个村子里面的所有村民呢?也留在这里和这座秘境陪葬吗?”
卓彩叹了口气,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此时只能强行破开秘境禁制出去了。”
魏屹挺身说:“我能否做到?”
卓彩摇头:“不行,差远了。”
“再加上这女子剑修呢?”
卓彩沉思起来,似乎是在权衡。
左丘寻此时却突然说:“不用你,我一人便可以做到。”
魏屹不禁苦笑:“你天赋虽高,但是才刚刚破境,和我差不多修为,若我做不到,你如何能做到?”
左丘寻不急不忙说:“我炼化那一把仙兵,就可以。”
魏屹惊疑:“此处竟然还有仙兵?”
说话之间,那柄漆黑的凤羽剑就已经到了左丘寻手边。然后她当即盘膝而坐,一丝丝剑意散发开来,融入那把凤羽长剑中,已然是已经开始炼化。
华杉惊讶她这一份说炼化就炼化的胆气,以心湖叩声于魏屹说:“魏师叔,她怎么敢这样?不怕我们趁机杀她?”
魏屹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道:“她知道我们还要靠她才能出秘境,不敢杀她,但是竟然敢在这黑塔之中直接开始炼化本命飞剑,这份胆气也是极高!当真是一名真正的剑修!”
华杉不作声了,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这一位师叔一路上都只是指教自己如何收敛性情,没有夸赞他一句话,却对左丘寻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再以心湖问道:“那等她炼化那本命飞剑,我们岂不是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她到时候再要杀人,我们该怎么办?”
魏屹沉思一会儿,扬起下巴指向徐怀谷一群人:“无妨,我们劫持住他们,她自然就不敢出手了。”
华杉点头道:“师叔好主意,只是可惜了这一具凤凰枯骨,就要这么消散而去了。”
魏屹叹气道:“你今后走的路还远着呢,不要因为这凤凰枯骨耽误了脚步。你要知道,你肩负着宗门的未来,无论是宗族还是长老们都对你寄予了很大希望。一定时刻都要以宗门为己任,我这把老骨头确实没用,也就现在能指导一下你了,宗门以后还是要靠你们的。”
华杉心里竟然被这一席话一暖,心里苦涩,说不出味道。
但他当即回答说:“师叔放心,华杉自然时刻谨记!”
魏屹便走到徐怀谷一群人身边,一股灵气散开来,笼罩住卓彩、徐怀谷、余芹、黄善和白发老人,只要他心念一动,徐怀谷一行人就会死。
魏师叔帮他看住徐怀谷一行人,华杉干脆就这么观看起左丘寻炼化本命飞剑起来。
那漆黑凤羽剑也是一把仙兵,那炼化起来应该是极其困难。华杉还记得就算是凭他的天赋,当时使用这一方仙兵印章的时候,光是获得印章的认可,都用了许久时间。他不禁怀疑,左丘寻是否能够炼化这仙兵飞剑。
时间流逝,秘境坍塌得越来越厉害,但是左丘寻还是闭目,面容祥和,完全沉浸在炼化飞剑的过程中,丝毫不为所
动。
华杉质疑道:“这家伙该不会是逞强吧?仙兵素来桀骜难驯,她如何有自信能够这么快炼化?”
余芹顶嘴:“左丘姐姐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一个红掌印出现在余芹脸颊,华杉眯起狭长眸子,冷冷说:“聒噪。”
余芹红了眼,卓彩握紧了小拳头,而魏屹则是心里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那之前因为破境和交战而四散开来天地剑意突然收敛,宛如一碗泼出的水被收了回去,这种感觉颇为玄妙。
华杉凝神看向左丘寻那边的古怪动静。
一条极细极细的黑线出现,好像一根头发丝落在风里。
然后,黑塔之中的众人便突然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劲风,天上的血色月光也照射而下。待得他们惊讶向上看去之时,却发现这一座黑塔的塔尖被削开而去。
一剑破塔。
然后又仅仅一刹那,那第一剑散发出来的剑意再次被重新收敛。
左丘寻自下而上又是简单一剑,一道黑色剑气直奔着穹顶而去。
那一道剑气一出,魏屹和华杉顿时都大惊失色。
那道剑气,绝对有七境的战力!
顿时天上雷霆滚滚,天空被破开了一道小口子,背后有银光从被破开的口子中散发出来。
华杉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纵使他见过天河宗里的长老和宗主,修为都比左丘寻高,但是绝无一人能有左丘寻此时出剑破开天幕的风范!
魏屹激动喊出声:“好剑!此剑风范,有剑仙的大意思了!”
天地剑意再次收敛。
天地雷云聚集而来,顿时一道雷霆对着黑塔怒劈而下!
凤羽剑从左丘寻手中飞出,对着落下天幕的雷霆,一剑斩出!
左丘寻怒喝道:“给我开天!”
漆黑剑光一闪,雷霆顿时消散不见,然后天顶像是一张被撕开的黑纸,出现一条很长的裂缝。裂缝之后,白色的光芒倾泻而下,顿时天地间茫茫一片光明。
左丘寻转头,衣裙被烈风吹得飞舞,先是看见了余芹面上的红掌印,随后冷冷看了一眼华杉。
华杉顿时心里一阵发毛,宛如跌入冰窖,但他也不愿服输,硬是这么和左丘寻对视起来。
左丘寻此时本来剑意就已达巅峰,又被这华杉一恼,顿时全身上下无处释放的剑意全部灌注到华杉身上。
剑意宛如一场飓风,刮得华杉心湖一阵风波,那些他好不容易在心湖里积攒下来的修为化作的湖水,顿时被吹去了不少。
偏偏华杉就是这么和左丘寻对上了,不肯低头。
魏屹焦急的声音在他的心湖炸响:“理智,莫要再看她了!”
华杉不甘心地低下了头颅。
左丘寻不再理会他,狠狠瞪了一眼把徐怀谷一行人生死握在手心的魏屹。
魏屹纵使心底有点害怕,但是依旧死死控制住徐怀谷一行人。
魏屹试探说:“这位道友,我也是形势所逼,莫要怪罪!现在天幕已开,我们还是赶紧从这一座秘境间出去吧。”
左丘寻只是冷冷说:“你带他们出来,他们若是有半点损伤,你就死定了。”
左丘寻说完,那一柄黑色凤羽剑便飞在了空中。一道黑色的剑光一闪而过,她已经御剑飞出天幕。
魏屹看向华杉,点点头,于是华杉再次祭出那一件印章,印章便逐渐变大,然后载着一行人也飞向那一道天幕。
花间酒 第十三章: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卓彩看向脚底的无助地胡乱奔跑的村民们,对着华杉哀求道:“可不可以把下面的村民带出去?他们都是无辜的。”
华杉面色一冷,刚欲反驳,心湖中传来魏屹的声音:“答应吧,权当是行善积德。”
华杉无奈,只得答应说:“好。”
天幕之外,便是一片白雪茫茫画面,白日里阳光照耀而下,落在皑皑白雪上有点晃眼。看来待在秘境里的几天,外面又下了不小的雪。
杭旬崇山峻岭之间,只剩下银装素裹的美景。从远处望去,杭旬山像是被大雪洗成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宛若仙境。
左丘寻靠着一棵覆盖了厚厚积雪的柏树,冷眼看着不断地从天幕之中往返把村民带出来的华杉,以及还以灵气紧紧笼罩住徐怀谷一行人的魏屹。
魏屹狠下了心,此时左丘寻杀意已经到了极致,他和华杉唯一的活路就是靠着手中的徐怀谷一行人的命来交换。
待得所有村民都从秘境之中逃了出来以后,卓彩便让白发老人带着村民们去往其他地方安身,自己依旧留了下来。
左丘寻就这么盯着魏屹,眼神里的寒意直刺人心。
魏屹便说:“大家相逢便是一场缘分,虽然是我们有过错在先,但是此时共同度过这劫难,便也算是相识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放我们离开可好?”
左丘寻冷笑相对:“为何是各退一步?过错难道不是一直在你们那边吗?想进秘境夺走凤凰枯骨是你们,把那疯子野修带进秘境,害的秘境崩塌的也是你们,最后还是靠我才出了秘境,如何说是各退一步?”
魏屹哑口无言。
他叹气,无奈地说:“那你想要如何?只要不杀我们俩,什么条件都好说。”
左丘寻平静地说:“那小子,气焰太嚣张了,我看他不过眼,那打在余芹脸上的一巴掌,让他自己打十巴掌回去。”
华杉面色微变,眉毛拧成一团。
魏屹很是为难,要知道华杉可是他们宗门这一代的门面,怎么可能受此屈辱?
魏屹再次商量道:“道友似乎有点欺人太甚了吧,道友不如提点其他条件?像是法宝,或是神仙钱一类,自然都是可以的。”
左丘寻冷笑:“拿钱买命?可以啊,我看那小子虽然人傻不拉几的,但是天赋似乎还不错,应该值不少钱吧?一万枚彩珠,怎么样,值不值?”
魏屹脸色一凛。
一万枚彩珠,那哪里是能拿的出手的钱?便是集齐他们整座宗门的财力,估计也就几千彩珠罢了,怎么可能全部拿来换取华杉性命?分明是左丘寻故意为难。
魏屹沉声说:“道友这是不打算谈下去了?那我也不妨撕破脸皮,这些人的性命都是在我一念之间,只要你放过我们,我就放了他们。不然的话,道友大可试试是你的剑杀掉我快,还是这些人死得快。”
左丘寻认真又说:“那就留下那小子一件仙兵,然后让他认真给余芹道歉。”
魏屹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华杉,华杉有点按捺不住,反驳道:“不可能!这件仙兵若是丢在这里,你我回去都无法向宗门交代,至于道歉,则是更加不可能!”
左丘寻起身,冷冷看向华杉:“为何不可!”
华杉辩驳道:“他只是一名凡人女子,我便是多看她一眼都是她的福气,为何偏偏要揪住这件事不放!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向一名凡人道歉!”
左丘寻剑意骤然升起,整个人气势顿时锋利无比:“你敢再说一句试试!修士界有你们这些人,才是修士中真正的毒瘤!无论如何,道歉!”
华杉梗着脖子,硬是不肯,于是左丘寻剑意更加密集,几乎都要凝成实质,华杉和魏屹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魏屹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掌控住手中灵气,随时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定。
局势一时间僵持不下。
左丘寻的耐心在一点点地被磨去,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化作更凌厉的剑意。
就在左丘寻终于忍耐不住准备出
剑之时,那华杉终于咬牙松了口:“我道歉便是!”
他转头看向余芹,面色满是不甘,低头说道:“对不起!”
余芹没有看他,只是担忧看着怀里昏迷过去的徐怀谷,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徐怀谷,华杉如同不存在一般。
华杉咬紧了嘴唇,脸颊发颤。
魏屹商量说:“道友,华杉也道歉了,可以依你之前所言,放我们离去了吧?”
左丘寻最后狠狠瞪了一眼华杉,缓缓点头。
魏屹心中终于坦然,对着华杉说:“我们赶紧走吧。”
华杉憋住怒火,说:“走!”
那一座白玉印章化作一块悬浮的白玉平台,载着两人就要离开。
华杉心里此时愤怒到了极点。他是天河宗的天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只不过现在屈于左丘寻的剑修实力,他只能吞声忍气,等回到宗门之后,必然要请人来报仇!
恶念一起,华杉归心更加急切。
印章速度被催动到了极致,迅速往天边飞去。
左丘寻眯起丹凤眼,似乎是在看清他们离去的方向。
她一剑斩出,一道黑色长线往那白玉印章而去,几乎是瞬间就已经奔到印章面前。
魏屹此时慌忙以刀抵挡。
刀光与剑气相碰的一瞬间,仙兵的威力便被完全显露了出来。之前他与左丘寻厮杀之时,左丘寻还只能够与他打个平手,但是用了仙兵之后,这一剑,已经和之前的锋利不可同日而语。
魏屹挨了这一剑,委实不好受。他刀身被剑气削得偏离手掌,从天上掉了下去,而人也喷出一口鲜血,飞出好远。华杉慌忙操纵印章飞过去接住下落的魏屹,十分狼狈。
魏屹对着左丘寻的方向,怒吼道:“出尔反尔!今后等着我天河宗的追杀吧!”
印章立马化作一枚流光,飞逝在天地间。
余芹焦急问道:“左丘姐姐,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今后若是惹来了追杀,该如何是好?”
左丘寻看向天边,那印章已经载着两人飞去很远,剑气已经不能及。
左丘寻从容一笑,剑气虽然说不能及,也只是这一把凤羽剑,而她还有一把剑。
一把静静卧在心湖里的剑。
而且那一把剑,比起她手里的这一把剑还要厉害许多,无论多远,都是一剑可至。
天生剑胎的玄妙,不是一般修士可以体会到的。
徐怀谷之前所说见到左丘寻第一面便觉得剑意被牵引,就是如此。
白玉印章之上,华杉愤然对着魏屹说:“魏师叔,他们真是太欺人太甚!竟然出尔反尔,不愧是那不要脸面的臭泥潭野修!”
魏屹也愤怒,当时左丘寻那一剑让他失去了那一把跟了他好多年的中等法宝品秩的刀,自然心里也很是不忿。
他说:“这次回去之后,你便向宗主和长老禀明此事,说那黑凤凰枯骨在那群小子手里,待得长老们出马,他们自然手到擒来!”
华杉阴冷一笑:“自然如此!”
魏屹刚欲转头,却感觉天地宛如被一座牢笼盖住,心里一股寒意压抑不住得猛蹿上来。
华杉也感觉周围小天地被囚禁,当他惊慌地去看是如何回事之时,却见天地间无数道细微剑气划过雪白云彩,对着白玉印章而来。
一拨细微剑气而过,白云都被剑气吹散了许多。
华杉惊慌道:“师叔,这是什么!”
魏屹也震惊地看着这些剑气,宛如见鬼一般:“是很多剑气,但是为何竟然都对着我们而来?”
“先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挡住这一拨剑气吧!”
华杉拿出那一把折扇,一道道火幕挡住了小剑气,小剑气每触碰到火幕,便会轻易被消散而去,但是细小剑气宛如无穷无尽一般,烧去一拨,便会有更多剑气重新划过白云袭向两人。
魏屹疑惑地伸出手,触碰到了一条从他面前划过的小剑气,而那剑气穿过他的手掌,而手掌竟然没有受到任何伤
害。
魏屹疑惑地说:“别急,这些剑气,都是假的。”
华杉停住手,于是一道道剑气如淇水的大潮一般纷纷划过华杉的身体,华杉果然感觉不到任何事,便问:“那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魏屹皱眉,说:“我们离那女子已经很远了,应该不是她的剑,难道此处别有玄机?”
