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星辰之语
风吹云动,禽鸣兽嗥,草木生发,这些都是语言,只不过并非人类的语言,要有与之相关的学识才能辨别。
这些语言其中意义,比人类口头阐述要丰富得多,文道一途,说到底就是借天地之间的语言转换成人类可以理解的话,星辰之语,便是萧若佩使用星辰之韵律,向下方的人转述某种天地间的变化。
不管其意义还是背后代表的事件,都相当的重大。
能够让如今萧若佩示警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到现在都过去二十多天了,他们没有破译出来,说不定早就过了最佳应对的时间。
卢平依然在讲述破译的思路,算院学者们就在他的口述引领之下,逐渐找到线索。
“这里的闪烁应该分开,两个闪烁星群之间,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在西边那一团星图,表达的是一种接近的状态,中央新团展示的是一种旋转运动。”
卢平的话让许多算院学者有了明悟,听到他说话,沈星枢若有所思点头道:“星旋。”他怕卢平不懂,示意身边学生从旁边书架里面取出了几本书籍,他伸手比划了一个穹盖:“比如这就是天境屏障,笼罩这本书是我们所在的逍遥界,星辰在天境屏障之上旋转,我们没有感觉,是因为逍遥界在随着星辰的运转而转动方向。”
他身子缓缓转圈,捧着书的学生也跟着他的转动移动书本:“这便是星旋,我们感觉不到星辰有移动,是因为我们与他们一起移动,双方始终保持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
“三本书。”卢平提醒道。
沈星枢停了下来,沉吟半晌:“虽然很多人都将这件事情当做远古的传说,但我觉得从萧若佩展示的星旋可以看出来了,那是灵精和妖异所在的世界,和我们的逍遥界一样。”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表现出了不同的惊讶,卢平和文院的学生好一些,他们从书上看到过远古时候的人类历史,纵使怀疑也不会钻牛角尖深究下去,一些讲究实际证据的门课,没有见到灵精和妖异留下的痕迹之前,并不相信曾经的源界真的有存在过除人类之外的智慧种族。
“会不会是我们破译的方向错了?”事到如今,仍然有人不相信。
“有可能。”卢平点点头说道:“我们不能验证逍遥界之外世界的真假,萧若佩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他可以确认,如今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猜测得出的结论,毫无根基,一推就倒,有没有人提出其他的看法?如今最好集思广益,从不同的解释方向上探索,得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我倒是认为这是冥境,逍遥岛,以及逍遥界。”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大家都认同三个世界围绕星旋而转?”卢平总结道。
“还有不同意见,我认为沈先生代表不动的才是逍遥界,另外三个围绕旋转的,是其他的东西,可能是逍遥岛,冥境之类的。”
又有人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按照他们这样争论下去,可能就要没完没了了,苏流穗赶紧插话道:“有妖异和灵精,我在耀日城看过张照玉留下的书。”
众人回过头来,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顿时哄笑起来:“小女娃,你当这件事是开玩笑么?将你看到的野史当真?”
“萧若佩跟我说过,是真的!”苏流穗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惧与众人对峙。
卢平听到眼中一亮,走上前来问道:“你说张照玉留下的书有相关记录?他为什么要记录异族?”
旧天道的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何况此时的重点也不是旧天道,而是天上星图语言的破译,苏流穗只粗略回答:“他调查过明裔的来历,明裔其实是有妖异血统的人类。”
这一点虽然没有明证,但明裔确实与外面的人有很大的不同,因为这个原因,即使明州开拓数百年,人类与明裔之间,依旧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百年前的逍遥界乱象,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明裔和外界的不和,直到张照玉进入明州之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明裔对人类的态度才逐渐改变。
为了不让这些人继续纠缠在星旋之上,萧念竹询问道:“那正在接近星旋的又是什么?”
卢平想起正事,离开两人走到星图正中:“这位姑娘说得不错,这个才是重点。”卢平举着手打开长桌上的图纸:“这是长生阁记录的星图变化,星旋基本上保持不动,但是这正在接近的闪烁星辰,与星旋的距离一直在变化。”
“二十天前在星图边沿出现的闪烁,如今已到了几乎靠近星旋的距离,有什么正在靠近逍遥界,接近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算院模拟星旋,由云叶协助,构造出星旋结构,推测接触时间,卢先生,麻烦你带着学生破译萧若佩想要表达的意思,之后在我们的星旋结构里面,模拟一下接触后果。”沈星枢不再是探讨的态度
,他的语气显得紧张了起来。
这次可不像是玩笑,逍遥界正面临着来自天外的威胁,按照萧若佩通过闪烁星辰表现出来的意思,那接近的事物,与整个星旋差不多大小!
天境屏障或许正在迎接前所未有的挑战,又或者是万年来天境屏障之外,其实一直都面临着同样的挑战,因为他们生活其中,所以不自知?
丰富的算院学识让沈星枢面对大部分事情的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在他年轻的时候甚至可以面对一般武者,通过迅速计算出武者的运动轨迹从而避开武者的招式,但是这一次他心里却一直都没有底,完全找不到可以破解的自信。
如果这次的灾难是最近出现的,天境屏障不知道能不能支持下去,庇护人类万年时间的天屏,曾经无数人都在想办法突破,去看一眼天屏之外的景象,但是天屏如果真的破损,沈星枢敢肯定逍遥界内所有人都会惊慌失措。
那是真正庇护了人类万年的天境屏障啊!
如果万年来天屏一直都在与这种规模的危机对抗,逍遥界的处境也未免太过不妙了,用真正的千钧一发来形容都不以为过,只要有一次天境屏障没有挡住,生活在下方的人类早已经不复存在。
不过后者大概算是个好消息,因为万年来天境屏障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这次应该也能抵抗过去。
算门不能存在侥幸心理,沈星枢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万一之中,他要带着算院先生和云叶尽快做出星旋结构。
云叶跟着他学了几天星门知识之后,长生阁开始出现星图闪烁的情况,沈星枢就干脆将课堂搬来了六楼,有他作保,云叶也得以自由进出六层,可惜没有什么机会由他做主。
刚开始他对这里还是十分好奇的,六层长生阁,许多人花费一辈子的功夫都没有登楼的能力,想不到他云叶也有随意游览的一天。
新鲜感没有维持多久,除了被沈星枢使唤之外的时间,他也去找过几本书看,没有一本是他能够轻松理解的,唯一给他的感觉就是,书上写得字很好看,天上的星图很好看,能够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的萧若佩很厉害。
幸好五层人类绝艺相当的精湛,让他见识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云叶还能到那里散散心,要是只能待在六层十多天,他早就要疯了。
学习星门知识也不顺利,由于星图闪烁的出现,他相当于直接跳过了基础阶段,上来面对的就是如今关于星门最先端的知识,别说理解,能够听懂沈星枢的指示,都算他这些天下了死劲才勉强做到。
至少根据算院先生得到的数值再利用通脉劲构造一个星旋模型,有沈星枢在旁指点的情况之下还是可能帮得上忙的。
算院开始了忙碌的计算,钟问龟也去了帮忙,留下萧念竹和苏流穗给卢平。
“你们是萧若佩的妹妹?”卢平看着两个娇俏少女,有些怀疑两人到底懂不懂得这件事情的严重。
“我是住他隔壁的发小,苏流穗,这一位是与他同根同源的亲生妹妹,叫做萧念竹。”事情紧急,苏流穗也不怠慢,简单的介绍了两人与萧若佩的关系。“我跟他一起去过耀日城。”
“既然如此,等会可能要麻烦两位了。”卢平也没有摆文首的架子,看两位少女紧张神色,还温和笑了一下,缓和两人心情:“两位对此有什么见解吗?”
“我哥现在试图掌控那正在接近的东西。”萧念竹指着头上的星图,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萧若佩的想法。
“那个接近的东西想要影响逍遥界,自身同时也会被逍遥界影响,哥哥他希望在互相影响的时候,逍遥界这边会因为有他这个因素,对那个东西产生更大的影响力,迫使他原本的目的发生改变,那个东西对逍遥界不利。”萧念竹的话让卢平有了另外一番思。
“或许他的意思不是让我们做出应对,而是帮助他对抗那个接近的东西…”卢平觉得一直用这么麻烦的说法也不方便,于是提议道:“暂且将之名为星闪如何?”
其他人没有意见,卢平略带歉意地看向两位少女:“不好意思,要在两位面前算计你们的兄长。”
萧念竹脸色沉着说道:“卢先生请继续。”
“萧若佩会想办法以自身的影响力主导星闪,对于个人来说十分的危险,如今他已经掌握着星辰运转,可以从中借力,一个人能够凝聚三十六万星辰之力,却依然要向我们示警,其意思不外乎两个。”
卢平举出手指:“其一是他能够解决,同时逍遥界会受到影响,这次的示警是要我们做好准备,第二种可能是…”他看了一眼萧念竹的方向:“他没有能力解决,这是在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或者提醒我们提前避难。”
卢平命名为星闪的那个灾祸,首当其冲的对象就是萧若佩本人,如果他没有办法解决,代表着什么意思,萧念竹和苏流穗都很清楚。
在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之前,他就先被星闪吞噬。
“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准备,苍山上设置了坠星箭,到了没有变通可能的时候,钟问龟会将云始星射落,起码能救回萧若佩,那时候天星异变可能不算什么大事了。”
以星闪的规模,要是天境屏障抵抗不住,星辰都会坠地,如果天星还能发生异变,卢平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
起码代表着天境屏障能顶得住星闪。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知道哥哥现在没有绝望。”萧念竹回答的很肯定,萧若佩既然在积极应对,那就是有解决的可能。
“就是,我哥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认输!他最少也要到一年之后才会有性命之危。”苏流穗脱口说出这句话,就在数月前,她从旧天道口中听到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会成为她如今坚信萧若佩不会出事的定心丸。
卢平不明白其中原委,倒是苏流穗说的话感到好奇,怎么有人说起亲如兄长的人会在一年之后有性命之忧还会表现得这般自信?
“别理她说的。”路上苏流穗已经跟萧念竹说过不少和萧若佩之间的往事,两人以此打发路途中无聊的时间,其中包括与萧若佩的明州之行。
苏流穗没有隐瞒自己对萧若佩的爱慕之心。
“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卢平却抓住了某些疑问:“流穗姑娘这般肯定,莫非见过了能够未卜先知的人?”
既然有人未卜先知,会不会知道星闪的真面目?会不会预料到今天的事情?有没有看见解决方法?
这些问题才是卢平真正想问的。
“算不上未卜先知吧?”苏流穗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只不过他的谋划好像都成功了?”
“他是谁?谋划了什么事情?”卢平进一步询问,周围的文院学生都忘了破译星辰之语,将注意力放在两人之间的对话上面。
“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啦~说得明白也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坠星箭就是他做的,并且是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具体的你可以去问钟问龟,我也没有到现场亲眼看尽,说不清楚。”苏流穗哪里知道旧天道的谋划,只是从自己在明州的见识和往后发生的事情结合得到一些模糊的信息,要她从头到尾说清楚未免有些太过难为她了。
坠星箭不是一般人的构思,高长令作为亲眼见证者,已经在向他报告博课见闻的时候详细说过此事,却没有谈论是谁设下的坠星箭,卢平有些疑惑:“他是谁?有没有可能涉及到这次的事情之中?甚至是主导者?”
想起被木灵天光捏在手里的小泥鳅,苏流穗放松笑道:“安心啦,那个家伙现在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忽然记起上次在木灵源之内与木灵天光分别的时候,他说过要去解决某件事情借走了萧若佩的名字,苏流穗突然笑了起来:“大概这次的事情真的有人预料到了,并且很早就开始了行动,我想对他来说星闪或许不是什么难题吧?”
与萧若佩交往的人,都能见识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异吗?
卢平觉得自己当初的博课根本就没有看到逍遥界的真面目,此行高长令不过是偶然与萧若佩同行,见到的事物都不简单,在萧若佩身边长大的苏流穗,见闻超出他的想象也不奇怪。
这个逍遥界,果然有各种神异的存在,一直隐藏在大众的视野之外。
卢平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些往后该做的事情了。
目前还是应该解决星图闪烁的疑问,他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认真说道:“萧若佩在向我们示警,这件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卢平的话将苏流穗拉回现实之中,她们是来解救萧若佩的!要是等着他被别人解救,那不白来长生阁了吗?
两人谈话的时候,萧念竹去一直都在看着天上星图的变化,时间已经渐渐进入黑夜,星辰闪烁再次出现。
在那覆盖了六层长生阁的宏伟星图之下,少去了阳光的照射,变得柔和璀璨。
“哥哥…”萧念竹看着星图,好像看见了在群星之中沉眠的萧若佩,他是如此的安宁。
也许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恐慌的情绪,化身为星辰运转之道的萧若佩,已经最大限度的遏制着属于人类的感情。
萧念竹闭上眼睛,周围一切充耳不闻,她就像是陪伴在萧若佩的身侧,与他一起看着静谧的星海。
呼吸声回荡在安静的星空中,她看见了萧若佩通过星辰与星图联系上,在控制星辰运转的同时,将某些消息传达到下方。
星图与星辰之间有联系!
“你要告诉我们什么?哥哥~”萧念竹心中轻声呼唤。
星旋在转变,星闪比起昨天更接近,而萧若佩的心态,却没有丝毫改变。
“界?互相接触?世界互相接触?”萧念竹睁开了眼睛,她眼里倒映着星图,闪出像是星辰一般璀璨的光芒。
第三百零一章 两界相融
正在接近星旋的闪烁,在萧若佩的眼中,便是一个世界,一个与源界完全相反的世界。
星旋上方的闪烁开始朝着反方向旋转,正在接近的星闪在反方向旋转的星辰引导下,渐渐的融入代表源界的星旋之中。
星旋就像是一个吸水口,将接近的星闪全部吸纳到了源界的体量里面。
但是因为星辰旋转突然变向,下方代表三族世界的星辰闪烁同样碰撞到了一起。
人类,妖异,灵精居住的三个世界和星闪,像是倒入一碗热水之中的四块红糖,星辰化作搅动热水的汤匙,四块红糖在星辰的搅动之中,被打散混合,不分彼此,而后星辰逐旋转逐渐变慢,下方被搅成碎末的大地缓缓沉淀,融为一块,不分彼此。
重新形成的世界大小是星闪与三界之和,有原本的源界一倍大。
仰观星图的人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本身覆盖六层长生阁的星图已经相当宏伟壮阔,如今展示出重造天地的画面,更是惊心动魄。
当一切重归宁静之后,星图切换回与星闪接近状态,再次接触,星辰运转如常,但是云始星逐渐下沉,星辰受他牵引,跟着下降,形成一个漏斗,漏斗在旋转,星闪接近之后,前头被旋转的星辰搅碎吸入,逐渐探入源界之中,云始星打开缺口,星闪进入源界。
两界之间,以星辰为支柱,互相支撑彼此,成为了对立镜面一样的景象,星辰则是那一面映照彼此的镜子。
当星闪与星旋接触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星闪代表的灾祸已经降临源界,如今看来,是萧若佩在模拟接触的结果展示给他们观看。
当看见第一种结局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然忘记了自己可以操控自己的身躯,星旋代表的是源界,刚才已经由沈星枢做出了推测,即使有人发出不同意见,但都没能彻底推翻沈星枢的猜想。
第一种结局便是源界与星闪相撞的正常结局,世界崩灭,重新沉淀塑造,生活在其中的人类结局如何,不言自明。
或许可以期盼人类圣地逍遥岛存在,可以将一部分人接引到逍遥岛上,静候世界重新形成,到时候再从逍遥岛上回到源界,重建家园。
但是重新建立的世界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熟悉的事物,承载着人类记忆的长生阁不复存在,作为人道之基的苍山零落成沙。
万年不塌的人皇殿,也会在这样的灾难之中化作尘埃。
那时候的逍遥界,还能叫逍遥界吗?
失去了历史的人类,是否还是人类?
至于第二种结局,源界与星闪最终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但是两界相连,便是将灭世之灾化作长久存在的冲突。
这种冲突比起明裔和人类之间更加剧烈,最终是人类继续作为源界之主存在,还是那个世界侵占源界,不得而知。星闪之灾会让人类发生多大的改变,同样不得而知。
但不管哪一个结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天上星图还在变化,云始星作为尖锥,领着星辰旋转突破星闪,刺入其中,最后星闪崩灭,化作碎片,星辰的变化让源界剧烈运转,三族领地碰撞,碎裂成小块,最终都得以留存。
这是第三个结局。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长生阁陷入了沉寂之中,三个结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会不会是萧若佩在天上无聊,随意想象画面,不知不
觉的传导到了星图之中?”云叶以为身在梦中,说出了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看好你做的星旋!等会我们还要用来试验其他方法!”沈星枢骂了他一句,也因此恢复力理智。
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自己该做的正事,听到沈星枢的话,赶紧继续他们手里的活计,以求把刚才的画面驱赶出脑海之中。
星旋恢复了正常,星闪已经近在咫尺。
“还有多久时间接触?”卢平感到自身的无力,他为了后人可以放弃名声不要,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人类没有将来,他的道等不到继承者。
“我没有亲眼见证,如何推测?再说此事背后是谁主导尚不得知,如果是按照萧韶风前几天的展示,接触也就在这两天之内了。”沈星枢摇着头,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活个几年,没成想整个逍遥界都活到头了。
“星理司那边有没有消息?”卢平眼光从星图上移开,结局萧若佩已经给出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何应对,只不过区区的两天时间又能做什么事情?
“没有发觉任何动静。”沈星枢不少学生在星理司,这些天观察星辰,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逍遥界一切风平浪静,和万年以来每一天一模一样。
“那看来萧若佩是打算使用第二种方式处理,将星闪接纳到源界之中了。”卢平叹了一口气,既然星辰没有改变,萧若佩的选择也不需要推测,事到如今,那是最好的方法,即使现在与星闪之灾接触,未来以萧若佩的能力,断开连接也不是难事。
“难道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卢平依旧有些怀疑,自身是否在这种天地大难之中无能为力?
“天地既生人,在天地不能自救的时候,人更应该有所作为,这个作为不是一个人的行举,而应该是所有人,萧若佩…你能代表所有人吗?”他仰望着头上星图,能够创造出这一片璀璨之人,其本质上,还是人吗?
星闪之灾,星旋之力,人类在两者面前何其渺小?
刚进来长生阁不久的两个少女同样为星图变化震撼,与众人不同的是,传达这一消息的人是她们至亲,她们还比旁人多一份牵挂。
苏流穗不远千里来到长生阁,连一刻休息都没有,就见证了天地毁灭的大灾预兆,她来到之前还以为这是一次有惊无险的历程,只要她坚信能够救下萧若佩,那萧若佩就会回到逍遥界,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没有想到长生阁迎接她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天地崩灭的大灾预兆。
萧若佩有方法解决这一次灾难,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作为唯一能够主导星辰对抗灾难的人,已经不可能脱离星辰运转之道,就算最终结局逍遥界得以保存,萧若佩却是无法救回了。
周围的人商量的问题也不再是如何拯救萧若佩,而是该怎么解决这次灾难造成的后果。
本来聚在长生阁六层的这些人想出办法,由云叶实施就能解救萧若佩,但是现在许多人已经离开了六层长生阁,不知道是去传递消息,还是心灰意冷准备迎接源界末日。
她的手被萧念竹捏在手中,耳边传来她轻声的安慰:“放心吧,哥哥现在还没有说他回不来呢。”
“他能回来吗?”苏流穗感觉到萧念竹的肯定,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安慰萧念竹,她自己心底对萧若佩担忧却在心底越积越深。
“能回来的
。”萧念竹的语气十分肯定,她拉着苏流穗,一起走到卢平面前:“卢先生,我有话和你说。”
卢平还在考虑他能够做什么事,大难临头,是不是应该为自己家人着想,赶紧派人通知家人找个安全的地方,听到萧念竹的喊话,他回过神来,摇头笑了一下,这两个小姑娘就是萧若佩的家人,如今他们几个年轻人都在为了这片天地奋不顾身,自己却还在担心如何在天地大灾面前保全自身,这才是萧若佩能够掌握远超常人力量的根本原因啊。
“念竹姑娘有事便说。”
“先生见闻广博,请问是否知晓‘蜃界’的存在?”
“蜃界?”卢平眉头紧皱,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听到过这两个字,但是太过久远,而且也不是什么有根有据的话题,到如今记忆已经相当模糊。
他肯定有个人应该知道,在这座长生阁里,要说博览群书,见闻广博的,他卢平不敢自称第一,却敢保证那个人将长生阁知识全部记在脑中。
传闻之中过腹不忘的韩娥韩韶风!
六层长生阁中出现了星图之后,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里,逢人就要夸耀自己指导萧若佩构建星图的事情,因为事态日渐紧迫,她也受到了冷落,干脆就打算独自一个人破译星图,之后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
当然谁都没有把一个小孩子的话当真。
三人找到崔护书,询问韩娥的下落。
“如今夜色已深,那孩子应该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吧?我叮嘱她不能熬夜的。”看见三人紧张神色,崔护书问道:“几位有事要找韩娥?”
“念竹姑娘好像从萧若佩那里听到一些蜃界的消息,我与她们一起去找韩韶风问问。”卢平解释道。
崔护书点头哦了一声:“那你们便去吧,我留在此处观察星图变化。”三人告辞离开之后,崔护书回过神来:“这两字为何如此熟悉?我在何处见过?蜃界…蜃界…对了!”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灵光,崔护书连忙离开星图之下,登上了七层长生阁内。
“《异行记》…不在七层,在八层吗?”模糊的记忆并不能帮助崔护书迅速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急不可耐的他在登八层的楼梯口之前停下,这里已经极少人能够进来,当今能登上八层长生阁的人,除了几个护书,只有寥寥数位在各自领域上处于顶尖的人物,可惜那些人大多数都到了等着他们传记进长生阁的年纪,早已经没有登楼的精力了。
七八层之中,夜晚也不会有灯光存在,倒是因为萧若佩构建的星图,星光在下照耀,依然看得见几分周围景象。
崔护书手指在自己眉心轻点,低声喊出一句:“灵台渺渺,苍圣茫茫。”一点灵光在他眉心溢出,带着他走向了七层的一个角落。
“这里存放的是远古逸闻,藏着的都是最早千年之间人类先祖著作的杂书,那个时候万年之前的远古事迹还在人类之中被当成故事流传,其中最广泛传播的,是万世师表水莲先生著作的异行记,据说这是一本成书于水莲先生年幼时期的杂文散记。”崔护书动用了微灵感应法,在自己记忆里面寻找到相关蜃界的信息:“这是唯一记载过蜃界传闻的书籍,外面虽有流传,经过后世人的更改,早已面目全非,七层放着的这本,是最接近原著的抄本。”
崔护书按照灵光指引,来到存放异行记的书架前,却见上面塞着借出记号的木板,木板上挂着韩娥的名字,书被韩娥借走了。
第三百零二章 倒影蜃界
卢平带着两个姑娘回到二层长生阁花了不少时间,夜色已深,眼看着外面夜市的灯火都到了渐渐熄灭的时候,逍遥界好像真的迎来了末日一般,逐渐陷入黑暗。
幸好头上星图散发的光芒,遍洒大地,好似满月辉映,照得夜色安宁。
目光所见,像是镶嵌在琉璃之中的静止画面,如此美妙引人,却又是这般脆弱易碎,需要有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似乎一个呼吸,就能把眼前景象撞成粉末。
“我们身居其中。”卢平笑了一下,夜风喜人,他不能愁眉苦脸面对:“等会如果韩韶风睡了,两位姑娘也该去休息,有事等明日再说,若佩已经有了他的决断,你们也放宽心,对他有点信心才是。”
“两位姑娘的心情,我不能感同身受,贸然开口相劝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为萧若佩做的事情,还请两位…”说到这里,卢平闭口不言,走了两步才带着歉意继续将话说下去:“今夜所见,实超出我所能接受的范围,口不择言,多有得罪。”
苏流穗听他先前语气就像是确认了萧若佩回不来一般,心中生气,听他后面的言语,再观卢平神色,却发现这位被誉为逍遥界文道之首的大才,居然不敢正眼应对两人。
对于逍遥界的人来说,今夜与平常无异,只有在六层长生阁见到萧若佩所传达的讯息的人,才知道如今的源界多么凶险。
这片承载着人类基业的大地,将会在两天之内决定存亡!此刻的源界,并不比花瓶坚硬多少。
萧念竹看着外面的光景,眼中有光芒闪烁:“他会有办法的。”
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面对如今的状况,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
来到了韩娥窗外,里面还有烛光亮起,三人的脚步声传到屋里的时候,烛光忽然熄灭,里面窸窸窣窣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
卢平奇怪地听着里头动静,上前轻轻敲门。
“已经睡觉了!”韩娥赶紧回答道。
“卢平有事要向韩韶风请教。”听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有困倦意思,卢平便直接表明来意。
里面的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听见她从床上起来,打开门缝见到来人果真没有崔护书,这才彻底放开,里面的韩娥衣着整齐,并不像准备入睡的样子。
“两位姐姐?”下午韩娥已经和两人认识,知道她们和萧若佩的关系,见到两人之后连忙上前握着萧念竹的手热情说道:“快进来,姐姐还没有找到休息的地方吗?今晚要不住韩娥这里?阁中有很多房间,哥哥以前来述职的时候也是住长生阁的。”
有星光在外照射,阁中不需要烛光也能看清大概,开门请几人进来之后,韩娥打开余烟袅袅的灯罩,点亮蜡烛之后重新罩上灯罩。
“我们来找你问问‘蜃界’的事情,不会打扰到了妹妹休息吧?”萧念竹有些不好意思。
“我平时很晚睡觉的,长生阁这么多书,不看到困得睁不开眼,我怎么舍得去睡?不过崔爷爷平时不让我睡太晚就是了。”说漏了嘴的韩娥赶紧补救:“你们可别告诉崔爷爷啊!”
