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执剪看花
“长生阁中记载着万年人类历史,虽然不是人人都能上去高层一看究竟,但很多事情在外面也有迹可循,出去问任何一个人,都能说出人皇立誓的故事,知道人分三界的壮举,但是追溯到万年之前呢?”卢平问道:“在那之前是怎么样的呢?”
人类所知的历史之中,人皇萧遥立誓无疑是人类崛起的.asxs.,.asxs.不是源头,一个人可以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开始任何一件事情,但是他的出生却只有一次,人类的历史却很奇怪,好像没有童年一样,在人皇立誓之后,人就成为了顶天立地的源界主宰,一下子到了支撑家业的壮年。
过去的人类呢?
他们为什么有支持着他们作为源界主宰的力量?人类先祖不可能只靠苍圣认可就能够主宰源界。
很简单的道理,苍山会选择一个足够贤明的人当做界御皇帝,但是同时也要保证被选中的人有能力来治理逍遥界。
在进入长生阁六层学习治理方法之前,界御皇帝候选早就产生了自我的治理理念,否则这个人不会被选中。
人类在获得苍圣认可之前,凭什么产生治理源界的理念?
纵观所有历史,没有任何记录能够证明人类获得治理源界能力的过程,那人类凭什么得到苍圣认可?
人类这一支文明,就好像是被人从花朵上剪下来放到了花瓶之中,无根无缘,却成为了源界花瓶存在的理由。
“看来你也想到了这一层面。”卢平见萧若佩若有所思,他便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两年来我时常都在想,想人类为何会走到如今局面。”
他看向思考之中的萧若佩说道:“你,你很像逍遥界,很多东西在你身上没有根据的出现,好像你生而知之一样。”
“在剑御天光之前,你在武道之中没有任何名气,书录长生阁前,你也只是青松镇一个寻常学生,萧若佩,你是如何掌握这一切的?”卢平话锋一转,说到了萧若佩的身上。
“我?”萧若佩想不到事情又扯了回来。
卢平点头道:“有关于你,我才将这件事告诉了你。”
萧若佩仔细的回忆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他迷茫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心里也是想着试试自己能够做到什么,便尽自己所能去看,去学,去做,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若是要问我为何能够看见与众不同的东西,我在想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具体原因我不能跟卢先生详述,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看事物的眼光不局限于源界之内,如今逍遥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止我一个,将来还会出现更多。”
塑造源界之躯会在今后的武道之中成为主流,有了武灵天光指引后,更多武者会达到苍圣那种层次,那时候源界之躯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的意思是以后会有许多人能够做到你的这样?”卢平开始慎重起来,若是没有看见萧若佩之前,别人说有人可以手摘星辰,他一定会笑那人痴人说梦,如今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却不得不信。
萧若佩笑道:“卢先生放心,只是能够看到我所见,不会掌握我所能,有些涉及到天地稳固的本领,是需要获得苍圣认可才能够掌握的。”
卢平明白过来,这事也和界御皇帝一样,资格很多人都有,他卢平也可以到苍山等候天命所归人心所望,能不能被承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类也和你一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就获得了主宰源界的能力。”卢平说回正题:“这就导致我们不敢有过多的变化,因为我们的一切都是没有根源的,与源界之间的维系,很有可能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挣脱,我们不是不能变,而是不敢变。”
这一层倒是萧若佩第一次意识到,如果人类真的是无根浮萍,万年王道维持不变的原因就已经找到了。
被人插在花瓶里的花朵,无法决定开成什么样,所能做的只是尽力维持生机。
“但是某一天,我们发现有变化了。”卢平起身从自己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过来,萧若佩接到手中看清,是一本《百年武道记事》。
“武道是变化的源头吗?”他看过这一本书,写的是从明州开拓武道出现到凌云入意这一段武道历史,以昕凌二人天屏山决战为终点,记述者是澜临宗的水清先生,白羽赋的作者,说他是白羽剑法的根源也不过分,不管是在武道还是文道之中,水清先生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他的著作绝对有可信度。
卢平翻开书页说道:“武道改变了很多局面,张直不惜得罪王道势力,也要定下不得干涉武道的规矩,还设置了武盟为武道铺垫前行道路,如果不是他,耀日城也不可能留存到现在。”
将书放在萧若佩面前,卢平笑道:“你在获得玉名侠的时候骂过一些不好听的话,如果面对的武者和这里记载的一样,你还能不
能骂出来?”
萧若佩拿起书看了一眼,卢平翻开的是张照玉逃离人皇城的那一段,路上武者感谢张直的作为,奋不顾身护送张照玉到鼎山镇,之后由凌家将他送进明州。
那一段惨烈的故事,被后面许多说书人改编成了一段段演义故事,感动着一批批的年轻人走上武道之路。
张照玉千里逃难的路上,死去的武者有上百人,没有一个在面对强悍对手的时候犹豫半分,这百人的故事总结在一起成为了《群侠百义传》,向来是说书人最喜欢的题材,之后的时间里,或许有某个名声鹊起轰动一时的武者会占据说书人的主场,能够流传到如今的,大多数都是这本书里的记载故事。
那是一段恩与义纠缠而成的武道盛世,即便到现在也丝毫没有褪色,武者将白羽剑视作武道圣物,就是因为那逍遥界最烈的剑法里面,凝聚着武者的魂骨。
萧若佩将书放下,那段故事他十分的熟悉,没有看下去的必要,如果让他去挑书里武者的毛病,他不会骂得出来。
“武道上的人太多了。”即便有了足够对武道的认知,看过了武道的本源,更知晓武道将来,萧若佩还是觉得武道这条道路上的人太过拥挤。
“可现在我觉得还是不够。”卢平无奈笑道:“蜃界降临,你一人之力不能抵抗,我们需要他们成为守护逍遥界的力量。”
“如果武者太少,对我们的计划就没有帮助。”
之前在兵院的时候,卢平和老人决定了千星连城的计划,那与武者多少没有关系啊?
“你想得太简单了,百年前的武者,是因为感激张直的恩义,才奋不顾身守卫张照玉。”卢平问萧若佩:“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什么去与蜃界的生灵拼命?为了守护逍遥界?为了名声?”
“张直的恩义超过了他们的性命,才有百人替张照玉赴死,但也仅仅有百人站在张照玉这一边,张直的仇人用金钱利益,就收买了数十倍的武者去追杀张照玉,这个世界上,靠着一腔热血永远不可能驱动大部分人。”
卢平的话很伤人,但是十分现实,当初张照玉的性命价值千金,即使只有一个人能拿到,却有成千上万的人追杀他,去博取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支援张照玉的人不是没有,但大多数只是保持在口头上,如果他们真的愿意与张照玉站在一起,他根本就不用逃进明州去,那百义也不会因此送命。
张照玉后半生都没有从明州出来过。
这就是现实。
逍遥界不需要义士,义士的光辉越亮,背后遮掩的阴暗就越大,百义传的故事流传到如今,真的只是因为武者崇尚那些死去的义?
不过是有人想要遮掩当年对张照玉犯下的错而已,似乎宣扬死人的名气,能够减轻他们的罪孽。
事后张照玉掌握了耀日城大部分力量,与天下第一的耀日城主亲如兄弟,师徒,却没有报复过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他唯一做的,只是将死去的义士所用的武器收集起来熔铸为剑,而后吸取他们的烈势,创造了白羽剑法,传给最后护送他的凌云。
凌云能从一个文弱书生三年之内入意,与其说他武道天赋惊人,不如说他继承了百义的武道魂气,一百人就算再驽钝,他们汇聚在一起的力量,也足够将武道推演到新的境界了。
与之相对的昕天圣,才是真正的武道天才,在凌云之后入意,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旧天道的傀儡之后,借助白羽剑的烈势将自己灵魂硬生生的磨灭在青玄峰上。
青玄峰一战之后,武道的烈势就跟昕天圣一起埋葬了,凌云再也使不出可以磨灭耀日城主灵魂的剑法,只剩下白羽烈剑的威名和失去烈势的白羽剑流传在凌家。
烈日西沉,武道的最后一丝余晖,藏在明州的群山之中,由昕武鸣继承,世人已经无法再现那百年前的武道盛世,即使后面入意武者连绵不绝,甚至有莫青城想要筑起武灵天光,所做的不过是想将百年前的光芒重新唤回在武者身上。
萧若佩看不惯的武者,就是忘记了武者光辉的这些人。
“要用利去吸引武者对抗蜃界蚀影?”收拾起心情,萧若佩将书本合起来问道。
卢平摇头:“不够,只有利益还不够。”
“我们要对抗的是整个蜃界,与源界对等的庞然大物,想要用单纯的利益去驱使武者,那就得拿出与源界相应同等份量的利益,你能拿得出来吗?”