变故横生。
就在魏屹话音落地的一刹那,一道道血花从魏屹身上绽放,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举措,就变成了一摊鲜血,在白玉印章的迅速飞行之下,鲜血立刻就从印章上落下,染红了周遭一大片白云。
华杉惊慌失措,赶紧喊道:“魏师叔!”
但是魏屹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些小剑气极其古怪,竟然有真有假!
兔死狐悲之意弥散开来,华杉赶紧拿出折扇,重新开始抵挡那些细微剑气。
剑气越来越繁杂,随着时间流逝,华杉灵气快要枯竭,但还是在苦苦支撑着,而且那股天地被禁锢的意味还是没有退去,华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精通掌寸山河之术的道家老神仙困住了。
华杉一边抵挡剑气,一边喊道:“莫不是小子路过此地,无意打扰了哪位老神仙?若是如此,还请看在我家天河宗宗主任云岫的脸面上,放小子一次,到时候宗主自会前去拜谢老神仙!”
无人应答,剑气依旧无穷无尽涌来。
百密之间必有疏漏,一道白色小剑气从边沿飞过火幕,从华杉眼前削过,把他鼻梁骨削去半截,顿时鲜血涌出,满脸鲜血。
华杉面色极度痛苦,哀嚎出声。
但也是这一剑,让得华杉看清了小剑气的真正面貌。这些繁杂的白色剑气之间藏有小剑,剑气是假,但是小飞剑却是真剑!
剑气和小飞剑依旧源源不断,华杉似乎看不见自己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他不禁在心里绝望想究竟是谁和自己过不去,埋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杀他。
他突然脑袋里想到了什么,惊讶说道:“苏涒,难道是你?!”
他好像记得飞鱼洲消失的那一位天生剑胎的心湖飞剑,叫做“青丝”,似乎就是这样的本领。但是他委实不记得,自己何时与那一位剑胎有过交道,她又为什么要杀自己。
既然是被苏涒盯上的人,华杉心里最后那一点侥幸想要逃生的心理也消失而去,转眼之间,稍有懈怠的华杉便露出了破绽。
那些小剑更加雀跃,汇集在一起,如同一条小溪一般流过华杉。
溪水被染成红色。
白玉印章失去主人,从天上掉落而下。
左丘寻还是靠在那一棵柏树上,只是闭目而已。
余芹疑惑问道:“左丘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左丘寻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对着余芹微笑说:“没事,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余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左丘寻起身,看向两人死去的方向,御剑而去,说道:“我去去就回,你待在这里照顾好别的人。”
余芹微微点头,看着御剑远去的左丘寻,心里向往之意油然而生。
飞剑很快就来到了云层间,左丘寻接住那还在坠落的白玉印章,小心收好。
她又看向天边,一道光芒闪过,便又出一剑,把那亮光打落。
左丘寻不屑:“本命魂灯,多少年了,还是这一套老玩意。”
无数把小飞剑汇拢到左丘寻身边,随后都逐渐进入了左丘寻的心湖间。
一座湖泊在左丘寻心湖处,湖水荡漾,波光粼粼。
荡漾的是剑意,波光是雪白的剑气。
这是一座以剑构成的心湖。
左丘寻有点伤感,自语道:“好久没有听见苏涒这个名字了。”
她眼神逐渐转冷:“不过她已经死了,很久之前就死了。”
花间酒 第十四章:缈缈天河
中土西北角的一处海岸边,一条长河静静流淌,河水清凉,和天上皎洁的月光两相辉映。
这一条长河是中土西北角的一条名头很大的河流,叫做浚水,便是从此处流入大海。
其实浚水并不算得是中土西北角的大河,但是名气着实不小,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因为浚水有一个极其有趣的特点,恰巧与天上一条玉带一般的星辰银河相对应。于是就有传说浚水便是管理那一条天上银河的神灵有不小心洒落的一滴银河水,落到人间,就成了浚水。传说是极美的,每年浚水边上都会有一大拨文人雅士赏月作诗,其间不免修道有成的修士。
其二,便是因为浚水入海处有一座中土颇为出名的宗派,应了天上那一座河流的名字,就叫做天河宗。天河宗虽说是中土二流宗派,但是在几百年之前还是一座极其强大的宗门,几乎是中土西北部最大的几座宗门之一。
天河宗有一座高塔,直耸入云端,那就是天河宗的圣地之一。据说天河宗的祖师爷就是在此处悟道,以天上银河之意入道,晋升十一境,靠着无比神通从天上银河之间摘下一小点银河之意,遂创立这一座宗门,命名就作天河宗。
高塔是距离银河最近的地方,平时几位闭关的长老就是枯坐在黑塔之中,日夜感悟银河之道,增进修为。
但是今夜,平静被打破了。
“让我进去!”
一名白发苍苍老头子在高塔之下,对着那守卫在高塔正门口两侧的两名弟子吼道。
那两名弟子脸色很为难,这老头子是天河宗里辈分很高的一位前辈,但是却不精于修行,以至于许多勤奋修行的弟子修为都要比他高。不过因为辈分的缘故,平日里所有人都对他极其尊敬,就是宗主任云岫也对他是平等之礼相待。
不是他们不尊敬老人,只是今日夜晚宗主在高塔之中闭关,已经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外人进入,偏偏这时老人要进去,如何是好?
老人见两名弟子不开窍,便对着高塔之上大喊道:“云岫,云岫!”
眨眼之间,一名披着雪白色鹤氅的女子出现在高塔之下。
女子不高,比起那两名弟子都还要矮上半个脑袋,但是女子出现的一瞬间,那两名弟子顿时拱手低头,不敢稍有不敬。
女子有点不耐烦,问:“何事?”
老人拿眼神看了看两名弟子,以心湖焦急传声给女子道:“祖师堂的本命魂灯又灭了两盏。”
女子心底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
如果只是有外出的弟子死去两人,只需交付执法堂,自然会有专人出去调查并且报仇,还不至于要直接告诉自己。
她回道:“何人?”
老人说:“华杉和魏屹。”
女子心底一沉,顿时周遭灵气波动得厉害,那两名弟子都感到了一股不小威压。
女子按捺住心里愤怒,问道:“可追踪到是在哪里出事的?”
“东扶摇洲中部,大余国和大和国边界一座叫做杭旬山的山间。”
“死于何人?”
老人无奈摇摇头:“出手之人极其老辣,本命魂灯想要带回来的信息被打断了,所以并不知道。”
女子心情很不好,死去一名天赋极好的弟子,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但是也只是一名弟子罢了,还不至于轮到他出手。
女子皱眉,随后便以心湖传音给另一人说:“陈景山,你的弟子华杉在外面被杀了。”
一股气势从高塔之间蓦然传出,一名男子也出现在高塔之下。
他面色发黑,脸色极其难看,问:“在哪里?”
老人心湖回答:“东扶摇洲中部杭旬山。”
男子皱眉,说:“我这就去!”
女子有点恼火,拦住他:“急什么?再等一段时间,你现在正是破境的关键时刻,赶紧回塔继续闭关,等晋升九境之后再追杀也不迟。”
陈景山面色阴沉如水。
要知道,他收一名天赋高的嫡传弟子可不容易,而且那华杉还颇对他的胃口,所以他本来是打算把自己衣钵继承给华杉,还赏赐了一把仙兵下去,可见他对华杉的喜爱。而现在不仅人已经死了,仙兵也必然落入他人手中,怎么不气愤?
陈景山站了一会儿,便愤然跺了跺脚,再次消失,进了高塔之间,继续闭关修行。
女子也转身欲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老人说:“我们与那人谈得如何了?”
老人笑说:“还挺不错,他答应我们到时候帮我们重新夺回在中土的地位,只要我们到时候打开这一座中土西北部的大门,让妖族进来即可。”
女子转头沉思一会:“行吧,便依他们所言,之后这件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好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人平静点点头。
雪白色鹤氅女子也很爽快,转眼间消失不见,重新回到高塔之间修行。
老人看向西边的大海,凉风袭来,很是舒爽。
过了这座茫茫大海,就是东扶摇洲,华杉和魏屹就是在那里被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要去接受陈景山那最是护短的人的怒火,怕是到时候渣都不会剩下。
不过那又如何,过了几年,妖族入侵,还不是一样的死?
老人摇摇头,离开了这一座高塔,准备去找一壶酒去喝。
酒和海风,是老人最喜欢的两件事。
......
左丘寻此时已经回到了营地里,看着在茫茫白雪之间还抱着徐怀谷的余芹,心疼地说:“芹儿,你过来吧,暖和暖和,我也给徐怀谷和黄善用一点疗伤丹药。”
余芹颤颤巍巍站起来,抱着徐怀谷走向左丘寻,而黄善则是被左丘寻以灵气带到身边来。
左丘寻检查了一番两人的伤势,便对余芹说:“那男子下手挺狠,是奔着杀人去的,黄善伤的有点重,估计要个几天时间才能醒过来。”
余芹急切问:“那徐怀谷呢?”
左丘寻蹙眉,道:“他?他问题更大。黄善只是受伤而已,但是徐怀谷强行动用了还只是刚刚生出的那一把心湖飞剑,此时全身都被剑意刺伤,境界极其不稳定,随时都有危险。看他的造化如何吧。若是造化不好的话,估计要跌境。”
“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左丘寻摇摇头:“那倒不会。”
余芹舒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只要活着,就可以了。”
左丘寻笑笑:“傻丫头,你知道在多少修士的眼中,修行比生命还要更重要吗?就是因为想要破境,想要法宝,一次次地
明争暗斗,又一拨拨地死去。”
余芹不解:“为什么要这样?修为固然重要,但是人死了的话,岂不是更加什么都没有了。”
左丘寻说:“理是这个理,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有那一点侥幸心理,觉得死的不会是自己。比如之前被我杀掉的那两人,岂不就是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拿到凤凰枯骨?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就是因为他们咎由自取。”
她又看了看余芹脸上的红掌印,气又上来了:“尤其是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就敢在我面前嚣张,还敢欺负芹儿,活该找死!”
余芹想了想,也觉得华杉特别恼火,但她还是说:“死者为大,既然人都死了,他也付出了代价,这件事就算了吧。”
左丘寻叹息:“芹儿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了,以你这性子要是进了修行界,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余芹笑着说:“那就不修行吧,反正我估计也没有那天赋。”
卓彩走了过来,坐在了余芹身边。
余芹微笑问卓彩:“小卓彩,今后准备去哪里?”
卓彩小心翼翼问:“余姐姐,你不责怪我吗?是我骗了你们,还把你们牵扯进来这件事,害得徐怀谷都昏过去了。”
余芹淡然,摇头说:“徐怀谷昏过去我自然是伤心,但是你的做法也并没有错,我不怪你,反而有点心疼,整天要想这么多东西。”
卓彩绷紧了小脸,眼角的泪水就要盈眶而出。
卓彩哽咽道:“余姐姐,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余芹替她抹去眼泪,温柔道:“你看看你,说是什么秘境的守护兽,其实也就是个孩子呢。”
卓彩哭得更加厉害,把脑袋埋在了余芹手臂里。
余芹问:“你今后准备去哪里呀?要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卓彩摇摇头:“不行,村民们还刚刚逃出来,我必须和他们待在一起,起码要等到他们重新建造好家园稳定生活下来,才能离去。”
余芹拍了拍卓彩小脑瓜子,安慰说:“真是辛苦你了。”
卓彩坚定摇头:“没有的,没有的,保护村民们是我的责任,不会麻烦的。”
余芹又问左丘寻道:“姐姐,那我们这几天该带在何处?起码要等到徐怀谷和黄善恢复回来才走吧?”
左丘寻一剑破开他们所处山脊处的一堆积雪,顿时出现一个很大的雪洞,左丘寻笑道:“进去吧,雪洞里面会暖和的,我以前在山间都是如此过冬。”
余芹疑惑道:“雪洞里面到处是雪,难道不会更冷吗?”
卓彩认真说:“左丘姐姐说的没有错,虽然看着雪洞冷,但是住进去之后,可真是比外面要暖和许多,连风也刮不到。”
余芹浅笑:“还有这样的怪事?我进去试试。”
她抱着徐怀谷,刚欲站起来,但是徐怀谷背后的长剑又掉落下来。
左丘寻帮忙捡起这一把剑,说:“走吧,我拿着。”
余芹点点头,进了雪洞中。
左丘寻转眼看了看手上这把长剑,有点迷惑,自言自语道:“这把剑品秩还不错,徐怀谷这野小子哪来的?”
随即她又释然道:“果然,天生剑胎都是玄妙之人,不足为怪。”
花间酒 第十五章:心湖飞剑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一行人便在这一间左丘寻一剑开辟出来的雪洞之中度过。果然如左丘寻所言,雪洞里完全没有外界的寒冷,偏偏还有些暖和,让余芹很是惊奇。
依左丘寻所言,这就是天地间的一件奇妙之事,并不是灵气的缘故,而是天地间的造化本来如此。但是当余芹问及更加深刻的原因之时,左丘寻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拿物极必反的理由搪塞过去。
黄善在左丘寻每天的丹药疗伤之下,终于在第四天醒了过来。不过他真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经脉断了好几条,今后的修行都要受到极大影响,可见那华杉出手的狠辣。而且华杉本身实力之强也可见一斑,一般的同境野修在他手里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黄善醒过来之后便依旧待在雪洞里好好疗伤,只不过伤势到了五脏六腑,不能饮酒,只能忍着酒瘾,让黄善馋的浑身不自在。
至于徐怀谷,则更是一直昏迷不醒,让余芹十分担忧。
徐怀谷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好像来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之中,四周一片混沌,看不见出口。徐怀谷很慌张,他记得之前还在与华杉厮杀,便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地方。
而且他似乎还发现自己的灵气逐渐流失,让得他更加不知所措。
突然,远处天边有一道白色剑气穿过,待得徐怀谷看去之时,却见那里是是一把雪白色小剑,而且感觉极其熟悉,正是徐怀谷心湖里面的那一把。
徐怀谷眯眼看向那把剑,那把小剑便划过长空,接着飞到了徐怀谷身边,从他耳侧一晃而过,掀起一股劲风。
剑意凛然。
徐怀谷转身去看小剑,那小剑又飞了回来,不断盘旋在他身边,似乎是想要引导他。
徐怀谷有点疑惑,但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剑是不会害自己的,于是便随着那一把小剑向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那把剑意欲为何,但是他身上的灵气丧失得越来越快,他似乎都感觉自己的境界开始不稳起来,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跌境?