韩娥今年才刚到十岁吧?爱书成痴,不仅仅是传言。
卢平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得感慨,就算是太学院里他的学生,能比韩娥勤奋的都没有几个。
世人都相信韩娥是靠着吃书才获得大量的知识,而忽略她本身的努力,觉得有人天生不凡,却不愿意相信他们的不凡由努力创造。
“不过蜃界嘛?”韩娥将桌子上遮掩用的书本拿开,底下垫着一本纸页发黄的书籍,看起来有不少的年月了。
“我最喜欢这种书的香味了~”韩娥忍不住将鼻子凑到那本古书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一边的卢平看得都以为她就要一口咬下去。
“这是《异行记》?”卢平看到书籍的内容,一些记忆翻了出来,他终于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过蜃界了。
那是他小时候当做故事看的杂书《异行记》里面的一篇文章,文章说了一个小孩子遇上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说他来自蜃界,蜃界映照着人类的倒影,却发展出了不同于逍遥界的世界。
逍遥界万年之中,除了百年前差一点发生过战争,作为战争萌芽的兵院出现,最后被张直掐灭了苗头,逍遥界最近的一次战争阴影就此消除。
驱除异族之后的万年时间里,人类的历史没有一次战争出现,但是人类之中却一直都有战争的概念。
器院四门工、礼、兵、巧,其中兵一门制造的器械,都是战争所用,很奇怪的是即使逍遥界有着繁杂的兵器,却最多只是用在对付野兽上面,武道出现之后,刀剑才在逍遥界里兴盛起来,更多人将这些增大杀伤力的器械称为武器而非兵器。
而兵院研究的很多战争器械,到现在都没有用武之地。
卢平虽然不清楚器院的学问,但是作为
文首,对此还是有相应的认知,他知道的就有许多无用的兵器,其中包括巨型弩床,以及与烟火相近却有着巨大杀伤力的火药,这些在兵院里都不是稀奇物。
耀日城是张照玉当初按照兵院学问规划建造的,那是逍遥界唯一为了战争建立的城市。
《异行记》的那篇文章,说了蜃界替逍遥界承受了所有的战争,所以人类才得享太平!
这本书是水莲先生幼年所作,许多人都当成是小孩子的奇思妙想,不太重视其中记述的内容,卢平对这种杂文也不怎么上心,只粗略看过一遍,之后便弃置一旁。
如今从萧念竹口中得到蜃界的消息之后,又从韩娥这里找到记载蜃界的源头,他脑海之中的记忆开始复苏,原本不太确认的事情,一一被印证。
源界不止有人类,灵精,妖异,那些不是远古传说,而是真正的存在过的生灵。
水莲是万年前的人物,她将见识过的事情,用杂记的方式记录下来,世人当做故事一直流传到现在。
换做正规严肃的记录,都不可能流传到如今,卢平知道结果,万年以来那些曾经犹如明珠一般闪亮的文章,最后的结局都是留在长生阁内蒙尘,一百个人类之中,能够记住那些华美文章的人不超过一个。
唯有当做通俗故事流传下来的东西,才能够在万年的时间里面永不磨灭。
“你们找‘蜃界’的资料做什么?”韩娥将头从书中抬起问萧念竹。
“星图上正在接近的就是蜃界,那一个星旋,代表的是我们所居住的源界。”卢平将他们在六层破译的结果告诉韩娥,他可不敢小看这位年纪小小的韶风令,如今是要她鼎力相助的时候,隐瞒会漏过很多重要信息。
萧念竹点头表示认同卢平的话。
韩娥翻开书本,找到有关蜃界的记录,然后将书本推到等候的几人面前。
这一本并不是外面流传通行本,而是由历代护书抄写,与水莲先生所著的原本差异最小的一个版本。
这本书记录的可不仅仅是故事,还有蜃界的来历,其中记载着人皇萧遥和苍圣的对话。
在苍山之上,苍圣站在树荫之下,向人皇萧遥说道:“我将创造一个世界,一个源界的影子,它代替源界承受炽日,将树荫留给源界,那个世界,名字是蜃界。”
翻看书籍的描述,卢平终于知道即将与源界接触的是什么。
那一个替代了人类承受了所有伤痛的世界,如今要与源界连接了!
难怪萧若佩没有选择击碎蜃界与之两败俱伤的做法,如果记载属实,那源界亏欠蜃界许多,即使源界被蜃界击碎都不能有半点怨言。
如果不考虑生活其中的生灵,第一种方法肯定最为合适,从此不分两界,新生的生灵,都生活在新的世界之上,不会背负他们这些前人承的恩,受的罪。
“你们是说蜃界已经接近源界,我们有可能和书里的人一样,见识到蜃界生灵了?”韩娥却不似他们这般惊慌,反而十分的兴奋。
“和书里的人一样…”卢平抓住了某些灵机,继续看着书里描写:“记录了人类与蜃界生灵相处的场景…蜃界生灵最后吃掉了那个人类的影子,这才得以重新回到蜃界里面…”
“吃掉影子,是字面意思只是把影子吃掉,还是隐瞒了什么信息?”卢平看得不明所以。
韩娥笑道:“卢先生别太当真,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信这些乱写的故事,难道以前人类有跟蜃界来往的经历吗?要是以前可以来往,现在就算再次与蜃界相连,也只是重现历史,而非是我们与蜃界首次接触,有了接触的历史,那我们也不必过于紧张啊,说不定蜃界的生灵都和书里写的一样,会是人类的朋友呢。”
韩娥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卢平摇头继续打算从字里行间找到蜃界的资料,他换做自己是蜃界生灵也不会对人类有好感。
如果真的像这本书里记录的一样,蜃界是替源界承受了所有苦难的世界,那生活在其中的生灵这万年以来经历可想而知。
换做是他,绝对想着将痛苦两倍返还于人类。
“究竟是谁将蜃界牵引过来的?”事到如今,卢平依然没有头绪。
蜃界与源界相连,对谁有好处?如果没有好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又或者是蜃界之中的生灵发觉到了源界的存在,想要宣泄万年积压的仇恨?
星辰之上,萧河再次来到了萧若佩所在的云始星。
“你看见了吗?”他面前的萧若佩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即使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差不多一个月,却不像被道侵蚀太深,他还清楚的保留自己作为萧若佩的意识,想要在天星恢复正常之后脱离星辰回到逍遥界里面。
如果没有外物干涉,他的确可以做到,可惜他被星辰限制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猎物落入陷阱之内,如今猎人
过来收网了。
“只为了我一个,就牵引蜃界至此,你也真是大手笔。”萧若佩并不慌张,他淡然开口道:“别忘记我有击碎蜃界的能力。”
“可你不会那样做。”萧河十分相信自己对萧若佩的了解,他完全不是那种可以狠得下心去屠灭一族的人。
“而且我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你,而是灵精界,灵精如果受到攻击,会选择将源界重归混沌,苍圣的天道身份会与源界一起消失,混沌之中生成的新生世界,将不再会有你们这些外来者。”
因为知道萧河有后续手段,萧若佩的意识一直都在保持沉睡,只有真的到了面对萧河的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过来:“你为何如此憎恨我们?”他很好奇萧河的恨意从何而来:“在逍遥界见到你的时候,你并不像一个被道所侵蚀的人,你对念竹很好。”
“萧河,真的没有必要,你如果需要驱除我,只要一句话的事情,没有必要将源界牵扯进来。”
“他们灵魂里面,都是你的影子。”萧河扫视着星海之中的法修:“他们的道,已经是被你影响的道,这万年来发展至今的法道,不是道侵蚀人,而是你一直在对源界进行渗透,到了不得不重塑源界才能将你们彻底清除的结局。”
他凝视这萧若佩:“这是你造成的后果。”
“蜃界是苍圣创造的,我这么做,目的也不只是你,你已经被道所限制,不再需要我担心,这是我为下一个目标做的事情。”他在云始星前坐下:“好好欣赏吧,我为苍圣准备的坟墓。”
“说说你施法的时候用的暗语。”萧若佩对已经近在眼前的蜃界视若无睹,他已经盯着那个世界二十多天,早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蜃界很荒凉,这可以预料得到,萧若佩所见的二十天,那个世界就有十天在进行大规模的交战,整个世界的生灵,无时无刻都在战斗之中求生。
然而这些生灵永远都不会死,因为他们是源界生灵的投影,作为主体的源界生灵没有死亡,他们就会无限重生。
只有等到他们所对应的源界生灵死亡之后,他们才能得以解脱,连死亡的结局都不属于他们,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
这是最不公平的事情,萧若佩知道蜃界与源界相连之后,这种积压已久的怨恨爆发会让他们不顾一切,让他们杀死自己对应的主体来获得死亡,他们也会一往无前,这是他们唯一能够主宰的结局。
源界之中的生灵能够感知到蜃界的接近,同样作为投影的蜃界,也能感应到源界的存在,那里的生灵已经有三天没有厮杀,而是在磨砺自己的战刀,等到接触的一刹那,选择与主体同归于尽,那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争斗之中,萧若佩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在他们身上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战意。
这是复仇之烈焰,完全被仇恨侵蚀的生灵,甚至不能将他们当成生灵来看待,但是萧若佩却无法无视他们的痛苦,即使站在人类的身份之上,他都无法对这些生灵动手。
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结局,全部都是源界之中的生灵造成的,他们杀死源界之内的生灵,自身同样会死去,但是他们却都想在与源界接触的一瞬间,将他们的主体找到并弄死。
“苍圣…”萧河作为法修活了许久,对施法口诀熟门熟路,很自然就说出了口。
萧若佩笑道:“是苍圣,你们施法前都要向苍圣祷告,你觉得可以用他所限定的道来对付他吗?”
“蜃界会毁灭源界的道力,那时候苍圣不能以源界天道的身份出现,不过是一个寻常生灵。”萧河并没有因为胜券在握表现出沾沾自喜,他依然谨慎,即使他的计谋连续成功了三次:“作为寻常生灵,便有生老病死,在时间面前,他死的状态会立刻出现,不需要我动手。”
“夜里你用一盏灯照着圭表,随意将影子投射到任何的时间刻度上,但是世界并不会因为圭表影子的变化而来到相应的时间。”萧若佩笑着摇头道:“你只不过是掌握着夜里的灯,却以为自己是天上太阳。”
“你是说逍遥岛吗?”萧河听到萧若佩的话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逍遥岛不过是一盏大一点的灯而已。”
“你被道迷惑了。”萧若佩知道他的弱点,作为时间之灵,萧河太不稳固了:“日升日落,圭表上移动的影子,都不能代表时间流逝,这些都是时间流动产生的表象,而且逍遥岛并非是真正的太阳,它只是太阳的倒影。”
他看着萧河道:“你所坚持的道,设立在虚假之上,即使你将掩饰真实的我们驱除,你依旧见不到真实,因为你本身是虚假的造物。”
“何为真实?何为虚假?”萧若佩看着即将接近的蜃界,嘴里呢喃:“即使他们是源界倒影,我都不敢将他们视作虚假,不敢摧毁那个世界,你却不在乎两个世界的存亡,认为只有你的道才有存在的必要,你的道才能衡量一切。”
第三百零三章 残酷牌局
萧河出过三次手,将刚刚转生的旧天道禁锢在初生阶段,到现在旧天道都还是一条只能在木灵源雪湖之内扑腾的小泥鳅。
第二次是借助萧若佩记忆回溯时光之事,创造时间闭环,将青鸾困在了时间循环之中,木灵天光本身只是带着萧若佩的记忆回去万年之前,却因为萧河的插手,那段时间变得亦真亦幻。
如果以时间来排出手顺序,第三次才是他最早动手的计划,借助云叶引动天星之力对抗坠星箭的时候,以时间侵蚀星辰,将万年以来积累的剩余时间总共五万多天释放出来,逍遥界被定在了万物生发的春季。
春季是天光消耗最大的季节,如果一直保持春季时间五万多天,以现在的天光储量根本不够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勃发生机,逍遥界的灵力也会损耗一空,为了避免天光不足,木灵天光必须自身作为引导星辰运转的意识,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强行改变源界的气候季节。
作为星辰运转意识的状态保持五万天,别说是天光,就算是一块石头,都会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
计划本该如此,却因为钟问龟一箭射落云始星,萧若佩不得不立刻归星补天,萧河也因为事出突然,仓促间没有调整自己的状态,像是一个刚准备好陷阱就听到猎物入网的猎人,都不管自己还披挂着伪装遮身的杂草,蓬头土脸来到萧若佩面前,被他一语打乱了自身的道。
现在来到萧若佩面前的萧河可是有备而来,不仅他自身处于完美的状态,还有因为促成两界相接的道力在身,正处于充沛圆满之中。
萧若佩这次的语言攻势没有凑效,即使他说得比上次还要严重,萧河的心境却没有因此动摇。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禁锢你们这些外来者之后,时间墓地埋葬的最后一人,便是我自己。”萧河与他并排坐下,两人没有因为是敌对的关系见面就大打出手,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不是靠着拳头就能够解决的。
萧河就算打死萧若佩,也不能解除源界之躯对源界带来的影响,同样萧若佩即使杀死萧河,也没有办法解决自身逐渐合道的事实,蜃界的接近依然会继续下去。
“我有办法让两界共存,你不能毁灭源界,苍圣也不会脱离天道的身份。”萧若佩在星辰之中展示着星旋与蜃界接触的第二种结局,他会控制星辰旋转形成一道卸力的屏障,将蜃界与源界相撞的力道减轻到不会使两界发生太大的损伤。
“你可以这么做。”萧河神色并无变化,他眼光在漫天星海之中游移不定,这里的星辰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法修的道,代表着逍遥界某一段过往记忆。“星辰里的前辈也希望你那么做。”
“将你们驱除并非我个人所愿。”萧河眼睛从星辰之中收回,看着萧若佩说道:“他们同样希望我那么做。”
“你是先生的先生,我不该对你不敬,只是从你那里传下来的道,已经没有了一点动摇的余地,这些星海之中的前辈,禁锢他们的道来自于你,你不离开,他们就前头就永远没有前途,你保护了源界,也禁锢了源界。”萧河站起身来,朝着萧若佩深深鞠躬:“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庇护,但是你的道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阻碍,是时候永别了。”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萧若佩坦然接受了他的拜谢,抬头笑道:“但是很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
“什么?”萧河起身,即使现在他是道的化身,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惊愕的表情。
“我是萧若佩,现暂替木灵天光之职,本身却是旧天道塑造的泥胎,出生于源界,有根有脚,成长与青州青松镇,指点我的先生是凌白涛,这一点你可以去逍遥界查询一下。”萧若佩第一次向萧河介绍自己:“至于你想要禁锢的那位天光,他现在…”说着萧若佩看向了萧河身后:“…来了。”
长生阁里,崔护书也找上了韩娥,见她又偷偷看书到这么晚,免不了教训几句,卢平倒是挺爱惜她的勤奋,在一边替韩娥说了不少好话,让崔护书消了一些气。
长辈指点小辈,无非就是想让看见的人说上一句‘这小孩子真乖’之类的话,韩娥能得到卢平正面的评价,崔护书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文首见过数不胜数的天才,依然觉得韩娥好,那就是说他崔护书教得好啊!
卢平刚赞着韩娥,话锋一转又批评崔护书太过严厉,要不是韩娥好学,早就受不了他的脾气云云,给刚刚高兴起来的崔护书当头一盆冷水。
事态紧急,几人没有纠结在闲事上面的时间,开始商讨着应对蜃界之事。
“如此说来,蜃界确有其事。”异行记有记载,如今在天上化作星辰的萧若佩也传来消息,蜃界的存在算是确切无疑了
两界相撞,若没有萧若佩控制星旋作为缓冲,结局可想而知,现在的结果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
内,剩余风波则需要人皇殿来应对,卢平虽然号称文首,但其影响力,也只限于文道之上,研究一下如何面对蜃界之民,然后向人皇殿提出意见还行,要是只会一边正事不做,只向人皇殿施压,结局就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了。
当下留在韩娥房间之内的也算是相对了解这件事情的人,卢平也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蜃界之民与人类身份敌对已经是可以确认的事情了,太学兵院已经没落,兵器一门虽有保留,但也不被重视,暂时能够依仗的武力,大概只有武道。”
“五层之中有兵门器械图纸留存,两天之内造出也非易事,而且蜃界之民有什么能力,我们还不清楚,我担心他们的侵入方式,并非你我想象之中的短兵相接…”崔护书指着异行记的记录说道:“书中只记载了他们有吞吃影子的能力…”
吞吃影子如何应对?
有光线的地方才会出现影子,难道让人摸黑生存?
“至少有了抵御他们的方法,创造一片没有影子的空间。”崔护书所知法术有不少能够制造出光芒的,萧若佩能够控制蜃界与源界接触的方位,事先在那个地方制造出一个光源,只要进入其中,身处光源之内,自然没有影子,也不担心被蜃界之民所伤了。
或者制造一片完全没有光的空间,蜃界之民就算有办法进入源界,也不能在没有光的空间之中辨别方向,只是这样做,逍遥界也必须有些损失,作为禁锢蜃界之民的土地,短时间内,人类也是不宜居住的。
“萧若佩或许有了办法。”卢平想起星图闪烁展现的画面,“他用星辰卸去蜃界冲撞的力气之后,还引动着蜃界降临,之后星辰下降,将蜃界通道照亮,那一片星辰所在的空间,或许能够做到‘无影’,蜃界之民在那一片地方,自然无能为力,只能被迫与人类肉身相搏…”
卢平拿起桌上纸笔,想了一下,写下了两个词语,一个是射影,一个是千星连城。
“我记得在异行记里还记载有会含沙射影的虫子,叫做‘蜮’,人的影子被它射中之后,中处生疮,不治则死,二者之间或许有所关联,蜃界之民,暂且称作…射影有些不妥当…叫做蚀影吧。”说着卢平将两个字划去,重新写上‘蚀影’。
“千星连城照射之地,即为对抗蚀影的战场,星城不能作为主动攻击手段,便由人类守护星辰不被蚀影破坏,只要守住这一座星辰之壁,人类的安全才能得以保证。”
卢平继续写出第三个词语,武者。
“守护星城之责,由武者来承担。”
“武者不会听从王浩号令,再说这是关乎人类的大事,不止武者有责任。”崔护书开口道。
“当然不是武者的责任。”卢平放下笔:“是全人类的责任,蚀影替人类受罪,我等却不能回报一分,还将他们视为生死大敌,这便是我们人类的大罪,如今只是我们偿还他们的罢了,逍遥界本就该给他们了…”
卢平的语气有些迷惘:“说实在话,要对他们出手,实乃我人道大恶…只是人类既然存于逍遥界,便不能轻言生死,凌白涛的三辩之论,为‘惜命’‘争命’‘证命’三层境界,不止武者,谁都应该以此作为生来此世的行事准则,我等因为惜命,不得不求生,因为争命,不得不发奋,因为证命,不得不牺牲。”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才是人类存于世上的行为。”
“除此之外…武者不一定是主力,兵院也会在今年开始招太学院生,这一把被张直藏起来的刀,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兵门绝艺,便由长生阁将之复苏,太学院也会鼎力支持。”
崔护书终于放下一些担忧笑道:“祖先留下的东西,还真是骇人。”
万年时间,人类并非是止步不前,萧若佩文章所言保持不变的王道,是一种休养生息的状态,一个人如果万年积蓄,其家产也早该超过凌家资产了,一整个世界的万年积蓄,能够造成多大的动静?
萧若佩不得而知,卢平也不能想象,但是在两界相争的时候,逍遥界的积蓄很有可能会展露出冰山一角。
蜃界万年一直都处于动荡之中,蜃界之民朝不保夕,在这种环境之下成长的生灵,其攻击性可想而知,人类想在正面交锋胜过他们很难。
就算是武道,在逍遥界如今的大环境之中,都显得十分安分,武者拔刀都要经过武盟的审批,杀人同样是大罪,也会被王道审判。
武道的出现是因为开拓明州,只是劈开荆棘的砍山刀,而非杀人用的嗜血剑。
单纯以武道与蚀影抗争,不仅不现实,还想当的脆弱,武者并非不死之身,在蚀影的攻势之下,也难以保全。
如今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武者作为人类的开拓先锋,不会因为蚀影的凶狠而恐惧,等到人类适应之后,
将蚀影送回蜃界之内。
若是人类自保有余的时候,再帮蚀影解除他们的苦难,但是在如今的阶段,不是卢平不够善良,而是人类确实没有力气改变太多。
蜃界是苍圣为了替源界遮挡阳光而创立,本身就是替代人类接受太阳曝晒的树冠,如今树冠即将倾倒下来压死生活在下方的人,不管是谁也无法轻易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如此可笑的结局。
“我很好奇,蜃界为什么要接近源界?”卢平至今仍然不解,蜃界为何接近如此突然,背后到底是谁动的手?
如果按照书中描写,源界和蜃界应该不会接近才是,蚀影与人类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而且苍圣创造蜃界的真正原因,又到底是什么?
接受太阳的曝晒,太阳指的肯定不是给源界带来温暖的那一颗,其指代事物,到底是什么?
源界之外,有更加猛烈的阳光,照射在源界会导致源界毁灭?或者变成和蜃界一样的人间炼狱?
苍圣为何又不让源界承受蜃界的命运,反而费尽心思创造出一个虚假的蜃界,来瞒住外来的阳光?
“是隐瞒…苍圣想要某些人认为蜃界就是源界。”卢平推测出来一些端倪,他急忙问崔护书道:“长生阁中,是否有关于灭世之灾的记录。”
崔护书回想良久,摇头道:“人皇萧遥苍山立誓,人类裂地分界,苍圣设立天境屏障,从此三族永隔,源界再无灭世之祸…”
“三族永隔…是如此,应当如此。”卢平想到了某些缘由,他喃喃自语:“三族如果不隔绝,源界就会陷入争乱之中,其中环境大概和蜃界相同,苍圣是想让某些存在认为源界走上了毁灭的道路…”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以他往日所学,毫无根据的推测本不能当成参照来设定计划,只是现今的情况,容不得他去寻找事实真相,只能以推测来寻找出路。
“管不得许多了!”卢平下定了决心:“那些存在连苍圣也不能直接面对,太阳的曝晒,指代的事物便是那些存在窥探源界的目光,他既然希望源界脱离窥探,便是源界有可能在之后能够帮助他对付那些窥探源界之人,瞒住对手,源界是苍圣的底牌,而蜃界则是一张明牌,让对手放松警惕…”
卢平虽然不怎么喜欢赌博,但是牌艺却也懂得一些,打牌的人都不会让对手看见自己手中牌字。
如此一来,蜃界接近的原因就很清晰明了了,要么是那个坐在苍圣对面的人发现了底牌的存在,试图看到苍圣的打算,要么是到了翻牌的时候,苍圣准备出手了。
虽然将逍遥界比作牌有些过分,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苍圣与对手的博弈到了决胜阶段,作为底牌之中的一份子,卢平却还没有找到写在这张牌上的字。
是法道?是王道?还是武道?
哪一个能够克制对手?
若是牌面在对手预测之内,那注定无法胜出,苍圣寄托希望在此,便是可以确认底牌出乎对手的意料。
法道兴起在万年之前,鼎盛是在三千年前,三十六万天星齐聚苍穹,代表着法修已经走到了这片天地的终点,那个时候苍圣没有翻牌。
武道兴起于开拓明州,百年前因为昕天圣和凌云而触摸到了顶点,在一个月前的天屏山上,武道已经硕果累累,还留下了耀日城要铸造武灵天光的传闻。
天光出现的时候,便是武道巅峰之时,苍圣翻牌的阶段,也应该是在那个时间点。
所以蜃界的出现,是苍圣主动或者默认可以揭露源界真面目?他寄以厚望的底牌,便是武道?
念及此处,卢平纵然见多识广,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蜃界的接触对比即将到来的翻牌,根本不算是什么困难,因为这两张牌都在苍圣的手中,真正考验人类的时候,是与苍圣对手牌面对抗的之时。
胜负决出后,苍圣与对手各输赢多少,已经不是人类考虑的事情了,在打牌人眼里,一局输赢完成,盖上竹牌,洗过再次分配,又是一场新局。
除非这副牌的赌注,是双方其中之一的性命,源界作为竹牌的命运才会终结,而后有两条路,要么被封存起来,要么被遗弃。
哪一条路都没有考虑到人类的结局如何。
“没有将来吗?”卢平放下笔和书,他不知道自己在考量什么问题,即找不到起始,也看不见终结。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没有终结。
“如果这一副牌面超出了苍圣的意料之外,超出了赌局之外…”卢平摇摇头,哑然失笑:“我在想着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是如此简单?”
烛光摇曳,星光垂地,夜风由窗而入,卢平身上冷汗蒸发,冷得有些惊悚:“怎么可能超出他们的预料?又怎么可能如此残酷?”