如此巨大的赏金,别说萧若佩,恐怕凌家都拿不出来。
卢平笑道:“好在武者的数量足够多,我们才有了转圜余地。”卢平将茶杯推了一下:“这一杯水只够一个人解渴,有两个口渴的人怎么办?”
萧若佩将自己的茶杯也推上前,却被卢平伸手拦住说道:“只有一杯水。”
他的语气是不容辩驳的肯定,萧若佩想了一下,只能回答道:“一人
半杯。”虽然不能完全解渴,但是却能让人多支撑一会了。
卢平笑道:“面对两个坚持人类操守的人来说,可以做得到这一点,但是有三个或者更多人口渴,只有这一杯水呢?”
“…他们会争抢。”即使萧若佩不愿意说出这个答案,但事实如此。
“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事情,事物价值的变化,来源于需求人数的多少,所谓的物以稀为贵,虽然我们不能拿出与逍遥界等值的利益,却能使利益的价值提升。”卢平转动着茶杯:“一块土地上如果有一颗大树占据,下方就没有太多野草生长,更别说与之同等的大树。”
“武道上已经长满了凌家和天下八宗这九棵大树,其他树木想要生长出来,就必须要把种子种到树荫下,而蜃界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肥料…”
“武者的性命也是性命!”萧若佩不等他说完,已经承受不住他话里的残酷,虽然卢平尽量用了平和的话语来引导,但背后血淋淋的现实,依然刺痛人心。
“你没有明白吗?这九棵大树的存在,不是我们决定,而是早就生长在武道之中。”卢平淡淡说道。
萧若佩闻言一惊,难道有人早就想到了今天?他回望卢平,希望能从他口里得到答案。
卢平摇头道:“没有人想用这个办法来解决,也没有人觉得牺牲武者就是对的,面对意外的时候,损失无法避免,蜃界是个意外,我们只有做出选择损失那个部分的决定,不能想没有任何损失。”
“你会做出损失哪个部分的决定,在后天去见界御的时候,但你没有做好准备。”卢平将书本收起来:“或许你会认为我只是坐在这间房子内高谈阔论漠视人命,但我很清楚我说的话代表什么,而在逍遥界万年历史上,王道为了维持逍遥界的不变,已经做出过许多次同样的决定。”
“为了保持花草的繁盛,必须剪去多余的枝条,萧若佩,你只看到了逍遥界不变,却没有看到不变的背后付出的代价,与我们相比,你才是漠视牺牲的人,逍遥界万年的牺牲,在你眼里也就是‘不变’二字而已。”
“如今你握着剪刀,该剪去哪些枝条都由你决定,轮到你为逍遥界的不变做出选择的时候,你还能说出不变的话吗?”
“萧若佩,既然你能见到不变的局势,能否为我们带来不一样的选择,带着我们走上变化的那一条道路?”
萧若佩颓然叹气,他想起了在神女峰血灵密洞之前,苏流穗说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旧天道说萧若佩性命堪忧,如今选择真的到了面前。
或许自己真的会在面对蜃界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来减少逍遥界的损失,问题是现在他即使牺牲自己,也很难阻挡蜃界的降临。
他已经脉通一界,所能够动用的力量,是逍遥界的全部。
即使如此,最多也就是和蜃界拼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人类还是会面对满目疮痍的逍遥界。
牺牲比用武道去抵抗蚀影更大。
似乎真的只有剪去某些多余的枝叶,才能将逍遥界维持?
萧若佩想到了移山盟的武者,他们是武道之中多余的人,也是在八大宗门之下,争夺剩下那一杯水快要渴死的人。
如果要牺牲,那一批武者无疑会是最早也是最合适去与蚀影拼命的前锋。
他和移山盟的关系并不好,移山盟的行事,也同样对逍遥界造成了很多困扰,李火羽的父亲就是因为移山盟而死。
但是要萧若佩做出牺牲那些人的选择,他依然会感到痛苦。
即使是那些人,都有资格为他们的性命说话,可惜他们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命运。
卢平几句话都将他们逼到了必死的道路之上,难怪昕言会说出武力再高也不如脑子好使,难怪逍遥界文道一直能够压到武道一头。
或许百年之后,世上说书人的故事又丰富了许多,百义已经不足概括,他们会用千星万侠开一个新系列。
用更剧烈的光芒,来掩盖今夜的黑暗。
“千星城上骨如山…”萧若佩不敢想那场面。
卢平的文首之名,他第一次见识到,也不想再次见识,今夜喝道嘴里的茶水,让他有些想要呕吐出来。
“还有二十年呢…”卢平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在那之前就老死了,不用受这种折磨,倒是你萧若佩,看样子肯定会活到二十年之后,哈哈,可笑那徐老头,还想熬着亲耳听到千星连城的捷报,你说世上怎么就有把这种事当成喜庆的人?怎么就有研究这种事的学问?”
“如果你做不出这个决定,就去兵院,去学习他们的知识,你很快就会明白张直当年为什么要压制兵院。”卢平沉声说道:“他们是百年前被剪去的枝叶,那一支苗头留到现在,在今年这反常的春季里,又要长出新芽了。”
“你要做剪枝人,就要有张直的决心。”
第三百一十六章 生死抉择
从太学院出来,萧若佩的脚步有些沉重。
卢平给他留下一个大难题,要他亲手送武者去死。
蜃界的降临会给人类带来很大的伤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是谁都没有决定哪一部分人去送死的权力。
卢平不能,萧若佩不能,就算是界御皇帝,也不能。
“早知道就留在星辰之中了。”他叹了一口气,拖着脚步往苍山走去。
卢平临行时候给了他两条建议,一是去苍山看看,二是要是实在不能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去兵院借胆,实在不行,就学高长令,脱了外袍亲自下场打架。
最后一个是为了给萧若佩放松心情开的玩笑话,他在卢平面前的确笑了出来,但是如今孤身一人,他却如何都不敢笑。
“回去吧!”下定决心之后,萧若佩快步走向苍山陈家。
长生阁的星图已经成为了人皇城的明灯,路上纤毫毕现,惹得许多喜欢夜间活动的人更加活跃,因为人皇城有六层这‘地上月’,夜晚都热闹了许多。
萧若佩一路行来,熙熙攘攘,偶尔有喝多了的人靠前过来,还想邀请他一起喝一杯,也不曾发现被他们撞到的人正在为了许多人的性命担忧。
但却是这样,走了一路的萧若佩反而放松了些许。
他在苍山回望人皇城夜市,看了许久人间烟火,直到夜市灯光渐少,长生阁也关上了六层窗户,星图光芒黯淡之后,才回到陈家。
少女们睡在陈玉那边,萧若佩的客房不与她们相近,只是看了一眼,没见有动静,确认她们应该都是睡着了之后,他怀着侥幸的心理飞到了苍山之上,来到与陈玉上次夜间会面的地方。
可惜这里没有他希望的人在等候。
“我是想从陈玉那里找到依靠吗?”萧若佩摇头轻笑,在苍山上静坐了一会,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第二天他难得的睡了懒觉,鉴于他从星辰之中刚刚回来,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不过他出来之后倒是看见女孩子们聚在门外水榭上欢谈笑语,见他出现,姑娘们就全都停了下来。
陈玉今日放下了事情陪着,所有人都在,还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姬兰君,莺莺燕燕,满院花香。
“好你个萧若佩,才出去一天,就认识了兰君姑娘,以前没有见你如此本事啊!”陈玉当先发难,姬兰君也在一边笑而不语,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苏流穗看样子没有打算帮他说话,萧念竹含羞带怯的转过眼睛不敢看他,只有韩娥蹦起来迅速跑到萧若佩这边:“她们偷看你睡觉!”