偏偏随着灵气的流失,那雪白小剑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徐怀谷感受的到它上面的剑意逐渐消散开去。徐怀谷心里焦急得要命,那把剑是随着他的心湖而生出,这么下去,若是跌境了,那把剑是不是也要消失?
那可是自己的心湖飞剑,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湖会是一把飞剑,但是徐怀谷隐隐能够感觉到那一把剑着实不凡,他不想这么失去这一大机缘。
小剑依旧向前,速度越来越快,徐怀谷脚步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追赶那一把小剑。
在小剑的带领之下,他似乎看见了无尽的混沌之中似乎出现了一小块绿地,那块绿地悬浮在空中,充满了生气,让得徐怀谷精神为之一振。
小剑盘旋在那片绿地上方,徐怀谷知道这就是小剑想要把他带到的目的地了,他直觉感到在那一块绿地之间,说不定会帮助自己不跌境的方法。
.....
雪洞之间,黄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吞下一小颗褐色丹药,面色复杂地看着灵气越来越少的徐怀谷,说:“这小子再这么下去,该跌境了吧?”
左丘寻也喂了一颗黑色丹药进了徐怀谷嘴中,又握住他的下巴,把丹药灌进他的喉咙间,说:“差不多了,现在正处在二境和三境的瓶颈之间,跌境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了。”
黄善担忧地说:“你们之前说这小子是被自己的飞剑所伤,那他还真是天生剑胎?”
左丘寻白了他一眼,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信就算了,还问什么?”
黄善悻悻然说:“谁叫天生剑胎那么稀少?据说天下间出世的天生剑胎也不过双手之数,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哪像这个小子,无名无姓。”
左丘寻没好气:“我看你就是嫉妒。”
黄善把脸偏向一边,不服气:“我嫉妒?有什么好嫉妒的?有天赋便多修行,没天赋就混混日子,不死就是最大的本事了,我就觉着活着挺好,剑胎不剑胎无所谓。”
左丘寻不理他。
黄善又小心问道:“按你所说,这小子是晋升三境才会生出一把心湖飞剑,那若是他又跌境回去,那心湖飞剑该如何?”
左丘寻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问题根结所在,就是因为天生剑胎太稀有,我也揣测不出若是在这个关键境界跌境会如何。但是那把心湖飞剑肯定是保不住,说不定今后能否像别的天生剑胎一样再养出一把心湖飞剑都是个问题。”
黄善怜悯地瞅了两眼徐怀谷,便把脸偏向一边,不说话了。
雪洞里沉默了一小会儿,许是黄善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又问道:“我说那个余姑娘也真是有点傻,为了这个小子几天没有睡觉,她真的有那么担心吗?”
左丘寻看了一眼身边躺在雪地上安详睡着的余芹,周围有一股白色灵气环绕着她,帮助她保持温暖并且睡得安稳。
这是左丘寻实在没有办法才实行的措施。
自从徐怀谷昏迷过去之后,余芹就一直担心,时刻照看着昏迷的徐怀谷整整三天,都没怎么合眼,早已经疲倦得很,就连青丝之间都长出了几丝白雪,看得左丘寻那叫一个心疼,随后便只好以强制手段让余芹休息一段时间。
黄善扬起下巴指了指余芹:“这姑娘该是喜欢这小子吧?”
左丘寻皱眉说:“这不是废话?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黄善有点忧心:“之前还只是打趣徐怀谷几句,却没想到余姑娘还真是喜欢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慨。只不过这小子还懵懵懂懂的,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若是装着不知道,那可就颇不厚道了。”
左丘寻说:“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表露出来。”
黄善疑惑:“为何?两人喜欢便在一起就好,为何还要扭扭捏捏?我最看不得这般模样的剑客,真是忒不爽利。”
左丘寻鄙夷:“一看你就是从来没有与女人打过交道
。”
黄善面色立马有点不自然,争辩说:“那又如何?我辈野修自然与山泽为伴,日夜修行,哪有那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
左丘寻叹气说:“这世间万般事,于剑客而言都简单,只有斩得断与斩不断,唯有情之一字最是难缠。你以为徐怀谷答应余芹便是好事?你心思远不如徐怀谷这般细腻,真是白多活了十年。若是徐怀谷答应这一件事,才最是麻烦。你自己身为修士,难道还不知道修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而那徐怀谷的性子又岂是能够在一个地方待得住的?到时候分离之时只会更加难受。再说,徐怀谷也害怕自己一旦有了牵挂,出剑便会更加不利索,不够快,那时候剑道与她该如何抉择?”
左丘寻摇摇头:“古往今来,我辈剑客最怕就是情。”
黄善听得脑壳痛,说:“麻烦,像我无事一身轻,有何不好?”
左丘寻唾弃:“你懂个屁。”
最难缠之事,却也是最撩人心弦之事,最令世间人苦苦追求一事。
左丘寻心想。
......
徐怀谷的心湖之间,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跟随那一把小剑走向了一小片绿地。
那一块绿地也是个奇妙之地,在这毫无生气的混沌之间生出,不知道是何物。待得徐怀谷靠近那一块绿地之后,便看见绿地之间并无青草绿树,那绿的颜色纯粹只是一股浓郁的灵气所凝成实质而出,那程度简直就是徐怀谷生平所见最浓郁。
一团绿色的灵气之下是一片小水洼,大约一丈见方,那一小片水洼里绿色灵气最为浓郁,像是云雾一般缭绕在水洼之上,很是玄妙。
徐怀谷身体灵气还在流失,他现在正苦于找不到灵气可以吸收,这小水洼的出现正是及时,他赶紧俯下身子,盘地而坐,默念起道士孙祥教给他的那一套吸纳天地源初灵气的法诀。
本来那法诀是用来给他吸收金色源初灵气所用,但是徐怀谷发现其实这一套法诀对于其他灵气的吸收同样有着显著的作用,此时最是合适。
只不过他刚刚盘腿坐下,那一柄天上的小剑就开始飞到他身边,飞快飞舞,令得他静不下心来。
他很是恼火,此时若是再吸收不了灵气,很快就要跌境,这一把心湖小剑自然也要消散,它还在这里给自己捣乱,那岂不是给自己找死路?
不过那小剑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停下来的念头,继续在徐怀谷身边飞舞,剑尖时不时奔向那绿色水洼被灵气遮掩的最中心冲出一段距离,但是却又害怕那水洼里面的什么东西,不敢过于靠近就又匆匆飞回。
徐怀谷算是看出来了,这把小剑是想要自己去进去那水洼中心去,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那东西才是这把小剑把自己引导到这里来的原因。
既然如此,徐怀谷便也不再担心,大胆上前去准备看看那水洼中心究竟是何物。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把手伸入了小水洼的冰凉池水之中......
花间酒 第十六章:莲子小剑
一接触那池水,一股刺骨的冰凉之意就袭来,徐怀谷不禁皱眉。
那池水的温度委实不像是冰天雪地的寒冷,更像是一种直入人心的严寒之意,让人心底里泛起敬畏之情。
雪白小剑此时落到了徐怀谷肩头,轻轻震动着,发出着清脆剑鸣之声,示意徐怀谷继续下去。
徐怀谷往水洼之中继续伸出手臂,但是却空无一物,那小剑依旧指向水洼的正中央被绿色浓郁灵气掩盖的那一处,兴奋地颤动。
徐怀谷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一座小水洼之中。
水洼的水不深,仅仅只是没及小腿,但是却很凉很冷,他还只往里面走了两步,就感觉到小腿都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
他没来由想起小时候在春冬之际,泠江刚刚融雪之时,自己曾经不止一次走进那一条河里,那时的泠江也是这般寒冷。
他咬咬牙,继续坚持下去,又往前走了一步。
浓郁的灵气迅速将他围绕起来,他看不见周围的景色了,只能看见一片云雾一般的灵气,只不过他没有退缩,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小水洼的正中央,他看向水面,只见那里绿色的灵气葱郁,像是有一团小云彩浮在正中央。
他低头仔细去看那小云彩,却见那小云彩之间竟然有了小气象,丝丝灵气化作的雨珠从灵气小云之间生出,然后对着水洼表面浇灌而下。
徐怀谷有点好奇那云彩之下的水面里究竟隐藏着何物。
他轻柔地拨开那一团小云,随后再拿手挥散开那葱郁灵气,于是一小颗白色东西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那雪白色的小物件就像是天地间最纯粹的事物一般,完全不染尘埃,雪白得不像是凡物。
徐怀谷仔细去看那白色物件,发现那正是他突破三境之时在他的心湖之间与小剑一起生出来的那一颗雪白莲子,此时正静静卧在小水洼的水面,躺在一小片绿色灵气化作的荷叶之上。
那白色莲子经过这些日子,似乎也有所增长,已经萌芽出了一小片雪白色叶子,很是可爱。
莲子出现之后,还在水洼之外无法进入的小剑突然发疯一般颤抖起来,瞬间一道道剑气飞向绿色水洼,但是却都被浓郁的灵气阻挡。
徐怀谷疑惑小剑的反应,然后伸出手托起那一小颗雪白莲子,看向小剑。
小剑如蛇一般曲折地游走起来,似乎是在让他继续。
徐怀谷会意,小剑是想要他把这一颗白色莲子带出这小水洼。
徐怀谷拿起莲子,然后放眼看向四周,灵气依旧葱郁,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让徐怀谷放下了一点心,他之前还害怕自己轻举妄动这莲子会招来祸事。不过这一颗莲子其实本来就是徐怀谷心湖中生出的物件,其实与徐怀谷本来就是一体的,谈何攻击徐怀谷?
他带着莲子走出了水洼,那小剑立刻发疯一般直刺向徐怀谷的手。
徐怀谷惊吓得往侧边一躲,才躲过那小剑,只不过小剑立刻折返回来,又对着徐怀谷的那一只手刺去。
徐怀谷惊叫出声:“你疯了吗!”
小剑当真宛若疯魔,完全不管徐怀谷这个主人,一剑一剑对着他的手心刺来。
小剑十分灵巧且迅捷,徐怀谷终于被逼得没办法,张开了手,放下了手里握住的
那一颗莲子。
莲子刚刚从徐怀谷手心里落下,小剑便对着那莲子一剑斩出。
只不多白色莲子也不是普通物件,这一剑下去竟然没有丝毫损伤,只是被小剑削去好远。
还不待得白色莲子落地,小剑又马上调转方向,重新对着莲子出剑而去,于是一剑一剑的攻击之下,那白色莲子在空中被小剑打得四处飞舞。
一道道剑气之下,那莲子终究是有点扛不住,被一剑劈开了一小片裂缝。
顿时,那莲子之中的葱郁灵气与那小剑紧密交融在一起,这一把小剑被白色的灵气环绕着。
而那莲子被小剑削破的一瞬间,徐怀谷也感觉心口处一阵剧痛。那道士孙祥许久之前种在他心口出的那一道金梭子符的金线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剧烈地收缩起来,刺得徐怀谷的心脏很痛。
那一颗莲子本来就是道士孙祥那金梭符法的本源所在,正因为金梭子符被种植在徐怀谷的心间,所以徐怀谷当时破三境之时,那一颗白色莲子会随着心湖飞剑一起生出,也就是左丘寻当时在徐怀谷破境之时感受到有一点道家意蕴的原因。
此时这飞剑不知为何想要削破这莲子,吞噬掉这一颗莲子的力量,但是那莲子是道家的金梭符法的根源,也是极其不俗,所以白色莲子之间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完全释放之时,竟然与那心湖飞剑僵持下来,飞剑不仅吞不下去白色莲子的力量,还被莲子的力量困住。
徐怀谷心脏处那些金色丝线缠得徐怀谷极其痛苦,但是天上那飞剑与白色莲子的较量还远没有结束。
徐怀谷下跪在地,痛苦地哀嚎起来。
白色力量逐渐融入飞剑之间,而飞剑则被白色光芒所困住,动弹不得。
逐渐地,在白色光芒的侵蚀之下,那一把飞剑之上也缓慢地长出了白色的莲叶花纹,一片一片的白莲花花瓣纹身出现在飞剑的剑身之上,而那飞剑似乎也受到引导,不再狂暴,而是被白莲子的温和之气所制服,逐渐平稳下来。
这一片不知名的混沌空间之中只剩下了这飞剑与那白莲子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莲子似乎终于与飞剑完成了融合,莲子消失不见,但是那飞剑的剑柄处平白无故出现了一小颗珠子,雪白色的珠子,就是莲子力量融合到飞剑之后所产生的。
而飞剑与莲子完全融合之后,徐怀谷才终于感觉心口处那一团金色丝线终于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而那难以忍受的剧痛也停下来了。
徐怀谷惊慌地爬起来,马上重新去看自己的心湖,但是他却依旧能够看见那一把飞剑和莲子一共存在,不禁觉得很是疑惑。
莲子与飞剑融合成一体,为何心湖之中的莲子还是存在?
徐怀谷有点疑惑不解。
这件事他一时还找不到答案,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面的灵气还在不断流失,这才是当下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徐怀谷下意识看向那莲子之前存在的那一座水洼,那水洼处绿色灵气依旧十分浓郁。
徐怀谷赶紧跑到那水洼旁边,盘坐下来,开始吸收莲子离开之后的水洼中残留的灵气。
这灵气十分葱郁,而且本来就是从那莲子之中衍生而出,所以属性也契合莲子的温和之性,徐怀谷吸收得很快。
灵气如同一条小溪流一样流过徐怀
谷的全身脉络,有着无法言说的舒爽。之前的疼痛与疲惫一消而散,他静静感受着这纯粹灵气带给他的滋润。
......
外边,左丘寻和黄善饶有兴趣地看着徐怀谷身上发生的变化。
这是徐怀谷昏迷过去的第七天,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但是在他昏迷期间却发生了许多奇妙的事情。
徐怀谷的灵气先是迅速流失,随后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所刺激,变得极度不稳定,黄善还担心徐怀谷在昏迷之中是走火入魔,想要强行把徐怀谷叫醒,但是又被左丘寻拦住。
这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慢慢安静下来,而且身体之中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的身体之间酝酿。再之后,徐怀谷的灵气就开始趋于稳定,甚至开始飞速提升,看得左丘寻都有点吃惊,到最后徐怀谷的三境底子不仅极好,修为还攀升到了三境中期的地步,看得黄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他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几天的时间里先是破境,然后修为就到了三境中期。
黄善咽了咽口水,吃惊问道:“这小子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古怪?”
左丘寻也十分困惑地看了徐怀谷好久,才不确定地说:“难道是这个小子的心湖飞剑的本领?”