第三百零四章 先生学生
韩娥房间之内,一老一小,外加两个娇弱少女,卢平不敢将重担寄托在他们身上,想到了事情严重性之后,他选择了闭口不谈,而是宽慰了苏流穗和萧念竹几句,让她们找个地方安歇。
天色已晚,人皇城内投宿也不太方便,两人只能按照崔护书的安排,在长生阁内找了个房间休息,星图闪烁之事一时之间也无法解决,少女们虽然无心睡眠,却也不敢太过麻烦其他人,只得暂时先回房。
卢平临行前向崔护书借了《异行记》,本着不让韩娥继续熬夜的心思,加上书上内容也不是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崔护书也就把书借了出去。
离开长生阁之后,卢平看着寂静的街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口闷气吐出之后,他依然觉得胸口涨得有些紧。
不知道有多久时间没有走过如此安静的街道了,他隐约记得,上次在这么晚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可以聊到深夜不醉不归的好友,兴起之时,便约到一起彻夜畅饮,他酒量很好,通常都是负责送人回家的那个,等将好友安置好了之后,外边街道也像今夜一样。
那时候的他尚是无忧无虑的一个小青年,不比萧若佩大多少,却因为每次都作为收尾的人,而被好友戏称做镇酒学士,都说因为卢平一起出来,才敢尽情喝醉,明天醒来准会安睡在家。
而后那样的日子越来越少,渐渐的喝茶多过喝酒,到做了文首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叫他‘镇酒学士’了。
他问过朋友,得到答案是“你的学问足以镇逍遥界,若再喊你出来镇酒垫后,却是大材小用,我们安敢做那浪费你才华的事情?”
说话之间颇为恭敬,不像是敢在他面前开怀畅饮的样子。
一眨眼之间,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人却没有了往日的心思。
街上寥寥几人晚归,重复着他年轻时候的场景,逍遥界一直都没有变,谁也不知道外面即将与源界接触的蜃界,跟看不见紧随后面的倾天大祸。
昔年在萧若佩这个年纪,他卢平只能当个镇酒学士,而萧若佩却在外面做着维护一界安稳之事。
“呼~”卢平又吐了一口气,摇头轻笑,当年那些醉酒的朋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那喝醉之后的身躯有多么沉重,到如今想起来,卢平都觉得自己有些亏了,一个个又不是青春少女,怎么当时就那么主动将他们死猪一样的身躯搬起来?
醉酒的那些朋友,不会担心醒来之后的事情,等明天一睁眼,大概就什么都忘记了。
但愿逍遥界里的人,也能在醉酒之中,迷迷糊糊睡一晚上,醒来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吧。
卢平顿时感觉到轻松起来:“原来有人在垫后是这般感觉,萧若佩,我大概也要你做我的镇酒了。”他笑了一下,觉得放松许多,脚下走路也轻快了不少。
卢平回到家里之后,原本以为自己会秉烛夜读,没成想洗漱之后突然感到十分困倦,竟然在这种危急关头安心的睡了一个大觉。
有人睡得着,自然也有人睡不着,且不管星空之下有多少人安眠,在天上只保留潜意识维持星辰运转二十多天的萧若佩是绝对没有睡觉的想法的。
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的他本身意识也算是处于一种般睡眠状态,他睡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晚上。
况且眼前的情况,也的确不好睡觉,他现在是云始星,作为主人,家里来了三个客人,不好好的招呼可不行。
第一个客人自然是萧河,时间之灵,将他禁锢在星辰运转之道的罪魁祸首。
第二个是随后而来的木灵天光,借了萧若佩的名字,如今可以叫他昕竹。
第三个则有些出人意料之外,是一个干净可爱的小孩子,生得眉清目秀,除了身上衣着不怎么合适之外,是个一表人才的小家伙。
萧河看见昕竹过来,本身已经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后来看到小孩子,更是有些魂不守舍。
那小孩子,容貌举止,对他而言十分熟悉,即使以身合道之后的他只作为时间之灵活着,依然为那小孩的出现而打乱了心境。
“萧河,你找错人了,那个才是真正的木灵天光。”虽然是谁都不能改变结局,蜃界即将接近源界也即将成为事实,但是看到萧河因为计划失误露出的错愕,萧若佩的的心情就很好。
合道又怎么样?区区时间之灵,真的以为自己是道的化身,能够主宰一切了?
“…你来见过我。”萧河认出了昕竹,他记得自己与他在逍遥岛见过,还对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他看来,他从安排下计划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结果,所以不存在失败的可能,可惜他的所有可见范围,只局限于可见之道中,钟问龟虽然借用了可见道的力量,他自身并没有深入可见道之中,坠星箭所有的运算以及操作,都由许多人才能完成,连萧若佩都被他蒙蔽,萧河自然也不
知道只因为皇院的一个小小野心,就打破了他对木灵天光的计划。
“我记得他!”昕竹没有回答,他带来的云落却欢呼着奔上前来,紧紧握住萧河的手问:“你说外面来的叔叔会帮我,他不仅学会了做风筝,还带我来这里玩呢!不过他说你不是我爹爹,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
萧若佩眼睛扫在昕竹身上,似乎在质问“你借了我名字就是做这种事情?”昕竹装作看不见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萧河。
见到云落之后,萧河有些激动,却因为合道状态,这些激动并不能主导他的作为,云落上前他没有接住,也不回答他的话语,眼光继续放在昕竹身上,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
昕竹取出一个小小的珠子递给萧河道:“水莲的墓书,有留给你的消息。”
“我…”萧河本该不必理会的,身体却自发接住,既然接过来了,他也没有送回去的打算,只是询问昕竹道:“她留下什么了?”
“我没有看,你知道她的传承之道,有着因材施教的能力,不同的人能够在她墓书里面看见不同的东西,她对大部分人隐瞒了墓书内容,只有解开我阅读记录之后,你的内容才能被打开,不是对我打开。”昕竹走进了星辰之中:“如果没有着急的事情,你先看看吧,看完之后,我们再继续谈话。”
墓书既然在手,萧河也没有继续拒绝自己的本能,闭眼开始观看墓书内容。
昕竹则笑着看向萧若佩:“怎么一个月不见,你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如果不是你见机快跑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人就是你。”萧若佩心里有些不痛快,说真的要死心境差一些的人在星海之中待二十多天,精神早就不能保持正常了。
好在他萧若佩平时算是闲散,他所担心的唯一事情,就在居声的星辰之中,到能心无旁骛的融合星辰运转。
据他所感知萧念竹已经去了长生阁,他只多此一丝担忧,但也不会有惧怕,只要蜃界能够被他挡下,他担心的大部分后果都不可能出现。
“我可没跑。”昕竹指了一下萧河,“只是发现了一些他的踪迹,就去了逍遥岛调查,我没有名字,在源界就没有跟脚,算是时间之外的残余,这家伙的本事可以轻易将我抹除,所以才问你借了名字。”
原来如此,萧若佩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为了稳妥起见,我将天光之职暂时转交给你,就是以防万一我出事了,你能替我执行天光之责,继续庇护源界。”
昕竹的后一句话让想要发泄怒火的萧若佩咱不到宣泄的出口,他眼睛看见正在星辰之中到处敲打,活泼好奇的云落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带他到这种地方来?”
因为看见萧河不理会自己,而且周围大人都在做正事,更何况星辰之间的瑰丽,吸引了小孩子的好奇心,云落一时之间忘乎所以。
昕竹笑道:“萧河修习时间之道,任何时候都处在‘当前’的时间段里面,但不代表他没有过去未来,未来会被他的‘当前’阶段替代,但是过去作为一个人的他,还是能够看到他将来做了什么事情的,于是那些过去的他,化作了他小时候的模样,来到‘当前’劝阻他做出更大的坏事。”不希望云落听到这句话,他开口前示意萧若佩用用通脉劲隔绝的声音。
“这还不算大?”萧河指着外面的指着星辰之外逐渐接近的蜃界。
昕竹见状摇头:“我们做下的恶,总会有偿还的一天,蜃界的存在,并非是源界的灾祸,他们是源界能够安稳至今的原因,是庇护源界的树冠。”他回头望着萧若佩说道:“你应该知道蜃界的消息了吧?我将一些内幕心念之中通知你了的。”
萧若佩也奇怪自己是怎么知道蜃界相关之事的,原来又是木灵天光做的手脚。
木灵天光指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既然心念之中传话依然能够实现,那青鸾应该还在‘当前’时间,萧河的时间闭环,没有完全困死青鸾。”
远处的萧河还沉浸在水莲留下的墓书之内,昕竹指着他说道:“他有点小看青鸾了,也太过仁慈了一些,做什么事都留下了余地,如果是我,完成时间闭环之后,直接将那段时间全部切断,人类不过少去了万年的历史,但是可以确保青鸾不可能逃离,就算是旧天道,他转生之时有一个阶段之时一滴血珠,将他保持在血珠阶段的时候,更加安全可靠,偏偏萧河还是在他转生之后才限制成长,倒是有些便宜了那家伙。”
萧若佩震惊地望着木灵天光,眼前心平气和说着狠话的人,真的是维持源界稳固的天光?源界在这种人的手中,不会被玷污吗?
“别看我啊!就事论事而已。”昕竹假装无辜说道:“再说对付你也有更加狠的方法,直接让你到达合道状态,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萧若佩不自觉地坐远了一些,他招手示意云
落过来,笑着问道:“你叫云落是吗?”
“叔叔也认识我?”云落奇怪问道。
萧若佩摇摇头:“刚才这位叔叔跟我说过你的事情,这人在岛上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想想萧河在合道之前,算得上是一个和善小伙子,合道才没多久,就成了现今模样。
昕竹与木灵天光融合万年,岂不是老奸巨猾?处理萧河犯下的错误之后,难道还得面对一个合道万年的老家伙?
他萧若佩已经奉陪不起了啊!这逍遥界,爱谁守护就谁守护去,他要卸下自己木灵天关的职位,斩去通脉的能力,回家当个安稳韶风令,等着继承玉侠楼,过个简单平凡的富家翁!
陪这些神异玩下去,连渣都要剩不下了!
云落听到萧若佩的问题觉得奇怪:“昕竹叔叔是个好人来的,不仅带着我去找张爷爷做风筝,又教我识字练功,带好吃的给我,他住到家里之后,家里的花都开得很好看呢。”
作为木灵天光万年,昕竹能够影响花开毫不稀奇,做个风筝能让这孩子感激成这个样子?萧若佩看向那边长大了的萧河,这人小时候也是真的天真可爱啊。
“叔叔你是不是误会了昕竹叔叔啊?”云落扑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让萧若佩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错了木灵天光了。
不!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自从遇上木灵天光,他所有的美好生活都被打乱!
当初苍圣那一句‘青玄山有人等你’,就是替木灵天光传话!
最近又是将天光之职转交给自己,然后萧若佩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木灵天光这个家伙,越看越像是背后操纵一切的大恶人!
“你别这样看我啊!”昕竹见状赶紧辩解:“我在逍遥岛上,看了上千座法修留下的墓书,就是为了找到克制他的方法,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那我多谢你了。”萧若佩又转头看着云落,语重心长地说道:“云落啊,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多留些心眼,仔细的考虑之后才能做出自己判断啊,这样才不会出错。”
“叔叔,云落又不笨,谁好谁坏还是看得出来的。”云落笑着说道:“叔叔也是好人,就算你说昕竹叔叔的坏话,我也不会生气。”
这小家伙还会暗着损人?萧若佩有些惊讶与小孩子的聪明伶俐,一边的昕竹赶紧说道:“这句话不是我教的。”
不是也是了!萧若佩将黑锅盖在了昕竹头上,一边说道:“能跟我说说你在逍遥岛看到的消息吗?”
昕竹捡着重要的事情说了几件,云落听得无趣,萧若佩就用通脉劲给小孩子造了一个环绕星辰的滑梯,让这孩子尽情玩耍,也省了他听到太多秘密。
两人谈话一段时间之后,萧河已经从墓书之内回过神来。
他的神态有些惆怅,这种生动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真的是一个合道的法修能够表现出来的。
“先生…”他缓缓的开口,“先生爱慕着你。”两人一愣,互相看看对方。
萧若佩更加相信木灵天光不是好东西了,这是多么明显的戏路!木灵天光对那个叫水莲的小姑娘始乱终弃,最后小姑娘成为了萧河的先生,教学期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萧河,所以萧河才被教成现在的样子,做出这种祸事来!
昕竹赶紧解释道:“你别信口开河啊,我那个时候你家先生才跟云落一样大小,怎么可能会对她出手!”
萧若佩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这种品德败坏之人,对小女孩出手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萧河放下墓书:“她让我将墓书留给你。”
昕竹想也没想就收下,好像墓书本就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这样的举动更加坐实了萧若佩对他的看法。
“先生对你的爱慕,大多是是敬仰所致,倒没有涉及太多男女情爱,你不必担心会欠下她的情债。”萧河笑道:“她用和你之间的关系来劝导我,说我对她就如她对你一样,你没有成为阻碍她前行的脚步,她也不该作为妨碍到我的引路者。”
萧河摇头道:“先生说她不如你,没有早早的死去,对我造成的影响太深,所以才有今日之事,才有今时之萧河。”
“你不必对我说得这么清楚的,只要你理解她的苦心就够了。”昕竹赶紧制止他说下去,按照萧河的说法,他对水莲的影响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之外。
“你并不理解先生,也不怪先生不理解我。”萧河退后两步,对昕竹说道:“我所做一切,并不是因为先生,而是因为我所学,是因为源界。”
“时间之灵,萧河,并非只有学生这一身份,如果你能够遇到先生,请替我转告她,萧河辜负她的悉心教诲。”
萧河就要离开,昕竹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太像是完全舍弃了人类的身份啊?”
第三百零五章 天地局限
“今天我就用你先生的先生这个身份来教你一些事情,若是你还在意自己,便坐下来听一听。”
萧河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现在是身为人类的情绪主导着他。
果然,最后萧河还是回头了。
如果还是合道状态的萧河,肯定会毫不犹豫离开,他要做的事情早已经是固定的将来,不管旁人如何阻止,萧河都会驱赶着自己去往本该属于他的结局。
一系列的冲击,最后还是唤回了他一丝曾经为人的本能。
不管萧河处于何种状态之中,他对水莲的尊敬都没有改变过。
“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吗?”木灵天光指着外面玩着脉纹滑梯的云落问道。
萧河看着耍得正欢的小云落,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注视,云落趁着脉纹滑梯临近星辰,炫耀似的朝众人招手。
小小的身影一闪而逝,前方是一个急坡,突然而至的迅速滑落,惊起云落连声大叫。
“小时候的我…”萧河已经记起云落的身份了,这表示他人类的部分正在对他当前产生了影响,如果他还是时间之灵,就不可能有过去,时间之灵在任何时间点上,都是‘当前’状态。
“我在遇上先生的年纪。”萧河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可惜我小时候没有遇上你们,不存在这样的记忆。”
“你记得你在云落这般年纪所有事情吗?”昕竹跟着问道。
萧河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大概在他现在的年纪遇上了先生,前后发生了什么,我却忘记了。”
昕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身为天光之灵,更是源界之躯第一任转世,活了万年之后,早已经把不重要的事情全部忘记,萧河被限制在源界之躯限制的圈子里,也该忘记大多数事情了。
尤其是年纪尚小的时候那些小屁孩破事,除非是对他而言特别重要的记忆。
人都会在前行的时候,不经意间丢下很多的东西,即使曾经被视若瑰宝,也难免有朝一日黯然躲藏到记忆的角落之中,蒙尘,失色,遗弃。
“那为何不能将云落所见当成是你的记忆?你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很美好的童年,以此来填补你所缺失的过去。”昕竹看着云落笑道:“哄小孩子高兴一点都不难,你看萧若佩随便就能让云落笑得这般高兴。”
这俩之间有什么嫌隙,出去捉对打一顿,赢的活,输的死,哪里来这么多事情,又是天星异变,又是蜃界接近的,这把火不仅烧到了他萧若佩身上,眼看着还要烧着整个逍遥界!
事到如今,谈判的时候还不忘拖他一边看戏的人下水?
“我就是个提供场地促成你们见面的和事佬,逗孩子我擅长,你们继续谈就可以了,别将我扯进来好吗?”必须置身事外,如今有了木灵天光垫后,萧若佩知道后怕了,两界相撞的大危机,虽然他有办法将冲撞威力缓和一二,但也只限于预计!
一旦计算失误,后果绝对不堪设想,他个人殒命事小,星辰之下的源界崩溃怎么办?源界之中生活的千千万万人类怎么办?
萧念竹,刘渊崖,苏流穗,这些熟悉的人,都会在他死后性命难保。
两界相撞,说不定连冥境都会因此损毁,根本就没有了转世的可能!
“万年前灵精想过将源界重归混沌。”昕竹没有理会萧若佩的怨气,而是继续和萧河说话:“最终还是因为人类放弃了,他们相信人类能够带着源界走出被限制的困局,相信了我,才有如今的源界。”
“经过万年的时间之后,你却想着走上万年前已经证明错误的道路?”
萧河摇头道:“如今的源界已经到了尽头,所有前行的道路都已被限制。”
“法道的路被限制,武道并没有。”昕竹笑道:“武道因为开拓而出现,开拓的意义不止于明州,更在于世界。”
“人类被局限,灵精和妖异都没有,萧河,你只是逍遥界的时间之灵而已,在逍遥界的天境屏障之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在意过吗?”他指着星辰下方三个旋转的源界碎片说道:“妖异界夜晚的灯光,已经超越了天上星辰,灵精万年前就能做到你如今想要做的事情,你觉得万年之中,他们没有任何进步?他们可没有源界之躯的限制。”
“人类出现在源界的目的是什么?是稳固源界,而不是力求突破。”昕竹看向萧河:“时过万年,什么事都可以忘记,但是人类之根不能忘记,这三十六万凝星之人,所行之事,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保源界稳固,法道六千年,真的以为就你一个人发现了源界被限制?真的就是进来源界的我不让源界有突破的可能?”
“可见道与不可见道的划分,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法修隐世,为的就是让可见道给不可见道让路,你却凭着被可见道蒙蔽的双眼,自认为人类前行无路,所以以一己之念,来决定源界的命运?蜃界撞过来,这三十六万前
辈的心血与希望便毁于一旦。”
“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昕竹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质问的态度,萧河沉默地忍受了他所说的一切,等昕竹说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要的是将不属于源界的你们驱除,而非毁灭源界。”
“蜃界不会撞过来,我是想用蜃界的力量,清除苍圣的天道身份,之后他与源界再无关联,你们也可以脱离源界而去。”
昕竹摇头道:“我有名字,这个名字被源界天地所承认,我的根就在此处,你无法否决我的存在,即使你抹消我,源界之中还有生灵记得我,身为天光万年,源界一切生灭,都与我脱离不了关系,就跟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抹消我,你还没有那么狠的心。”
“而且就算我不存在,道的限制也没有停止过。”他直视萧河:“回答我,你融合了时间之道后,时间就是你了吗?”
萧河犹豫了一下,摇头。
作为合道法修,他很清楚自身的状态,只能算作是依附于时间,并不代表他本身既是时间。
“水莲教你学问,但是你不能学会她所有,相对应的你的所有知识也不是来自她,你不能代表水莲,水莲也不能限制你学习的范围,这才是传承,可见道不一样,你走上了这条道之后,你今后的所有成就,就被限制在这条道之内。”
“你如今融合时间,我如果相信你就是时间,一旦这种观念产生,我对时间的概念就会被你限制,你便成为了限制道的人。”
昕竹盈开了手:“世上法道最后皆是如此,苍圣修行太初源界法,源界的道受他限制,源界之内的法修便再也不可能涉及到太初源界法的层次,即使你合道之后,也只能到玄清境,在你之后修行时间之法的人,只能修行天衍真法了。”
“所以我驱除苍圣的思路不正是为了打破这种局限吗?”萧河不明所以。
“你会成为新的局限,相对苍圣,你从出生就被限制在源界之中,你的眼界未必有苍圣宽广,对于源界来说,你所设立的局限更加的狭窄。”
昕竹叹气:“孕珠成胎,归根于母血父精,怀胎十月,脱不出骨肉相连,嗷嗷待哺,谁还不是等着饭来张口,蹒跚学步,甩不开牵引之手,人生来就是在限制之中?”
“天道如此吗?”萧河眼神之中有了些许迷惑,他开始重新审视自身过往行事。
“人道如此。”昕竹摇头:“你是希望在驱除苍圣之后,再埋葬自身,给源界一个通往无限可能的将来,结果就是小云落那般,让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惜源界之外没有像天机镇里那样和善的人会照顾他。”
“并非局限与禁锢,而是庇护,苍圣便是在庇护源界。”昕竹继续说道:“或许你觉得我身为外来者,如今不过只是替苍圣说情,是我站在苍圣那一边,你却错了。”
昕竹指着上方,逍遥界里的人将星辰所在当做天空,星辰之上便已经超越了天空的极限,昕竹指的人,唯有那一位源界天道:“他从来没有干涉源界,即使你做出了现在这种事情,依然局限于太初源界法之下,苍圣想要解决也只是一念之间,但他没有,他相信人类应该承受人类自身行为带来的后果,你将蜃界牵引到源界附近,不管结局如何,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天道之下的生灵,不再是人类,不再有你我,他没有任何的损失。”
“何况源界不只有人类。”昕竹望着中州方向:“人皇立誓以仁,人类才被苍圣选为源界之主。”
“停手吧,作为人类。”萧河已经陷入犹豫,昕竹却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木灵天光一番话语,作为旁听的萧若佩差点没忍住鼓掌叫好,只是碍于萧河在侧,他才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没有想到堂堂木灵天光,不仅稳固了源界万年,嘴上功夫也是相当不凡,一番话语说得合道法修哑口无言。
这世上果然拼手腕的都弄不过耍嘴皮子的。
换做自己是萧河,估计也受不了,先是用小时候的他打乱心境,一个人不管到了什么境地,有多大的成就,再铁石心肠,小时候也是他最柔软的弱点,戳一下能让人全身酥麻,何况像昕竹这样,直接将小时候的萧河带到他面前揉个不停?
萧河没有当场躺下就算他修行到家。
之后再从对手身上入手,说出对方也无法反驳的话语,偷偷的灌注自己的观念,不知不觉就改变对手思路,刀不血刃就将强敌拿下。
“你对我说的这些…”萧河终于回过神来:“已经够资格做先生的先生了,但是用处不大,我是时间之灵,所动用的一切,都是本该发生的事情,所有都必然发生,我所参与的唯一,是将发生时间不确定的事件安排到合适的时间里面。”
“你会回溯时光,青鸾困在你的时间循环里面,是我顺势而为,天上星辰变化,是因为源界的时间之道没有确
定,我合道之后利用万年以来的积累残余时间,将逍遥界维持在春季,旧天道一定会转生到达初生的状态,蜃界也必定会靠近源界,我所做的不过是将靠近源界的时间放到了现在。”
昕竹闻言慎重起来:“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都是应该发生的事情,比如你半年之后的血光之灾。”他看向了萧若佩:“相信你也听过这件事了,具体不用我详述,有些事情必将到来。”
不是说好了不能将火烧过来吗?萧若佩一边听得正入神,刚甩开木灵天光的关系,准备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萧河又突然伸出爪子拖他下水了?
“他的事情不用担心,再难也是他一个人的难关,你现在先说清楚蜃界的事情如何解决。”昕竹拿出水莲的墓书:“她说等你,可别让她等太久了。”
萧河笑着退后两步,朝着昕竹鞠躬道:“若是你能见到先生,就多替我问候一句,萧河没有资格让她等。”
萧河?注意到他的称呼,昕竹心中震惊,却看星辰之外,哪里还有云落的影子!
他收回了自身的过去!如今的萧河已经不再是时间之灵,而是自降修为脱离合道状态的法修萧河!
“你要去做什么?”发觉到了不对的昕竹急忙跟上去。
“去做时间该做的事情。”萧河头也不回:“时间墓地依旧存在,外来者,我希望你将来能和我一样寻回真我。”
萧河只能寄托希望的事情,便是不确定的事。
昕竹处于他看不见的未来里面。
萧河已经踏星而去,蜃界接近不是他本人所为,到底又是何人手段?
“他去了做什么?”造成自己被困星辰的人离开,萧若佩有些莫名其妙,这么强大的对手,本来就是应该作为事件压轴反派出场的,怎么木灵天光三言两语,就将他解决了?
昕竹摇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来这里不过是替水莲教导一下学生,受云落所托弥补他将来犯下的错误,萧河为人我不太清楚,又怎么猜得到他想要做的事情?”
“倒是你。”昕竹对付完了萧河,看样子要对付萧若佩了:“困在这里这么久,体验了一番合道的滋味,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回去?”
“我离开之后星辰不会移动。”萧若佩当然想离开了,但是星辰的时间依然被萧河侵蚀,他需要维持星辰运转,等规律再次形成才能离开。
“我说了你替我行天光之责嘛,这点小事,就由我替来做吧。”昕竹不以为意。
“不必觉得麻烦,我近段时间刚好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法修墓书记录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消化,之前萧河利用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唯独蜃界的接近还没有发生,我要在这里观察蜃界,以及找出应对之法。”
“就剩下两天时间了。”萧若佩指着蜃界。
昕竹笑道:“有萧河在,这两天可以是源界残留的五万天,你尽管放心,时间多得是。”
这些神异和法修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至今为止弄出不少事来,却要他一一兜着,萧若佩已经深感无力,对比起这些神异来,还是武者好上一些,有什么纠葛,拔刀就砍,干脆利落。
只不过木灵天光与萧河之间的谈话,已经涉及到了源界的道,萧若佩却不能置之不理。
“既然萧河已经离开了,我想问你刚才说的问题。”萧若佩没有急着离去。
“你我之间…”木灵天光话说到一半又停下,点头深吸一口气,像是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吞回肚子里之后继续说道:“说吧,我听着。”
萧若佩无视他的神情,接着问道:“你所说的限制,先生局限学生的学问,父母局限孩子的成就…这事如何解释?”