这小妮子看来是谁都不偏帮,只向着热闹凑,怕事情没闹大。
萧若佩在她额角弹了一下,笑骂道:“你就没有?”他并不介意这种事情,苏流穗和萧念竹都是至亲,无可厚非,陈玉和姬兰君最多也就是有些好奇心,无伤大雅。
韩娥捂着额头笑道:“我最先来的。”看她的样子还挺得意。
好在萧若佩在房间内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出来,要不然会闹出不知多大的丑,用玩笑话化解了轻微的尴尬之后,他朝着姑娘们说了自己打算一人去苍山看看的想法,那边也玩得正高兴,随便应了一声便没有跟过来。
萧若佩走后,几个少女却绽放了笑声,一个女孩子在男人面前多少有些放不开,但是她们的数量远远超过男子的时候,却更加大胆而且放得开。
这些人议论的主题无非是刚刚逃跑一样走出去的萧若佩,其中对他最了解的就苏流穗一个,此时俨然成为了中心点,对于这
一位神秘的玉名侠兼长生学士,许多人都还有很大的好奇心,即使像陈玉这般的女子也免不了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问过云叶去了长生阁之后,萧若佩也不禁为他的转变而感到诧异,云叶能够如此勤奋,确实出乎意料。
应该是被推着走上属于他的命运之后,他已经发觉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吧?
萧若佩对此有切身体会,如果不是遇上苍圣,他现在依然留在青松镇当个韶风令,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够决定千万人的生死。
既然卢平说过苍山上有能帮助他的东西,那就值得上去看一看,没有意外的话, 明天人皇就会召见他,那时候他要对朝中管理着逍遥界的大臣们说出蜃界的事情,并作出决定逍遥界命运的打算。
即使很多大臣都已经从传言之中得到了蜃界的消息,但是将这件事揭露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他们明知消息无误,为了人类的安危,还会一再向萧若佩求证真伪,他需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比如自己掌握着星辰的力量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同样需要展示。
而后更要为他自己的决定作出解释和承担责任,他不想亲手将武者推入深渊,同样其他人也不想,为了避免手上沾血,他们会尽力摆脱与这件事情的关系,并且坚决的站在萧若佩的反面上,以此保持他们一身干净。
即使他们并不觉得送别人去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卢平昨晚的言语已经很明白的说出了事实,他萧若佩注定了会是和张直一样的剪枝人,免不了千夫所指。
他即使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要坚决的站稳自身立场。
就和万年不移的苍山一样。
苍山作为人类的圣山,有人皇萧遥在此立誓,决定了人类成为源界主宰的命运,后代界御皇帝皆在山上承受苍圣的认可,崇高至此,却难得的十分平易近人,不管何时都任许多人来此游玩。
萧若佩也只是一个寻常的登山客,如果不是卢平在前边带路,他根本就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既然是提议他登苍山,卢平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不仅今天,明天面见人皇的时候,他同样会作为萧若佩的领路人,带着他进人皇殿。
这是萧若佩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
卢平可以不来趟进这浑水之中,但是他却为了萧若佩,放弃了自己前半生积累的名声,站在他这一边。
至少在明天的朝堂之上,有人会站在萧若佩的一边与他共同承担一切。
在卢平的心中,二十年之后的萧若佩或许有能力去接受这种命运,但是现在的他实在太过于年轻,年轻到令人感到怜惜。
卢平没有说话,一路登山的过程虽然简单,却肃穆庄重,周围的游人不知道为何两人如此作态,还有人见卢平想上来套近乎,都被萧若佩的通脉劲推开。
在别人的感觉里面,那通脉劲就是一阵奇怪的山风,许多人会在自己熟知的知识里面挑选借口为不了解的事物做出解释,忽略大部分超出想象的怪事。
昨晚卢平所问万年前的人类如何,本该是每个人都可以考虑到的问题,却没有人去深究过,其原因也在于此。
既然有了苍圣这一方便的解释,那就不需要再去费尽心思寻根问底。
卢平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体质很好,登上苍山只不过是稍有脸红气喘,他笑着向萧若佩说道:“平时过几天我就会到苍山顶上看看,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但人终究会老,近年越来越感觉到体力不支,有时候半途中就想要停下休
息,心里却不承认我已经上了年纪,还可以一口气登顶。”
“一眼千里啊!”他慷慨四望,苍山顶上没有太多树木,中州都是沃土良田,一望无际:“每当看见逍遥界的辽阔,登山的疲累就能一扫而空。”
萧若佩到底年轻,又是韶风令,习惯了爬山涉水,苍山虽高,山路却平坦,他不觉得到山顶之上有多少困难。
顺着卢平的眼睛看去,云阔风清,实在令人心旷神怡,见惯了这种风景的人,胸怀都会宽广一些,不怪得中州人大气。
“我带你去看看天心顶,那里有历代界御的誓词,看过之后想必你会做出抉择了。”卢平笑道,不顾脚下酸软回身往苍山中心走去。
萧若佩也从风景之中收回目光,往那方巨石走去。
苍山是中州唯一的高山,远远看过来,就像是顶天立地的支柱,这里选出来的人皇维持了万年逍遥界的稳固,说是天柱不算过分。
在人皇城苍山是很受人喜爱的地方,但是不多人会花上半天登顶,即使是仰慕苍山,大多数人都是留在半山腰就停下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登山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天心顶上大部分景色,都有名家绘画流传在外,天心石刻,东见日出,苍山云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这些景色需要花费大量的体力精力才能见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真的能够下定决心登顶的人,十中无一。
想见日出,必须半夜开始攀登,想看云海,又要恰逢其会,更别说难得一见的夕照千里了,那样的景色一年未必能有一次出现。
还不如留下力气去看名家画作呢!
卢平边走边介绍天心顶的情况:“界御皇帝被选出来之后,就会登上天心顶,祭拜天地,在此立下人皇之誓,一旦他们所为违背誓言,人望天命皆散,苍山便开始进行下一次的人皇圣选,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留下誓言,有些界御认可其他界御的做法,就会用相同的誓言作为自己行事准则,用得最多的,还是萧遥的‘仁’与‘正直’。”
天心顶上有一块巨大的白石,石头浑然天成,毫无杂色,石上有刻字,上面写着历代界御的誓言。
萧若佩看向最当中的正直二字,却发现有些虚浮,卢平笑道:“因为太多界御用这二字作为他们的誓词,万年以来,多有变化,已非原迹。”
眼光移动,万年之间出现过不知道多少位界御皇帝,他们的誓言占据着这一方大石,已经分不清是哪一位界御皇帝所留。
他的眼睛落在卢平所指的一句话上:“我死万民生,则我死亦存,我生万民死,则我生如朽。”
“这是支持张直的那一位界御皇帝留下的话。”卢平笑道:“很多人都觉得他没有什么能力,但是他放手让张直去做剪枝人,那就是他最大的能力。”
“这条誓言,至那位界御皇帝死去,都没有褪色。”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和他一样?”萧若佩并不畏惧自己死在人前,他怕的是自己即使付出性命,也不能阻挡蜃界的危机。
卢平摇头笑道:“没有这样的事,谁都不该轻言生死,不管是你还是那些武者,于我昨日所言,性命会因为生前行举,而有不同的意义。”
“武者死于内斗是死,为了生存拼命也是死,同样为了天下苍生而死,一样是死,你可以替他们做出决定的是,他们如何有价值,是生亦如朽,还是死后犹存,或命重如苍山,还是生贱如泥尘。”
“你也同样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价值。”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景华刀锋
“没有问题了吗?”萧若佩有些忐忑地询问陈玉。
今天一大早,陈玉就带来一套华美的衣裳,并十分热心帮助他穿上去,这一套衣服也不是萧若佩一个人能够穿得起来的,除了动用通脉劲。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这么麻烦的衣物,一整套下来,冠、衣、带、袜、履这些还算是正常的,但是却正常过头了,每一件都有特别的规矩,之后的饰,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见陈玉兴致勃勃拿出一堆看起来全部要挂到他身上的饰物,萧若佩赶紧用时间紧急,一切从简给打发掉了。
他可不想为了保持仪态端庄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这一身衣服穿起来都有些行动不便了,他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在人皇殿捋起袖子打人,哪里能在动手前先把自己捆起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谁敢在他面前明摆着知道后果还要假惺惺的来批判他的作为,他就揍哪一个!