其实凡是剑修,炼化后的本命飞剑都会有一项特殊的本领,也就是本命飞剑的神通,其中以天生剑胎的心湖飞剑尤为厉害。便如左丘寻那一把心湖飞剑,就是虚实相生的本领,而且无论对方有多远,只要是与她交战过,心湖飞剑就可以随时出剑到他身边。
就像左丘寻经常说的,天生剑胎的玄妙,真的不是一般修士能够理解。
她沉思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只不过凭着这个之前似乎有东西在徐怀谷的身体间酝酿的感觉,左丘寻大概能够推断一下徐怀谷心湖飞剑的本领。
很可能是吞噬,或者融合。
这样的飞剑本领听起来或许很古怪,但是对于天生剑胎而言,谁有能说没有可能呢?
左丘寻思索了很久,久到徐怀谷不知何时都悄悄睁开了眼睛,她还没有察觉。
话说徐怀谷在那不知名空间里面吸收了莲子遗留下来的灵气,感觉精神好极了。他当时观看了那一把飞剑许久,而且那把飞剑在吸收了莲子的力量之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桀骜不驯,竟然与徐怀谷的有了一丝共鸣,只不过由于徐怀谷修为太低的缘故,小剑还是不能完全受他控制。
徐怀谷现在还不知道心湖之间莲子与小剑的融合对于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而且心口处的那一片金色丝线还在保护着他,他还记得当时孙祥所说金色丝线起码可以保护他的心脏受一次致命伤而不死,应该还是算数的。
那个混沌空间中,只剩下他和那一把莲子小剑,然后那莲子小剑对着天空就是一剑斩开,然后徐怀谷就觉得眼前一片白光,于是就睁开了眼。
在那个空间里面发生的事情委实太过于玄妙,以致于徐怀谷醒来之后都还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还在回味到底那把莲子小剑是什么情况。
左丘寻终于发现了徐怀谷的苏醒,当即说:“姓徐的,终于醒了?”
徐怀谷看向左丘寻,发现她的眼神似乎有点古怪。
徐怀谷稍微蹙了蹙眉:“对,醒了。”
花间酒 第十七章:剑胎之间,相互出剑
徐怀谷慢慢坐直了身子,看见不仅是左丘寻眼神有点古怪,黄善更是如此,远远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活像是白日里见鬼了一般。
徐怀谷疑惑询问:“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黄善不答话。
左丘寻顿了好久,才说:“那刀客和拿扇子的男子死了,而且我们之前所处的那个村子其实是一座秘境,现在秘境也已经崩塌了,现在我们是在外面。”
徐怀谷不知道左丘寻为何答非所问:“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我昏迷了几天?”
左丘寻说:“七天。”
徐怀谷有点吃惊:“这么久?我还觉得没多久,感觉只是一瞬之间。”
左丘寻白了他一眼:“洞天之中不知日月,你昏迷的时候哪里会知道时间流逝。不过你这一昏迷可就真是苦了芹儿妹妹,为你操心得都快累死了。”
徐怀谷看向雪洞一边别白色灵气包裹着的余芹,她在灵气的保护之下还在安详小憩着,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有点心疼,说道:“辛苦她了。”
左丘寻冷眼:“说一句辛苦便好了?”
徐怀谷不解地看向左丘寻,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刁难是哪样。
左丘寻秀眉拧成一团,起身对徐怀谷说:“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她就径自走出雪洞。
徐怀谷看向黄善,问说:“她这是怎么了?”
黄善缓缓摇头,说:“不是她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和她出去吧,你应该还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情况吧?左丘寻她会告诉你的。”
徐怀谷疑惑地走出了雪洞。
一走出雪洞,一股夹杂着鹅毛大雪的寒风就袭来。徐怀谷缩了缩脖子,感慨了一句天气寒冷,便对着前方不远那一抹白色身影走去。
左丘寻站在风雪之中,背对着徐怀谷,他走上去,到了左丘寻身后。
徐怀谷小心问道:“黄善说我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你会告诉我,那我到底现在是怎么了?”
左丘寻转头,说:“你还记得你说第一眼看见我,就感觉剑意被牵动吗?”
徐怀谷点头:“对,的确如此,上次我还问过你这个问题,不过你没有回答,说我破了三境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左丘寻接着发问:“没错,你现在就已经有三境了。我猜你的心湖里不是一座湖泊,而是一柄剑吧?”
徐怀谷脸色一变,连忙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左丘寻从容拍掉了白色长袍上面的落雪,还是没有回答徐怀谷的问题:“那你可知道什么是天生剑胎?”
徐怀谷疑惑:“不知道,也没有人和我提起过。”
左丘寻说:“正常,天生剑胎在破三境之前本来就极难辨认,除了同是天生剑胎之人之间的共鸣,几乎没有其他辨认方法。话说你那两把剑的品秩都不俗,尤其是短剑上面的剑意,已经很是高深了,是哪位高人送给你的吧?”
“是扶摇宗邓纸鸢。”
左丘寻讶异:“原来是她,竟然连她也没有看出来你的底细。”
徐怀谷焦急:“那我的那一把剑的心湖究竟是什么情况?”
左丘寻平静说:“你是天生剑胎。”
徐怀谷挑眉:“那又如何?很厉害吗?”
左丘寻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很厉害,是非常厉害。”
徐怀谷又说:“可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厉害。”
左丘寻皱眉。
觉得天生剑胎没什么
厉害,那也就是说她也没什么厉害?
左丘寻心湖剑动了。
顿时风雪之间出现一股比风雪更凌厉的剑意,而且许许多多白色小剑和剑气悬浮在空中,比天上落下来的鹅毛大雪还要密。
徐怀谷抓起眼前的一柄细微小剑,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剑?”
左丘寻说:“这是我心湖里面的剑。”
徐怀谷说:“你的心湖里也是剑?那你也是天生剑胎?”
左丘寻说:“对。”
徐怀谷点了点头,平淡地说:“那你把心湖里面的剑弄出来干什么?”
左丘寻也平静地说:“打你。”
徐怀谷不可思议:“打我干什么?我没做错什么啊。”
左丘寻说:“对,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今天看你不爽,想要教训你一顿。”
空中所有小剑齐齐调转方向,对准徐怀谷,密密麻麻,就像是女子发间青丝,难怪被叫做“青丝”。
左丘寻挑眉问道:“现在还觉得天生剑胎没什么厉害吗?”
徐怀谷觉得这些小剑聚集在一起,颇为有趣,便笑着说:“应该还行吧。”
左丘寻有点不满意他的这个答案,于是所有小剑聚拢,如同一条溪流,对着徐怀谷出剑。
剑意滔天,但是徐怀谷反而觉得很舒服,好像当时遇见左丘寻的第一眼就应该又这么一次畅快的出剑。
徐怀谷迎着那小剑,从容笑道:“我也有剑,不过只有一把!”
心湖之间,那柄莲子小剑飞荡而出。
一道雪白剑气出现在这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顿时左丘寻小剑凝成的溪流被这道剑气削去不少,但是小剑也十分灵活,被剑气冲散之后立马重新聚集,瞬间就把徐怀谷把包围起来。
此时的小剑就像是一座飓风环绕着徐怀谷,而他就处于飓风的正中心。
徐怀谷的心湖剑一剑一剑地斩出一道道剑气,对着身边的小剑而去。而那些小剑每一次聚拢起来对徐怀谷刺来之时,却都被徐怀谷的心湖剑挡住。
一时间局面僵持起来。
左丘寻心里有点惊讶,虽然她已经是把实力压制在三境中期,与徐怀谷是同一层次,但是她这么多年与心湖小剑之间的磨合,对自己这一把“青丝”可谓是极其熟悉,而徐怀谷竟然只凭着一把刚刚生出来的心湖剑,就与她的“青丝”不分上下?
而且她很快就发现徐怀谷那把心湖剑很是古怪,不像是一把纯粹的剑,每一道剑气之间都会夹杂着一种道家的意蕴,而且那意蕴也很是玄妙,可攻可守,主要是因为那不知来由的道家意蕴的存在,使得那把剑与徐怀谷十分契合。
一般的道家物件可无法与心湖剑并驾齐驱,若是徐怀谷身体里原先就有道家的传承,多半会被心湖剑压制得死死的,但是这道家意蕴似乎并不输给心湖剑,究竟是道家的什么法术,竟然拥有这么大的本领?
左丘寻越来越迷惑,因为她发现,随着她对徐怀谷了解越来越深,徐怀谷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这个小子绝对不只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天生剑胎这么简单。
徐怀谷还在“青丝”的包围之中出剑,每一次出剑都酣畅淋漓,不遗余力,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出剑越来越迅速,与那心湖剑之间的默契也越来越高。
左丘寻的“青丝”小剑已经被徐怀谷斩断了不少,但是徐怀谷身上也同样出现了许多小划痕。
左丘寻愈发觉得有趣起来,她一直以来都是把自己是天生剑胎当做一个最深的秘密埋藏在心底,很久没有出过心湖剑,也没有在与同境之间的对战之中感到货压力。
左丘寻笑了,心想:“是时候该结束了。”
“青丝”剑突然在这一瞬间乱舞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青丝”还遵循着章法,出剑整齐划一,那此时的“青丝”剑就宛如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般,四处飞舞,但是每一剑却都从不同角度对徐怀谷刺出。
这一个简单地变换以后,徐怀谷所受到的压力便陡然剧增。之前徐怀谷只需对着防御一个方向的剑意即可,但是现在小剑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每一个方向都不得不防,但是徐怀谷却只有一把剑,顿时徐怀谷动作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黄善早已走出了雪洞,站在大雪之间看着这两人出剑的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良久,他感叹一声:“真是不知见了什么鬼,天底下才多少天生剑胎,我竟然能够一次性结识两人,这辈子都活够本了。”
一袭青绿色窈窕身影走了出来,站在黄善身边,担忧地看向雪地之间相互出剑的两人,说:“黄善,左丘姐姐这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徐怀谷才刚刚醒来,就要这样作战,不会伤到他吧?”
黄善对余芹说:“没事的,徐怀谷这小子的心湖剑颇为古怪,左丘寻只是想验一验徐怀谷的心湖剑的本领罢了,顺便还能帮助他巩固突升的境界,免得将来境界不稳,坏了前程。”
余芹便蹙眉点点头,拉了拉披着的袍子,让自己更暖和些,然后欣赏起这一场战斗。
随着左丘寻小剑变得毫无规律,徐怀谷处处惊险,这场战斗很快就要到了结束时刻。
徐怀谷此时剑意依旧强盛,只不过左丘寻的剑更古怪而且不寻常,让得徐怀谷每一次出剑都几乎落到了空处,收效甚微。
最后一道雪白剑气闪过,一片小剑纷纷折断,但是随着这一剑的空隙,其余的小剑蜂拥而上,把徐怀谷死死围住,最近的小剑已经到了徐怀谷的眉心处。
小剑停住了,左丘寻对徐怀谷说:“你输了。”
徐怀谷不说话。
左丘寻继续说:“已经很不错了,我也只能够从对剑的熟悉程度上压你一头,不必过于在意,今后的路还长得很。”
徐怀谷突然笑道:“谁说我输了?”
左丘寻皱眉,一股灵气顿时以她为中心散发出去。
她脸色震惊之意更浓,因为她分明感觉到一把剑的剑锋正对着她的后颈,最可怕的是她之前竟然还没有丝毫察觉。
是那一抹剑气,那飞剑必定是躲藏到了剑气之间,所以才从小剑的包围之中突围而出,又在她疏忽之时到了她身后。
左丘寻有点气恼:“还是你输了,我的剑比你更快,你会先死!”
徐怀谷笑道:“先死后死有何区别?不过是一两息的事情罢了。”
左丘寻沉默良久,低头说道:“行,这次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这把剑隐藏得这么深,这次算是平手。”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左丘寻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青丝”的熟悉程度比起徐怀谷对这一把心生的心湖剑不知强了多少,所以其实还是她略输一筹。
但是碍于剑客的脸面,她不好意思讲出口罢了。
一瞬间,那些围绕着徐怀谷的小剑就全部消失,化作虚影重新进入了左丘寻的心湖之间孕养,而相应的,徐怀谷那一把莲子小剑也回到了他的心湖之间。
左丘寻看向雪洞前面的一抹绿色身影,有点伤感,说道:“看见没,余芹醒过来了,赶紧去找她吧,这几天她可担心你不浅,不要辜负了。”
徐怀谷答应说:“知道了。”
花间酒 第十八章:缘定
徐怀谷从雪地之间走回去,余芹便焦急地小跑着迎上前去,看了看徐怀谷身上那些被左丘寻小剑划破的伤口,担忧说:“没事吧?左丘姐姐下手了也太狠了些,都打成这个样子了。”
徐怀谷随意一笑:“没事的,这些只是外伤,完全不碍事的,倒是我得好好感谢左丘寻帮我巩固境界,而且对于剑道的了解也更深了。”
余芹责怪说道:“一天到晚别只知道剑,多休息一下。”
徐怀谷对着她温和点点头。
左丘寻从远处走了过来,有点不高兴说道:“芹儿妹妹,你别老是惯着他,我辈江湖剑客都是这样子厮杀过来的,如果他在我手里都过不去这关,那迟早会死在江湖上,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什么说保护好你?”
余芹摇头,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要跟在他身边,我自己承担后果。”
左丘寻眉毛皱得更甚,无可奈何走开了。
黄善也跟着左丘寻离开,于是这外面又只剩下了余芹和徐怀谷二人。
风雪更甚,很快两人的发间积满了白雪,不过对于徐怀谷来说,他只需稍稍运转一点灵气,便可以保持身体的温暖,所以这些白雪无甚大碍,但是余芹就没有那么暖和了。
看着余芹在风雪之间站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他,他心里有点心疼,便走到她眼前,下意识握住了余芹的手。
入手冰凉,但是却很柔软,徐怀谷觉得很舒服。
徐怀谷看向余芹,余芹心跳有点加快,便不自觉低下了头,掩盖住了面上两抹不自然的绯红。
毕竟是修士,徐怀谷的手是很暖的,他便更加握紧了几分,说道:“要不在这外面走走吧?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余芹心跳愈发快速,她脑子里有点空白,很想知道徐怀谷想要对她讲的话究竟是什么,但是却又有点没来由的担心。
犹豫了一下,她轻声说:“好。”
于是徐怀谷牵住余芹的手腕,往前走去。
徐怀谷一路上没有讲话,只是向前走着,很快就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上。
山坡上积雪很深,稀稀拉拉的松树在山坡上矗立着,许多枝条被积雪压得快要断裂,还能看见松树之间的一个个小鸟巢。
许是终于有点忍受不了这沉默,余芹停住脚步,拉住了徐怀谷。
徐怀谷有点疑惑地转头,挑眉看向余芹。
余芹挺了挺胸脯,鼓起勇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快点说吧。”
徐怀谷听过之后还是沉默,似乎在酝酿措辞。
余芹皱眉,心里突然很是伤心,失望地低头,带着一点哭腔说:“我之前已经对你说过了那件事,你却还给不出答案,是不喜欢我,对吧?”