木灵天光敲着头:“我已经对先生有些敏感过头了,嘶~你还要请教我问题,唉~当初就不该随便指点别人。”
话虽如此,他回答萧若佩的问题却不含糊,反问他道:“你所知一切都在已知的范围之内,所谓的标新立异,其根基也是在已知的泥土之中孕育出来的东西,不能超出那个局限。”
“世上真有人闻一知十?真有人能举一反三?他闻而知之的学问,都不过是他以前所见所学而已,一个人可以有十个先生,百个先生,这个人就算足够聪明,他以天地万物为师,并且能吸收所有的知识为己所用,但是他所知的一切,都逃不出‘师’的教导,这种限制无处不在,你觉得自己还能发掘出新的知识,只不过是因为你以前知道得少。”
“那源界之中的知识,已经没有挖掘的余地了吗?”
木灵天光摇头道:“有,人类还没有做到全知全能,否则源界也不需要苍圣,不需要我了。”
“要是说到底,只能怪源界太小,这是整个世界的局限,如果人类能够打破这种局限,整个世界都会因为你们而扩展,那才是真正的旧土新花。”
第三百零六章 云叶之道
“武道有可能打破局限吗?”萧若佩又问道。
木灵天光摇摇头:“不能,武道根底,还是明州那一具源界之躯,我的前身,你的源头。”
“我和你的关系…”刚才听他和萧河的言谈,萧若佩已经差不多知晓了木灵天光的身份。
只见他又摇头道:“跟你想的有些差别,就按照你认为的方向去想吧。”他笑着说道:“真要解释起来,得说上很久。”
“武道因为开拓而出现,武道之路,是源界之躯赋予人类最后的力量,从一天艰难的道路披荆斩棘,这本就是开拓之道,纵使源界之躯也无法之道终点在何方。”
“当初为何需要法道?”
“源界的起始并不如你想想之中那样好,即使在人类的资料记载之中曾经提到过源界有崩塌的可能,但事到如今,你们能够知道的东西,也仅是纸上只言片语,法修的存在,便是为了今时今日。”
“不加限制的道有太多的可能,同样会使源界发生更多的变化,那个时候的源界,却承受不起一丝动摇,作为稳固者,法修不得不以自身一直将道限制,在历代合道法修的层层限制之下,终于法道走上了末路,他们是先行者,是护卫者,是殉道者,同时还是葬道之人。”木灵天光眼睛在星辰之海来回,好像想要看清每一个沉眠在星辰之内的法修。
“虽然法修很早就看见了极限,却不得不朝着极限走去,那一丝丝不甘,才孕育出一个希望可以摆脱的萧河,说实话一点都不过分。”
萧若佩自此也明白了萧河为何会这么快就被他劝服,法修从头到尾,始终都不曾有过损害源界的想法,木灵天光在逍遥岛看过了法修墓书之后,不仅是站在萧河先生的身份上劝诫,又知晓了法修的立场。
驱赶不属于源界的他们,本来就是稳固源界的手段而已,法修迟早都会意识到这一点,萧河只不过是刚好融合了能够驱逐他们的道。
“干涉人类…是否正确?”话已至此,萧若佩已经明白了一切其因后果,他不禁开始思考万年之前的源界之躯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是想寻回曾经的你吗?”木灵天光笑着摇手:“还是别,你的根已经长在了源界之中,还辛苦找回去做什么?岂不是浪费了万年之前的你一番心意?”
“那个应该承受驱逐结果的人,只有我一个,你还是回去源界,找你那些妹妹们吧。”
听到木灵天光取笑,萧若佩本来想正经起来说清楚自己跟少女们的关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位前面说教。
水莲是人类第一个先生,眼前的人曾经是水莲的先生,就像是苍圣限制了法道一样,眼前就是限制文道的人。
“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但在你这个年纪,不是说些情情爱爱的,还跟你们说什么?”木灵天光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萧若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二十多天不曾动弹的身躯,熟悉了一下掌控身躯的感觉,仿若新生一般,连身上血液流动带来的灼热,都像是大河奔涌一般袭向全身。
“你在这里要是觉得无聊,晚上闪亮一些,我带些新鲜东西来看你。”临行之前,萧若佩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和木灵天光有些私交关系的,不能只谈大事。
木灵天光笑道:“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用通脉劲强行替代星辰运转,不得不困于道,我是以身合道,可以和萧河一样四处活动的,只是今后我却不叫天光,还是继续借你的名字存在吧,天光之职,你替我多承担一些时间。”
萧若佩自然没有异议,他点了点头走出了星辰之外,外面星海之中的滑梯依然还在,只是那个欢笑的人,已经不再少年。
萧若佩笑了一下,跨上脉纹滑梯,顺流而下,在他身后的脉纹消散,还之天地自然。
他离开之后,原本还有些笑意的昕竹却神色凝重:“萧河之后,又是谁在引动蜃界靠近?苍圣所担忧的将来,就是这个吗?时间墓地…一切的终结,一切将会到达的终点…世界终将归于沉寂…这是不能改变的命运吗?”
他望着外面星辰,萧河远去已经不见身影。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是有着无限可能的云落,而不是代表着源界终结的萧河…”昕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但是他真的希望源界能够存在前行的方向,哪怕是要重新开辟。
云落便是雨,雨最终还是要进入河中。
萧若佩已经联系过萧念竹,也能感知到她们在长生阁,下落之时选择的就是中州。
晨光渐渐照耀大地,萧若佩与朝阳一起回到了逍遥界。
早上醒来的护书打开长生阁大门的时候,发觉到了门外的萧若佩,在过去的二十天里,长生阁最引人的话题就是萧若佩星图展示的秘密,有许多学者甚至在长生阁六层住下,日夜不休地想要完全破译。
认识萧若佩以及了解星图闪烁的护书顿时激动起来,连声招呼他。
萧若佩也上前,二十天的合道状态,而今浑身轻松之后,他连走路都显得十分欢快。
这种状态展现在别人面前,成为了一个吉兆。
在没有资格了解到六层机密的护书眼里,以前稳重的老前辈像变回了热血青年,并且见到了一个美貌少女那般激动,迎接一个从外而来的年轻人。
有人认得那个是青松镇的韶风令,叫做萧若佩的,这几天进出长生阁的学着们嘴里经常说起这个名字,搞得他们耳朵都快听到萧若佩三个字就有些烦躁了。
听说六层那彻夜照明的星图就是萧若佩搞出来的,如今生活在长生阁周围的人夜里睡觉都因为星光太过明亮而不得不拉起窗帘!
还有天光礼上一剑击败昕言,成为了玉名侠。
仔细看他模样,也不像是个能干的人,怎么最近却突然连番做出大事呢?
萧若佩至今见闻,早已经超出常人许多,很自然的没有在意旁人眼光,先向护书转述了一下暂时不必担心蜃界的事情之后,他摆脱了护书们,走到了二楼。
与萧念竹心念相通的他能够感应到萧念竹的情绪,房门之后的少女很激动,他伸手推门,房门却适时打开,里头并不是少女的笑脸,而是一束高耸的冲天辫。
“萧若佩!”开门的韩娥看见门外之人,顿时欣喜地扑过来,一边叫着:“你从天上回来了?”
韩娥之后,才是两位喜上眉梢的少女。
“亏得我们那么担心你,一路赶得洗脸的时间都要省着,你倒是好,不声不响就回来了?”苏流穗看样子十分不满足,颇有让萧若佩再回去星辰之上的意思。
萧念竹则是在边上担忧地看着,众人面前,她脸皮还是薄一些,不敢与萧若佩表现得太亲热。
稍微讲述了一番自己在星辰之中的见闻,他将萧河的事情隐瞒下来,只说是木灵天光救了他,还暂时控制住了蜃界接近,长时间的担忧让少女们没有过多的怀疑他,只是让他先注意一下身体,好不容易回来的萧若佩就被他们带着去了陈玉那里仔细检查。
陈玉也已经知道了萧若佩的事情,毕竟云叶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陈家,他性子又跳,难免漏出一些口风,陈玉追问下,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为此她还特意去过长生阁,只可惜身为医师,她并不是闲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之后,便不再打扰。
今天见萧若佩被三个女孩子带来,她还是担心地替萧若佩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认萧若佩身体没事,这才放心下来。
“你在星图之中留下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玉去过长生阁,自然听到了星图闪烁的消息,她一个对星辰只有粗略了解的人都能够感知到紧张,那发生的事情肯定不简单,萧若佩要与那些事情对抗,肯定没有那般容易。
最后听了萧若佩的解释,陈玉才放心下来:“那还真是…木灵天光是长得恨你很像的那个吗?”
“谁长得像?”正准备外出继续跟沈星枢学习星门知识的云叶路过陈家大堂的时候听到里面热闹,过来一探究竟,刚好听到陈玉的话,于是开口询问。
“咦?念竹妹妹,流穗妹妹,你俩也在,还有韩韶风,人这么齐吗?”进门就看到了满屋子熟人,当他眼睛落在当中那年轻人身上的时候,惊喜地跳过来:“萧若佩!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
他已经知晓了皇院那天射下的星辰是云始星,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本命星,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星辰被射中之后就昏了过去。
萧若佩将云始星带回天上,那就是救了他云叶的命啊!
萧若佩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苏流穗却是不高兴了:“叫谁妹妹呢?”
云叶熟络地挽着萧若佩脖子道:“我跟你哥是过命的兄弟,你是他妹妹,我自然当你妹妹来看待的。”
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又变成他过命兄弟了?萧若佩不动声色推开云叶手臂,夏季已到,天气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炎热,靠得太近还是有些热过头了,再说他也不太喜欢这种姿态的云叶。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也听到云叶的事情,知道他为了救自己,这段日子居然都在学习,要知道以前的云叶连练武都不太勤奋,如今却耐着性子跟一群老学究待在一块,以云叶的性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星门知识可不止是救你有用,我这二十天的学习也不是全无兴趣的。”云叶看起来竟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
“关乎我身家性命的事情,不认真学习不行,我可不想下次还有人用坠星箭对准我。”云叶眼中隐隐的有些愤怒:“不过你既然回来了,我压力少了一些,太学院我还是要去的,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看不出来云叶居然有如此好学的一面,萧若佩都有些对这个浪荡子改观了,陈玉也笑着解释道:“云叶最近的确十分刻苦。”
“再说星门知识未必不能化作身体力量。”云叶神秘兮兮地笑着说道:“随我
过来,我给你展示一下昨晚刚刚领悟的能力,要不是弄这个,我今天也不会睡到这么晚起床。”
每次见到云叶,萧若佩都有种新鲜感,除了第一次初始,第二次见面,云叶就能引动云州气韵融于武技之中了,还有了星灵的身份,并且十分简单就学会了通脉劲,到了耀日城之后,更是能发觉到那丛竹子的不凡之处,连莫青城生活在耀日城二十年都没有察觉到。
想不到自己身化星辰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发现原本浪荡的云叶居然有心思学习,并且学有所成?
难道这就是天才的世界?
连陈玉都忍不住好奇心,先将事情放下,跟着几人一起出来。
云叶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除了萧若佩之外,都是少女和小孩,无奈之下,他只能指着萧若佩勾勾手指:“来!你来做云少侠的对手。”
又敢挑战自己?萧若佩如今可是脉通一界的人,别说用全力,就只通上脚下苍山地脉,云叶都对他无可奈何了。
不过见云叶信心十足的样子,萧若佩也没有犹豫,他打算只用自身的力气试一下云叶所学,反正以云叶没有入意的身手,也不会对他带来多少伤害。
两人站在陈家大堂之前的广场上,隔着丈许距离,以武者的速度,这点距离瞬息即至,云叶却不急着进攻,他先是得意的笑着,手脚不安分地摆动跳跃,看起来充满斗志。
只见他站在原地,伸出拳头喊了一声:“吸引!”萧若佩浑身不由自主地朝着云叶撞去,只一瞬间,拳头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并不是通脉劲!萧若佩为了防止自己力量太大,一般都会截断自身周围的脉,云叶的通脉劲也不可能渗透到他身上!
萧若佩来不及思考云叶到底动用了什么力量,赶紧伸手挡住云叶的拳头,脚下干脆利落地弹腿飞踢。
云叶不慌不忙,两手一张,萧若佩的身躯又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推着远离了云叶,那一腿自然落空了。
“推拒!”云叶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说出了第二种力量的名字 。
“哈哈哈,就连萧若佩也无法抗拒这种力量,我已经差不多天下无敌了!”看见自己的想法奏效,云叶十分狂妄的大小起来。
这家伙,该说他是天才吗?萧若佩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刚才两种力量,他对那种力量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想起云叶最近做的事情,萧若佩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好奇问道:“是星辰之力吗?”他在用通脉劲控制星辰移动的时候,发现星辰之间与星辰之间有着互相抗拒的力量,他不能将星辰之间的距离拉近。
强行改变他能够做得到,但是那样就会破坏星辰之间的平衡。
那种力量跟刚才云叶推拒自己的力道十分相似。
云叶十分兴奋的回答道:“这便是我自己发现的力量!我将之命名为星力道!从此以后,走上这条道路的人都要尊称我为祖师爷!区区入意算得了什么?哈哈哈~”说着他又忍不住得意的仰头大笑起来,态度十分嚣张狂妄。
“星辰之力本来就存在,并非是你首创的。”萧若佩不得不提醒他:“天上星辰之间都是同样的力量。”
“作为人使用这种力量我是第一个,那我就是祖师爷了。”云叶满不在乎摆着手:“萧若佩,你也算是通脉劲的祖师爷,咱俩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注定流芳百世,区区莫青城,不值一提。”看他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萧若佩也怕打击到他的兴趣,没有继续说他,只是笑道:“我之前还有很多明裔懂得通脉截脉,妄水城主也是早已经通水脉了,开山之人,还轮不到我身上。”
“那你也不值一提!”云叶摆出一副得意模样:“将来百年之后,你可以作为我的兄弟一起被记录在史书上面,以后的学生学到我的传记时候,也会同时看到你的,不用担心。”
看他那嚣张的模样,萧若佩都不好意思提醒他,这两种能力根本没有什么大用处,敌人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一样可以打到他云叶,云叶将对手推开,自己也就打不到对方了,胜负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云叶的得意维持了很久,直到吃完早饭出门去长生阁的时候,那眼睛都还在看着天上,脚下提到几次东西,疼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眼睛依然没有收回来。
“好想打他哦。”跟在后面的苏流穗悄悄和萧若佩说出心里话。
萧若佩却想起木灵天光的话。
世上出现道,跟着就会出现合道者,那些合道者会化作星辰,稳固天地同时限制天地。
所有后来人都被前人限制,但是这种星辰之力,是前辈们融合了道之后统一的力量,在星辰之间沛然充塞,这种道共同存在的力量,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超越法道,有别于武道的出路,整个逍遥界之中,还有无数人正在寻找着破开限制的方法,这样的人类,又怎么会区区天地所限制?
他摇头笑道:“我也想打他。”
第三百零七章 兵院之力
云叶的星辰之力很有意思,萧若佩路上仔细回想起来,那引力和推拒力都不像是云叶自身发出的力道,倒像是改变了某种力的方向,他不是被云叶拉扯过去,反而是在往云叶身边掉落。
简单的来说,云叶使用吸引的时候,他本人就像是地面,萧若佩自然不由自主地朝他掉落,当他抗拒的时候,他那里又变作了天空,萧若佩自然往后坠落。
这种方向感的交错,可以用通脉劲来应对,武者的身体素质也能很轻易的调整自身状态适应变化,总之就如今云叶的所掌握的层次来看,星力之道的威能并不大。
路上问起这事的时候,云叶却丝毫不担心,他表示星力道还有很大的潜力,天上三十六万星辰悬于高空,全赖此力,云叶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那武道呢?”想起木灵天光和萧河的对话,武道其真实意义为开拓之道,云叶不要一头扎进死胡同,还将退路给堵上才好。
“融入武道之中。”云叶回答的很干脆,“入意本就是借用天地之力,星力也属于其中一种,武者入意不解其中道理,凌帅师傅在这里,他都不能说明白为什么白羽剑意可以消磨灵魂,我的星力道却修行有路,后世不能入意的武者,都可以通过修行星力道,得到不弱于入意武者的力量。”
又是一条被限制的道,萧若佩听到这里就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星力道虽然可以与武道融合,帮助一个人达到入意武者的程度,但是其上限也已经被固定,云叶就是限制星力道的人,一旦他合道,后世所有星力道修行者,都会被他限制住前路。
但是为何现在却需要星力道出现?
萧若佩十分不解,往昔的可见道,全部随着法修凝星而逐渐稳固,即使孕育出萧河这般强大的时间之灵作为破道之人都没有成功,为何现在却要找到发展一条新的可见道出现?
前行的云叶腰间还挂着那支竹笛,即使离开了土地,笛子依然青翠漂亮,表皮已经被云叶摸得光滑,看起来很得云叶喜爱。
萧若佩心中一紧,云叶果真继承了某种天命,他的改变或许不是出于他自身的心愿,而是被冥冥之中的天命推着他走上了属于他的道路。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萧若佩遇上陈玉,便注定了他会走到现在,而云叶遇上萧若佩,就已经决定了他会踏上星力道。
作为云叶的引路者,同时也是天命之人,萧若佩心中即有对云叶的同病相怜,也有作为推动他走上这条道路的歉意。
“云叶,你知道可见道与不可见道么?”路上他还是问出来这句话。
云叶原本的步子很是嚣张,听到这句话之后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什么东西?”
萧若佩看他那不拘一束的发型,还有脸上似乎在嘲笑着所有人的表情,又记起云叶星灵的身份,他的前身,早就融合了一条可见道,已经做了一任葬道者,就算不说明白,他心理大概还是懂得这条道路的将来。
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上去了,那一头凌乱的发型,根本不是人间的教条可以约束,除非他愿意,都也不能让云叶整理仪容,看似嘲笑他人的表情,有何尝不是嘲笑试图拘禁人类的天地?
这么一想,云叶的形象赫然高大了不少。
“倒真不是什么东西。”萧若佩笑道,看着云叶的尊荣,他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严肃起来。
云叶又回头朝着长生阁的方向走去:“我会找到自己的道。”
天屏山上,昕言曾经说过这句话,如今看来他所说的并非毫无根据,昕言在那个时候,已经看见了云叶与天地的连接。
这不是他萧若佩一人可以改变的。
韩娥听见却是闹着显摆自己学问,嘲笑云叶根本不知道,还想当场指点云叶一番,谁知云叶居然充耳不闻,气得韩娥龇牙咧嘴,恨不得咬一口他。
五人行到长生阁时候,开阁已经过了许久,研究星图变化的学者们早已经登楼,却正好遇上行步匆匆的卢平先生。
萧若佩认得他太学试的主考官,卢平也因为近来的事情对萧若佩的印象深刻了许多,说起来两人见面不多,如今却都是一眼就看见对方,倒像是十分熟络的朋友一般了。
“卢先生。”萧若佩首先行礼。
卢平和不客套,他急忙上来:“我听说你回来了,这才着急过来,你在天上所见,能否与我详尽说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有人解决了星辰之变。”萧若佩自然不想把这件事让太多人知晓,再说卢平作为太学院先生,却也不精于星门知识,若是将担子压到他的身上,也许会顺着他的关系,落在那些作为逍遥界栋梁的学子们的肩膀上面。
那些人还不太能承担得起这些担子。
“我说的是背后的那些。”卢平昨晚虽然睡得安心,但是却是真的将自己的推测记在心里,看着周围的姑娘们,他没有当面说
出来只是示意云叶先进长生阁内:“你和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看着云叶韩娥离开之后,卢平拉着萧若佩就要走。
“我们也去。”苏流穗也拉起萧念竹的手便要跟来。
见卢平面有难色,萧若佩笑道:“没什么大不了,我跟着卢先生去一趟就可以了,你们在长生阁内随便看看,我过会就回来。”
萧若佩开口,少女们也只能听从进了长生阁。
卢平则拉着萧若佩朝太学院走去,不得不说长生阁和太学院的规模确实大,大到两人到了太学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卢平走很急,看样子没有请萧若佩吃午饭的打算。
路上行人也有许多,进了太学院之后,学生见到他都点头行礼,卢平心中急躁,也只能一一回应,没有了给萧若佩解释的时间。
一直到太学院一个偏僻的角落,前面是一座刚刚装修的庭院,墙色还显现新涂的朱红,墙上的青瓦上,连积灰都不曾出现多少,更别说老旧之后那种黑苔覆盖。
长着树枝伸出墙外老樟树,乘着夏风舒展枝叶,经过绵长春季的浸润,有有了充足的阳光,老樟树也有了一树浓绿叶片。
走进庭院之后,樟树的清香弥漫院中,这间院子的石板木柱全都是在近期之中换过,即使是在太学院角落之中,却也不显得那么凄凉。
院子不大,进入院中之后,萧若佩才知道这间新院的用处。
柴房,樟树下坐着一个劈柴的年轻人,萧若佩还认识,是来自耀日城的江无浪。
记得莫青城曾经在天屏山上吩咐他替洛月轩照顾一下老先生,莫非就是这里?
卢平一路上没有有去其他地方的打算,而是直来直往,目的便是此地,那位老先生又是教出洛月轩的人,看来住在柴房里的老先生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
太学院已经奢华到劈柴都要用拥有救世之才的人了吗?
“徐先生,卢平请见。”卢平没有进屋,而是在门外朝着屋里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值得让文首行此大礼的人,这逍遥界里没有几个,萧若佩对屋里人的身份更加好奇,却也不敢太过冒犯,学着卢平执礼等候。
“见我就见我,整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快进屋坐下。”屋里出来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他乐呵呵地伸手扶起卢平,顺便看了一眼身边的萧若佩,眼睛顿时犀利了几分:“这位没有猜错便是剑御天光的萧若佩吧?”
“老先生认得我?”
“萧玉侠!”一边的江无浪见到他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小斧头就走了过来。
看到他萧若佩明白过来,感情是他跟老人说起过。
徐老先生呵呵笑着带人进屋,吩咐了一声江无浪沏茶待客,三人便在屋内坐下。
屋里看起来也经过一番修整,虽然没有动过太多家具,但是周围的新鲜气息是无法掩饰的,还有三人坐着的桌椅,更是特意做旧的,外表看不出价值,坐下去却意外的舒适,让萧若佩感觉到不凡,通脉劲探入之后,发现果然不是一般木料,他顿时对眼前的老人另眼相看。
人不可貌相,这老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翁呢!怎么却在太学院劈柴?
“无浪给我改善了一下房子,住起来舒服不少,卢平你那里条件大概没有这里好咯。”老人笑着端出了瓜果。
时入夏季,正事瓜果丰茂的时节,老人拿出来的却十分的新鲜,看样子是自己种出来的。
卢平笑着说道:“徐先生,以后那片院子,可能不能给你种果蔬了。”
老人听到这话,眼睛一蹬:“那是兵院的土!”
看起来老人是误会了,卢平连忙解释道:“并非是太学院要收回,而是它应该有用处了,以后…不,就这几天,我会向人皇殿提出复苏兵院的申请,到时候那片土地会重新用来训练兵院学子。”
老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由自主地倾过头来:“你说啥?我老人家耳朵不太方便,刚才好像听到你有重建兵院的打算?”
“是重建兵院。”卢平伸手拿起一个粉嫩的桃子说道:“它有比种果蔬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老人先是疑惑,而后又是激动,随后却恢复冷静,最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愤怒,他一把夺过卢平即将送进嘴里的桃子,放回果篮里面,对端着茶出来的江无浪说道:“送客!”
“徐先生!”卢平赶紧站起来:“我知道兵院如今现状有我太学院的责任,但是现在的确到了需要兵院的时候。”
“要我兵院做什么?难道你卢平还想做张直第二,那我兵院来展示你的手腕?”老人已经气得面红耳赤,那稀疏的头顶上,一根根毛发都将要竖直起来。
“学生绝无此意。”卢平走上前去:“逍遥界已经面临大难,不出两天,人类就会遇上大敌,武者虽然能挡的一时,但
是武者散漫,未必能够护人类周全,学生思来想去,唯有兵院能救逍遥界!”