堂堂玉名侠,还不能将一群整天为了各种事劳心劳力累坏了身体的朝臣打服,对得起他武道之中的名声?
“萧若佩,我看你越来越满意了,就你现在的样子,带出去绝不会丢我陈家的脸。”陈玉对他形象十分满意,并且表示对将他招进陈家的计划更有兴趣。
萧若佩笑了一下,陈玉在这件事情上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是开玩笑,有可能也是当真,只要萧若佩现在答应一句,那陈家第二天就可以发喜帖了,即使她对萧若佩有了七八分的情意,不想自己会对他造成负担,一直都是轻描淡写的随口提起,以此来加深印象,说不定将来萧若佩记得成家的时候,这随口的一句就能成为契机呢?
“刚开始穿还有点不习惯,不过现在好像舒服多了,腰都挺得直一些。”萧若佩扭动了一下,虽然有些紧,但不是拘束的紧绷,只是衣服十分的贴身,那种好像要与自己皮肤黏连的感觉。
“那是当然了,你以为衣服贵没有道理的啊?”陈玉替他紧了一下腰带,萧若佩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姿,连声呼喊道:“可以了,再用力就受不了了!”
“这件衣服是爷爷特意找人给你做的呢,你可别辜负他一番心意,好好表现才是。”陈玉收手后退,从远处观察了一下整体情况,然后点头满意笑道:“放心吧,这样子出去绝不会有人能从你的形象问题上挑毛病的。”
毫无瑕疵可是十分高的评价了,萧若佩奇怪问道:“爷爷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
陈玉掩嘴笑道:“别说高矮胖瘦,那些有心机的人连你几岁开始不尿裤子都知道了,真以为你在天上维持星辰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吗?”
也不用在这些小事上这么细心吧?萧若佩无奈摇头。
“你也别去担心这些人,只能在小事上面花心思的,不会有多少远见。”陈玉打开了门:“放开了去,这人皇城里,没有一个人能提得起‘半斤月’的。”
萧若佩听到她又在打趣,也不附和,自然迎着朝阳踏出门去。
门口的女孩子们见他打扮整齐,都觉得耳目一新,尤其是苏流穗,她平时见惯了萧若佩粗布青衣,看他现在一本正经模样止不住笑道:“萧若佩你穿起这身衣服,还真有点样子,以前你在学院的时候要是收拾整齐一些,现在早就儿女成群了!要不是人皇殿里大多数都是男子,还都上了年纪,我真不敢让你这么去呢!”
“哥哥好看。”萧念竹说了句简单的话,又转过头去不敢多看,眼角却忍不住偷偷瞄着他。
“小若啊。”陈神苏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合身的米白色衣服衬得萧若佩身躯挺拔,总算是没有被陈玉的气势压住,这样进了陈家的门也不怕别人笑话了。“要是有人敢为难你,你就记住他的脸,出来跟爷爷说,我保证帮你出气。”
“哪能麻烦爷爷?我当场就打他一顿!”既然下了决心,萧若佩也不打算心平气和的慢慢劝解某些人,蜃界的事情容不得有丝毫犹豫。
“这样我就放心了,去吧。”陈神苏笑眯眯的让开了路,看着踏步前行的萧若佩,他满意点头,心中赞道:“这才是配得上玉儿的好男子。”
人皇殿在人皇城的中轴线上,左为长生阁,右有太学院,韩娥陪同萧若佩走到中间前往人皇殿的大道上,正好见到了在道路边上等候他的卢平。
他今天正式戴起了代表文首的玉冠,后面没有跟着其他人,远处有几个观望的学生,高长令也在,却只是看着不敢上前,大概是被卢平喝止了。
见萧若佩和韩娥过来,卢平走上前说道:“咱们走吧,韩韶风也来吗?人皇殿有书记官记录,事后他们会交给长生阁的。”
“长生阁也可以记录,我是人皇城的韶风令,有资格进入人皇殿。”韩娥不服输地掏出她的韶风令牌,将大大的韩娥二字送到卢平面前。
卢平笑道:“韩韶风自然是有资格的,那咱们一起去吧。”说着当先往前走去,他走在大道的正中,没有丝毫偏倚。
萧若佩想跟上去的时候,高长令快步上前,
他与萧若佩是旧识,也一起经历过坠星箭的事,比旁人知道得更多内幕。
没有说太多话,他拍了拍萧若佩肩膀说了一声:“尽自己所能吧,我知道你的本事。”
见萧若佩点头后,他又笑道:“帮我照顾好先生,有些事他年纪大了,不方便扛着,你回来告诉我。”他回头看了一眼同窗笑道:“让我们帮先生分担。”
萧若佩笑道:“我现在就有要你帮忙的事情。”
高长令有些奇怪,他知道近段时间先生都在忙,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底细,只知道与星图变化有关,可惜先生说过他出不了力,没想到萧若佩这边反而有事情他可以做的。
想也不想,他当即爽快答应:“什么事?我一定完成。”
“借你的袍子用一下。”萧若佩二话不说,顺手撸下他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等会说不定用得上。”
没想到是这么个奇怪的要求,高长令先是愣了一下,任由萧若佩将他袍子脱下,明白了萧若佩的意思之后,他也放心笑道:“你敢穿就好,快跟上先生吧。”
萧若佩转身朝卢平追去,他年轻气盛,步子跨得大一些,很快追上卢平,并走到了他前面。
“长令,他干嘛把你衣服给脱了?”后边的学生不理解他的做法,却见高长令一点都不担心,他望着远去的两人笑道:“有些事情,靠拳头就能简单解决。”
“这不是你的格言吗?”方静觉得奇怪,萧若佩不是冲动的人啊?
高长令苦笑道:“方静师兄,我就说不出一两句有道理的话吗?”
萧若佩走向人皇殿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带着要迫使某些人屈服的心出现在了皇宗门口。
江无浪和杜昊。
“能成么?”江无浪有些犹豫,他还是不太有把握能够打赢一个真正入意的武者。
“别人或许不成,但是皇玉天就太有可能了,这人没有武者胆气,稍微麻烦一些的事情,他宁愿花钱解决,如果不用花钱,只是跟一把木刀说句道歉的话,那就更加简单,何况皇宗的目的不是在武道之中立足,而是让皇院有合适的理由出现,他不敢闹大。”杜昊当先闯进皇宗里面,他这具身躯经过坠星箭的锻炼,就算昕言在他手里都吃过亏,哪里是门口那俩守卫可以拦下来的?
既然是武道门派,皇宗打理得十分有模有样,人皇城外一整座大庄园被他们盘了下来,庄园外边还有一条大河流过,他们将水引入庄园,挖出湖泊,上百个武者在湖中练习趟步,领队的教习更是迎着河水顶上去,身躯在急流之中站得稳稳当当。
“耀日城弟子江无浪前来讨教!”杜昊破门而入,先是大喊一声,将气势压住,引得水中武者纷纷侧目。
近日两人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说暗中蜃界波涛汹涌袭来,那明面上的狂风巨浪,非耀日城弟子挑战皇宗莫属,江无浪不仅在面对姬兰君之后保持全胜,并且大多数武者都是被他一招击败,许多上台的挑战者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木刀就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面对这两个来势汹汹的对手,皇宗弟子十分的愤怒,昨天偷偷派了两个人去试江无浪的身手。
结果连探测江无浪的深浅都做不到。
虽然得胜者才能取得扶云明珠,但这并非唯一途径,每次两人去吃饭或者睡觉暂时休擂的时候,杜昊都会随手扔出一枚珠子,明着说是赔罪,暗地里却将这件事闹得更加大,皇玉天就算不想理会,白送明珠的事情还是沸沸扬扬的传进他的耳朵里面。
如今终于找上门来,皇玉天怒气冲冲地走出门骂道:“江无浪你们两个小屁孩闹够了吧?在天屏山上连昕言都没敢如此羞辱我啊!”