不等徐怀谷有任何讲话时间,余芹赶紧接上话语,小心地说:“其实没有关系的,不喜欢我就算了,直接说出来便是,我不会太伤心的。可能当时那天晚上说喜欢你的时候,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内心吧,现在想想,还是我当时想得太少,所以唐突了。”
余芹抬头,紧紧绷着脸,尽量让自己显得自信一点:“所以,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的。我父亲当时的要求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吧,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便找个地方离去就好了。”
徐怀谷摇头,突然加紧握住余芹手腕的力度,轻轻一拉,便拥她入怀。
温香软玉入怀,徐怀谷闭眼,贴上余芹额间,道:“不,余芹,我也喜欢你。”
余芹头脑一片空白,许久,她伸出手,轻轻环住徐怀谷腰间,颤颤巍巍道:“真......真的?”
徐怀谷笑道:“真
的,不能再真了。”
他继续说道:“其实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开始逐渐关心你,想要永远保护好你,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当时在兴庆的时候,就想要带上你一起北上,但是北上太危险,而且又迫于我与余安的承诺,所以便只能把你留在兴庆。但是后来既然待不住,只能带着你北上的时候,心里其实可能还有那么一点侥幸吧。”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敢对你说出喜欢这个字眼,因为我害怕,害怕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是喜欢,害怕我的会伤你的心。但是破三境的那一个夜晚,我看清了自己的心,其实我心底里还是在乎你的,是真心喜欢你的。”
徐怀谷再抱紧几分,余芹被拥得有点闷,尤其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好像就要蹦出胸膛。她第一次想到她和徐怀谷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那天和徐怀谷表明心意的时候,她几乎都没有想到过和徐怀谷真正在一起之后的画面。但是现在,这个画面就成为事实了,就在她的眼前。
余芹低头,看了看自己环住徐怀谷的手臂,是那么的真实,让她想到了那一个在兴庆大牢里的的夜晚,那天的月光照在她的手上,永远也抓不住的那个伤感。
她深呼吸一口气,拥得更紧了,闭上眼享受这一刻。
这一刻,风雪似乎不再沸腾,天地间寂静无声,余芹只能感觉到那股美妙的感觉,仿佛心田里盛满了暖江春水。
良久,徐怀谷终于放开了拥抱,低头看着余芹,眉眼尽是笑意,说道:“差不多了,你的腿都快冻僵了吧,我们回去吧。”
余芹有点懊恼:“那我们回去之后,怎么和左丘姐姐他们说?”
徐怀谷说:“无妨,若是他们问起来,直说便是,若是不问的话我们也不用说出来。”
余芹点点头,又疑惑问道:“那我们在一起之后,到底该干什么啊?”
徐怀谷沉思一阵,不确定说:“牵手,或拥抱吗?”
余芹皱眉,有点忧虑,道:“不知道啊。”
徐怀谷释然笑了,上前摸了摸余芹脸颊,随后便爽快转头,率先迈开步伐,说道:“不管了,走吧,回去了。”
余芹赶紧想要追上去,但风雪把她的袍子吹得有点凌乱,于是她赶紧拉住袍子,向前小跑了两步,着急说道:“徐怀谷,等等我,别走了。”
徐怀谷脚步不停,笑道:“追不上来就算了,一个人留在雪地里,冷死你。”
余芹也笑了,真就停了下来,用手放在嘴边,大笑道:“那你就走吧,留下我一个人,看左丘姐姐怎么教训你!”
徐怀谷只好折回头来,挽住余芹手腕,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
有说有笑,两行脚印在雪地上出现,一大一小,随后又被风雪逐渐掩盖。
好个良人佳境,风雪似乎都变得和春风一样暖和了。
......
云端之间,一柄漆黑飞剑停留在天空,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一柄飞剑很是古怪,不像是一把传统的剑,剑锋处并非笔直,而是稍微带点弧度,像是一根羽毛。
这便是那一把杭旬秘境之中带出来的仙兵凤羽剑,而它的主人,此时也站在飞剑之上,看着这一幕。
左丘寻有点触景生情,想起来那些不愿意再回忆的往事。那些回忆,有美好的也有悲痛的,到最后,全部都化作一片云彩一样飘散在天边,再无踪迹。
就像在那秘境里面看见的那一片紫色长穗花海,本来以为世间只有飞鱼洲那一份,但是没想到还能够在别洲的秘境之间发现,但是秘境还是崩塌而去,可惜了花海。
左丘寻正沉浸在回忆之间,突然耳边传来黄
善的着急声音:“左丘剑仙,我们靠近点吧,那徐小子和余姑娘都走远了呢,看不清了。”
左丘寻皱眉,说:“别吵,清净点。”
黄善嬉皮笑脸:“你说徐小子到底是真的喜欢余姑娘吗?余姑娘肯定是真心喜欢那个臭小子,但我看那小子不正经的样子,该不会是想着玩弄余姑娘的感情?若是如此,余姑娘该如何是好?”
左丘寻脸色一冷:“他要是敢辜负余芹,我就杀了他。”
黄善还以为左丘寻是说笑,便笑说:“杀了也还不至于吧?罪不至死,教训一顿就差不多了。”
左丘寻火气大:“你懂个屁,我说杀就要杀,还要你同意?”
黄善赶紧噤了声,小心说:“我不就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认真呢?到时候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双手双脚赞成你杀了姓徐的。”
黄善点点头,故作认真说:“世间最该杀的,就是负心汉。”
他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道:“该杀。”
左丘寻叹了一口气,问:“你可有过喜欢的人?”
黄善愣了一下,随后摇头说:“没有。”
左丘寻斜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黄善赶紧圆场:“赶紧飞过去吧,他们俩都快走远了。”
左丘寻摇头,说:“不去了,没什么好看的,回去了。”
凤羽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剑痕,向前飞去,顿时寒风凛冽,仿佛刀子一样划过黄善的脸。
黄善摸了摸脸,胡子拉碴的,很扎手,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刮过胡子了。
想当初的时候,正是意气风发年纪,还老是想着能够在野修界干出一番事业来,转眼间就已经变成这么一个邋遢中年汉子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左丘寻问他有没有过喜欢过一个姑娘,他当时回答的是没有,但是怎么可能没有?
三十来岁的人,又不是那修忘情道的道士,如何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只不过有些东西不愿意想起来罢了。
不想了,每次想到往事都不免要感伤好久,但是那个姑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情景却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来。
黄善突然还想起来那个伊家的小姐伊芸,当时和她说好一月后到大和国的白海见面,现在算算时间,也已经过去二十来天了,还剩下一旬时间。
幸好白海并不遥远,只要走过这一片山脉便不远了,回去之后得把这件事再提出来,毕竟当时左丘寻说好了破六境之后就去试试看,答应人家姑娘的还是得做到。
不过伊家那位姑娘现在到了白海了吗,这一路上可不是安全地方,是有危险的,凭他一个弱女子也能走到白海吗?
黄善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左丘寻的剑已经停了下来,他们回到了那一座雪洞前。
左丘寻头也不回走进雪洞,又突然地撤了剑,让得黄善从飞剑上掉下里,差点在雪地上摔一跤。
他拍拍裤腿上面沾上的白雪,赶紧跟上去,小心问道:“左丘剑仙,你看现在也已经六境了,之前我们说好的那件事......”
左丘寻转头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姑娘?”
黄善不自然笑道:“答应了人家的,自然要说话算数。”
左丘寻嘴角一抹嘲笑:“野修说自己说话算数,能信吗?”
黄善一愣。
但是左丘寻马上又说:“放心,野修说话算不算数我不知道,但是我左丘寻说话肯定是算数的,既然我答应了你,当然会做到。”
黄善笑道:“那就麻烦左丘剑仙了。”
花间酒 第十九章:扶摇宗玉簪
徐怀谷回到雪洞的时候,是和余芹一前一后走进来的,脸上没有挂太多表情,就像和往常一样。
两人还只是靠近雪洞,就已经听见雪洞之中有琵琶乐曲声音悠悠传来,原是左丘寻又拿起了那一把从来不离身的琵琶,静静坐在一个角落里弹了起来,曲调没有以前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范,倒是带了一丝烟火气。
余芹走进来的时候,左丘寻便停下了弹奏,淡淡对她说道:“芹儿,到这边来吧,我帮你暖和暖和。”
余芹点头,坐到了左丘寻身边,左丘寻便分出一丝灵气,围绕在余芹身边。顿时那一丝的白色灵气便把余芹笼罩起来,余芹感觉身边严寒不再,仿佛已经春暖花开。
这之后,雪洞里面的气氛便有点沉默。
个人心思各是不同。
徐怀谷正想着余芹,余芹也在想着今日雪坡上之事。
黄善心里想的是伊家那位小姐,而左丘寻的心里,想的则更多更复杂。
不仅有徐怀谷和余芹结成道侣一事,有即将前去白海杀鬼一事,还有更多以前的事情。左丘寻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想起那些挥之不去的往事了,难道是自己身边有这两个人的缘故?
雪洞之中人心各异,却被一件小小意外打破。一只雪白色的小兽从外边的风雪之中走了进来,耸了耸肩,抖落了身上落下的雪花,顿时众人的目光都疑惑看向那小兽。
小兽毛色纯白,耳朵挺大,毛茸茸的,有点像一只小狐狸,但是尾巴却远没有狐狸那般大,两只眼睛灵动有神,很是可爱。
徐怀谷疑惑地看了看小兽,看不清这小兽的来历。
他摸上了剑柄,不认识的东西就要小心。
余芹把脑袋凑过去,悄悄问左丘寻:“这是什么?”
左丘寻浅笑道:“这就是你的小卓彩。”
余芹有点讶异,睁大了眼睛,认真打量起这只小兽。
果然,左丘寻话音刚落,小兽便逐渐开始幻化人形,最终成了一个**岁小女孩模样。小女孩身穿一袭雪白色衣衫,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扎了两只小辫子,正是卓彩。
卓彩站在原地,愧疚地看向余芹,说:“余姐姐,对不起,之前一直都骗了你,其实我不是人,只是秘境中的守护兽。”
余芹认真听完卓彩的讲述,然后向她招了招手,眉眼弯弯笑道:“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讲这些了,快过来吧,给姐姐再抱抱。”
卓彩走了过去,安静躺在了余芹怀里,闭上了眼。
余芹轻轻伸手拂过卓彩发梢,柔声说:“这些天辛苦了吧,好好休息一会吧。”
卓彩安详,点点头。
余芹轻轻扯了扯卓彩脸颊上面的肉,软绵绵的,感觉很舒服,卓彩也一脸享受。
左丘寻把手中琵琶小心地放在自己膝上,看着那一具琵琶,说道:“我们在这里待得也够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余芹抬头疑惑问道:“什么时候走?”
左丘寻淡淡说:“明天。”
卓彩匆忙睁开眼,从余芹怀里站起来,不甘心说道:“为什么这么快?”
左丘寻懒洋洋说道:“本来就只是路过杭旬山,我们在北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现在黄善和徐怀谷的伤也已经养好了,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卓彩央求道:“可是我还不想余姐姐走,能不能再等两天走?”
左丘寻坚决摇摇头:“不行。”
卓彩丧气地重新躺回到余芹怀抱里,满脸委屈。
余芹心里觉得好笑,便嗔怪了两句:“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不分人妖,都是小孩子脾气。”
卓彩倚靠在余芹怀里,委屈说道:“余姐姐,我还舍不得你走。”
余芹只好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说:“没事的,以后我还会再回来的,到时候一定来看你。”
卓彩垂头丧气:“那你可一定要记得。”
余芹笑道:“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不会忘的,到时候一定会重新回到杭旬山来看你,再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卓彩点头嗯了两声,兴致不高。
余芹看着卓彩不高兴的样子,想逗笑她,便对卓彩说道:“小卓彩,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来送给你,不过我手上还有一支玉簪子,还挺漂亮的,给你看看吧。”
卓彩好奇看向余芹。
余芹伸出手,放进衣襟之间,然后慢慢掏出了那一只碧绿玉簪子。
卓彩看着那支玉簪子,眼神慢慢变得疑惑,雪洞里面其他人也都看向玉簪子。
徐怀谷还清楚记得这一支玉簪子,当时余芹被官府抓走的时候,她在最后时刻送给自己的就是这一支碧绿玉簪,而在营救之中也是靠着这一支玉簪子才能够找到余芹的位置。而左丘寻和黄善也都认识这一支玉簪,就是这一只玉簪当时帮助他们一行人挡住了那一名朝廷六境武夫的致命一拳,让得黄善和余芹得以生还。
不过当时情势紧迫,左丘寻根本就没有时间仔细去察看这一支玉簪子的底细,而那之后,左丘寻便也以为这支玉簪是余芹的秘密,所以也没有加以追问,但是此时余芹把这玉簪拿出来的时候,左丘寻多看了两眼,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这玉簪有一种熟悉的意味。
那种意味似乎是一种剑意,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就是很熟悉。
卓彩看见那玉簪之后,眼睛便离不开它了,痴痴地看着那华美玉簪。
余芹以为卓彩是被玉簪的漂亮所吸引,便炫耀似的说:“漂亮吧?”
卓彩疑惑地移开眼神,看向余芹,问道:“余姐姐,这玉簪是什么来历?”
余芹说:“是我娘亲留下来给我的。”
卓彩看向左丘寻一行人,似有询问的意味。
左丘寻回答说:“那确实不是一件普通的物件,很坚硬,根据我们以前的事情推断,它起码可以抵挡一名六境武夫的全力一拳。”
卓彩皱眉头,说:“一般的中等防御法宝也就只能达到这种地步了吧,这玉簪子难道是上等法宝?”
左丘寻再次看了眼玉簪,困惑地说:“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这玉簪子不需要灵气催动便可以使用,不是法宝,只是因为玉簪子本身材质坚硬,所以才可以抵挡一名六境武夫全力一拳。”
卓彩更加疑惑:“怎么可能?天底下能有这么坚硬的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左丘寻笑说:“世间玄妙之物多了去了,我都不敢说见过这世上所有玉石,你虽然活得久,也只是待在秘境里面,不知道岂不是更加正常?”
卓彩沉默,不说话了,似乎是认同了。
左丘寻对余芹说:“芹儿,能不能把那支簪子给我仔细看看?”