江无浪从小在耀日城长大,与土血灵的战斗也进行了不少次,洛月轩进入耀日城之时,他才十来岁,并没有亲身体会过土血灵的凶恶,但是在老人口中,他也明白有洛月轩与没有区别是多大,洛月轩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成为城主的左膀右臂,不是因为他的武力,而是他在对付土血灵时候起到的作用,有了洛月轩,耀日城获胜的机会大大增加,耀日城众的存活率更是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江无浪记得自己小时候,城里街道上时常都能见到送殡时候洒落的纸钱,白花花的一片落在地上,那份凄凉至少占据了他一半童年记忆,知道自己长大之后说不定某一天也会迎来同样的结局,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待他长大亲身参与到与土血灵的作战之后,却发现有了洛月轩的领队,大多数情况都能顺利将土血灵压制在血灵密洞之中。
耀日城不缺顶尖武力,每一任耀日城主,都是以一敌百的人,洛月轩初入耀日城的时候,连入意武者都不是,这种力量在耀日城主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但是他对耀日城的重要程度,已经不弱于城主,甚至在某些方面上,比城主更加重要。
兵院的学问,便是洛月轩在耀日城得到重用的原因,他进入耀日城之后,根据武者体质和所学武技,划分出了不同职能,有人安排到哨站监视血灵密洞的动静,有人负责防止土血灵的突袭,有人负责杀伐,自他而起,耀日城的武者不再是用性命与土血灵以血还血,而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彻底的对血灵密洞形成了压制局面。
耀日城还有过猜测,如果不是洛月轩出现,血灵密洞还不一定会派出昔日的耀日城主昕言。
若是逍遥界面临耀日城一样的情形,没有洛月轩的帮助说不定就会和曾经的耀日城一般。
江无浪不想整个逍遥界都飘满殡葬用的纸钱。
他放下茶朝老人跪下磕头:“老师,我愿做你的学生,学习兵院知识。”
徐老伯一直都有收徒的意向,洛月轩走后,兵院就真的是断了代,老人对洛月轩派来的江无浪,本来就有教兵院知识给他的想法,所以才用血筋刀来试探他,结果不管他还是杜昊云叶,都选择了用武力来拔刀,都不像是有资质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他的话?”老人指着卢平说道:“要知道兵院落得如今境地,文道便是罪魁祸首,他卢平便是当今文首,要不是以前他和月轩走得近,我这里连给他的座位都没,还想借用我兵院之力?”
“张直并没有说过兵院无用的话,他只说现在的逍遥界用不上兵院这么快的刀。”卢平垂头解释:“现在是需要握起快刀的时候了。”
“你卢平要对付的人是谁?”老人回头看他:“除了攻讦你不著文章没有实才的那批文人,我可没有看见值得你动手的对象。”
“蜃界!”卢平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十分强硬。
老人没有了离开的意思,他端着果篮放回桌子上,扶起了江无浪,这才坐下来说道:“我要听听你这个张直第二能说出什么话来,如果连我都骗不过,也就别想要兵院为你所用了。”
“我要做的是卢平,而非张直。”卢平见老人终于肯听他解释,这才放下心来:“为了向先生证明我的话,我请了萧韶风过来,以他所见,必能让先生知晓事情厉害。”
萧若佩听他们谈话,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一切都是源于他留给长生阁的信息,蜃界与源界冲撞,才让卢平如此紧张。
难怪要带自己过来了,萧若佩知晓蜃界之事属实,他也必须为此做足准备,若是老人对此有所帮助,那就是萧若佩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了。
他先是纠正了一下卢平的话:“并非两天,而是五万天,这个时间段里,蜃界都可能出现。”
两人先是互相补充着蜃界的资料,卢平讲得条理清楚一些,萧若佩讲述则更加深入,通过卢平的解释,两人才总算知道的蜃界的来历和即将与源界靠近的事。
江无浪以为自己经历过血灵密洞的洗礼,已经不会觉得世上有其他事情能够让他惊讶了,但是蜃界的存在,彻底吓住了他。
老人也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重世界的存在,即使他但这般年纪,依旧是沉思了好一会,良久才抬起头来,半信半疑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萧若佩点头:“如果不是如今星辰的隔绝,蜃界两天之后就会降临,即使用星辰缓冲,也会对源界造成冲击,至少…一州之地,会受到牵连,损失不可计算。”
“将蜃界侵入的地点放到海洋上呢?”江无浪问道。
虽然有天境屏障隔绝,但是海洋的大小也超过了一州之地。
卢平摇头道:“至少半数逍遥界受灾,中州地势平阔,没有高山阻挡海水倒灌,只怕是片瓦不存。”
第三百零百章 身死魂在
明州万年隔绝,少了人类的干涉,明裔始终没有发展出外界人类的繁华盛世,这便是通过竞争得来的结局。
直到明州开拓之后,明裔才逐渐融入到人类之中,这个过程十分迅速,明裔本身不是野蛮之人,他们懂得学习以及接受更适合自身发展需求的知识。
江无浪也极为聪慧,他没有直接劝解老人立即打开兵院大门广收门徒,而是选择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让老人传授他兵院知识。
他也算是洛月轩的学生,对徐老行大礼并没有出格,老人既然能接受他的大礼,教他也顺理成章。
江无浪从小在耀日城长大,虽然没能学习太多知识,求生的方法却是炉火纯青,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避重就轻减少损伤,是明裔千百年来用无数生命总结出来的求生之道。
旧天道的一滴血,给明州留下了物竞天择的残酷竞争环境,适者生存法则发展万年之后,明裔身上的所有知识都只是为了活着而传承。
卢平的话语激活了他求生的预感,老人便是求生的方向所在,所以当场就要拜师。
这一跪,老人道不好摆脸色了,他是兵院传人不假,对问道的怨恨也真,但是始终他也逃不开人类的身份,在危及人类的灾祸里面,无法独善其身。
但是他身上同样流传着兵院的血和恨,文道对兵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也是老人不能轻易解开的心结,江无浪给了他一个顺脚的坡,老人当然借坡就下。
这种打开僵局的思路,居然与陈玉给萧若佩指点解开凌先生心结的方法如出一辙。
既然老人没有拒绝,他便确认了兵院弟子的身份,只不过这样子回去…恐怕自己就与洛月轩同辈相称了,连莫青城这个耀日城主,都要叫他一声小师叔。
好像感觉还挺不错?
江无浪在一边听卢平和萧若佩的讲解之后,虽然为萧若佩那种可以操纵星辰的力量折服,按照两人的口述,他发现了萧若佩可以通过控制星辰将蜃界与源界接触的地点改变,于是突发奇想准备将接触点放到海中,那样即使蚀影可以进入源界,也要跨过长长的海洋,迎接准备充分的人类。
不料这个计划当场就被卢平推翻了。
中州作为逍遥界粮仓,一旦被海水冲刷,人类不用蚀影攻击,自己就先乱起来。
“何况我们并不需要有利地势,千星连城计划会创造出最适合我们的战场。”卢平从自己怀里掏出图纸,这是他一早上起来根据昨夜的思考画下的图纸,他记下了萧若佩在星图之中的展示,当时萧若佩的想法是借用星辰缓冲蜃界的冲击。
卢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萧若佩拱手道:“还要萧韶风出力示范一下星辰接引蜃界的过程。”
萧若佩没有推辞,他看老人房间有副棋子,便使用通脉劲取了过来,棋子在他通脉劲的控制之下,散开成漏斗状缓缓旋转。
“每一个棋子便代表一颗星辰,如果蜃界冲过来,我会利用通脉劲控制星辰,借助星辰的缓冲,将蜃界的冲击缓解到最小。”以星辰旋转的趋势,最后蜃界与源界相连的地方也就是差不多一座山峰。
如果控制得当,就能将战事压缩到一镇之地,就算蜃界借着冲撞的力道侵入源界之内,一时间也不会突破一州,只要能够控制得住,对人类便是好消息。
“这些星辰便是最好的城墙,可以将平铺的战场变成竖直,即使是两界相撞,对于源界来说依然是可以承受的灾难。”卢平指着萧若佩模拟的星辰说道。
老人一开始还因为萧若佩的手段而震撼,作为兵院传人,他自然懂得生克之道,却一时之间想不到克制这种能力的方法。
后来卢平讲到平面战场变作垂直战场的变化上,他才醒悟过来,盯着卢平问道:“你偷学我兵院知识?”
“文人的事情,能叫偷吗?我只是在学习博课的时候研究了一下兵院而已。”卢平颇有些厚颜无耻。
老人气得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一百多年过去,你们文人的脸皮还是那么厚,整个兵院撞上去,也只落得个支离破碎的下场,我看你卢平用脸皮就能接住蜃界了!”
“徐老先生过誉,卢平本事心知肚明,还是差那么一丝。”卢平居然恬不知耻的承认了文人脸皮厚的说法!
“那我便答应你,给你最后差的那一丝吧。”老人最后还是应承了卢平的请求。
眼见卢平将要露出的喜色,老人又问道:“刚才若佩所说的,需要五万天之后蜃界才会降临,我兵院传承留到那个时候自然不难,但是你能确保在一百几十年之后,还能有人和你一样掌控星辰吗?”
卢平这才知道自己来的时候错算了一着!
昨晚星图展示与蜃界接触的时间,就在两天之后,长生阁上见到事情的诸位才会显得紧张,这一下子多出五万天的缓冲,他
才想到眼前这一批人,没有一个能够活到那么久的!
“这…”
“该要用上通脉劲的时候,天地间自会将这种力量传授给人类,我不过是刚好处于这一代,莫名其妙就掌握通脉劲而已,我想到时候自然有接替者出现的,这一点不必担心。”
苍圣的安排至今萧若佩都没有看清,比如他出门第一个遇上的怪事,苍圣亲自送剑庆祝凌武音出世,到现在都还没有端倪显示凌武音的命运。
五万天之后的源界上,下一个掌握通脉劲的人也该出现了。
但是老人却不这么想,他敲着桌子沉思了一会问道:“萧若佩,你能主动牵引星辰将蜃界引入吗?”
三人闻言皆惊,蜃界冲撞的事情哪个人都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这老头居然还想主动牵引一个世界下来?
萧若佩望着老人点了点头,却见不知何时,老人眼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一辈子被这小小院落囚禁的汹涌澎拜,在他耄耋之年蓬勃而出,宣泄的冲劲,居然隐隐盖过了在场少青中三个阶段的男人气势。
“主动引他下来,兵院做好准备,便是蜃界与源界相连的时候,这需要一批兵院学生成长起来,真实的战斗才是最好的训练场,主动的进攻远比被动防守更容易取得胜机,现在主动权抓在我们手中,我们就要好好把握才是。”
“再说我们现在一切计划,都是从现有的资源开始的安排,时间久远就会生变,与其将希望放在遥远不可预知的将来,还不如主动一些,在情况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彻底将之化作优势!”
“时间,便定在二十年之内,那时你卢平还没老死,大概还可以主持大事,若佩和无浪也到了能担得起重任的年纪,我或许还能躺在床上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还有凌家剑胎,到了那个年纪,也应该发挥出她的光芒,武灵天光照耀之下的武者,也该找到属于武者的荣耀了。”老人指着棋子:“我便在这二十年间教出数批兵院学生,只是这一次,卢平你用完兵院这把刀之后,决不能再使之蒙尘,否则我不会再传学生‘屠敌’术,只传‘拒敌’术,就算拖着源界不放,我也希望看到兵院延续下去。”
“徐老头别乱来,这可是关乎人类存亡之事,我一人之口,说出来的话也不足以取信于你啊。”卢平连声拒绝,他哪里敢承受这种担子?
“拒敌术已经够用了,到时候你口中的蚀影与人类会形成平衡局面,兵院就会一直存在,甚至发展成为兵家,传做兵道也不是没有希望,我用兵院的将来,换你一个承诺,这都做不到?”老人却没有丝毫松口。
“逍遥界…用不上兵院这么快的刀,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卢平看着老人态度强硬,他也慎重起来。
“张直说的话,这把刀没有对手的时候,就会将握刀之人切割成两半,互为对手,只有兵院的锋芒,能够与兵院对抗。”
“我记得。”老人点头:“刀藏鞘中,张直以为锋芒也会保存下来,可惜这百年之后,到我手里,兵院只能劈劈柴,可能到了下一代,连柴都劈不开了,那样的兵院还有什么用处?”
“我只想要一个将来,哪怕是不能实现,你卢平随口答应一句,就算是骗我,让我安心入土,能笑着去见我的恩师,这都做不到?”
卢平看着老人,刚才的意气风发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兵院剩下的一点火光,支持下来到现在已经是灯枯油尽的状态,别说支持的二十年之后,哪怕是传下兵院学识,都可能会耗尽老人最后一点的生命力。
他只要点点头,便能让老人安心而且尽力的指导学生。
卢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人类战胜蚀影的时候,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兵院,还有没有人可以压制得住。
但是脖子却像是固定了一样,卢平的头最后还是没有点下来:“我无法确定后代是否需要兵院,又是否会憎恨兵院,但是我个人的意向,是不希望兵院成为一种主流,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都是这样的臭脾气!”老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就看我们的学生各自本事!我就不信兵院放开了手脚,还砍不死几个读死书的书呆子!”
“那你可要尽力指点他们学会兵院所有知识才行,我教导学生想来是不会藏私的。”卢平见老人松口,得了便宜的他还想要更进一步。
“我那是为了兵院,为了逍遥界,你以为凭你文首的面子,值得我答应这件事吗?”老人明明是被卢平劝服的,嘴上却不肯认输,论起耍嘴皮子功夫,是个兵院也未必是一个文院的对手。
毕竟文院第一课就是辩。
老人说动之后,卢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向上提交兵院招生的申请,而后招收学生,挑选合适人才,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说动人皇殿开放兵院,还需要萧若佩亲自作证,并拿出蜃界接
近的确实证据展示,才能更快让人皇殿重视,换句话说,便是要萧若佩亲见人皇!
以他天光的身份,见人皇倒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萧若佩心里还没有转换过来啊!两年前获得长生学士,他没有当一回事,老老实实的在家做了韶风令,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而后令他名声鹊起的玉名侠,也就是在几个月前的事情,木灵天光之职是暂时继承,他个人的心理,还觉得自己是个青松镇的小人物。
要亲自去见人皇?听到卢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流霞郡御那股威势都已经令他有些承受不住,身为被苍山承认的人皇,气度绝对不是一个郡御可比。
苍圣当初出现,没有丝毫展示天道威仪,萧若佩只是猜到他的身份,都吓得不能动,人皇要亲自见他,这可不是以前萧若佩能够想象得到的场面。
“会不会太过严重了一些?”萧若佩有些惴惴不安。
卢平笑着说道:“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天上群星还能比人皇气势小半分?别担心,人皇名声传得再大,到底就是一个人而已,大概要几天时间,你准备一下,见了人皇之后,你最好也学习一些兵院知识,以便配合兵院学生掌握千星连城。”
“这的确很重要。”老人接着说道:“如果有你的帮助,多了一层灵活应变的城墙,兵院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最少倍增,逍遥界能够活下来的人,至少也多一半。”
“见人皇也不要紧,这几天我传你兵胆,学好了别说见上一面,有必要的时候就算当场掏刀子捅人皇一刀也不会有丝毫胆怯。”
老人的话引得卢平怒瞪:“这可是我文道的人,你别教坏了!”
萧若佩是打死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拿刀子捅人皇这件事情的,他摇头笑道:“卢先生尽管放心。”
“放心!这小子能用天光剑砍昕言,骨子里就有胆气,我兵院就喜欢这种人,绝对不会教坏的,你先去做你的事,我也要借他的力气,来帮我整理一下兵院,别等你招学生进来,我这里还是个柴房的样子。”老人补上一句让卢平更加担忧的话。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中,卢平离开了兵院,他觉得有必要加快动作,将萧若佩尽快从兵院带走,如果被兵院掌握了萧若佩的能力,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萧若佩倒是不怕,区区兵院而已,他可是见过苍圣的人,还能被一个老头子难倒?
“既然要学兵院知识,江无浪,我给你一个任务,带上他一起去,完成之后我们才开始正式的教学,如果完不成,你们就得和其他学生一样,等到兵院开院的时候通过招生考试进来,我才愿意收你做兵院弟子。”
这两个一个本来就是借个梯子给老人下台的,一个更是没有学习兵院知识的心思,老人却好似觉得兵院知识了不起一般,两人是求着进他门下。
一个被砸断过骨头,掐灭了气,血筋还被抽走,仅剩下一堆肉瘫在地上的兵院,还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这具肉躯没有死去?
魂!
魂不死,兵院就永远存在!
老人有资格骄傲,他将兵院最后一口气留到了现在,迎来了兵院复苏的时候,哪怕卢平没有答应今后不再用刀鞘封印兵院,但是至少现在,兵院是时候向逍遥界,向对手展示一下百年前连张直都为之恐惧的锋芒了!
“我要你们去人皇城那个刚刚成立的皇宗,踢馆!”老人将他的任务说了出来。
两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一个剑御天光,一个身怀坠星箭势,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寻常武者玩弄于掌心之间,去踢馆?
怕不是要八大宗门一起上才够他们两个打!
刚刚赶回皇宗的皇玉天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他疑惑地抬头看看天上,夏日正午的骄阳差点没把源界变成一个蒸笼。
就这天气,他怎么感到丝丝寒意呢?莫非?
想到这里,他唤来一个心腹:“去帮我查一下李鲤的家乡在哪里。”
作为皇院在武道之上的主导者,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太学兵院之内。
老人取出两把木刀:“不能用你们两个身上的特殊能力,只能用肉身力量,凭这两把木刀,什么时候让他们向兵院认输,什么时候就可以开始学习。”
兵院的仇人,除了张直以及代表张直一脉的文道之外,还有对兵院始乱终弃的御院,如今的皇院。
要报仇当然是现下,既然皇院冒出头来准备承受张直留下的毒打,兵院不趁势上去敲两棒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仅是现在,以后兵院实战的时候,也该找皇宗配合一下才是。
兵院的报复心会不会也在张直的计算之中?自己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张直埋下的暗针?
老人不介意,反正自己觉得爽,就没有必要去计较太多。
第三百零九章 木刀兵势
无缘无故要萧若佩去砍人,他肯定不会做的,何况过几天他就要去见界御皇帝,而且武者之间的打斗,在他个人心里,其实与街边混混打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非要到了动手的地步,他是绝对不想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
在人皇城留下打架斗殴的案底又去见人皇算是什么回事?藐视逍遥界律法吗?
而且老人让他们去找皇院麻烦的动机就不太纯,他可不想成为老人手里的木刀。
他放下木刀道:“我还是旁听好了,想必见人皇,我觉得打架更难对付一些。”
“什么叫打架!”老人不满地吹着胡子:“我这是锻炼你们的胆气!虽千万人,我手中只要有把木刀,也敢于面对的勇气。”
“与太学院其他院一样,兵院也开了四课,分作豪,烈,拒,屠!若果连以弱对强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连第一课豪都无法入门,别说学后面三课了。”老人一一竖起手指,将兵院知识先给两人透了一些底出来。
“洛月轩学到了拒,屠之一课…”老人自嘲笑道:“我本身都没有学会,得看看这次招进来的学生。”
“先生都没有学会?”江无浪感到奇怪,按照太学院其他六门学识看来,一个学生大概只要四年的学习,就能掌握最少一课知识,之后为逍遥界所用,兵院单传,徐老伯一辈子都待在兵院之内,到现在都没有学全兵院学问?
老人鼻子哼了一声:“你以为兵院的学问,是其他六院一样吗?要是这么简单,张直当初也不会对兵院出手了。”
“不仅是我,历任兵院传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学会‘屠’术,若你问世间有谁才能彻底掌握这门兵院最深的学问的,我所知的仅有一人,张直。”
老人口中说出惊人之语:“我们所传也仅是屠术的皮毛,只有表象,具体内蕴则由学习的人自行领会,一旦有人学会了这一门学问,兵院将不再需要旁人的指引,自身就可以掌控自身这一把利刃,到时候将不再需要屈居于太学院之下,和皇院一样,自成一家。”
“真有这么厉害,也不会被张直压制百年了。”江无浪仔细的看着手中木刀,看样子在考虑怎么凭着一把木刀面对百人。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张直针对百年。”老人有些感慨:“可惜张直不曾进入兵院,要不然百年前我们就该兴盛至今了。”
老人可能是看见兵院兴盛的将来,言语之间十分激动,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萧若佩看到老人深神色,不禁有些担忧。
他已经看到了当年张直所见,蜃界的事情对逍遥界里的任何人都是一场大难,兵院居然只见到自身崛起,而忽略这背后是生灵涂炭。
如果有能力,萧若佩真的一点都不希望蜃界与源界发生冲撞,即使有他预警,可以选择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清空之后将蜃界与源界的连接固定,把一次冲撞的力量慢慢化解,但是两界之中的生灵注定了水火不容,一旦连接之后,厮杀起来,那便是尸山血海。
逍遥界里的人从来都没有多余的性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之上。
江无浪则没有这么多顾虑,他从小见得多这些事情,在他眼里蜃界入口,不过是一个血灵密洞的翻版,血灵密洞需要耀日城堵住,千星连城则要所有人类尽力看守,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明裔的血可以流,其他人类的血却流不得?
他笑着道:“我倒要听听这屠术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见他初生牛犊的气势,也是喜欢:“倒不是不能听,兵院不像别的学问讲究循序渐进,我可以用屠术的开课诗给你概括一下屠术。”
老人说着整肃脸色,慢慢说出:“杀一是为罪,屠万可称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他说出这首短诗之后,院中寂静无声,老人也不显气势,但是听诗的萧若佩和江无浪却背脊发凉。
这是何等口气!
萧若佩想要开口骂,他愤怒起来敢骂天下武道,却对一个垂暮老人口中狂言束手无策。
冷汗津津,已湿透了底衫,可是萧若佩依旧可不能言。
仅是听到几个字而已!
直到老人笑着放开了气势,他面对的两人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从我所知史书上看遍千年之间,有胆子屠九百万的人,唯有张直一个,事到如今,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也差不多这个数了。”
萧若佩不敢相信百年前那个扭转逍遥界大局的能臣,会有这么凶恶的心思。
看萧若佩不相信的样子,老人一一数着说道:“我兵院当年虽然不多人,却也有数百学子,这些人全部因为张直郁郁而终,导致我兵院百年破落,前人心血全部因他一人付之一空,皇院不敢冒头,人皇殿上到如今都没人敢大声骂他,这些断了骨气和丢了志向的人,与死有何分别?他不屠性命,却屠了逍遥界百年时间,与杀人相比,他的罪孽更
加深重,要不然你当他为何不做界御皇帝?他敢上苍山,等得绝不是人望加身,是天上雷霆!我要是苍圣,一早就劈死他这个祸害!”
兵院对张直的恨意由此可见,即使张直已经死了百年,这份恨意流传到现在,依然让老人恨不得将张直挫骨扬灰。
萧若佩吐气将老人刚才积压在自己心中的威势散去,他摇头道:“先人之事,有先人决定,我们这些活在他们余荫之下生存的后人,不能太过肆意批判,老先生,若佩还有事,今日便先告辞,等今后有机会,再向老先生请教。”
说完他将木刀推回老人身前,听过刚才老人的话之后,他已经觉得见界御势在必行了,不只是蜃界,还有兵院。
虽然做不到张直那样,但是至少他要用自己的力气,事成之后将兵院压制下来。
兵院的锋芒,绝不允许太过锐利!
看见萧若佩离开,老人也不出意外,他将木刀递给江无浪道:“你可以带杜昊一起去,如果他不愿意,便一人持双刀,总之我兵院就算断了传承,也不会传给一个胆小鼠辈。”
江无浪想了一下,便持刀抱拳离去。
老人既然让他去找杜昊,显然是给他找好了后路,杜昊的身躯经过坠星箭从小淬炼,光凭自身的坚韧,就可以让入意武者吃不消。
皇宗作为皇院摆在明面上的势力,自然不会任人踩踏,除了皇玉天之外,其中还应该有其他的入意武者,以皇院的隐秘,那些入意武者除了明面里的皇玉天,估计全部都没有在武盟留名,他在人皇城人生地不熟,肯定找不到太多的资料,还不如直接找上门去。
反正老人要测试的只是胆气,并非武力,他在耀日城里见惯了生死,外面这些武者,未必人人手里沾血,他可不会害怕。
杜昊来到太学院为了长进见识,这些日子都混在文院的藏书阁中,他倒是认识字,却看不懂他过深奥的文章,只找了一些白话本传记故事来看,但也看得进去,这些日子长了不少见识。
太学院生对他占据一个珍贵座位的行为当然不喜,但是他走坐在那里,别人想请他走,他也充耳不闻,赶也赶不动,别人嫌弃,他就坐到地板上,要是还不肯,他就红着脸躲在角落里,但是想叫他出去,绝无可能,他那经过坠星箭锤炼的身躯,十个八个壮汉都抬不动,何况太学院里这群文弱学子?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将一个人弄出去兴师动众打乱藏书阁的安静吧?
再说杜昊也没有妨碍别人,后来太学院也就随他留下了,还有学生因此被先生喝骂,连一个不是太学院生的人都如此刻苦,他们这些享受着太学院资源的学子,还有时间玩耍!
这些太学院生到后来还对杜昊来了兴趣,从高长令问出了杜昊的来历,当知道他是无华城地震灾害的受灾人之后,更是钦佩了几分,还时不时的指点他一些问题。
杜昊在这些日子里,学得东西可不是一直劈柴的江无浪可比的。
短短一个月的书籍陶冶,与太学院生交流,杜昊身上都有了一丝书卷气,江无浪每次见他都觉得这家伙与昨日相比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好在每次杜昊都热情的迎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他一声浪哥,要不然他都怀疑杜昊是不是换了个人了。
“浪哥?这是要去吃饭吗?”杜昊家境不算富裕,一家的闲余时间都浪费在坠星箭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积蓄,当然不可能给他太多盘缠,不过江无浪是个富豪,他不仅包了杜昊生活费用,还觉得老人生活的柴房环境不太好,请人来修葺了一遍。
虽然老人当时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后来见江无浪是真心为他着想,也就没有说明柴房上一草一木就寄托着他的势这件事情。
江无浪有着明裔的大气,也不计较这些,再说杜昊就算很能吃,对他那一袋子扶云明珠的价值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
到现在两人起居用度都还没有用完一颗珠子换来的钱。
“嗯,今天去外面吃,吃完我要去做一件事,小昊也一起去。”江无浪将木刀取一把递给杜昊:“我师公要我去踢馆。”
“老先生为什么要突然你做这种事情?”杜昊觉得奇怪,帮杜昊的忙他当然义不容辞,不说两人的关系,这些日子他也受了许多照顾。
“没什么,他想传我真正本事,就要看看我有几分胆色。”江无浪笑道,他对兵院的学问还是很有兴趣的,就算他资质不好学不到太多,回去耀日城能用得上,就不算白来,好过在柴房里劈柴。
“用木刀测试你的胆子?”杜昊奇怪的看着木刀,他接着问道:“出来之前徐老伯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我路上和你说吧,咱们先出去。”兵院的事情显然不适合大肆宣扬,江无浪没有打算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说。
两人走出了太学院外。
太学院本就处于闹市
,江无浪两人很快找到饭馆,包下了一个偏僻的包厢,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饭馆里面也不多人,江无浪便在用餐之间将兵院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杜昊握着木刀,他始终还是有些怀疑老人的动机:“没理由只给一把木刀还限制你用坠星箭势吧?那不是让你去挨打吗?”