看见自家宗主如此硬气,皇宗弟子纷纷直起了腰板,看向两人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怒火。
杜昊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当然不敢羞辱皇宗主。”他从自己身上取下一把短刀递给江无浪,一边介绍道:“这把刀名为景华,在逍遥界里籍籍无名,但是以皇宗主的身份,也知道它的来历吧?用这把刀与你决斗,想必不会辱没皇宗主。”
皇玉天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喊了一声‘坏了!’。
无华城的事情,皇院最熟悉不过,为了引无华城的人离开地中城,成余安排了试剑大会,会场之上,冰晶石剑出尽风头,将无华城的人吓得不轻。
但是最后阶段那些无华人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表现出一种期待,如果不是后来坠星箭出现,皇宗大概就明白他们的信心来自于何处。
后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消息,说是杜昊父子用挖坠星箭的那把凿子打造了一把短刀,让杜昊带出去了,这才失去了与冰晶石剑比试的机会。
那把短刀名字正是‘景华’!虽然冰晶石剑的锋利与景华刀没有分出输赢,但是冰晶石剑不在皇宗手里啊!
坠星箭那是多厉害的东西?坠落下来之后天崩地裂,杜铁山没有怎么修习武道,只不过是平时挖挖那枚箭头,全身就锻炼得如同精
铁铸就,从山顶跳下来都没有一点毛病。
杜昊呢?这小子在天屏山上,硬是让昕言都吃了亏!这事在刘渊崖嘴里,早就传遍了天屏山下,别说他皇玉天也是天屏山武道大会的亲历者,知道昕言是多厉害的人物。
反正与坠星箭沾边,就绝对不是凡物!他皇玉天虽然是入意武者,但也是肉长的人啊!江无浪又一身怪异本事,这两者加在一块,要是有个疏忽,怕不是当场就让他缺胳膊少腿了!
如果要花钱解决这两人,他们那一袋子扶云明珠就价值不菲,皇玉天不想用这么大的代价。
他看见景华刀后有些不知所措,开始在身上翻找,试图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摸到兜里的一件事物,皇玉天顿时计上心头,像是找救命的药丸一样,赶紧将一枚似羽毛状的玉令取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江少侠不早说你是耀日城弟子?咱们与耀日城关系不浅,来到这里叔叔早就该招待你了,真是的,都是自家人,打打杀杀多不好看,快快请进,叔叔屋里备好了茶水,好吃好喝的都有。”
“这是什么?”到如今昕言挑选武者前去耀日城见证武灵天光的事情已经传开,但是天光令的式样,真不多人能亲眼见到,听到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个‘叔叔’,杜昊十分奇怪。
“白羽天光令,持令者都是言城主承认有资格见武灵天光的人。”江无浪与耀日城的通信并没有断绝,多少知道一些消息。
杜昊闻言大惊:“你不告诉我!”
“这是耀日城的事,小昊你不是武者。”江无浪不好意思回答了一句,他本不想将杜昊拖进这件事里面。
杜昊拳头捶在掌上,看样子是打乱了计划。
皇玉天见此状况,脸上的笑容完全放松下来,他笑眯眯做了个欢迎的手势:“来来,大家不要紧张,都是自己人,继续练武。”
走上前一边将白羽天光令仔细的收拾好,确保不会丢失,这才拉住还没有想到应对办法的两位少年拖着走向客厅。
“叔叔这里有好吃好玩的,两位不要客气,想要什么都成,咱们自己人哪里有打起来让别人看笑话的对不?”
自己人?杜昊双眼闪过精光,他将景华刀从江无浪手中取回道:“我不是耀日城的,我跟你…”
“进去吧你!”见杜昊已经反应过来,皇玉天当场提起他一把扔进屋子里,然后夹着江无浪快步穿入客厅,朝外大喊道:“今日宗里有客人到来,咱们闭门谢客,关门关门!”
外面弟子一脸呆滞,关门一般是关大门吧?这进去之后连客厅的门都关了是几个意思?
不过宗主平时做事慢吞吞的,认真起来速度真的非常快,一瞬间客厅的门窗几乎同时关上,外面再也见不到里面丝毫场面了。
“哇!杜昊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皇玉天揉着自己刚才扔杜昊的手臂,突兀发力,让他的手扭了一下。
“别管我吃什么,我要和你一决胜负!”杜昊抽出景华刀,漆黑刀刃发出摄人寒光,光是看上一眼刀刃就让皇玉天寒毛倒竖,哪里还敢以身试刀?
“别别…别激动,先放下刀,咱们慢慢谈,没有什么事是心平气和谈不下来的。”他赶紧伸手拦住杜昊:“二位与我无冤无仇吧?”
“与你皇宗有仇!”杜昊看了不少书,为了此事,还去打听到了兵院的秘密过往,自然知道了不少的内幕。
要让老人倾囊相授,不让皇院给兵院让错是不可能的,这一口积压百年的恶气,非要一口出尽,兵院才能重新焕发意气。
皇玉天一听拍掌道:“这不正巧了吗?杜小兄弟,不瞒您说,我也与那皇宗有仇!您有话尽管说,要是叔能帮得上的,绝无二话!”
“你哄谁呢?皇宗不就是皇院摆到台面上的势力吗?还有人跟自己有仇的?”杜昊当然不信他的话。
“真有啊!你看看我浑身上下,哪里有武者的样子,他们偏偏叫我管着武道势力,这不是看不起我吗?我跟他们仇大了!要是让我知道谁提议让我来管理武道上面事务的,我非得用熔化开的金水浇铸他全身,让他看起来可爱些。”皇玉天摇头晃脑骂道:“那家伙肯定很丑,只有将他铸成金人,我才能接受与他共存于世上。”
两人不禁疑惑,看皇玉天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像是有假,难道皇院之中也有派系之争?
“我们的目标是整个皇院!也包括你在内!”杜昊依然握着景华刀:“你们必须给兵院一个交代。”
“兵院?”皇玉天捏起了下巴:“你们两个是拜入兵院之下了吗?”
“还没有,不过兵院的徐老伯是洛叔的师父,也算是我师公,他叫我来让你们道歉,以此作为我们进入兵院学习的条件。”江无浪已经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既然皇玉天能够得到昕言城主的承认,那他就不能与之为难了。
倒是杜昊的举动让他看不清楚,事到如今可以坐下来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为何还要执着按照老人的要求去做?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兵院首席
“我这里跟兵院没有任何关系啊?”皇玉天大呼冤枉,连声说道:“徐老伯错怪我了,我这部分是在兵院之后才出现的,怎能将帐算在我头上呢?”
“是啊,小昊,现在皇宗跟耀日城都有关联了,大家是自己人,还是先回去商量一下吧。”江无浪对昕言更加敬重,不可能会为了兵院传承的名额就违背耀日城。
“浪哥,这已经不是兵院和皇院过去的纠纷,而是确定未来的决斗!”杜昊放下了刀,语气却没有因此放松下来:“皇玉天你肯定清楚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向兵院低头!”
“小昊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江无浪看见他终于愿意说出本意,急忙追问。
“我根本不清楚啊,皇院派我来管武道,大概就是看到我不会惹事,能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让我主动去跟兵院道歉,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皇玉天的样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刚才慌张之下,他没有仔细的去揣度杜昊的来意,如今听起来,似乎另有内情?
“你真不清楚?”江无浪又要抬刀。
“别!”皇玉天急忙伸手阻拦:“我有听到一些风声,是关于蜃界降临需要重开兵院的消息,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话说二位,你们知道蜃界是怎么回事吗?”
这家伙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他不会惹事,都已经打听得这般详尽了,可见太学院内留下的暗子还有多少。
杜昊拦住要说话的江无浪:“既然知道这件事,下次兵院招生的时候,你们打算安排多少人?”