余芹被两人说得有点困惑,递出那玉簪子。
左丘寻接过玉簪,放在眼前仔细查看起来。
玉簪通体碧绿,玉质很是纯净,里面绿色光彩流动,一看就是好玉。而玉簪的雕刻也既有讲究,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样式,但是毫无任何雕琢的痕迹,入手温润柔滑,仿佛这块玉天生就是这般样式。
左丘寻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仔细去感知之前她感觉到玉簪子的那股熟悉感觉。
玉簪子里面并无灵气,但是似乎有一股十分细微的剑
意,在玉质之间游走。忽隐忽现,若有若无,但左丘寻却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剑意,并且可以说出那剑意她绝对是见过的。
她又思考了一会,终于想起来这玉簪里面些许剑意的来历。
扶摇宗。
她刚刚从飞鱼洲来到东扶摇洲的时候,就是从北边过来的,所以首先就乔装去拜访了那北边有名的剑道宗门扶摇宗,还在那里修行了一段时间,感悟了一些扶摇宗的剑意,正是这玉簪子里面所蕴含的那种剑意。但是这玉簪子并不是剑,本来不应该能有剑意,应该是在扶摇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才会沾染上了一些扶摇宗的剑意。
不过如此一来,左丘寻便更加疑惑不解了。按理说,若这玉簪子是扶摇宗的物件的话,如何会流落到余芹的手里面来?难道余芹的母亲和这玉簪又有什么秘密?
左丘寻问余芹:“那你娘亲现在在哪里?”
余芹低下头,垂头丧气道:“不知道,爹说她很早的时候就离开我们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左丘寻也有点伤感,安慰了余芹两句,便把玉簪子还给了她。
徐怀谷记得这支玉簪子是余安临死之前交付给余芹的,便不免觉得有点好奇,问左丘寻:“这玉簪究竟有什么来历?”
左丘寻回答他说:“里面有一丝扶摇宗的剑意,应该以前是扶摇宗收藏之物,和你那把短剑里面的剑意很相似。”
徐怀谷也开始变得困惑,他实在想不通余芹如何会与扶摇宗有瓜葛。
他又问道:“那这簪子到底有什么用处?”
“会自主保护余芹,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用处,不过我也看不出来。”
徐怀谷缓缓点头,既然可以保护余芹,想来不是什么坏物件。
接着他问道:“那我们明天上路之后,去哪里?”
“白海,去与那一位伊芸姑娘见面。”
徐怀谷有点担忧:“我们当真要去帮她去杀鬼夺回魂魄?不是说夺人魂魄的鬼修为都很高吗,我们一行就这几个人,够不够?”
左丘寻点头说:“不太够,那里起码会有六境甚至七境的鬼物,而且鬼物大多都是聚集在一起,所以肯定会有很多小鬼,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
“那我们该怎么办?”
“无事,那鬼物既然长期盘踞在黎川山,必然不只是杀害了伊家一路商队,肯定还有其他商队遭殃,当地官府肯定也在想办法杀鬼。我们到时候先去官府一趟,让他们也派人出来对付小鬼物,修为最高的鬼给我解决就好。”
余芹担心地问:“左丘姐姐,你不会出事吧?”
左丘寻笑道:“我心里有数,不会。”
左丘寻其实没有说出来,以她现在的战力,一把仙兵飞剑,还是天生剑胎,多出一把心湖飞剑,使出全部实力,就算是一般的七境修士都敌不过她,稍微弱一点八境修士她都能抗衡。
以六境初期能有这么高的战力的人,天底下寥寥可数,应该也就那么十几个人而已,左丘寻算是一个。
所以她身边这群人,其实一直以来都远远低估了她的实力,即使是听说过天生剑胎的黄善,也就只是知道天生剑胎很厉害而已,至于究竟有多厉害,也没有具体的概念。
不过和这样一群人待在一起,倒也很是轻松,左丘寻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如果真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实力,估计就会有隔阂了。
她闭目养神,轻轻以指甲叩击琵琶面上的梧桐木,继续回想那些远去的事情来。
花间酒 第二十章:鹿城
于是翌日,一行四人继续踏上北去的路程。
这一场持续了数日之久的大雪也终于在今天停了下来,天空好不容易放了晴,阳光灿烂,照耀而下,整座杭旬山便成了雪亮的一片,美丽至极。
卓彩有点伤感,她是很舍不得余芹的,但是也知道余姐姐不得不离去,所以也不敢表示过多牵扯,只能把这一份感情藏进心里去,待得以后再慢慢品味,应该会如醇酒一般清香甘甜。
黄善这个死不要脸的酒鬼还专门跑去了一趟村民们重新建造起来的家园,本来是想要去再向那位白发老人讨要一些秘境里面的土酒喝,但是秘境崩塌之时,人人逃命都快要来不及,哪里会带酒出来?不过尽管如此,黄善依旧不死心,以银钱向一位善于酿酒的当地人讨要了这酿酒的方子,准备以后自己酿。
徐怀谷依旧是孤身,加上两剑而已,只不过现在两把剑都在他的背后的一块剑匣里面背着。这块剑匣是左丘寻以前所用,不过左丘寻现在身上三把剑,一把可以化作束带缠在发间,一把本命飞剑孕养在体内,还有一把心湖飞剑温养在心湖之间,不需要额外的剑匣,所以就把这剑匣借给徐怀谷一用。
一路向北,左丘寻和余芹二人坐在那一匹白色的大马上,一边行路一边游山玩水,倒是很惬意,丝毫不急。这也是因为白海离这里不远的缘故,大概四天的路程就能到,那时还不到和伊芸所约定的一月之期,所以左丘寻干脆还绕了一点路,打算去一趟鹿水河边的鹿城。
鹿城是处在鹿水中游的一座小城,就在杭旬山西北约百里左右,也是在一处山野之间,可谓普通至极,甚至可以说有点偏僻,但是左丘寻偏偏要去鹿城,原因就是鹿城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那里的火锅极其出名。
鹿城本就是山间,寒气湿气重,所以当地兴盛吃火锅,祛湿驱寒,并且火锅里面还有一道特色,那就是鹿肉。
鹿城之所以称作鹿城,是因为它处在鹿水河边,但是鹿水之所以称作鹿水的缘由则是周边一圈大山里面的野鹿极多,而且肉质极其鲜美,所以鹿城的鹿肉火锅是很有名的,名声都传到了大余国那边,左丘寻就是奔着鹿城火锅的名头而去。
徐怀谷对此有点无奈,在他眼里,修行者都应该是高高在上才对,本来以为自己这样的江湖修士已经是很贴近地气了,没想到左丘寻竟然更加近人情,杀人杀鬼之余还有心思去吃一顿鹿肉火锅,这让徐怀谷心里不仅赞叹,还有点羡慕。
如果世间修士都能够像这般,多热爱一些所谓世俗之物,想必修行界也就不会这么人情冷淡了吧。
左丘寻想去鹿城,徐怀谷自然是没有异议,而黄善虽然有点焦急伊芸之事,但是最后杀鬼出力之时还是要靠左丘寻,所以也就只能依着她。
短暂的决定过后,一行人便改变了方向,往西北边而去,前去那一座鹿城,准备在尝过那火锅之后,便可以沿着鹿水一路向下游走去,便可以去到白海。
于是在一行人慢悠悠的赶路之下,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时分,他们才在太阳刚刚落下的时候看见了那一条鹿水河,还有鹿水之畔那零零散散的灯火,那就是鹿城无疑了。
左丘寻和余芹坐在马上,白
马慢慢走在队伍的最后边,而此时一行人是以徐怀谷为首行进。
徐怀谷对此也很无奈,他委实不想做一行人之首,但是之前左丘寻在路上发过话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她必须要隐藏起来,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就是害怕那之前被左丘寻所杀的二人的宗门追杀而来。
毕竟左丘寻出手的话声势太大了些,于是徐怀谷就成了这一支队伍里边暂时的领头人。
一行人趁着最后的一点夕阳红光走进了那鹿城之中,一踏进鹿城,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如水的黑夜吞没这一座山间小城。
鹿城不如兴庆那般的大城市,没有专门的士卒在城门口盘查过往旅客,于是四人很容易就走进了鹿城,不过进了鹿城之后,却发现仅仅是傍晚时分,整座城市便已经死寂一片,街上竟然没有一人行路,只有一些火烛和灯笼在孤零零地亮着,宣告着这里还是有人家的。
徐怀谷走在大街上,皱紧了眉。
风声穿过街道,呼啸过耳,带着家家户户门口的桃木牌碰撞的声音,气氛有点古怪。
他忧虑地看着街道两边紧闭的门窗,还有那些挂在门匾上面被风吹得碰撞在一起的桃木牌和门扇上的黄色纸符,缓缓移动脚步,向前走着。
白马的马蹄声一下一下有力地敲打在青石板街道上,便是这大街上唯一有生气的声音。
徐怀谷有点拿捏不定主意,看向马上面的左丘寻,低声说道:“这座城有点古怪吧?哪有这么早就毫无人烟气的城市,而且家家户户门上都有辟邪的物件,很是不详。”
左丘寻坐在白马上,也在端详这一座城,没有立即回答他。
黄善忍不住插嘴说:“哪有那么多古怪,我看不过是这一座城里风俗罢了。这些山野里面的小城都是这样子的,你以为还像兴庆那种大城市,夜里都和白天一样热闹啊?再者说,山里面本来鬼物就多,有这些辟邪驱鬼的东西也很正常。”
他加快了步伐,走到徐怀谷身边,嘿嘿一笑说:“不过天色不早了,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先找一个客栈落下脚吧,肚子也饿了,顺便就尝尝这里的火锅。冬日雪天里吃火锅最是舒适,还可以尝尝这里的特色酒酿,这才是人间美事。”
徐怀谷还是询问地看向左丘寻,左丘寻坐在马上,淡淡说:“你来做决定。”
徐怀谷说:“那我们就先找一座客栈落脚。”
继续向前,一行人在这一条古怪街道的尽头看见了一座不大客栈,上书着“来财客栈”。
客栈委实不大,看那木质建筑模样也有好些年头了,满是灰尘,而且那客栈门口也挂了好几块桃木牌,木牌之间还有一把小小桃木剑,辟邪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徐怀谷虽然心底总觉得这座城不对劲,但这还不至于让他害怕,于是走向前去,敲了敲那座客栈的门,向里面喊道:“掌柜的,你一个开客栈的营生,这么早关门作甚,我们要入住客栈。”
客栈里头似乎有些淅淅索索的脚步声想起,但是马上又消失了,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人回答他们。
这客栈里面明显是有人的,但是却故意不给他们开门,这让徐怀谷着实有点恼火。
他加重了敲门的声音,焦急说道:“开门,我是人又不是鬼,关门干什么!”
依旧寂静,一只小老鼠从徐怀谷脚边经过,钻进了客栈里面,气氛异常诡异。
过了许久,那客栈里面终于似是有人出来了,迈着慌乱的步伐走近客栈门口,然后客栈门便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双躲闪的眼睛透过门缝看向外边。
不等那人有反应,徐怀谷便推门而入,大大方方走进了客栈里面,后面跟着的三人也都进来了。
那小伙计显然被徐怀谷一行人闯入给吓坏了,腿竟然都打颤起来,此时更是远远躲着,不敢靠前来。
徐怀谷直截了当对他说:“我们一行人要住下来,要最好的房间,赶紧去安排。”
小伙计不敢动,似乎还是有点害怕。
客栈里面又走出来一个半老头子,脸色瘦削而苍白,手上捻着一串佛珠,还在不断地翻动着。
徐怀谷瞥了一眼,发现那串被他捻在手上的佛珠有点颤抖。
半老头子小心走到徐怀谷身边,道歉说道:“这位客官,我这店里伙计有点痴呆,莫要去和他计较。我是这座客栈的掌柜,敢问各位客官是从哪里来?”
徐怀谷面色不悦:“怎么,我们一行人来柱客栈还得告诉你来历?这是住客栈的规矩?”
老头子赶紧道歉说:“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情况有点特殊罢了。各位客官想必之前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吧,整座鹿城都没有人在外边。”
徐怀谷点点头,说:“这倒是确实注意到了,这鹿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不敢出门?”
半老头子瞅了两眼徐怀谷背上的剑匣,客气地说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鹿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接二连三死去,而且死状极其惨烈。若是男人,则是一身苍老枯萎,仿佛花甲之年的老头子一般,而若是女子死去,便……”
徐怀谷赶紧问道:“便如何?”
老头子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面,心惊胆战说道:“便是整张面皮都会被剥开了去,只剩下白骨啊!”
“我曾经见过一次那场面,那女子……”
老人面容蜷缩起来,痛心说:“当真是可怖到了极点,宛如恶鬼一般啊!”
余芹在后面听着,打了个寒颤,害怕地看向那老人,抓紧了左丘寻的衣角。
徐怀谷蹙眉,也觉得恶心。
老人接着说:“自那以后,那些晚上还待在鹿城外边的人,都会以上面的方式死去,从无一人幸免。所以现在夜晚哪里还有人敢在外边啊,这也就是我那伙计之前不敢给各位开门的缘由了。”
老人叹气说:“各位客官一看就是江湖人吧?你们肯定是经过鹿城,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晚上还会在外边,我也是担心若是无人告知的话,你们会有麻烦,所以才冒着风险给各位开了门。”
徐怀谷听过之后,连忙拱手道谢:“多谢老人家,之前我言语还有些冒犯,请老人家海涵。”
老人摇摇头,捋了捋胡子,展眉说:“没事,只要大家平安就好。”
花间酒 第二十一章:闹鬼
鹿城外面死寂一片,但是这座客栈里面还是烛火摇曳。
徐怀谷被鹿城一事吸引住了,还在继续问老人:“那鹿城既然发生这种可怖事情,官府查清楚缘由了吗?”
老人回答:“官府已经开始调查许久了,早就查清楚了原因。那些死去的男女都是中了鬼术,男子是被吸光精元而死,女子则是被蛊惑神智之后活生生剥下面皮才死去。”
徐怀谷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剥下面皮而死,光是想想都觉极其可怖。
“那这么说,这座城里是有鬼物横行?”
老人重重点头,说:“正是,有时我们在夜晚都还可以听见鬼物嚎叫的声音,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我光是在屋里听见,都觉得心肝要被吓裂了。”
徐怀谷又问:“那这鬼物出现多久了?”
老人低头,掰着手指算了一算,说:“约莫有一旬半了吧,至今鹿城已经死去十二人了,人人自危啊,有些家境好的富家都已经搬出鹿城了,剩下我们这些无权无钱的普通百姓们无处可去,便也只好继续待在这里。”
徐怀谷脸色阴沉:“一旬半,竟然已经这么久了?那官府不做些什么?”