江无浪却满不在乎的大快朵颐,嘴里囫囵说道:“他只要试我的胆子,又不是试我多能打。”
“浪哥你就不怕么?”江无浪见他那坦荡的样子,还以为他心中有数,谁知道居然是完全不将挨打当回事啊!
江无浪抬头反问道:“怕什么?那些人还能不讲道理围殴我一个?”
“不是这个问题。”杜昊抬起木刀沉思:“老伯给你木刀,肯定有其他意义,你要是没找出来,肯定是得不到他真心指导的。”
江无浪停下了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奇怪,之前他还让我带上萧玉侠一起去,但是萧玉侠说了他有事,师公就放他离开,也没有强求。”
“那是觉得萧大哥不适合学习兵院之道,留他无用了。”杜昊点着头,“你现在暂时过了他的第一关,这第二关要不合他心意,你也会被他赶走。”
“读了书,这脑瓜子聪明了不少啊?”江无浪伸手戳着他额头笑道:“再不吃饱,等会没力气才是真的挨打。”
杜昊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吃饭:“浪哥等会听我的吧。”
江无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不如杜昊有悟性,这点他知道,去请杜昊帮忙,便是决定相信这个外面认得兄弟,耀日城能够撑到现在,多亏了诸位城主听从了张照玉这个聪明人的话,他江无浪也不会以为自己能够超越城主们。
有人给他出主意,他就懒得动脑子了。
两人吃饱喝足,杜昊却没有直接去皇宗,而是回到了太学院,请一个字好看的太学院生写了一封信。
具体语句斟酌,两人便请那太学院生做主,尽量说得大气一些。
之后他话钱请人送信过去皇宗。
两个无名之辈的书信,注定到不了皇玉天手中。
杜昊十分肯定这一点,之后他便带着江无浪慢悠悠的逛街。
“你在干什么?”江无浪十分奇怪。
杜昊笑道:“书里那些大人物做事情之前都要找个理由,咱们这么不明不白打上去,理不在我们这边,气势便若上三分了。”
“有气势也不能让皇宗认输啊?”江无浪不明白,难道一封信就可以让自己身手更加厉害了?
“首先浪哥你的心态就不对了。”杜昊皱着眉头:“徐老伯限制了你的坠星箭势,你便觉得自己不是对手,于是放弃了打赢的想法,一开始就是奔着输去的,我说的对不对?”
江无浪点点头,他在中州人微言轻,又不能使用蛮力迫使他人屈服,难道还真的想要凭一己之力去战胜皇宗?
皇宗刚刚冒头,他们身为皇院入世的前锋,断不能在刚成立不久就受人羞辱,江无浪和杜昊两个人又不是什么武道前辈,向他们低头,皇宗在武道的名声就丢光了。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不管江无浪用不用坠星箭势,都不可能迫使皇宗认错,皇玉天才打出名声,他丢不起这个人。
唯有让皇宗找到适当的理由下坡才行。
“浪哥,你要是这么想,那绝对不能得到老伯的承认,不管你是输了回去,还是受伤被人抬回去,徐老伯都不会教你。”杜昊说着望向远处:“你只有让皇宗公开向兵院道歉,才算完成了徐老伯的托付。”
“不是吧?”江无浪惊呼一声:“那怎么可能做得到?”
“老伯既然给你木刀,就没有想要你硬碰的意思。”杜昊收回眼睛:“这世上最不能违逆的就是势,据你所说当年兵院便是逆势而行,才落得如今下场,我们现在要造势,然后顺势而下,我刚才按照正规的比试程序给了皇宗挑战信,但是那封信到不了皇玉天手里,他现在太多事情,没有空处理两位无名小辈的挑战。”
“挑战时间是三天之后,我们便利用这三天,将大势扭转到我们这边。”
“那要怎么做?”江无浪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由得认可。
杜昊伸手:“要钱!”
江无浪愣了一下,他将装着珍珠的钱包拿出来吩咐道:“省着点用。”
杜昊则有些抱歉的对他摇头:“可能省不了。”
当年张直就是凭着钱财打造了一往无前的大势,将整个逍遥界的方向扭转到适合他心意的角度。
如今杜昊虽然不能造出那种改变逍遥界的大势,但也需要不少钱财才能做到。
“风向…在我们这边。”杜昊开始思考,打开钱包看到里面闪烁出耀眼光芒的珍珠之后,他便安心下来:“浪哥,想不到你有这么多钱呢?这下就有保证了。”
第三百一十章 神女有心
老人仍然记得他当初接过师父手中木刀时候的回答。
“这一把普通木头做的刀,常人稍微用力都能折断,你该如何用它来击败一个强大的武者?”
“只要刀的速度够快,那便能杀死任何对手。”
他是这么回答的。
师父摇着头,将他收入兵院。
而后他将这个问题留给了洛月轩,洛月轩的回答是:“我不用刀都能击败对手的时候,就算手里是一根草,都能取胜。”
所以洛月轩走了入意的道路,他本人则因为求快,最后势不能养足,在兵院蹉跎了一辈子。
百年来兵院每一任传人都和他遇上洛月轩时候一样,明知道下面回答问题的人不能接受兵院传承,也无力将兵院发扬光大,却必须收下。
兵院别无选择,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但是这次,兵院可以选择,他没有继续用问题去考验传承者,而是要他们实际上做到用木刀击败武者。
能够握起木刀面对强者,就是有胆气,若是能以弱胜强,就是有有谋略,这才是学习兵院知识的前提。
江无浪和杜昊出去之后没有立即回来,老人也不着急,他瞪了一辈子,不差这几天。
当天人皇城就传开了一个消息,有位耀日城出来的少年,要用一把木刀击败皇宗高手,挑战帖已经发下,只等三日之后,便要见分晓。
逍遥界对耀日城在武道上的狂已经习以为常,以前狂的只是耀日城主,现在随便一个耀日城的小人物都敢这么大口气?
人皇城虽然不重视武者,对新鲜事的好奇却是人与生俱来的,两个闹出这场风波的少年也存了将事情闹大的心思,杜昊还花钱请人传扬皇玉天在天屏山武道大会时候迟迟才上山,根本不敢与昕言正面较量的事情。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畏战是相当掉面子的品质,雷动明知不如昕言,不仅在比试之前数次登山,最后即便被昕言斩去了意境,却在最后凭着他对意的掌握,将即将溃散的意嫁接到了江无浪身上,将霆州武气留在了武剑。
杜昊此举,便将皇玉天逼到了不得不与江无浪比试的地步。
当然那封挑战信早已经不知道被收信的皇院武者丢到哪里去了,挑战信中的条件,自此便可以任由杜昊安排。
两人肯定不会白等两天,杜昊花钱租了一个场子摆擂,谁都可以在接下来两天之内任意挑战江无浪。
当然因为对手打擂算是来主动找事的,老人对江无浪的限制不会用在两天之内的比试之中。
以江无浪身上的坠星箭势,完美的印证了老人当初的设想,只要速度够快,木刀也能击败强者!
江无浪就需要在这两天之内,将名声积累到足以用木刀打败皇玉天的程度!
就在两个少年开始想着借势的时候,萧若佩面临的境地却有些微妙。
长生阁六层的多数学者都知道他被困在星辰之上,这突然回来,需要向这些人解释一下,星辰之中具体所见,还是要等到之后卢平带他去见界御皇帝的时候才能详述,现在透露出去会造成极大恐慌,不仅如此,能够在六层出现的人,其身后的势力牵连也极为广泛,他们如果先得到了消息,擅自做出判断并开始行动之后,等到界御皇帝那边确定了准确的行动计划,就会与他们身后势力的安排发生冲突。
这种冲突可不是双方实力谁力气大就能将方向强行扳回正确,下方的势力牵扯到的寻常人,早已经走上了弯路,突然收回去会造成巨大的内耗,物资以及人力都会白白浪费,很容易错过最佳的准备阶段。
这便是很多事情人皇殿不会对外公布的原因,是为了杜绝太多私人掌握的势力在一些灾难面前各自行动,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萧若佩只能按照卢平的吩咐,隐瞒住长生阁里的大部分人。
蜃界的接近因为他用星图模拟了碰撞结果,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萧若佩要做的是让这些人知道蜃界接近还有五万多天,就算要做出应对,也是在一百几十年之后。
这种长远大计,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只有举逍遥界之力,才能谋划百年事。
六层的人也不笨,肯定人人都有各自打算,但是只要他们在人皇殿建造基础的时候不出来捣乱,那便没有任何问题,等百十年之后,大势已成,凭一己之力已经是不能撼动整体方向了。
这便是张直留下的治世之道其中之一,大势所至,任何阻碍都是蚍蜉撼树。
劝解这些人不算困难,萧若佩只说是有能人把蜃界接近的事情拖到了五万天之后,这些人便有了各自的打算,根本不会自乱阵脚。
许多人还是围着萧若佩想要知道星辰之上的秘密,萧若佩对此闭口不谈。
总的来说十分轻松便解决了大部分人,让他为难的不是这些明白事理的学着,也不是数天之后即将要见的人皇,而是三个各有风情的少女们。
陈玉不知道什么
时候放下了自己的事情,来到了长生阁之中,与萧念竹和苏流穗在二楼会面了。
陈玉以前见过了苏流穗,在青玄峰的时候还与她同游一段时间,算是旧识,但是萧念竹她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妙曼少女,心中就有种十分复杂的感情涌上头。
嫉妒?羡慕?爱恋?又或者是怜惜?她说不上来,这是有生以来对一个人产生了这般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因为萧念竹是个女子,她都以为自己对眼前人一见钟情了。
萧念竹长得好看,这一点不假,这世上最通俗的道理就是人人都会以貌取人,一个人第一眼能够让人产生好感,很多事情都简单许多。
三个少女之间相处得的确很愉快,有了韩娥在其中周旋,互相之间姐姐妹妹看起来很是融洽,暗地里面,却互不认输的开始较劲。
这方面当然是陈玉碾压两女的,不管是长生环境还是年龄上,陈玉都比二女更加有魅力。
平衡在萧若佩进来之后就被打破了,当他从崔护书口中知晓两人所在并寻找过来,一进门就有些后悔了。
萧念竹和苏流穗见他当时就用甜腻到恐怖的语调亲密的喊他“哥哥~”
要知道苏流穗平时能喊一声名字若佩都算客气的,生起气来就是连名带姓,丝毫不将他当成兄长看待,也就是在外人面前给他留些面子。
萧念竹对他是依恋之情,她本来就是萧若佩的一半根源,在作为灵精懵懂的时候,所知所感都要凭借萧若佩获取,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身躯,但是心却是一直都相连的,直到被昕明影那一刀断开了两人的联系,经历种种之后,萧念竹才终于成为独立的人,对萧若佩的依赖却是不曾改变。
她的性子也随萧若佩,几乎算得上与世无争的一汪清泉,更是因为长久与世隔绝,更不同凡俗,是那不染人间烟火的清涟仙子。
今天是怎么了?两人…还有远处满脸笑容看起来十分高兴的陈玉,像是一起变了性子一样?
韩娥则看到他进来之后迅速的做到了茶桌后边椅子上,一边将茶壶移到自己前面倒了一杯,还将瓜子杏仁零嘴放到桌子上剥起来,一副做好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萧若佩你从星辰上刚刚回来,不多陪着两个妹妹,到处跑去哪呢?”陈玉最早开口发问。
很正常的问题,但是配合着周围这气氛,明显不太对啊?
陈玉说话明明是向着萧念竹和苏流穗的,怎么会感觉到隐隐有种指责他沉迷女色和风流多情的意味呢?
“有些事情忙不过来,过两天还要去见界御皇帝,商量星辰异变的事情解决方案。”既然情况不明,那就找自己能够明白的话题来说!
萧若佩干脆装傻充愣,谈起正事。
“界御皇帝?”陈玉闻言紧张起来,顿时忘记了刚才一点小小的:“闹得这么大吗?”
萧若佩摇头道:“卢平先生已经决定了主动牵引蜃界降临,我要帮助他们做准备,其中涉及到的千星连城计划,更是要我主导,可能很快就会忙起来了。”
“你这一年就没有闲过。”苏流穗不满地说道:“萧若佩,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当一个玉名侠吗?都到了这种程度,你觉得你还能改变多少?”
“至少应该尽我所能吧。”萧若佩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过好在有两天时间空闲,我准备放松一下心情,等到见人皇的时候不会太过紧张说不出话来。”
“人皇很和气的。”陈玉笑道:“你不要觉得他高高在上,其实很多时候他都会到人皇城逛,说不定平时你见到过,如果不是头上顶着个人皇名号,他跟普通人差不多,不用太过担心。”
萧若佩听陈玉说得有理有据,连忙问道:“陈玉你见过人皇吗?”
“当然见过了,我家离人皇那么近,见过的人皇还不止一任!”陈玉笑得颇为自得:“苍山人皇之会我亲眼见过,甚至还受过恩泽雨水呢!”
恩泽雨在人皇头顶笼罩,能够淋到,证明那个时候的陈玉就在人皇身边,有个活生生见过人皇的人在,萧若佩的紧张也少去了许多:“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恩泽雨嘛~很甜。”陈玉歪头想了一下:“我长到这么大,还一直没有喝过像是恩泽雨那么甜的水。”
喝了?萧若佩没想到陈玉距离人皇那么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尝尝恩泽雨的味道?
看到周围几个人奇怪的表情,陈玉不好意思笑道:“我那时候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不过那年的人皇是个和善的叔叔,年纪不大,还将我捧起来骑脖子马,之后我就觉得人皇也是一般人了。”
听陈玉这么说,的确是很和善,只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现在的人皇也不是当初的那一位,可能会有不少变化,萧若佩还是觉得稳妥一些问清楚好:“那现任人皇呢?”
“现任人皇啊?”陈玉想着自己所知的内容:“他父辈是花农,听说很爱花,现在如果有空闲回去赏花吧?
姓周,今年应该四五十岁了吧?大概就这些,你知道在人皇城商议人皇的事情是很敏感的,我不太清楚他为人。”
韩娥在一边提醒道:“长生阁有他的资料,你要看看么?”
萧若佩笑着说道:“这些就够了,了解得太多对人皇不敬,我还是保持一些敬畏心才好,这两天韩娥你有没有空?”
“有啊有啊!”韩娥一听到这种话都来了精神:“有事要我帮忙吗?”
“念竹和流穗来到人皇城都没有好好逛过,我的事情还让她们受了不小惊吓,打算带她们去逛一下周围景色,想让你带我们出去。”他知道在此之后自己是回不去青松镇了,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最后的悠闲阶段,应该不考虑蜃界的事情好好陪她们两天。
“那是当然的,你都不知道两位姐姐来到长生阁时候,都急得恨不能爬上天将你扯回来呢!”韩娥想到两个少女是刚下马车就直接赶来长生阁,不禁替两人说了句好话:“若佩哥哥你找对人啦!整个人皇城,我敢说最熟悉情况的人了,保证你们不虚此行,就算只有两天,我都能带着你们玩得尽兴。”说着她凑上前来小声问道:“要不要偷偷的进人皇殿看看?我知道一条不设防的小路。”
“还是不必了。”萧若佩连忙拒绝,谁敢闲着没事钻人皇殿里去的啊?
“可惜了,人皇殿很多万年延续至今的建筑呢,真的挺有意思的。”韩娥有些遗憾:“不去见见少了一半乐趣。”
只是探险的乐趣吧?人皇殿的建筑能有长生阁庞大?
“什么时候来苍山,我跟你们一起去。”陈玉一边插话道:“夏花正放,苍山上也挺好看的。”
来到人皇城不去苍山就浪费了,萧若佩答应陈玉的邀请:“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不会。”陈玉摇头笑道:“最近没有什么急事,天星异变我知道是个大麻烦,可惜我力不能及,能够帮到你的,也就只有让你在中州玩得开心了。”
“这两天你到我家那里住吧,反正你的房间都留起来了,云叶也在那边,方便许多。”
“哈!”韩娥连忙喝止:“萧若佩现在还是我的人啊,姐姐你有些过分吧?之前两次他住你那边就算了,现在两位姐姐都在长生阁住,你好意思叫他去陈家?还有什么叫房间留下了,难道你还想他能长住在你家…”说到这里韩娥好像发现了不对,她再次确认了一遍:“你说给他留了固定房间了?”
陈玉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我跟爷爷说了,想招萧若佩入陈家。”
韩娥瞪大了双眼,两边的少女呆若木鸡,一时之间,房间内陷入了寂静之中。
陈玉一招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连萧若佩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句‘招入陈家’一直在他脑海里撞来撞去,搅得他的脑壳就像是被撞响的大钟一样,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怎么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陈玉直爽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和你们一样年纪轻轻的,再过几年,我就熬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若佩也是个不错的人,我有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陈玉的语气并非如她表现得那么坦然,反而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一般:“再说萧若佩要去主导建造千星连城的事情,这一去少说数年之间都没有空闲,也该是时候决定终身大事了。”
“是不是…太急了一些?”苏流穗犹豫着开口道:“玉姐姐您跟若佩哥哥才见过多少次?可能还没了解清楚,他这个人也不是你想得那么好啦,有很多小毛病的…”
“比如呢?”陈玉看着苏流穗,脸上挂起来的已经是身为大姐姐才有的宽容笑意了。
“比如…比如他会吵着人睡觉!每次都起得早早的,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开始打水,水桶砸进井里面,‘咚咚咚’的一直响个不停!吵得人睡不着!”苏流穗终于想起来这些年萧若佩最大的罪恶!
“姐姐我刚好需要有人叫醒我呢。”陈玉说着甜甜的看了依然处于惊愕状态的萧若佩。
“他还会…早出晚归,有时候出门几天都不回来,叫人担心他!”苏流穗继续的揭发萧若佩的缺点。
“那是责任心强,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完就不回家。”
看着眼前两个站在自己立场之上不肯放手的少女,萧若佩终于发现了那不对劲的气氛来自何处。
争风吃醋!
女子心中对自己产生好感,萧若佩是十分欢喜的,哪怕是他暂时还没有决定自己的心思,但是落到如今这个场面,他却怎么都不能放心。
这把火是自己绝对逃不开的,明明是来商量如何面对界御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谁能打破这个令人尴尬的局面?
韩娥已经坐回了茶桌边上嗑起瓜子,看样子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萧若佩将眼睛望向在场的最后一人,萧念竹。
却正好对上一双更加炽热的明眸,那双眼睛里面好似蕴着两汪春水。芳桃无言,却是最动人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 皇城花市
“外面有流言说我在天屏山上畏战?”皇玉天听着传来的消息,不耐烦地挥手道:“由得他去说,咱们大把的事情要做,跟其他各州宗门之间的联络网调整好了没有?这个时候可不能乱,皇宗是逍遥界第一个联合型的大宗派,咱们要做的不是与闲杂武者争长短,而是要做那武道之中的脉络,脉络你们懂吧?没了我们,整个武道就是瘫在地上的腐肉,要是这一次应战,下一次又来一个,人人都想踩着我皇玉天上位,我哪里有那么闲一一应对?”
传话的人却说:“据说那一位是耀日城弟子。”
皇玉天皱眉:“昕言…耀日城的吗?将挑战信拿来我看看。”
那人不好意思的回答:“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理会,所以我丢一边了,要找回来吗?”
皇玉天摇摇头:“丢了就算了,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先去做你的事吧。”
传话的人离开之后,皇玉天没有继续理会这件事情,虽说挑战他的武者来自耀日城,但是皇玉天怎么也有入意的骄傲,耀日城能够得到他正视的人,也就那几位,昕言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离开青松镇,其余人也不太常出明州,那么这次挑战的人也应该无关紧要才是。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如今出现在人皇城的,不会是耀日城的大人物,也就没有在意,便放在了一边。
杜昊和江无浪正在为明天的擂台忙碌,萧若佩也没有闲着。
陈玉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彻底的打乱了萧若佩的计划。
千星连城是涉及到二十年的长远计划,萧若佩涉身其中,便不容易脱身,今后应该没有空闲去享受年轻人的风花雪月,出于个人他都要尽快处理好自己人生大事。
三位姑娘都风姿绰约,能够得到其中一位青眼相看,作为一个男人都应该感到荣幸,三个人同时对自己怀有心意,萧若佩却有些承受不起。
可惜陈玉直接摆明了话,已经避无可避。
看着前面少女们暗中较劲,萧若佩满怀歉意说道:“陈玉姑娘,能够得到你的青睐,若佩铭感于心,以陈玉姑娘的姿容,逍遥界任何一位年轻俊秀受此殊遇,可能都会和我一样庆幸且惶恐,于当前状态做出的决定,未必能够准确代表我个人的心意,陈玉姑娘身份尊贵,若佩尚未功成名就,实难相配…”
“我也没叫你现在就决定啊。”陈玉盈盈笑道:“现在还只是陈家的单方面的意思,你的想法可以等你平静下来之后再告诉我,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就相处一段时间,各自了解清楚之后再谈此事,不必急于一时的。”
意思就是处到觉得合适?
“若佩哥哥最近会很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啊。”苏流穗赶紧说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说到陈玉这个份上,已经是明摆着非君不嫁了,苏流穗自己还没有这种觉悟,却也不想就此放弃。
陈玉的大度超出寻常男子许多,她坦然笑道:“没关系,我也会很忙,只要尽力,总会有相聚的机会。”
“闲下来的时候他也要回家里去看看…”苏流穗还是不舍。
若不是此事与自己脱不了关系,萧若佩早就想离开这里了,面对两位优秀的姑娘,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伤心,只得打断话题:“流穗,既然陈玉姑娘不急,咱们就过一段时间看看吧。”
“你就是见她长得好看!”苏流穗瞪他一眼,骂了萧若佩一句,然后赖在陈玉身边道:“哥哥他以貌取人,姐姐千万小心些,要仔细看清楚才好下决定。”
陈玉见好就收,知道不能让萧若佩太过为难,笑着刮了一下苏流穗的小鼻子笑道:“听你的。”
看样子是暂告一段落了,不料陈玉又接着说道:“若是他有空敢不回家,我就逮住他一块回去看你们。”语气神态,已经像是跟萧若佩极为熟悉的样子了。
没完没了啊!萧若佩头都有点晕,之前控制星辰都没有要他花费这般巨大的心思,怎么回到逍遥界这边的私人小事反而更加难缠?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星辰上多留几天晚些回来了。
萧若佩是捉襟见肘十分窘迫,韩娥却看得十分有趣,把一壶茶都喝光了,等她倒茶时候发现没水了,这才满足说道:“哎呀,我去泡一壶茶,你们不要走开啊,等我回来!”
这时候几人才发现有个置身事外的人在看戏,刚才还表现的十分强势的陈玉都有些脸红,多亏了韩娥的话,女孩子们安心了下来。
萧若佩却见到韩娥悄悄的给他打眼色,知道是这小妮子在为他圆场,他赶紧接话假装责备韩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偷听,更不许出去乱说,坏了陈姑娘的名声我可饶不了你。”
“我好怕啊~”韩娥假装害怕,笑着去了烧茶,留下几个人不尴不尬的坐着。
多亏了韩娥的打扰,事情终于没有继续发展下
去,萧若佩稍微缓了一口气,他笑道:“如今逍遥界面临大难,我过两天便要去为二十年之后做计划,现在心中的确没有心思考虑太多儿女私情,若是因此冒犯了陈姑娘,便是若佩大过,何况若佩如今事业未成,恐怕有负陈家的名声,不敢对陈姑娘有过分的思想,此事便容后再谈,若佩先谢过陈姑娘对我另眼相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陈姑娘蕙质兰心,若佩非为不愿,只是担心此身无凭无据,不足以承受姑娘心意,还请见谅。”
陈玉呆呆的看着萧若佩,眼中毫无生机。
萧若佩还以为自己说得太过了,却不料眨眼之间,陈玉掩嘴笑起来,银瓶乍破,笑得花枝乱颤:“萧若佩你太有意思了,一紧张起来就文绉绉的说话,哈哈哈~不行,你这个人真的合我胃口!”
萧若佩有些手无足措,只能赔笑道:“姑娘能明白若佩的想法便再好不过了。”
陈玉依然笑得前俯后仰:“算了算了,先不逗你了,否则你还没有乐起来,我就要笑死了,居然叫我姑娘那么客气。”
终于她收起了笑:“以后叫我陈玉就可以,咱们之间就算不谈男女之事,也算是亲密朋友了,咱们之间不用太客气。”
萧若佩点头应是。
陈玉又问道:“那我用朋友身份邀请你到陈家住两天,有没有问题?”