皇玉天摆着手看似不在乎地笑道:“能有多少?尽量把第一批学生都发展成我皇院之人而已…”
“还敢这样想!”杜昊举起景华刀就要砍,江无浪连忙把他拉住。
“杜昊你年纪小小,居然能够考虑到我们的动作,真是了不得,有没有兴趣加入皇院?我们可以帮助你更快重建无华城。”皇玉天看起来已经不再畏惧景华刀的锋利,他坐回了椅子上,端起茶杯就要喝水,眼前黑影闪过,茶杯从中分开,茶水泻地,皇玉天被烫到手,‘哎哟’惊叫一声,将杯子丢开,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茶水一边跳起来叫道:“杜爷,我叫你爷行了吧!不带这样吓人啊,这一刀要是稍微偏一些,我这手就保不住了,以后叫我怎么数钱?”
“这是警告,要是你们的手敢伸进来,我就斩断它!”杜昊收刀入鞘:“兵院你们可以派人进来,但是我和浪哥才是主导兵院的人,你们休想左右兵院的举动。”
“绝对不阻碍,我会将你的意思送到的,以后兵院是二位主导,我们这边绝不插手行吧?”皇玉天连声答应下来。
“那跟它道歉。”杜昊从江无浪手中取来木刀,与自己的一起送到皇玉天面前。
皇玉天不明所以:“跟它?”
“说你们错了。”杜昊冷冷地说道。
“就这么简单?”皇玉天奇怪地看着对面两个少年,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些不够用:“你们就为了这件事闹了这么大的阵仗?还白白送了五颗扶云明珠出去?”他捶胸顿足心痛万分:“早说啊!直接给我三颗珠子,这事根本就不用商量了!”那本来是他的珠子啊!
“不想给你。”杜昊表情依然冷峻:“兵院丝毫都不能给你们。”
“许老伯就这么犟?”皇玉天好奇问道。
杜昊点了点头,皇玉天这才叹气道:“是我皇院对不起他们在先,要不要广而告之,在大庭广众之下认错?”
杜昊漠然道:“那倒不必。”
“简单。”皇玉天不再多说,双手恭恭敬敬将两把木刀接过来,放在案首,然后退后两步,突然就是一个深躬,对那两把木刀拜了下去。
江无浪都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到皇玉天服软,他正要问杜昊详细,却见桌上两把木刀在皇玉天一拜之后,断开瘫在了木案上!
皇玉天再拜,木屑纷飞,木刀已经不能保持形状,三拜之后,案上点滴不存。
“多谢徐先生原谅。”皇玉天起身,一脸的肃穆,没有一丝不愿意的神态。
他回身向两人笑道:“这下可以给徐老伯交代了,二位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不是不欢迎二位,有空可以常来坐坐,咱们旧怨已去,你们两个都叫我一声叔了,我也不能太小气是吧?以后有麻烦尽管找我。”他拍着胸脯,又变回了满脸和善的笑容:“叔能帮忙的,一定做到。”
江无浪看着空无一物的木案,他现在脑袋就跟那上面一样清洁溜溜,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是下意识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怨也可以形成势,这两把木刀,只是兵院对皇院的怨气,若是不能让皇院的人低头,就不会消失。”杜昊朝皇玉天抱拳道:“今天多有打扰,告辞。”
也不理江无浪,拉着他就推门离开了。
“慢走啊~”皇玉天热
情地送出门外,好像两个少年刚才真的是与他相谈甚欢,就差没有拿点回礼硬塞给两人带走了。
“宗主?”弟子都在观察这边的情况,见此情形对皇玉天佩服不已,来势汹汹的两人,居然被宗主三言两语就劝服了,这能力不比入意小多少啊。
“没事,以后大家见这两位,放心让他们进来吧,都是自己人,回去练武吧,咱们不能浪费时间了。”皇玉天挥手驱退了周围武者,目送着两个少年远去,眼睛落在杜昊身上,他叹气低声道:“可怕的小家伙,好在现在是我们自己人了。”
说完之后,便不再关注那边,回头走进客厅内,看着空落落的木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出意外,兵院应该会在将来成为十分重要的一股势力,皇院的布局也要为之改变。
路上,两个少年已经远远的离开了皇宗,杜昊见到前方的江无浪还在生着闷气,他赔笑着道歉:“浪哥,不是我有意隐瞒你,这事要是让你知道,我们就办不成了。”
“因为我是个明裔,你才骗我吗?”江无浪停了下来,将自己口袋里的珠子丢给杜昊:“好啦,我现在没有值钱的东西了,看你还想要怎么骗?”
“浪哥,我是真心实意叫你哥的。”杜昊把珠子放回他手里说道:“你在无华城抵抗坠星箭,连自己的意境都不要,还被坠星箭震昏了,我真的很感激你,让你主导这件事,目的是把你送到兵院首席弟子的位置上。”
江无浪彻底弄不明白了:“让我做首席弟子?我不如你精明,不爱学习,以后还要回到明州去,这件事你出了力最多,还是你做首席弟子吧,现在能叫我一声浪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浪哥你先原谅我的隐瞒,我才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无浪不肯带过话题,还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江无浪犹豫了一会,他仔细的审视着杜昊:“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骗我。”
“我发誓。”杜昊根本没有犹豫。
江无浪将袋子里的明珠分开一半:“收下。”将其中一份送到杜昊手中:“你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哥,我就认你这兄弟,咱俩东西一人一半,寄回你家里,给他们做个好房子住。”
明裔的爽直,同样在江无浪身上流淌。
杜昊感激笑道:“浪哥给的,我就收着了。”
无华城的重建需要大量的资金,杜昊如今在外流浪,只是杜铁山不想让他住在破败的无华城里,那个地方现在不能称之为家。
将珠子收好之后,杜昊说道:“那我跟浪哥你说实话了。”
江无浪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不料杜昊第一句话就吓得他差点后悔。
“我加入了皇院。”
“…”江无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吧?”
杜昊正色道:“我没有说笑,是真的加入了皇院,就在刚才,如今我是皇院在兵院之中的主事人,和皇玉天在武道的地位一样,算是与他平起平坐了。”
“实话?”江无浪几乎不敢相信,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明不白完成了徐老伯的嘱托,杜昊也不清不楚的成为了皇院中人。
杜昊点头:“我刚才说过不会隐瞒浪哥,就绝对不会说谎。”
“你跟他们混在一起干什么啊!”江无浪急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样子进去…”
“他们能给我帮助。”杜昊笑道:“如果不加入,兵院这股势力就不能被我们完全掌握,我掌握兵院,你控制我,这就是我的打算。”
“你这!”江无浪有些着急,杜昊赶紧提醒道:“别露出破绽让人看见,咱们继续走,边走边说。”
听见此话,江无浪赶紧收起紧张,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沿河的堤道上还有许多游人,确实人多耳杂。
“放心吧,周围没有什么皇院的人,在附近安排监视的人手,不是给他们自己找不自在么?”杜昊笑道:“越是谨慎,越多破绽,咱们就这样说话。”
江无浪只得收起扫视四周的眼睛,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干脆就不说话,听杜昊讲明白了。
“首先我对皇院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虽然他们救下了我家乡许多人,但是你知道,他们在研究坠星箭,他们在追求摧毁无华城的那种力量,我绝对不会原谅这件事。”杜昊轻声说着,话里意思听起来有深仇大恨,但是语气神态却没有丝毫变化,让江无浪不得不怀疑他的年纪。
“我刚才说过,皇院对我也有恩,所以我尽量不会与他们作对,这是我想让你当兵院首席弟子的原因之一,到时候如果是你的意思,我就有出手的理由了。”
“他们没有惹到我,我干嘛要对付他?”江无浪不解问道。
“无华城惹到了那位吗?”杜昊反问道。
江无浪顿时无语,他黯然摇头,耀日城也与旧天道无冤无仇。
“将来兵院是很大的势力,大到我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影响,但是浪哥你不一样。”杜昊取出扶云明珠说道:“你根本就是不在乎任何权势和富贵,你才能保证我的方向不变。”
“大到可以左右逍遥界的存亡。”杜昊将堤岸边上的柳枝折断:“作为兵院弟子,我们只要这样挥挥手,就可能有千万人因此而死。”