老人无奈说:“官府也没办法,从他们调查那天开始,凡是夜晚出去抓捕鬼物的差役都死了,而且官府里的两名三境的武夫都不例外,都是被吸干精元而死,那十二个死去的人之中有五人都是官府的人。”
“也不知道我们鹿城究竟是惹了什么灾祸,竟然摊上这样的糟心事。不过据说官府已经联系郡里面的人了,马上就会有更厉害的修士前来治鬼,所以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幸好那鬼也从来不进入别人家里,只要待在家里不外出,就不会有事。”
鬼不进屋……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徐怀谷不禁思虑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杀人而去,那为何不进入别人家中,而只是杀夜晚留在街道上的人?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什么鬼物不能进入别人家们的说法,而这些居民们放在门口的桃木和纸符也都只是普通物件,灵气微弱,虽说对鬼而言也有些压制作用,不过还不至于让它们忌惮。
那这些鬼物奇怪行为之下,原因究竟为何呢?他一时半会还想不出答案。
老人迟疑了一会儿,再次小心问徐怀谷:“这位客官用剑,不知剑仙姓甚名谁?”
徐怀谷匆忙说:“哪里是什么剑仙,胡闹着玩而已。鄙人姓徐,叫我徐怀谷就好。”
老人家也说道:“原来是徐公子。我姓唐,叫我唐掌柜就好,这是我们店里的伙计,从小没得名字,就叫长乐,人有些痴傻,不过心地还是极好的。到时候若是哪里得罪了徐公子,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海涵一二。”
徐怀谷看了看那缩在角落里的伙计长乐,他立马就如被弓箭吓到的野兔一般,匆忙跑走了。
徐怀谷有些无奈,这长乐应该就是个古怪的人。
于是他不在去管那伙计,而是对唐掌柜说:“掌柜的,我们一行人今日行路也累了,这几天便在你这客栈里住下吧,你去安排一下最好的房间,银钱不会少一分。”
唐掌柜一笑,说:“好,那各位客官是否还要些吃食?”
徐怀谷想了想,余芹还是普通人,还赶了大半天的路,这几天也都是吃的干粮,想必肯定馋了,于是对掌柜说:“你这里可有鹿肉?”
唐掌柜嘿嘿一笑:“几位是冲着我们鹿城的鹿肉而来?鹿肉可是我们鹿城的特色,我这店里有倒是有,不过我手
艺也就一般,怕是不能讨得各位满意。待得明日白天放晴,各位可以去鹿城西边一家名作食野萍的酒楼,那里就是我们鹿城的鹿肉火锅最好吃的地方。”
徐怀谷也笑着回道:“多谢掌柜的提醒,不过我们一行人也饿了,今日掌柜就暂且做两斤鹿肉来给我们尝尝鲜吧。”
唐掌柜说道:“好的,马上就来。”
见唐掌柜转身就要离开,黄善急了,赶紧提醒说:“掌柜的,再来两坛子这里当地的好酒。一定要好酒,掺水的我可一口就能尝出来!”
掌柜连声答应:“行!”
一行人点好了吃食,便上了楼去,到了二楼的大堂里。
二楼是呈环形建成,房间只有五六间,而且大多门口都布满灰尘,看起来冷落很久了。
徐怀谷自言自语说:“真是冷清,看起来鹿城闹鬼这件事还真是给掌柜的生意造成了很大影响。”
左丘寻看了看其中一间房间门口的草鞋印,不说话。
很快,唐掌柜就和那一名叫做长乐的伙计端着满满一大盆鹿肉上来了,还带着两大坛子未开泥封的酒酿,顿时二楼大堂之间肉香酒香弥漫开来。
黄善早就饿坏了,直接拿了一把小匕首割肉吃,一边还抓了一坛子酒喝起来。
余芹吃得很小心认真,左丘寻也是,徐怀谷则一边吃着鹿肉一边思考接下来是否应该插手鹿城之事。
他们本来的目标就不是鹿城,而是去白海与伊芸回和,况且只要大和国的朝廷出手,想要对付一个山野之间的鬼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徐怀谷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白海离这里不远,而黎川山也就几十里开外,如此凑巧的闹鬼之事,两者究竟是不同的两伙鬼物,还是彼此之间有所关联?
黄善才没有想这么多,他光顾着拼命往嘴巴里塞满鹿肉,赞不绝口:“好个唐掌柜,还敢自称手艺一般,我觉着这鹿肉很是好吃啊。这鹿肉肉质鲜而不老,一口下去,唇齿之间满是鹿肉香味,还有各色香料卤味夹杂其中,色香味俱全,好多年都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徐怀谷吃得也很高兴,赞同说道:“确实好吃,不过老掌柜应该没有说谎,真期待他所说那食野萍里面的鹿肉该是如何人间美味。”
黄善喝了一口酒,大笑道:“明日试试便知!”
几人吃肉喝酒正到兴头,突然听见有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有一名身穿草鞋的汉子揉着睡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汉子还没有走近一行人,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乎都要把鹿肉的气味压制下去。
徐怀谷一行人顿时停下交谈,都看向这汉子。
汉子睁开眼睛,惊讶地看了看大堂里面的几人,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随即他就瞥到了徐怀谷一行人中间那一大盘鹿肉,顿时眼神放光,垂涎道:“真是好香啊,这便是鹿肉吧?”
汉子极其邋遢,身上臭味熏天,之前躲在房间里还好,这一走出来,身上臭味散发开来,顿时徐怀谷连除吃鹿肉的胃口都在提不起来半点。
徐怀谷看向其余三人,黄善面上有点不悦,而左丘寻更是怒目看着那汉子,恨不得把他一剑砍了。
于是徐怀谷冷淡回答:“不错,确实是鹿肉。”
汉子嘿嘿笑起来,又走近了几步,靠到徐怀谷身边,凑近乎说:“这位小哥,天地这么大,咱么竟然能够在鹿城相遇,便是天大的缘分啊。人生难得萍水相逢一场,不如我们坐下来吃肉喝酒,畅聊一番,如何?”
那股恶臭越来越浓烈,徐怀谷差点都要把吃进肚子里面的鹿肉都吐了出来,他正想把这邋遢汉子撵走,但那汉子却已经不等他回答,厚着脸皮坐到了徐怀谷旁边,看着那鹿肉,垂涎三尺。
徐怀谷灵机一动,赶紧用灵气遮住自己鼻子,才把这汉子身上的臭味驱散开去。
他看向其余三人,却见黄善也是如此。左丘寻更甚,她甚至都用灵气把自己和余芹全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害怕衣服沾上那臭味。
那汉子也不觉得自己被嫌弃,反而自己介绍起来:“我叫孔雄,是北边的人氏,只是暂住在鹿城这家客栈里面,不知小哥叫什么?”
徐怀谷冷冷回道:“我姓徐。”
汉子环视了一圈其余几人,目光并无因为左丘寻和余芹的容颜而停留,只是扫视了一圈就作罢,这个小举动让徐怀谷让徐怀谷心里总算舒服几分。
这汉子虽然邋遢,但应该还是一个正经人。
汉子也看见了徐怀谷身边的那一块剑匣,接着疑惑问道:“徐小哥是江湖剑客?”
徐怀谷回答说:“算是半个吧。”
汉子顿时豪气大笑道:“没想到小哥竟然和我是同道中人啊!我孔雄也是江湖客,不过用的是刀不是剑。”
汉子接着赶紧那出了腰间的一把刀鞘,抽出里面的刀,炫耀似的说道:“小哥你瞅一眼,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刀啊,想当初我可是花了三百两纹银从一家破落的寺院里面买来的。那些个僧人不识货,他们也用不上这刀,所以我便买了过来。虽然这把刀确实不俗,但我也没有占他们便宜,三百两纹银,对得起这把好刀!”
徐怀谷仔细去看那把刀,寒锋闪亮,刀身是精钢炼作,确实是一把不赖的好刀。
但是也只是一把世俗刀,不然就算是最低级的灵器,那也是以小珠来算价钱的,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世俗白银。
徐怀谷嘴上附和了几句,点点头说:“确实是把好刀。”
汉子一听赞叹,更加起劲,豪气地搂住徐怀谷脖子,大笑说:“哈哈,徐小哥,我总算是遇着一个识货的了。我在这鹿城啊,来了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是遇见的所有人都看不出这一把刀的厉害。但是我知道,我们这些江湖野修肯定都能认出这把刀的好坏!”
徐怀谷略一皱眉,下意识反驳道:“谁是野修?”
汉子有点疑惑,看向徐怀谷,说:“难道你不是?”
随即他又打量了一番徐怀谷,似乎有所顿悟,说:“难怪,徐小哥你还这么年轻,是还没有找到合适法门跨入修行界?”
徐怀谷一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汉子随即笑笑,拍了拍徐怀谷肩头,安慰说:“没事的,个人有个人缘法,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急。”
徐怀谷面色古怪,看向黄善,有些戏谑。
黄善自然是明白徐怀谷意思。
难道你们这些野修,都是这样子?怪不得被仙家子弟嘲笑。
黄善也很无奈,不过话说回来,绝大多数底层野修还就真是这样子。二三境的修为,拿着一本破烂法门,一柄刀或是一把剑,仅此而已。
不过这叫做孔雄的汉子格外混得惨,黄善能看出来他就是刚刚跨入修行界,一境的修为,而且似乎因为买那一柄刀,现在很是穷困潦倒,就连吃一顿鹿肉的钱都没有。
黄善耸耸肩,意思是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自古野修就是如此。
徐怀谷不做理会,继续去听那汉子自顾自说话去了。
花间酒 第二十二章:鹿城劫难
在徐怀谷与名叫孔雄的汉子交谈的时候,左丘寻一直在审视这一名邋遢汉子。
破烂法门,一境修为,与左丘寻和徐怀谷这等天生剑胎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但是左丘寻对于这汉子还是有一点兴趣,主要是因为汉子身上那一点江湖气。
左丘寻突然出声,声音清脆:“那你前来鹿城不是为了吃火锅,究竟是为了什么?”
汉子被左丘寻悦耳声音一惊,看向那声音来源之时,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那女子他先前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只觉得蛮好看,待得此时再看一眼的时候,便更加觉得惊艳。
左丘寻一头青丝如瀑,白衣胜雪,就端坐在一边。睫毛微颤,一双狭长丹凤眼看了看汉子,清澈有神,给人一种清爽利落之感。
汉子看了好几下,才猛地惊觉过来,发现自己这是丢了大脸面了,连忙转过眼神,歉意地看向徐怀谷,才有点怯懦说道:“我是因为这鹿城闹鬼一事前来。”
本来汉子还觉得自己为了杀鬼而来,想着到时候在一行人面前气势十足说出这一句话,一定可以让这位姓徐的剑客对自己崇拜万分。但是不知为何,他被左丘寻这一眼看得很是心虚,说出这句话时都断断续续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左丘寻轻笑道:“那你是准备杀鬼?”
汉子点点头,说:“是的。我原先只是路过这里,但是在路上听说鹿城闹鬼一事,据说已经死了十余人,而且死状极其惨烈,我心中过意不去,便决定来一趟。”
左丘寻颔首,问:“就凭你和手上这一把刀?”
汉子被这一问,更加心虚,竟然唯唯诺诺起来:“这把刀是把好刀,恰巧我也会一些刀法,杀些小鬼应该是不成问题。”
他再次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左丘寻,失落地说:“姑娘是看不起我这薄弱修为?”
左丘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认真摇摇头,说:“恰巧相反,真正的江湖之人,当如你这般。”
她素手舀起一碗酒,递给那汉子,然后自己也舀了一碗,举到嘴边,说:“我敬你一碗。”
随后,左丘寻仰头,一大碗酒送入口中,滴酒不剩。
汉子迟疑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说:“多谢姑娘谬赞,我也干了!”
一碗酒下肚,汉子愈发快意,大笑说:“人生难得遇见能看得起我的人,今日大赚了!”
徐怀谷看着左丘寻的举动,心里觉得很是豪气,看向黄善之时,他的面色也满是赞叹。
黄善以心湖言语叩击徐怀谷,得意地说:“看看,我辈野修没有丢脸吧?”
徐怀谷也笑,回答:“确实,这人倒是个坦荡之人。”
徐怀谷突然说道:“那孔兄,今夜聊的这么来,不如与我们一同吃肉喝酒?”
汉子爽快一拍徐怀谷肩膀,说:“哈哈,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了!”
随即,汉子便直接伸出手,撕开一大块鹿肉,大快朵颐。
众人皆相视一笑,纷纷举箸饮酒,和孔雄一起吃起鹿肉来,很是快活。
一座普通的山间小城,寒冬夜里,一席人言笑晏晏,虽然境界与际遇差距甚远,但是毫不妨碍快意交谈。
这座客栈虽小,其间倒是有些大
意象。
……
鹿城外,鹿水河在静静流淌,如墨汁一般浓稠的黑夜笼罩住这一条河流,把它映照成黑曜石的诡异黑色。
月色苍白,照耀在河面上,仿佛河面泛起骨灰一般,透着说不清的诡谲。
鹿水河边,有几只小鹿在吃着河边的青草,不时摆摆耳朵,吃得渴了的时候,便走几步路喝点河水,很是舒适。
突然,几只小鹿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全部竖起耳朵,惊恐地看向周围。
河边一阵风吹过,几只小鹿蓦然尖叫起来,尖叫声打破黑夜的死沉寂静,然后便立马朝四周跑开。但小鹿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便都在那风中化作了一摊血水,被带到了鹿水河里,然后冲向下游。
血水很快被鹿水河冲散,河边月色依旧微弱,黑夜仍是死寂,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老道士出现在河边,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山峦。
老道士不知是哪一脉的道士,道袍竟然是一袭奇怪的黑色,一只手上拿着一只黑红色风铃,另一只手则不断摩挲着道袍宽大的袖子。
老道士小心提起那一只风铃,放在眼前轻轻抚摸了两下,很是喜爱的样子。
他轻轻晃了两下那风铃,风铃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动。那响动不是风铃应有的清脆声音,反而有点向鬼哭一般的嚎叫声,刺人耳膜。
风铃响动,那几只小鹿死去的地方,一些黑色的灵魂凭空出现,然后钻进了风铃之中。
风铃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顿时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然后再次变成朴实无华的黑色,被老道士重新藏在了袖子里。
老道士皱了皱眉,很是不满意的样子,自言自语说:“通过吞噬野兽的灵魂来修补风铃,真是太慢了,远远不如人来得快。”
他静静站在这里,看向河岸边。
河边再次出现一个人,那人一袭宽大红衣,但还是遮不住鼓胀的肚子,是一名怀胎已久的女人。
她穿着一双金丝绣花鞋走在河边,但是河边淤泥却没有弄脏那鞋分毫。
老道士看向女人,阴险一笑,说:“你那边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鹿城可还在掌控之中?”