萧若佩这下算是没有了退路,只能点头同意,苏流穗也趁机说出要和萧念竹一起住到陈家,当做是她让步的条件。
陈玉答应了:“我家里总算也热闹起来了呢,爷爷肯定会高兴的。”
陈家原本是泱泱济济的逍遥界名族,私人的家业就能在苍山下立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可惜数代人丁凋零,至今只有陈玉一根独苗,整个陈家,只有陈神苏与陈玉,偌大的家业,到了晚上,也是孤零零的十分冷清。
陈玉从小几乎就没有感受过被人包围的温暖,才如此的急切寻找能让她安心的怀抱。
萧若佩是至今为止最符合她心意的人选,她不想放手。
“若是能够得偿所愿…”陈玉悄悄打量着萧若佩:“我大概会真的很高兴吧?就算过一辈子,这样的高兴都会维持下去,只要你在…”
韩娥泡一壶茶回来的时间,想不到好戏就已经结束了,她不由的高看了一眼:“行啊,萧若佩,你居然这么擅长对付女孩子,我以前算是看错你了。”
当听到苏流穗两人也会搬去陈家住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握之中,当场就不依不饶:“姐姐,你敢抢我的人?”
然后陈家的客人又多一位。
而后钟问龟听到萧若佩回来的消息,也带着礼物找上门来。
当夜的陈家十分热闹,难得的围满了一张桌子,都是活泼的年轻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气度不凡,陈神苏十分高兴,甚至喝多了几杯,酒力不济早早就回去了睡觉,连萧若佩和陈玉的事情都没有过问。
萧若佩也因此逃过一劫,一群人尽兴而归。
安歇一夜之后,因为知道要去逛街,苏流穗和萧念竹两个小姑娘没有睡懒觉,早早的起床打扮好,在陈家用过早餐之后便随着韩娥与萧若佩一起去了热闹的人皇城中。
这座逍遥界最繁华的城市,没有因为繁华而失去自然,街上还有繁花佳木,犹豫星辰的变动,逍遥界长期处于春季的万物生发之中,原本将过的花期,到如今却正当茂盛,一路上繁花似锦,翠茵如绵,赏花的人行行走走,犹入画中。
萧念竹重生之后不满周岁,苏流穗长居青松镇一隅,两位姑娘难得见此热闹场面,很快就融入其中,欢声笑语不时响起便像是花化作的灵精跃然世间。
韩娥老成地摇着头:“不行不行,这两个娃儿太少见识了,丢我韩韶风的面子,看来要好好带她们见见世面才成,不然容易被人骗。”
带姑娘们长见识就长见识,说被人骗的时候,怎么能看我萧若佩呢?萧若佩疑惑地看着韩娥,觉得小妮子今天绝对是有什么阴谋。
四人渐行渐远,逐渐绕了一圈,来到了一处广场。
这里繁华最为茂盛,游人更多,在广场之中,还有各种摆卖新鲜玩意的小摊,字画折扇花伞到小吃玩具应有尽有。
小姑娘们的眼睛立刻就被满目琳琅的各式花俏事物吸引过去,连见惯了这种场面的韩娥也难以免俗,带着两个女娃去了买糖人。
制作糖人需要不少时间,萧若佩左右看看,却见到中央有处人群聚会,不时还有欢呼传出。
他不是好事之人,本没有打算去看,但却听到还有人议论:“那台上的少年一早上已经击败了数位高手了,好大言不惭说我中州无人,这么野蛮的事情,也就是耀日城的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那么年纪
轻轻的一个好孩子,就被耀日城的人带坏了,只会用拳头打架,多可惜啊。”
“听说只有十七岁呢,莫不是真的无人能敌了?按照他的武技,再修炼几年,大概又是一个比肩昕言的高手吧?”
“我看是高手不好意思去与他比试吧?胜了就是欺负一个小孩子,就算赢了,也只是打赢一个小孩子,没啥意思。”
当即有人反驳道:“谁说没有意思?这人可不一般,只要能胜过他手中木刀,就能赢下一粒扶云明珠!有此打赏,如果我有几分身手,早就上去试试了。”
周围的人顿时来了兴致:“不会是小小的那种珍珠吧?”
刚才说话的那人顿时神气起来:“你可小看这个小家伙了!他拿出来的珠子,可是最优等,个大珠圆,光泽鲜艳,我以前也只见过一粒能比得上少年手里那颗,就算不为了赢,上去看看都能长长见识。”
“那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你说得那般珍贵了。”这群人商量着便往人群聚集过去。
萧若佩听到也大概知道是谁在那边了。
明州,十七岁,还随手能拿出珍贵珠子,只有江无浪一人。
昨日兵院的老人吩咐他们带木刀去找皇宗的麻烦,萧若佩没有答应,就只留下了江无浪,他如今离开了兵院,那便是答应了老人的条件,但是为何不去皇宗,反而来这里摆擂?
财不露白,他一个年轻人带着那么贵重的珍珠出现在这里,难免会惹来麻烦,萧若佩多了一份心思,便悄悄的将通脉劲蔓延到那边,仔细观察情况。
江无浪也是明州出来的人,萧若佩可不想见到他在自己眼前出事,如果他执意要去皇宗,萧若佩不想袖手旁观,他没有答应老人的事,也就没有顾虑,使用通脉劲帮助江无浪完成老人的嘱托一点都不算违背原则!
只见场中江无浪抱着木刀向四方行礼,然后开始说话:“我叫做江无浪,是明州耀日城弟子,这次出山便是要会一会各地武者,虽然不能学我们城主做那天下无敌的第一人,却也不敢落了耀日城的名声,今日在此设擂,便是仰慕人皇城中人才济济,打算以武会友。”
他略微一顿又继续说道:“昨日听闻皇宗是人皇城第一武道宗门,我已经向他们下过挑战书,怎奈皇宗主似乎太过忙碌,没有理会我一个无名之辈,我作为武学后辈,不该纠缠下去,可惜他在天屏山武道大会时候避而不战,落了武者名声,既然他不愿意与我交手,那便是看不起我这个人,我却嫌他胆小畏战,不愿落后于他,这次必须要跟他见个高低。”
“说重点!”杜昊在背后轻声提醒道。
江无浪话锋一转道:“既然皇宗主再次避而不战,我却替人皇城不值,这可是逍遥界人才汇聚之地,在此摆下擂台,一是想要见到中州大气,二是不让他玷污了人皇城的名声,三是将他的虚假揭穿,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本不该打扰诸位赏花,用这等丑事玷污诸位耳目,在此先给诸位赔罪,谁要是能够下场指教一二,江无浪便奉上重礼,给诸位做赏花之资。”
萧若佩听得奇怪,江无浪的话里,句句都是在逼着皇玉天接战,这根当初兵院老者的要求是一致的,但是老人也说过不许他们用各自的特殊能力,难道江无浪还有其他取胜的方法?
看他信心满满,又不像是仓促而为啊?
“未免伤了和气,我不用利器,单凭一把木刀,诸位随意。”江无浪说完便站在中央静候,他说得人皇城如此不堪,好似整个人皇城都入不了他眼睛一样,还只用木刀应战,明显是看不起人!
人皇城虽然不重视武道,但不代表这里没有武者啊!
作为逍遥界最繁华的地方,富贵之人有许多,就算是他们请来的护卫武者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既然练了武,自然有几分胆气,当场就有人跳入场中:“我来领教耀日城高招!”
这句话说得巧,输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能会丢脸,但是输给耀日城对于武者来说就再正常不过了。
他也没有占便宜,手里的刀不曾出鞘,举起就往江无浪头顶砸去,想要先试探一下对手。
可惜他没有料到对面的人并非普通少年,江无浪天生非凡,能够压服江水,昕妄水和莫龙啸双重意境都能承受,后来又在景州散尽武意与坠星箭势相撞,却阴差阳错的将那坠星箭势融入了己身。
之后在天屏山上,更是从头到尾见证了昕言与凌白涛的绝世之战,眼界早就远超许多人了。
就在那武者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是他年纪轻轻战斗经验不足,便打算放缓一些速度让他有个台阶下。
眼前人影一闪,一声破空雷霆,站在正中的少年已经不见,那武者一惊,却听耳边有人说话:“承让!”
木刀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飞花剑舞
江无浪身手本就非凡,又善熟水性,经常到明州最为险绝的扶云湖采珠,扶云湖在比耀日城还要深入明州的扶云山上,一路险绝,非有大能力者不能至。
就算能到湖边,深入湖底又是一难,非水性精熟的人不能入,江无浪便是能够探到湖中最深处的那一个。
裹上鱼皮衣,江无浪能深入水中半天,水里呆的时间久,内气运转便有违重要,水中压力又帮助他锻炼出结实流畅的躯体,陈飞苍就经常笑他灵活得像条泥鳅一般。
耀日城的武技以昕天圣在神女峰上所悟为基础,在与土血灵的生死搏斗之中发展,已经成为整个逍遥界杀伤力最大的一派,自昕武鸣之后,历任城主出手都是既狠又重,风格延续到耀日城弟子身上。
江无浪一出手就是杀招,若是在他手里的不是木刀,他也没有收手,这移到就能切开那个武者的脖子,一个人受到这样的重伤,绝无活路。
等江无浪的声音传来,武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要是生死决斗,他已经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
江无浪受到抱拳,走回了广场中间。
围观者的情绪一时间陷入了谷底,刚才那速度,能够看清楚的人都不多,更不用想可以在那一刀之下保证自己安然无恙了。
江无浪一看情形不对,真样子下去没人挑战,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于是摊开手掌,将掌心的圆润珍珠托起:“只要能胜得一招半式,便可以获得一颗浮云明珠。”
扶云湖出产的珍珠,有灿若明星的光彩,颜色鲜明纯净,还有那放在盘里打转时肉眼难辨珍珠转动的圆润,向来都是世上难求的珍宝。
可惜明州险异,扶云湖又在险中之险地,能够随意进出的,除了昕妄水之外,至今也就只有江无浪一人而已,他留给自己打底的珠子,自然不是凡品。
自从昕妄水带出扶云明珠之后,这产自明州的瑰宝,成为了逍遥界富人群体之中的稀罕物,就算有钱人想买到一颗都是难事。
自顾财帛动人心,杜昊手中流光溢彩的珍珠,便是世上最香的饵,所有人知道吞下去不容易,但是还是忍不住观望,期待捡上漏,又不咬到里面的鱼钩。
毕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曾入意,只要多上去几个人,总该会累,后面的人就有可能击败他取得那一颗珍珠了。
但是谁都不敢先上去,刚才那一击已经看出来这个少年身手不凡,一般人还真的奈何不了他。太早上场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许多互相熟悉的武者开始以小团体的形式开始商量着怎么分配利益,毕竟人皇城生活花费不算低,在这个地方活下去,要用钱的地方不少,谁都不能免了俗。
就在众人商讨不休的时候,却有一道靓丽的身影进入了场中,好似缤纷落花化作人,上台的人身上的彩衣宛如蝴蝶落满,轻纱如梦随风飘起,便是漫天的花蝶飞舞。
“萧若佩,快举起我来,我要看!”韩娥已经发现了那边的热闹,作为韶风令,她对热闹事很有兴趣,加上又是喜欢热闹的年纪,怎能耐得住心痒?连糖人也不看,就想要往那边热闹处去,可惜她人小力微,那一枚珍珠又引得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进不去里面,无奈之下才想到了身边还有个会通脉劲的人,做那舍近求远的事,不是浪费人才吗?
“有什么好看的?”萧若佩奇怪,他是因为要看着江无浪,才暗地里注意那边情况,这事与她韩娥有什么关系?
“落花飞蝶剑舞啊!”韩娥指着刚才那像是蝴蝶一般飞进人群之中的妙曼女子:“她是那个姬兰君!”
姬兰君的名气不在武道之中,她是一个舞者,将武技尤其是剑技带入舞蹈,有人称其舞剑是‘剑光射日,舞落群星。’但再怎么出名,也是舞者啊!对上耀日城的武技,能有把握吗?
“快把我抬起来!”眼见那边开始比试,韩娥已经急不可耐,挂在萧若佩身上就往上爬,见她这般急躁,萧若佩连忙用通脉劲托起她,外人眼里却像是韩娥坐在他的肩膀上,许多小孩赏花时候也是骑长辈脖子上的,虽然韩娥年纪大了一些,但也不算特殊。
只是萧念竹和苏流穗一脸的羡慕是怎么回事?萧若佩连忙警告:“不要说你们两个也想上来啊?”
萧念竹闻言有些害羞,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急忙低头不敢与萧若佩对视,苏流穗却有些跃跃欲试:“可以吗?”
当然不行!再说那边摆着擂台,这边并非看不见,两人这才作罢。
姬兰君好似花蝶翩飞一般飘上了擂台之中,与江无浪遥遥相对,捧着手中剑盈盈施礼,也不是武者抱拳,而是用舞者登台的屈身礼。
那一身翩飞彩衣,像是花蝶在她身边相伴,作为比武来说,这一身衣服实在太过碍事了。
“姬兰君,见过江
少侠~”声音如黄鹂出谷,入耳便令人全身上下通透,好似皮囊之下,全是清水凉意。
江无浪一时间倒是手足无措起来,他连忙摆手:“姐姐有礼,刀剑无眼,你这样上来比武…恐怕会有些不太合适,如果姐姐喜欢珠子,我送一颗给你就是了,没必要为了一颗珠子就弄坏了姐姐的衣服。”
姬兰君起身笑道:“我听闻耀日城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凶人,却没有料到无浪弟弟还懂得珍惜一件衣服呢。”嘴里虽然说着客气话,但是她的动作却没有收敛,反而轻巧的把剑出鞘。
一声出鞘剑吟,没有武者之间必争高低的决斗那般凄厉,反倒如同舞台上表演开始的配乐。
姬兰君的剑很轻巧,毕竟是武道所用,也很美,剑光折射在地上明晃晃的一片,这样的剑上留下一条痕都算是大煞风景,不要说用来比试染血了。
江无浪还在犹豫,他连忙摆手道:“还是不跟姐姐打,送姐姐一颗珠子算了吧?”
他朝后面的杜昊打着商量,杜昊却笑着说道:“怎么可能破坏规矩?”
“你这家伙是的心也是被锤硬了吗?这么好看的姐姐,你让我跟她打?我怎么下得了手?”江无浪低声喝问。
杜昊低声道:“你可知她是谁?”
“谁也不能动手啊!”江无浪将木刀递给他:“你要是敢出手,就你上!反正这事你也有份!”
“姬兰君,她在人皇城是极为有名的舞者,跳舞的那一种。”杜昊将木刀送回江无浪手中:“如果你败给她,皇玉天会不会与你比试?”
一个跳舞的武者都能击败江无浪,而皇玉天连接战都不肯,那岂不是说他连舞者都不如?
“我怎么输?让她吗?”江无浪虽然没有想得太深,但也不笨,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你请她来的?”
杜昊点点头:“她的名气再大,也是靠舞台为生,只要价格合适,就能请来,也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名气,才能逼得皇玉天走到不得不与你对战,而且不得不取胜的地步,这一场你输给她就行了。”
江无浪点头,却又看见对面送剑前伸的姬兰君,玉面花衣,人皇城最美的鲜花开在了擂台上,让人生怕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他又赶紧收手:“我不太会弄虚作假,还是你来打这一场吧。”
“我们只能打出一个人的名号,我不合适,没有耀日城弟子的身份,就没有挑战皇玉天的资格,你懂吗?”杜昊拍着他的肩膀:“再说你也未必能打赢她,尽力而为,我保证他能在你刀下自保。”
姬兰君见两个少年窃窃私语,不由得露齿轻笑:“原来是江少侠觉得我用剑不公平吗?”她眼波流转,看见外面有卖花人花篮里面有桃花开得茂盛鲜艳,那是为了花农为了观赏而种的花种,花期十分长,加上今年季节反常,便开到现在,
姬兰君朝台下观众问道:“哪位能帮我取一枝桃花来,小女要在这里跳一曲夏花舞。”
台下有谁不愿?别说姬兰君的姿色,就为了看她一曲舞蹈,那就不止一株花的价钱了。
当即有人取了花,一层层送到了姬兰君手中,她用衣袖轻轻拢起开满鲜花的枝条,回到擂台上朝江无浪问道:“姐姐用这花剑与你比试,十分公平了。”
这是被小看了吗?江无浪别无退路,只能横刀在前,做了一个防备的姿势,既然杜昊说了自己可能不是眼前这位娇弱姑娘的对手,他也放下了轻视的心,先试探一下。
“弟弟还没有行礼呢?”姬兰君将花倚在脸侧,人与花相映共娇,江无浪这种愣头青年,差点没有看呆。
他连忙抱拳施礼:“明州江无浪,请姐姐小心一些。”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姬兰君盈盈笑道,而后伸出花枝,随手一抖,枝上花朵离枝飞起,姬兰君拂袖,满枝花朵随风而起,她伸手起舞,身上的衣服也侵入了花中,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桃花,哪些是她身上的绣花。
仿若蝴蝶围着花丛,花丛中的姬兰君声影都看不见了,江无浪想不到居然是这般局势,他找不到姬兰君的所在,自然无法出刀,那可能将破绽露出来。
原来杜昊所说的自己可能打不过她,是这女子伸手的确不凡。
只听得清新悦耳的哼唱在舞台上弥漫,歌声传遍了周围,竟听不出声音来自何方,那歌声混淆了江无浪的耳朵,花衣飞舞迷乱了他的眼睛,他手中的刀不知道往哪里落下,只能随着花瓣飞舞,逐步后退。
一朵桃花落在他的肩上,他才发现姬兰君已经到了距离他这般近,鼻子之间似乎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又似乎只是初夏周围充斥的寻常花香。
鼻子也派不上用场了。
耳边一声轻微的破空响,江无浪急忙后退,一道褐色影子从他眼前划过,那是桃花枝条!
桃枝没有追击江无浪,只是将他肩头花朵挑起,刚才那花枝划破空气之声虽然轻柔,却也不是娇花可以承受,但是那一朵桃花却没有丝毫受损,反而像是长回了花枝上。
花朵再次随风飞起,刚才江无浪只顾着看清姬兰君的动作,却忽略了直到现在,桃花没有一片落地,全都伴随着姬兰君的舞姿翩飞在半空之中。
这还是在比试之中,她居然保持着舞姿不乱,花朵不落,而且歌声不绝!听她哼唱之声,没有丝毫的短气,她还未尽全力!
江无浪终于明白了他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舞者,更是难得的武道高手!
台下纷纷叫好,群起掌声,更混淆了江无浪的听力,姬兰君的歌声却没有被掌声压制,依然清晰的传入江无浪耳中,歌声似乎有种奇怪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去追寻,却又找不到发出声音的准确方位。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时候皮下瘙痒,他费尽心思去挠,却始终差那么一点挠不到痒处,歌声给他的感觉还要别扭,这次他连挠痒都做不到!
刚才花枝出现,他稍微看见姬兰君的位置,于是挥刀斩去,却只扬起一片花衣,姬兰君已经再次躲在了花丛里面。
江无浪一刀激起飞花如雪,那些花朵好似被狂风席卷,飞舞乱窜,姬兰君的身影更加缥缈无迹可寻,周围的香气也浓郁了几分。
就在他落刀处,刀背被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那一下敲打宛若梦中,即真实又虚幻,他甚至刚才是不是花枝敲在了他的刀上。
他急忙反刀回撩,又是一片飞花舞动,姬兰君身上花衣极为轻柔,却不是一把木刀可以斩断的。
姬兰君‘咯咯’笑声在他耳边回响,花丛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漫天飞花随之远去,她没有乘胜追击,好似真的在舞蹈一样,刚才只是随着舞步把江无浪迫到了擂台边上。
舞台上的飞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不见姬兰君碰触,那些花朵依然临风起舞,整个舞台上看不见人,只有一团正在舞动的花朵。
江无浪已经知道他面对的是个强敌,如果刚才姬兰君有武者杀心,早已经步步紧逼,他也只能被动招架,落于不利的局势。
但是姬兰君好像真的将这一次比试当做了武道,没有乘胜追击,只顾着舞步的协调,回到了台上正中央的地方。
江无浪吸气回神,他身上凝聚着雷霆疾箭,摧毁一株娇花轻而易举,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摧花的心意,下意识的留了几分力气。
人影一闪,他来到了花丛之侧,却没有用刀劈下,而是拍掌击出掌风,将那一丛娇花吹散,却不料那花丛弱不禁风,被他一掌推得飘飞出去。
江无浪见状大喜,他连忙追上,又是一掌拍出,花丛再次迎风飞舞。
“这样就能不伤人又能击败她了!”他连连拍掌,将飞舞的花丛逼得步步后退,处于如此危急情况,姬兰君的舞步却没有散乱,花朵依旧没有落地。
不,有一朵桃花落地了,它飘在了江无浪身后,而姬兰君却不得不后退躲开掌风,已经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朵桃花失去了支持,缓缓的飘落,逐渐到了江无浪头上的高度,而后又落下至腰身附近,依然还在下坠,而江无浪本身却再次一掌将姬兰君逼退,将落花甩开。
落花依依不舍,似乎不愿意离开姬兰君,随着两人前行带起的风往前飘荡,但它已是后继无力,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一条精巧的飘带突然朝着江无浪的腰侧卷去,要把那落花接住,江无浪早就放着这一手,他久未动用的木刀向着飘带撩去,姬兰君是个舞者,她有舞者的骄傲,肯定不会在谢幕之前让花落地。
就在他要撩开飘带的时候,飘带却卷住了他的木刀,姬兰君舞起的花丛在刀锋下飘过,受到飘带牵引,江无浪的木刀只慢了一丝,却这一丝的缓慢之中,姬兰君如花娇容,就在刀锋之下滑过。
这是比试之中江无浪第一次确认姬兰君所在,但他已无力追击。
姬兰君在刀锋之下旋飞,花丛之中,一只纤纤玉手探出,好似花朵开蕾,在桃花落地之前,她用手接住了花朵,舞台上飘飞的花瓣渐渐落下,飘洒在两人身上,却没有一片落地,
姬兰君的歌声停止,保持着倒地接住落花的姿势,停在了舞台上面。
她另外一只手上的桃枝,已经点在了江无浪的手腕上,那卷起的飘带落下沾着花枝,像是枝上桃花依然盛开。
“哗啦啦啦~”场下如雷掌声响起,这一曲夏花之舞得到了观众的赞同,姬兰君这才起身,身上的花瓣也像是与她一同飘飞。
随着她屈身谢幕,那些花朵沾在她的衣裙上面,谁也不曾为这些落花伤感,甚至觉得能在落下枝头后,与姬兰君跳一曲舞,便能花落无悔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变已变
“啪啪啪~”韩娥激动地把手掌都拍红了,看到姬兰君行礼退场之后才从萧若佩身上下来一边得意笑道:“怎么样?她厉害吧?”
萧若佩也在为场上精彩表演鼓起了掌,他对姬兰君的名声也有所耳闻,但却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表演,她用的还只是花枝,若是刚才她拔出来的那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想必舞台之中也称得上是剑光射日了。
江无浪按照规矩将扶云明珠给了姬兰君,后者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下,又好似翩翩起舞的花蝶离开了舞台,眼尖的人已经看见,她离开擂台的时候将桃花河桃枝一块带走了。
“那一枚珠子也算是给她的酬劳吗?”江无浪很清楚他手里的东西价值,请姬兰君跳一场舞应该花不上这么多的。
杜昊点头道:“她赢了你就算,其实我给她的酬金在她眼里不算多,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一颗珠子,男人买珠子一般都是为了骗女人,女人才最喜欢这些没啥用的东西。”
看来是要不回来了,江无浪愿赌服输,倒也没有什么牵挂,只不过第二场比试就输了,让他有些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他没有把自己看成高手,但是在耀日城长大,多少会对天下武道有些轻视,百年来一直立于武道顶端,江无浪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身手应该远超其他门派的人,却没料到输得这么快。
杜昊见状笑道:“你还真以为姬兰君只是一个寻常舞者了?她未必不能和宁仙心一样入意,等武灵天光出现之后,武者入意就简单得多,说不定她入意的年纪比宁仙心还小呢。”
江无浪倒没有想到一个跳舞为生的人,武道修为居然如此精深,他也就是这个跳舞的人居然给了他出山以来的第一次败北。
坠星箭那一次不算,对手根本不是人!