他抖动柳枝,将上面葱翠的柳叶舞出幻影,恰逢此时一阵清凉夏风吹拂,好似被杜昊舞起的柳枝引动,将堤岸万千垂柳搅成绿浪。
将柳枝塞到江无浪手里:“兵院最锋利的刀需要有意志坚定的人来掌控。”
“我能做到?”江无浪看起手中的柳条。
“凭你武者直觉吧,觉得什么时候应该出刀,那我就会给你展示最锋利的刀刃。”杜昊拍拍自己腰间的景华刀。
“其他原因还有很多,兵院避免不了皇院的渗透,与其陷于被动,不如主动加入他们,看起来是他们发展了一支势力,其实却是我反渗透到了皇院之中,当然我既然进入了皇院,之后很多举动会照顾到他们,你则负责压制我,不让我做得太出格。”
江无浪点点头,然后问道:“你还是仔细将这件事经过告诉我吧,免得我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徐老伯说。”
杜昊笑道:“浪哥你也看得出来了,徐老伯根本就没有打算原谅皇院的意思,他只是在警告皇院以后别乱来而已。”
“但是这件事整个过程,必须要有一个将他的话当真的人才能继续下去,这个人就只有浪哥你了。”
“说到底还是我容易上当吧?”江无浪将柳枝丢掉,想到这根柳枝的意义,放在手中他感觉不怎么自在。
“人可以变聪明,浪哥本来就不是笨蛋,以后见得事情多了,肯定不会被人骗的。”杜昊见他简单放下柳枝,对自己的看法更加确信了。
“要你当真,就必须做全套,我造势,用景华刀吓皇玉天,都不算违反规矩,如果不做全套,皇玉天不知道我们是来真的,皇院绝对不会将兵院的事交给我一个外人,我必须要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那便是弃身明志。”杜昊声音终于有些改变:“如果皇玉天当时不同意,我会直接动手,这样浪哥你还是没有违反徐老伯的规矩,只要有一个,我两之间哪怕只有一个人成功当上兵院首席,对皇院而言都是超出了掌控的事,为了避免发生,他们会做出妥协,我加入皇院,他们不干涉兵院。”
“整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其他的你也看到了,事情结果没有脱离我的预期,咱们都会进入兵院学习。”
“你这家伙,在太学院里看了几天书,脑瓜子里装得东西都这么多了?”江无浪对杜昊升起了一丝佩服之意,之前在天屏山上,言城主说希望杜昊不会与武道为敌,以前江无浪还觉得昕言有些夸张了,居然惧怕一个小孩,如今看来言城主果然有识人之明。
“不只是太学院看的,还有卢先生和徐老伯他们说的话,当时你认真听,也不会被我骗了。”杜昊笑道:“当初那枚坠星箭锻炼的不仅是我的身躯。”
“我才没有心思去听他们那些人说的大事呢。”江无浪将手背在脑后,悠闲吹着口哨:“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安安心心听天由命就好。”
“难道你就不想登上天去,与他们肩并肩,与他们共同分担?”
“我始终都要回去明州。”江无浪却没有因为杜昊的话语改变:“小昊,你可能有远大的抱负,但我就是个浪打水漂的孤儿,一辈子能够平安到老,像是当年送我到耀日城的那股流水,平波无浪,那就是我最希望的事情了。”
“避不了的,浪哥。”杜昊眼睛看向景州无华城的方向:“明州的江水没有将小时候的你收下,就是要你长大之后有让浪平息的本事,不然可不是白白送你进耀日城了吗?大江大河,哪里会风平浪静?”
“这是一个机会,浪哥,你和我都要把握住,至于回明州的事情,要到无浪的时候才能做到了。”
“我不能回去吗?”江无浪闻言将手放下了紧张询问。
“当然可以回去,但是你能安心吗?”杜昊指着人皇城:“你知道萧若佩现在在做什么吗?”
“卢先生说要他去见界御皇帝。”江无浪有些憧憬地望向人皇殿:“界御皇帝啊!我也好想见见他,问问他为什么不到明州去看看,我们那里多好看哪。”
杜昊往他脑后拍了一下取笑道:“也就是你们明裔觉得好看了,穷山恶水的,走进去不怕被虎豹豺狼吞了吗?那可是逍遥界最大的笑话了。”
“但是界御的目光忽略明州,是不可避免的现状,正因为这样,才需要你努力将他的目光,将逍遥界所有人的目光引到明州去,需要你更多的活跃,他们才会正视明裔,去了解明裔,才知道明州的瑰丽奇险,你在外面,与明州才能更近。”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千星垂地
“萧大哥不只是去见界御皇帝,还是去决定千万人的性命安危,包括你我在内。”杜昊远眺人皇殿:“他一人承担的压力,是你我二人成千上万倍。”
“蜃界的事情在萧大哥嘴里只是简单的两界相接,那是他所处的位置太高,远在星辰之上的所见,落到地上就是天倾地陷,顷刻之间就能让数万人死于非命的大灾难。”杜昊低头道:“我不想坠星箭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任何地方,如果不能避免,我会和你一样,和萧大哥一样,挡在所有人之前。”
“但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浪哥,别看我如今的身躯被坠星箭锻炼过,一般武者都没有我的力气大,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灾难,还是无力改变局势,我要借助别人的势,皇院是最好的捷径。”
“二十年之内,我会掌握可以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势力,到那个时候,我才敢打包票说能为你们分担一些责任。”
杜昊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从小为了挖出坠星箭,长久的待在矿洞之内,平时的玩乐就是挥舞凿子,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哪怕多凿下一片土石,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喜悦,这种抽丝剥茧般缓慢进程,不要说小孩子,就是意志坚定的大人也不多人能够忍受的。
杜家四代人,传承的不仅是铸造师的锻造技术,还有景州人经过时间千锤百炼的坚定意志。
杜昊又在此之上,见识到了景州之外的宽广,天屏山上的武者意气,还有萧若佩引领他看见的群星照耀。
所有的条件在一起,终于铸造出一把景州最锋利的刀。
江无浪这三天里一直在刷新自己对杜昊的认知,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透他,就像是一块硬铁锻造的利刃,外面朴实无华,出鞘也不见刀锋,唯有被他伤及,才能看见这一把刀有多锋利。
“你聪明些,你说了算。”江无浪看着他诚挚的目光,最后还是相信了他,只提醒道:“别太担心了,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杜昊笑道:“浪哥你现在应该劝的人不是我,是萧大哥啊。”
人皇殿内。
卢平立在大殿中央,陈述蜃界接近的情况已经接近尾声:“…蜃界之事,已经不容刻不容缓,卢平提议重开兵院,广纳良才,为二十年之后的战事打下基础。”
长生阁六层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有些难度,但是朝中大臣十个人之中最少有一两个有登楼资格的,这些人又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互相之间交流,三天里也够让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情了。
但在听到卢平的陈述之后,许多人还是表露出一副刚刚知晓的模样。
这便是张直当年留下的弊端,朝堂结构臃肿导致的派系斗争。
“卢先生所言可有真凭实据?”朝中大臣平时议事围圆而坐,中央是陈词者站立位置,最上方人皇所在,陈述者面朝人皇,也正对苍山,发言者也必须站立以示尊重,以及表示对自己的话负责,如果不是站立发言,将被视作无效。
卢平伸手引过站在侧面的萧若佩:“有亲眼见证的韶风令萧若佩作证。”他温和笑道:“若佩,你来,不用紧张,将你所知道的事实说出来就好。”
人皇殿不像外面房屋四四方方,而是一个圆形穹顶倒扣而下,依照天屏所建,顶上三十六扇明琉瓦把外面光线照进屋内,仿若星辰。
因为构造特殊,站在正中位置说话声会在殿内形成回传,即使寻常说话语调,放在人皇殿也清晰传遍各个角落,回传入耳之后,与在每一个人身边说话无异。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上方的界御皇帝,那个位置上正有两轮明镜相伴,宛如直视人心的一对明目,让人不敢说出违心之语。
“卢先生所言已经十分详尽,无须若佩赘述,诸位已经心中有底,我所要强调的一点仅是此事紧急,不容怠慢,请界御及诸位大臣慎重考虑。”
“萧韶风,你随口一句说得十分轻巧,可有考虑过这背后代表着的意思?”