女人回答说:“计划之中,只不过出了一点小小意外,有一些人看见了,所以我不得不杀他们灭口。不过放心,那些都只是小人物而已,无关紧要。倒是你这边,那鹿城的官府已经联系上了郡里面,准备派修士下来查处这一件事,你准备怎么做?”
老道士不以为然:“放心,就凭那些混饭吃的修士,也能管到我们?我已经在监视郡里面的动向,如果有修士过来,我定然会处理好,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深思熟虑,那些死人做的怎么样?”
女子轻蔑一笑,说:“当然处理好了,那些人地死状看起来绝对只是普通的鬼物作乱,所以郡里面派下来的修士修为不会太高。”
老道士满意点点头,赞叹说:“你果然还是你,就算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聪明。”
赞叹之间带着毫无掩饰的讽刺。
像是听见了什么触及底线的言语,女人脸色猛然变冷:“闭嘴,莫再提及这件事,否则别怪我翻脸!”
老道士随意一笑,不置可否
女人不悦说:“那我们之前说好的交易,我用鬼丹助你的血风铃重新回到仙兵的层次,你帮我肚子里的这孩子重新渡化,寻找来世,可还作数?”
老道士说:“作数,当然作数,只不过前提是你得成就鬼丹啊。以你目前这速度,还要几天才可以把整座鹿城炼化下来?”
女人说:“三天左右,最迟四天就可以做到。待我晋升五境之时,绝对可以成就鬼丹!”
老道士撇撇嘴,说:“那我可管不着,我只要鬼丹,至于通过何种手段,那都由你自己决定。”
女人说:“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老道士笑着说:“怎么可能食言,我一向说到做到。你那肚子里面遗留的鬼胎也确实只有通过我这血风铃才能渡化,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是互帮互助。”
女人似有些愧疚,喃喃说:“要不是为了这可怜的孩子,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道士敷衍她:“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没必要责备自己,先用心把鹿城这件事做好。你的死如此冤屈,难道你对那些人就没有恨意?尽管杀吧,人间腌臜事多了去了,你杀一座城,见不得比那些只杀了一个人的人坏。”
女人沉默,走进河边树林之间,然后去了鹿城之中,继续去布置那一座祭炼鹿城的阵法。
她突兀出现在鹿城城门口,然后静默地走过一道道鹿城的街道,一如既往地冷清,空无一人。
自从她狠心杀了几个夜晚还在大街上游荡的人之后,整座城就再也不敢在夜晚有人出来了。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大,吹得女人的那一袭红色衣裙疯狂飘飞。她转眼扫视这一座沉睡的小城,心情复杂。
城里的人们虽然知道闹鬼,但是都还以为只要夜晚不出家门,就不会危及到自己,但殊不知,整座城的人都在劫难逃。
女人是有故事的人。
她是一只鬼,而且修为还很不低。过往之事不想再提起,但是她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煎熬才终于在鬼物之中脱颖而出,其间艰难不言自喻。她当时被害临死之时,肚子里面的孩子也就跟着一起死去了,而且被下了法术,和她一样不会有来生,只能作为鬼存在世间。而她唯一的目的,便就是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够重新进入轮回,所以她与那身穿道袍的鬼修做了一个交易,用自己的鬼丹帮助老道士的血风铃重回仙兵,老道士再用风铃帮她孩子渡化。
老道士是个鬼修,最为阴毒,为了修补血风铃,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但是修士杀人终究是有限度的,他也害怕沾染那天地因果,于是就和女鬼做了交易,让女鬼来替自己背负着杀人的因果,再以女鬼的鬼丹修补风铃,如此一来,便可以万无一失。
女子有时候会很自责,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的,但是肚子里面那遗腹子,却让她一次次地残忍起来。
就如那老道士所说吧,人间确实没什么有意思的,各色破烂事情她都见惯了。既然自己本无错,却是依旧遭来横祸,那也就不要怪她狠心。
女子面色逐渐坚毅,脚步沉稳,走向一处处阵眼继续布阵。
她下定了决心。
这座城,就当是她孩子转世的祭奠品。
花间酒 第二十三章:天下剑仙最好看
客栈里面,徐怀谷一行人喝酒到了大半夜,浑然不知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行人横七八竖地躺在二楼大堂里面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还是被唐掌柜挨个叫唤,才醒过来。
徐怀谷有点懊恼昨晚的放肆,着实是气氛有点过于火热,左丘寻带头喝了许多,徐怀谷也不好意思推就,也喝了不少,就连余芹都喝了好几杯,更别说那本就是酒鬼的黄善。
黄善早就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躺在一个一处脏兮兮角落里面,此时脸上沾满了角落里面的灰尘,还加上醉酒过后的潮红,颇为滑稽。
待得吃过了客栈唐掌柜特意煮好的醒酒茶之后,众人便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汉子继续说出自己的情况。原来他在鹿城已经住了好几天了,刚开始是为那闹鬼之事焦虑,上门去找了官府衙门几次,但是衙门早就吃了那鬼物的苦头,不敢再有动作,坚持要等到郡里面派下来的修士到了之后再开始捉鬼。
但是汉子却很着急,他总是觉得鬼物只杀夜晚外出的人,却不害其他人,这之间必然有古怪。所以他依旧是不放心,害怕等不到修士来的那一天,鹿城就会酿出大祸。但是官府依旧不松口,汉子也只是个一境的小修士,衙门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再过几天去找衙门之时,就连门都进不去了。
他积攒的钱财也大多被那一把刀耗去了,所以这几天穷困潦倒,连鹿城最出名的鹿肉都吃不起,留宿在这家客栈里还是因为唐掌柜看他一心为了鹿城百姓,所以让他免费住下来的。
汉子孔雄吃过了早点,愁苦地说完了这一些事情,便开始央求徐怀谷:“那些官府的人畏手畏脚,我一个人劝不动他们,徐小哥你能不能也和我再去一趟官府,和他们说说这件事?”
徐怀谷反问他:“那我去了,官府便会松口?”
汉子有点急:“徐小哥,虽说你可能没有修为,但是你这幅相貌当真是不俗,那剑匣里头也是真家伙,官府里面的人多少会重视的。不如与我一去,若是能够说动官府派兵早点抓捕那鬼物,对鹿城百姓可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徐怀谷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是否要听汉子的话。
汉子的初心确实是极好的,但是思虑还是太少了。那鬼物明显修为不低,若是官府有办法早日捉拿的话,也就不必上报到郡里去。就是因为害怕更多无谓的死伤,所以才不敢贸然有行动。
汉子只是个一境野修,对于官府抓捕鬼物并没有多大助力,所以官府不答应也是很正常的。所以要想让官府提前动手,必须要拿出让官府觉得有把握抓鬼的条件来。
比如左丘寻愿意出手的话。
徐怀谷正在犹豫之间,左丘寻心湖传音就过来了:“你去帮他,和他一起去官府一趟,尽量说服官府出手杀鬼。我也察觉到这事情确实有点不太对劲,昨晚我们喝酒的时候,我感觉到有鬼物在外面走动,她的目的绝对不只是杀外出的人这么简单。况且她很可能早就料到了上面会派下来修士,所以现在是她掌握主动权,一切都在她算计里,官府继续等待下去,很可能会酿出祸事。”
徐怀谷不解:“那你如果出手的话,岂不是更加简单?”
“我现在不能随意出手,很可能会有天河宗派下来追杀的人察觉到。而你也已经是三境的剑修,杀力很高,在这小地方已经很有可能让官府动摇想法了。”
徐怀谷略一思忖,回答左丘寻说:“那好吧,我和他去一次。”
左丘寻最后提醒说:“但是你务必切记,只是显露部分实力即可,千万不要说出你是天生剑胎这件事,不然就要大难临头!”
徐怀谷回答:“放心吧,
我知道分寸。”
他在之前来鹿城的路上就听过了左丘寻对于天生剑胎的说法。天下天生剑胎之稀有,足够一大洲都为之争抢,不仅会有正道宗门千方百计想要拉拢,也有妖宗想方设法想要追杀,所以在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千万不能暴露剑胎一事。
徐怀谷刚开始还很惊讶自己是天生剑胎一事,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也就接受了这一事实,不过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事,该怎么过日子依旧是怎么过,这也算是徐怀谷心境的一点磨练。
汉子见徐怀谷许久都不说话,更加着急:“徐小哥啊,这可是关乎一城百姓的大善事,莫要在纠结了。要是真的能救人,今后修行路上也会有道德加身,事半功倍的!”
徐怀谷面露为难,但还是答应下来:“行,那我就与你去一趟官府,不过我可不能保证官府同意下来。”
汉子大喜:“没事,你愿意去就已经很好了,总归是有些希望的!”
徐怀谷瞥了汉子一眼,有点嘲弄说:“不过,你去官府之前也总得把身上这股味道洗去了吧?难怪人家都不愿意让你进门,你这幅样子进去还不得把官府的人都臭死?”
汉子呆滞了一下,闻闻衣袖,然后尴尬笑笑,难为情说道:“哈哈哈,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赶紧去整理一下。”
随即他立马起身,跑进了房间里,一边焦急大声喊道:“我很快的,徐小哥,你一定要等我!”
徐怀谷一笑,对着周围一圈人,有点无奈说:“这家伙看起来年纪也不小,心思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
左丘寻说:“小孩子心思不好吗?像你这十几岁年纪,想着想那,不累吗?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一点少年心思也没有,就好了?”
徐怀谷默不作声,倒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余芹开了口:“徐怀谷,记得小心点。”
徐怀谷看向余芹,浅浅一笑,像是春天的柳絮落进了心湖里,荡起层层涟漪。
徐怀谷温和说:“知道了。”
左丘寻莫名又开始有点愁,黄善也默然喝了一小口酒,来掩盖自己那一丝略有略无的愁意。
……
徐怀谷和汉子孔雄走在鹿城的街道上,观看着这座山间小城。
相比于夜晚的死寂,白天的鹿城还是与往常无异。看来鬼物影响的只是夜晚,白天依旧秩序井然,所以官府也不那么着急要抓鬼。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流穿梭而过,不时有扛着冰糖葫芦的脚夫走街串巷叫卖,也有肩挑木匣的馄饨铺子商贾,遇见穿着较为鲜艳的有钱人便会停下来,点头哈腰笑问是否要一碗馄饨。那些有钱人也大多不会推辞,就停下脚步,站在街边,吃一小碗馄饨,歇息片刻。
同样是城市街道之景,兴庆之与鹿城又是两番风景。
兴庆是大城繁华之美,小城美在淳朴简素。
山间居民们的淳朴民风,就在这街边小摊贩的叫卖之间便也体现了出来。
孔雄与徐怀谷并肩走在街道上,看着城中一片祥和之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美啊。”
徐怀谷问他:“这就是你愿意来鹿城杀鬼的原因?”
孔雄点点头,说:“是的。我自大和国北边一路南下,本来也不知去往何处,就随便走走,权当是在江湖上长见识。但是自从看见这些小城里边的民风,我就觉着这真是很美啊,一定不能被伤害。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为何,虽然境界确实不太够看,但是一听说闹鬼之事,心里就着急,于是也就来了鹿城,能尽一份力是一份力吧。”
徐怀谷有点被他感染,说:“有人说江湖腌臜,蝇营苟
且,但是看见你之后,我觉着江湖还是挺不错的。”
汉子眉毛微颤,有些动容。
徐怀谷继续说:“江湖最缺你这种人。”
汉子一笑,似乎被徐怀谷夸得有点害羞,没再说话。
小城不大,官府又是位于小城街道的正中央,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
那座衙门也不大,大约也就比普通人家院子大上一点,而那门口就立了两名衙役,手持两根黑色木棍,看守着官府衙门。
孔雄看见那衙役,便堆着笑脸走上前去,与那衙役打了声招呼:“王兄,几日不见,看你面色不错啊!”
其中一名肥头大耳的衙役看过来,一见是孔雄,立马脸色就转冷,说:“怎么又是你,又是为了抓鬼一事前来?那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县令大人已经下过命令了,在郡里面派下来的修士到达之前,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孔雄依旧笑脸,指着身边的徐怀谷说:“这次我可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和这位徐小哥一起来的。他可是一名剑客,我们联手起来,定可以抓住那鬼物,还鹿城百姓一个公道。”
那衙役疑惑打量了一下徐怀谷,脸色依旧不悦:“胡闹,你这所说的剑客,看着就像是谁家的公子哥似的,哪像习武之人?我看是不靠谱,你还是回去吧,县令大人不会答应的。”
孔雄不死心,祈求说:“就最后一次,可以吗?麻烦王兄前去县令大人那报个信,我只要能见一面大人就好了。”
王姓衙役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孔雄。
孔雄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徐怀谷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不必再求了,我来试试。”
他走上前去,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那衙役的手里,说:“我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也不容易,这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
那衙役讶异地看了一下手里那一锭十两大小的纹银,手心不觉冒汗。
十两银子,那可就是他两月的差钱,没想到这男子出手如此阔绰,这更加坚定了他觉得徐怀谷是富家子弟的念头。
他紧张地思考了一下,颤抖着手把银子推了回去,耐心劝说:“唉,何必如此,县令大人早就下过命令,就算我去报了信,这件事也是办不成的。”
徐怀谷听完此话,也不再矫情,收回了银子,但却取下了背后的剑匣。
随着机关的咔哒一声响动,他打开了剑匣,里面卧着一长一短两把剑,寒光飒飒。
王姓衙役只看了一眼,嘴巴就被吓得合不拢。他虽是个门外汉,但也与武器经常打交道,一眼便能看出这两把剑的不俗。
他曾经见过衙门里那一名三境武夫的佩剑,虽然也是极其锋利,而且据说还是一件灵器,但是绝对没有这两把剑其中任何一把有威势。
那衙役结结巴巴说道:“这是……仙家法宝?”
徐怀谷淡淡一笑,关上剑匣,说:“不错,那现在可否告知一下县令大人,三境剑修徐怀谷求见?”
剑修?是那稀罕又杀力奇高的剑修?
王姓衙役吓了一大跳,他还只见过佩剑的武夫,剑修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
他顿时唯唯诺诺说:“原来是我不识高人,我马上就去告知县令大人去,剑仙您稍等!”
徐怀谷转头看了一眼汉子孔雄,却发现孔雄也惊讶地看着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怀谷微微笑道:“看什么看,又不是姑娘家,有那么好看吗?”
汉子怔怔说:“好看,剑仙如何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