“你就不要去记着姬兰君的事情了,他们看到连跳舞的人都能击败你,肯定会蜂拥而上,接下来两天,你可要守好擂,不能再输一场,否则你挑战皇院都成了笑话,这里的人见到你软弱可欺,能把你袋子里的珠子嬴得一干二净。”
“一场都不能输?”江无浪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底了。
杜昊点头:“刚才那一场只能算是表演赛,输给姬兰君不丢脸,可能还会被人羡慕呢,场下这些人想输都没有机会,但是再输下去,你挑战皇宗就不只是笑话了,一个自不量力的耀日城弟子,还会抹黑耀日城名声,那时候整个耀日城都被你拿来当了皇宗的垫脚石,你输不起。”
江无浪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他敬重老人是洛月轩的师父,也想学到更多的本事回去耀日城,但是这一切如果那百年耀日城主打下的名声来换,他宁可不要。
“我不仅是要逼着皇玉天跟你打,还要逼着你必须打赢他。”杜昊这时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计划。
“打赢他有什么好处?”不就是进入兵院的条件么?江无浪做这些事情,只是看在老人对耀日城有恩的份上,而且他近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在柴房劈了二十多天的柴,任谁都会感到枯燥无味,可惜太学院内,不劈柴就读书,二选一他只能选了看起来轻松的那一件。
现在要他拿上耀日城的名声来垫底,他不敢赌,已经出现第一个能打赢他的姬兰君了,接下来两天,他不保证自己能够打赢所有人。
杜昊笑道:“浪哥,你太小看自己了,放心吧,只要入意武者不出来,你肯定能够打赢的,坠星箭势你都没有用出一半来,再不济你用坠星箭势跳到空中砸下来,擂台都能砸碎,只能算是平手。”
刚刚被人打败,杜昊的说法根本立不住脚啊。
对上姬兰君的时候他是留了手,他不忍心对那样娇滴滴的一个姑娘下手太重,全力施展的坠星箭势能够砸穿擂台还能在这广场上留下一个大坑,江无浪也不敢闹得太大。
杜昊却必须要他闹大,只凭木刀,江无浪不能将皇宗打败,唯有他身后的势,能够压迫得皇宗认输。
擂台上江无浪的休息时间已到,他离开杜昊身边,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杜昊为何那么执着进入兵院。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且不能再以开玩笑的态度来应对,接下来的比试,他必须赢下全部,还要赢得漂亮!
姬兰君开了个好头,许多人看见有打赢的希望,那一枚珠子也确实的给到了胜者手中,当下就有许多人眼热了,看到江无浪休息完毕,便再也顾不得团伙作战,争先恐后要登台比武。
“好了,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放我下来吧。”韩娥意兴阑珊,拍着萧若佩的头提醒他放自己下来。
“诱拐少女,萧若佩你胆子够大啊!”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萧若佩赶紧将韩娥放下,苏流穗已经早他一步回头奔向了发出声音的人。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夏萤,此时穿着一身监察
使锦衣,还披上鲜红大氅,腰悬宝剑,皇城大气和监察使的威风凛凛尽显。
“流穗你才是,到了也不来找我,光顾着陪你家哥哥玩耍,把我这个师姐忘得一干二净了。”夏萤‘幽怨’地说着,看着那边从萧若佩身上下来的女孩子,她突然想起来:“你是韩韶风?难怪跟萧若佩这般熟悉呢。”
“夏萤姐姐好!”韩娥打了个招呼,没等对面回应,转身就去了那卖糖人的摊位前付钱。
刚想打声招呼的夏萤扬起手只能假装整理一下衣领来缓解尴尬,苏流穗注意到了夏萤的打扮:“师姐这一身衣服真好看。”
夏萤得意起来,转了一圈得意笑道:“我就觉得这身衣服好看才当监察使的。”
苏流穗当场就拆穿了她:“不是为了冷霜师兄吗?”
听到别人说起自己心爱之人,夏萤没有其他女子那般扭扭捏捏,只是笑笑承认了:“他算一半原因吧,我这次出来有事情要借你哥哥用一会,不会介意吧?”
“找若佩哥哥有事吗?”外人面前,苏流穗始终都是一副乖妹妹的模样。
萧若佩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疑惑的看着夏萤,按照道理,他跟监察司应该没有关系吧?
夏萤接过了韩娥递给她的糖葫芦笑道:“还有几个熟人,若佩你也认识,都在那边赏花,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她并没有说出是谁要见萧若佩,但是这次专门过来找他的,那一定不简单,估计跟他即将要见人皇有关系。
多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萧若佩看了身后三人,苏流穗表示不在意,萧念竹则走前几步跟在他的身后,意思很明显的要跟着一起。
韩娥却眼睛含笑,估计又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一副正在打着鬼主意的模样。
“那就一起过去吧,人多好玩一些。”监察司找上门,肯定不会是小事,他虽然有闲心,却也不敢耽搁。
夏萤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笑盈盈的做了个请人的姿势,然后在前方带路。
她一身监察使的衣服十分惹眼,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刚挡在面前。
几人随着她离开了广场,走进了花树之间。
目的地不远,他们只走了一会,到了一处被盛放的花海包围的草坪之中,夏萤便让开了位置。
草坪之中有五人,围着一张矮桌坐下,倒有三个萧若佩认识的,一个是冷霜,他一身便衣,却紧张的握着剑,可见并非是来赏花那么简单。
旁边的何必正却轻松许多,两人只是陪坐,中间还有一个长得看起来就知道是冷峻无情的人,在漫天花海里面依然板着个脸,也不像是赏花的。
隔着桌子对坐的那位身穿花衣的姑娘,则是刚刚从江无浪手里赢了一颗珠子的姬兰君,她受欢迎的程度可见一斑,这一场场邀请连着赶,估计一天下来也没有几分时间空闲的。
最后一位是个穿着文雅的消瘦中年,他正在泡茶,这群人之中只有他最像是出来赏花的。
周围的人都这么紧张,唯独这人轻松惬意,那他要不是个不懂事的无关人等,要么就是真正的大人物。
萧若佩如今身份敏感,监察司应该已经对他有了了解,这种情况之下,就不可能带着无关之人过来。
…姬兰君除外,如果请一个舞者过来这里,这群人说不定真的只是出来赏花的。
夏萤也不介绍,她笑着看向萧若佩,试试这个人能不能找到真正的主人。
如果按照座位来看,冷峻的那一位坐在正中,但是萧若佩却没有急着朝他见礼,而是看向了姬兰君:“姬姑娘刚才的飞花剑舞十分精彩,想不到能在此处相见。”
他走了上去,姬兰君掩嘴笑起来:“你看看你们摆出这场面,没能吓住萧若佩,还被他无视了呢。”
她回头对萧若佩施礼道:“多谢萧学士夸奖,要是能为小女子写一篇传世文章放到长生阁内,那便感激不尽了。”
既然知晓萧若佩长生学士的身份,姬兰君的身份也不单单是个普通舞女。
那个泡茶的消瘦文士倒杯茶放在了桌子边上,抬头伸手示意道:“请坐,这次是我请萧学士过来的。”
能用副司何必正以及入意的冷霜防卫安全,这人的身份不简单,那个冷峻中年看起来应该是监察司正司,这一位莫非是朝中主管刑律的大臣?他跟这些人搭不着边啊?
萧若佩猜不出他的身份,只得坐下,他面前的茶热气刚好蒸腾起来,扑鼻清香,即便萧若佩不太懂品茶,也能知道这茶的不凡。
茶水中的花瓣浮浮沉沉,好似妙曼的少女舒展舞姿,萧若佩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姬兰君的舞蹈。
姬兰君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飘向了萧若佩带来的少女那边,只听她笑语盈盈问几人:“妹妹们,要不要跟姐姐去那边学跳舞啊?”
苏流穗和萧念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萧若佩,见他点头
之后这才跟着姬兰君离开,两人知道这只是要调开她们讨论正事,却没有揭穿。
女孩子们走远之后,冷霜也起身握剑走到了树林之中警戒,桌上只剩下监察司两位掌权者,以及身份不明的中年文士了。
那泡茶的文士笑道:“今天请萧学士过来与我共赏花色,咱们只谈花,不说别的。”
花?今年的许多春花开到现在不减颜色,都是因为天星异变,谈花那涉及到的问题就深了。
何必正朝他打着眼色,一边说道:“萧若佩,不用紧张,咱们都是寻常人,你就像跟家里人说话一样就好。”
旁边冷峻中年盯了他一眼,何必正赶紧闭上嘴巴,端起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一脸的享受模样,好似他这种糙汉能够品出茶里滋味一般。
“哈哈,何副司说笑了,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怎么能算寻常人?”儒雅文人轻笑了一句,那冷峻中年闻言,收手朝他一拜,便拉着何必正离开,临行还不忘记带走他们面前的茶水。
只留下两人了。
萧若佩还没有猜出对面人的身份,刚才姬兰君带着几个少女离开的方向突然传来苏流穗的惊呼:“什么!你说他就是界御唔~”后面的话被人用嘴捂住,但是已经没有用了,萧若佩已经知道了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也听到了苏流穗的说话声,不由得失笑道:“哎呀,装得再慎密还是穿帮了,女人一般都不太能守住秘密。”
萧若佩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境地与界御人皇见面,之前的紧张,在见到界御之后,却荡然无存,不仅是因为周围环境,对面的人也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压迫感。
或许是已经先入为主的知道了对面的也是一个寻常人,在意识到他是人皇的时候,就没有太过惊讶了,萧若佩后退起身朝他拱手弯腰,他并非朝臣,不知道具体礼仪,只是按照戏文里的那般行礼。
对面界御也不介意,摇手笑道:“不必多礼,我今天就是出来散散心,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萧若佩也依言坐回原位,界御皇帝找他谈话,应该是卢平的消息传到了他的桌子上,关于蜃界的事情了。
界御笑道:“两年…到今年秋天就三年了吧?你是金灵年来考太学院的?”
萧若佩点头应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界御。
界御点点头:“那年你就该留下在太学院里,咱们也不会到现在才见面了,我对你说的话可是十分认同啊,王道的存在,就是为了稳固逍遥界的不变。”
萧若佩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想不到自己的事情都被界御知道了,这个丑出的有些大,他连忙解释道:“让界御见笑了。”
不料界御摆手笑道:“没笑,我真的挺认同你的话,也觉得你的文章应该放在六层,那篇文章真的写出了界御治理逍遥界的本质,不仅是我,我给前界御看了,他也赞同。”
这话说得萧若佩更加不好意思,对面界御却笑道:“你没有说错,但是看错了。”
萧若佩抬起头来,对面界御笑道:“说了今天只赏花,你看皇城花海如何?”
花树包围着周围,花香盈满天地,满目所见色彩缤纷,萧若佩都不能全部认出皇城之花,在刚才行来的街道路旁,都是雍容的牡丹,那是皇城独有的大气,旁的地方虽然能够种活如此多的花树,却不会有这般繁烈的花海。
萧若佩心口如一:“不虚此行。”
“能够听到这一句话,我就算尽职了。”界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在逼着眼睛回味,又像是闻到了花香:“每年我闻到花开得最艳的时候,便会抽空出来放松一下。”他睁开眼睛:“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当上界御之后,我一年大概只有这么一天时间能够放下所有事情。”
“听起来很辛苦。”萧若佩也喝了一口茶,他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了。
茶水入嘴,清香沁脾。
界御笑道:“是很辛苦,但是能够看到逍遥界繁花依旧,那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他放下杯子,正色道:“但是今年的花开得时间久,唯一能够让我安心的事情,却成了我不安的源头。”
原来人皇殿早就发现了问题,萧若佩还以为只是自己着急此事呢。
“逍遥界年年花开,年年一样,只有今年却不一样,我们尽力维持的不变,突然改变了,萧若佩,你说是变好,还是不变好?”
萧若佩低头沉思,良久才给出自己的答案:“都有两面性。”
界御笑着摇头道:“你这家伙没进太学院,却学了他们模棱两可的本事,这样含糊其辞帮不上忙,将选择权交给我,只是把问题推到我身上而已。”
他看向鲜花:“我的责任就是保持它们不变,但是不变未必却是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啊,今年的花可能和去年的花一样吗?依然开得繁盛,还不是有人在给她施肥浇水,修枝剪条?怎么能说不变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界御皇帝
“你知道这些花高矮不同,花色缤纷,芳香各异,其根本原因是什么吗?”界御皇帝将眼光从繁花之中移开,放到了萧若佩的身上。
“她们本质不同。”萧若佩认真回答,初次面见界御,他不敢有太多的个人想法,只能按照自己所想的标准答案,不会太过深入探讨,生怕自己的话语对界御皇帝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个时候他的想法不会只影响到谈话的两人,如果界御皇帝受了他的影响,导致以后施行的政令留下了萧若佩的影子,就会涉及到千万人,这才是许多人面对界御皇帝时候战战兢兢的原因,任何人都要小心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们要为自己说的话背负一切责任。
萧若佩还没有做好能够为天下承担责任的准备。
界御叹气道:“是本质不同,但是同样的花草在不同人的养育之中,却能开出不同程度的鲜艳,逍遥界的不同,不止于本质,连他要长成什么样的都已经有了定型,一切被设定好了。”
萧若佩没能看到这一点,逍遥界的历史谁都能看,谁都可以去了解过往变化,但就像钟问龟说的那样,必须有对照物才能看见某件事物的不变,若世上只有一种花,人心里所有花的概念就只有那一种,当然不可能发现他们对花的认识太过浅显,萧若佩看见了其他的花,所以才知道逍遥界从来不曾有过改变。
这种身居世外的超然,并非人人都有。
“若佩学疏才浅…”他无法看得更远,不能给出答案。
界御摇头道:“我们要的不是你的才学,而是你的眼光,你那看世界不变,还能远视星辰之外的眼睛。”
果然已经知道蜃界的事情,见事已至此,萧若佩就放开胆子说话:“界御不担心吗?”
“担心?”界御笑道:“做了界御,担心是最频繁出现的情绪了,今天担心这个,明天担心那个,若是只顾着担心,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我今天不会担心任何事情,来见你就是想要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看见那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想要认识你。”
“过些天你要面对的不止是我,还有满朝辅臣,更要取信天下人,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不比我少,先见见我,你将来会轻松一些。”
萧若佩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被看穿了,他心中确实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够说出令人信服的话,他要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界御皇帝,更是逍遥界苍生。
“现在你看到了逍遥界的变化了,心情如何?当知道自己是改变之人的时候,你又会怎么做?”界御将问题留给他。
萧若佩低头不语,蜃界之事过于仓促,他没有相应的对策,只有将问题抛出来,这种做法明显得不到承认。
界御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卢先生给你垫后,我也相信你,不需要有太多压力,虽然逍遥界没有变化,万年来只开一样的花朵,但只要是花,那就不止你一人喜欢,不止是开给你一个人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守护。”
萧若佩点点头,界御皇帝为了开导他,特意将一年里唯一休息的一天留给自己,让他因此多了几分信心。
“界御皇帝,界是疆域,逍遥界就这么大,谁都能一眼看遍,御是治理,我以前种花的时候,每种花都有不同的管理方法,还可以试探与前人不一样的种植方式,治理逍遥界反而简单许多,皇是天命,苍山选择了我,我就要坐在人皇的位置上,帝是人望,我虽然没有做出太多成就,却也有名声没坏的自信,总算是没有辜负这四个字,我希望在将来卸去界御职位的时候,还能够和今天一样问心无愧。”他摇头笑道:“在知道你所见的那片星空之后,我却没有信心了啊。”
“你可以填补上我做不到的事情,萧若佩。”他手放在身后支撑,仰头将脸面对着阳光直射,浑身放松下来:“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帮助我达到那些我力所不及的地方,这就是我现在能安心出来休息的依仗。”说着他便躺了下去,毫无形象的睡在了茵茵绿草上面。
萧若佩感觉到周围的花草正在溢散出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香气,界御皇帝作为天命者,果然有天地眷顾。
躺下不久,界御就已经沉沉睡去,萧若佩不敢打扰,悄悄退出去找夏萤说明了情况。
夏萤听后笑道:“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夏萤他们能被界御皇帝带出来,那就是对他们放心,萧若佩管不了许多,便去了女孩们传来欢声笑语的方向。
姬兰君又在跳舞,不过这次的舞蹈动作十分轻柔,将女子柔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几个女孩子看得羡慕无比,在对面依样学着摆弄身体。
除了萧念竹,其他两位看起来都没有跳舞的天分,韩娥只是随意扭动腰身,给人的感觉像是她在抓痒,苏流穗好一些,怎么也算是个大姑娘了,身形长开,有那么几许女子风情,但仅限于此了,她的好看全是依仗着容貌身段底子不差。
一边的萧念竹却令人惊讶,姬兰君为了更好的演示动作,将那迷人耳目的花衣脱去,此时披在了萧
念竹身上,她不仅是在随着姬兰君的动作舞蹈,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了属于自己的魅力展现,却又不会脱离姬兰君的节奏。
见她们兴致正好,萧若佩没有上前撞破,而是退到了树后,想着界御皇帝刚才说的话。
界御皇帝与他以前所知的形象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全知全能,也不是对天地异变一无所知,更多在知道有变动的背后,依然选择了维护着逍遥界表面上的平静。
自始至终,界御皇帝的脸上都是赏花的愉悦,在那平静之下,却是波涛汹涌,不仅是他个人,更是整个逍遥界,他必须用他的表面将所有汹涌隐藏起来。
用一天休息的时间来看萧若佩,他是界御,即使面临再困难的事情,表面上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萧若佩相信他在听到蜃界降临之后可能根本就没有安稳睡觉,所以今天才会这般疲累,当着他一个外人就睡着了。
当然有长久的疲劳积累的原因,他才需要一次安心的睡眠。
想起来小时候有不少人的愿望是当上界御皇帝,不知道他们看到界御皇帝连睡觉都很难安稳,会不会吓得换另外的愿望?
那边跳舞的萧念竹感觉到萧若佩靠近,便停了下来朝着他喊了一声:“哥,过来一下。”
萧若佩暂时放下界御,借着刚才那奇怪的想法转换了一个心情,然后放下心思笑着走到了女孩子们面前。
韩娥满脸羞红,对自己的水准有相当清楚的认知,苏流穗见他出来刚要开口,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走上前低声问道:“刚才那个是界御吗?”
萧若佩点头,苏流穗又追问道:“那他找你为什么啊?”
“你家哥哥稳固星辰,怎么不值得界御皇帝见一见呢?”姬兰君笑着转头朝萧若佩颔首:“兰君见过萧学士,现在天色尚早,能与兰君一同赏花吗?”
那一双媚眼好似搅动周围花海,直勾勾看着萧若佩,看得他有些手忙脚乱,连连摆手拒绝道:“姬姑娘客气了,若佩就一俗人,不懂得赏花什么的,怕扰了姑娘的兴致。”
姬兰君掩嘴嗤笑着退开:“哈哈,萧若佩真是传闻里的那样对女子束手无策呢!”
她是从哪里打听到这种事情的?
人皇城论消息灵通,非韩娥莫属,萧若佩眼睛移向了再次扭动着挠痒舞姿的韩娥,这女娃在进来之前就一脸的坏像,绝对脱不了干系。
“对了,念竹姐姐,你叫哥哥过来做什么啊?”眼看萧若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韩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躲到了萧念竹身边。
萧念竹很是高兴地举着花衣转圈盈袖,面带娇羞朝萧若佩问道:“哥哥你看我跳得怎样?”
只有简单的几个动作,却十分赏心悦目,萧若佩顿时将那一点不快丢到了脑后,再说跟韩娥深究起来,终究是揭自己痛处,到最后下不了台的只有他一个,还不如转换个话题呢。
他赞赏却又假装责备道:“你怎么能穿姬姑娘的衣服呢?”
“是我让她穿着,念竹妹妹身材跟我差不多,没有跳舞都能保持这样苗条,可真是了不得呢!”姬兰君不觉得生气,反而替萧念竹开脱:“再说念竹妹妹长得比我好看,又有跳舞天赋,萧若佩,你有没有想过让她学跳舞?我可以做她老师。”
姬兰君转到萧念竹身后,手掌画出萧念竹的苗条身段:“你看看,多好的苗子,不要浪费了,跳舞很能锻炼女孩子气质呢。”
萧念竹羞答答低头道:“哪里有姐姐好看?”
“呐~这话就不对了,女孩子自信一些,别老藏着掖着的,让人看低了你,要我说这天下间真没有几个比妹妹好看的人了,抬起头来,对对,就是这样。”姬兰君仔细调整着萧念竹的身姿,以前她刻意隐藏下不太明显的身形,却在姬兰君摆动下,变得婀娜多姿。
萧若佩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产生了‘原来念竹长这样’的想法。
摆弄完了之后,姬兰君得意展示着自己的成果笑道:“怎么样?”
萧若佩还能说什么?随手摆几个姿势,就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姬兰君对身形的理解,已经不输于她的舞技了。
“你们看样子要在人皇城待一段时间吧?这些时日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跟我学习舞蹈如何?”姬兰君是个热心的人,可能有看到了萧念竹的舞蹈天分不想浪费的原因在内,于是提出了建议。
萧若佩笑道:“你问她的意思就可以了,我不会拦着。”
萧念竹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几遍,问道:“哥哥平时会很忙吧?”
可能见过界御之后真的没有多少空闲了,萧若佩轻轻点头。
见到他的应答,萧念竹转头看向姬兰君说道:“那我就跟着姐姐学点东西,在皇城的时间就麻烦姐姐了。”
“我也要学!”苏流穗跟着起哄,萧若佩取笑道:“你跟着夏师姐去当个监察使合适一些。”
“你敢怀疑我的天赋?”苏流穗是个不认输的,当时就竖起眉毛来了,
“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舞刀弄剑?”
萧若佩摇头笑道:“你抓锅铲的手艺就很不错。”
“本姑娘就偏不信了!我偏要学会跳舞,到时候叫你乖乖承认我是个天才。”苏流穗带着不服输的气势走向姬兰君:“我也要麻烦姐姐教我。”
“当然没问题。”姬兰君照单全收:“流穗妹妹活泼可爱,我那里更多几分热闹,姐姐欢迎还来不及呢。”
暂时不用自己担心两位少女会无聊了,萧若佩见两人已经在人皇城里找到事情做,心里踏实不少。
看来姬兰君在此,是帮助他解决后顾之忧的,只是她一个舞者,为何会涉及到这件事情里面?
苏流穗今年之内武道上没有多大长进的可能,让她学些其他的也好,免得性子老是这么跳脱,没个女孩子模样,萧念竹在舞蹈上确实有天赋,她将来总要走上自己的路的,萧若佩不能左右她,便让她自己选择。
接着姬兰君带几人去了她的家里,萧若佩这才知道,她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并且身世似乎极为不凡。
她的住宅不是很大,却十分精致,家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萧若佩见没人应门,知道她单独居住,为了避嫌就只送到门口,让三个女孩随她进去。
这里距离苍山不远,在人皇城里算是重要区域,来往陈家只要一顿饭功夫,周围街道光鲜,不是有危险的地方。
一条街上的宅院都十分堂皇大气,居住其中的人也应该没有什么小人才对。
萧若佩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形势,等几人记熟了路被姬兰君送出来的时候,日已西斜,看着天色渐晚,也是时候回去了。
几人辞别了姬兰君,往苍山陈家归去。
这一天算是玩得尽兴,少女们回去的路上依然兴高采烈,不停说着今天的见闻,虽然萧若佩与她们同行,但却没有见到她们说起的事物,令他十分疑惑,莫非在女孩子眼里看到的东西跟他所见有这么大的区别?
几人回到陈家的时候刚好到了晚饭时间,苏流穗和萧若佩大展拳脚,晚餐准备了几样青松镇的招牌菜,就连上了年纪之后胃口不怎么好的陈神苏也多吃了两碗饭。
吃过晚饭之后,女孩子们准备洗漱休息,萧若佩则去了一趟太学院,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灯火照出了卢平居所的窗户,让萧若佩知道他还没有安歇。
敲门之后,里面很快就传来卢平的声音:“进来。”
萧若佩推门进去,见到他着装整齐,端坐在书桌前翻阅书卷,旁边还搁着朱笔,看样子是在批注标红某些重要信息。
他面前是两本异行记,一本来自长生阁,一本是外面流通版,萧若佩认得书样。
“若佩今天见过周界御了吗?”抬头看见进门的人,卢平起身迎接,顺带开口询问。
萧若佩点头道:“见面是卢先生的意思吗?”
卢平笑着端茶过来:“是,你虽然见过了日月星辰运转,但是朝堂之上,很多事情的复杂程度不是见识广阔就可以坦然面对的,到了人皇殿,你所见任何一人,所做一言一行,可能都涉及到了千万人的命运,我觉得你不是铁石心肠到可以忽略万民命运的人,到时候难免言语之间有些不好把握,先让人皇私下见见你,对你的心态有一定的帮助。”
萧若佩双手恭敬的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卢平又接着说道:“看起来你跟人皇聊得来。”
萧若佩笑了笑,他与人皇说的话题都离不开花,那位人皇十分擅长借题发挥。
将见面的过程告诉了卢平之后,他静静喝茶,把萧若佩的话消化进肚子里,沉吟道:“你明白人皇的意思吗?”
“是叫我尽自己所能,不要有太多压力吧,以前学院考试之前,先生也经常这么鼓励我们,不过没有这么隐晦。”
卢平闻言笑道:“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有一点界御没有和你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什么事情?”
“你们说过了逍遥界不变,有没有考虑过逍遥界为何只能这样?”
萧若佩摇头,他不曾深究本质。
卢平笑道:“一朵花栽在土里,当然可以用不同的方法去栽培,但是这朵花已经被剪下放到花瓶之中内呢?”
“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维持鲜花的生机?”萧若佩脑海之中划过了一丝明悟。
卢平笑道:“对,逍遥界就是这样的无根之花,不是我们不变,而是不允许有太多变化,稍微大一些力气的摇晃,都可能让花瓣凋零,更别说让这朵花开出其他的颜色了。”
“你是如何看到的?”萧若佩的好奇心被钓起来了,钟问龟说过必须要有对照物才能观察到变化,卢平从何而知?
卢平叹气道:“你那一篇文章文采并不出色,只是眼光独到,为何能被放在六层?世间万年,眼光独到的人不知道多少,却有几人将亲眼所见记录,就有资格成为六层长生学士?”
“万年之间,仅你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