“千万人性命倒悬,百万户流离失所,一州之地不宁,逍遥一界难安。”萧若佩说着闭上了眼睛,他已经能够预见到那样的场面:“星辰垂地,天地动荡,若不及时作出应对,便是关乎逍遥界存亡大难。”
“若不希望动用兵院,也不想承担轻视万民性命的罪名,若佩可以驱动天星,撞毁蜃界,两败俱伤,逍遥界同样将为天星所乱,七零八落,界不成界,只怕到时候诸位也不能安然高坐。”
“人皇殿上,岂能容你出此狂言!”听到萧若佩话里威胁的意思,周围群臣激愤,刚才提出问题的那人指着他大声怒骂。
萧若佩目光一冷,通脉劲直接压下人皇殿内脉纹波动,顿时鸦雀无声,众臣有口难言。
言而无声,那人只能怒目瞪向萧若佩,还有更多第一次见识到萧若佩能力的大臣感到十分新鲜,看向他的眼睛多
了几分好奇。
就连界御皇帝同样的表现出了兴趣,他正色道:“萧韶风且放松,诸位大臣只是担忧逍遥界安危,并无恶意,请继续。”
萧若佩当然不会连界御皇帝身周的脉也限制,听到这话之后,他放开通脉,继续说道:“届时若佩会以天星为缓冲化解蜃界撞击,只是一界之力,若佩不确定天星可以完全承受,迫不得已会选择一两处作为宣泄冲撞的出口,届时则需要兵院助力,带领逍遥界义士,堵住出口,阻挡蜃界之民的侵袭。”
“你能做到趋势星辰?”一位站在靠近界御皇帝位置上的老者发出了疑问。
“若佩得感天地之道,偶然有了驱动星辰的力量,月前天星异变,已经测试过我的能力,如果老先生不相信,可以去找钟问龟询问,他曾亲眼见证。”
“原来如此,星辰异变之事竟也是萧韶风解决,还不曾谢过萧韶风为逍遥界冒此奇险。”老人朝萧若佩躬身示意。
萧若佩连忙虚抬起老人:“不敢居功,若佩生于此界,便该维护此地。”
“敢问萧韶风,打算将何地作为蜃界出口?”老人起身也没有继续含糊下去,而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此事还请界御决断,有诸位的意见,想必能找出合适的地方,把逍遥界的损失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这句话就很明白了,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洗干净自己,全部都被这件事拖进水里。
当时就有人站起来骂道:“萧韶风此言是何意?我逍遥界就算死一人,碎一瓦,都是不可承受的!何况是万人性命!”
“鉴于此,卢先生已经想出了一个计划,其名为千星连城。”早就料到有人反对,萧若佩退后两步,让出位置给卢平。
“我的意见是将战场变成竖直,垂落之星辰为墙,阻挡蜃界于通道之内,尽量不让战事蔓延到地面上。”卢平开始陈述自己计划,萧若佩则按照他的讲述,在身周布下星图,引导星图旋转,描绘出化解蜃界冲击的场景。
之后星辰缓缓下落,形成漏斗状,主动牵引着蜃界的降落,以此来宣泄蜃界冲撞力道。
在那漏斗状的星群上,就是卢平计划的主体,千星连城。
那是兵院将来驻守的城墙,一层层的过滤,将蚀影一族阻拦在通道之中,经过星辰漏斗通道之后,留下的入口只有一座山峰大小,即使蚀影能够进入逍遥界,凭着这个小小的侵入点,已经在逍遥界翻不起多大风浪了。
“竖直战场,千星连城。”虽然对萧若佩构建的星图很有兴趣,但界御皇帝还是收敛着自己的好奇心,除了已经有过准备的卢平和萧若佩之外,他最先反应过来,抬头询问群臣道:“诸位可有更好的意见?”
“我依然对此事真假抱有怀疑,请恕我不能参与此事讨论,萧若佩此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韶风令,眼睛所见也就是野山孤水,谁都不能保证他的话绝对可信,大概是哪里学来几手小把戏,蒙蔽了文首,又来人皇殿糊弄大家…”
“有兴趣去星辰之上亲眼见证吗?”萧若佩想不到有人为了脱身事外,居然指责他在说谎,当时就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话语。
看着萧若佩坚决的目光,那人有些慌神,却还是嘴硬道:“你既然有星图障眼法,构造幻境欺骗我等也是相当容易,与其担忧二十年之后的蜃界,我反倒觉得法修已经渗透到如今逍遥界里,萧若佩便是法修前锋,此事更值得我们慎重对待。”
萧若佩记得天上身化群星的法修,他们安然闭眼沉眠于星辰之中,死后依然为了守护逍遥界而不得安宁,到了这人嘴里,居然还在怀疑法修有其他野心?
三千年前星辰稳固,法修功成身退,为了隐匿他们对逍遥界的影响,改换纪年,抹去自己的痕迹,将位置让出来给逍遥界所有人,自身屈居于逍遥岛内,墓书上依然记载着解决危难的方法,到了如今居然被人怀疑?
“相信木灵年发生的一切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卢平的发话阻止了萧若佩出手,他娓娓而谈,将坠星箭到天星异变之间的事一一道出。最后总结道:“诸位都是明白人,看得出这一系列事情针对的并非是我们,而是逍遥界天地,有些东西想要扰乱逍遥界运行的道,为了维持安稳,法修的出现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们的插手,请问诸位,能让绝育一月的逍遥界重新诞生出新生婴儿吗?能保证坠星箭下无人死亡吗?能让天上星辰转化,地上四季回归正常吗?若不是有他们出力,我们不用等蜃界降临,这二十年都不一定捱过去!”
“引起这一切的根源,还不是要算在法修身上?卢先生觉得我等碌碌凡人,会惹来有如此实力的人物针对?”
“高坐人皇殿内,你还有自认为是碌碌凡人的想法?想必远居人皇城外的万民,还在凡人之下,也入不得你大眼之中了?人与人之
间分得这般层次清楚,难道你身上的肉还能多卖几个铜钱?”卢平毫不客气地堵上去,什么叫做文首?就是他在文道的修为无人能敌!在他面前玩弄文字游戏,就是自取其辱。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漠视万民,他哪里戴得起这种帽子?
“法修同样是人类,你早就曲解了人类的意思,说闲话就留到外面说去,卢平必然奉陪到底!”卢平不再理会他,转头面向界御道:“请皇帝早下决断。”
“张直曾有言及兵院之害,开兵院并非易事。”界御皇帝转眼将问题丢出来:“蜃界之危远在二十年之后,不急于一日,太学院招生亦要到秋季,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早一日便可能在二十年后多救一人,太学院的规矩也不是定死了的,招生之事,同样需要时间准备,卢平再请。”卢平拱手拜向四方朝臣。
“我同意卢先生的提议。”刚才向萧若佩鞠躬的老人第一个表态,他站起来道:“我愿意支持兵院重启,如果兵院看得上,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可以进入兵院学习。”
还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我觉得有失妥当,萧韶风人微言轻,即便有莫大手段,也难免势单力孤,我提议先给萧韶风一个正当的名义,他是亲眼见证蜃界的人,也是有能力左右一切的人,我想与其留给未知前途的兵院,不如请萧韶风入职星院,将掌控星辰的手段另开一门,传知天下,我逍遥界能在此事之中安然无恙,还有一道发扬光大。”
“另开一门需要的知识积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又有人反驳道:“这和当年兵院一样,需要时间演变出合理的科目,星院知识本就繁杂,我怕会延误时机。”
“我的能力是苍圣所传,名为通脉,使用者需要获得天地承认,无法掌控学习方向。”听他们注意到通脉劲,萧若佩连声提醒,要是这些人寄希望在通脉劲上,认为可以高枕无忧,小看了蜃界就有大麻烦了。
“苍圣所传?”人群听到他的话,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皇殿终于静止了下来。
萧若佩点头承认:“我在此前,算不得超乎常人,青松镇当了两年韶风令之后,偶然通过八州拳掌式掌握了青州气韵,之后途经明州,从明裔身上学会通脉截脉,自此才有掌握星辰的能力。”
“八州拳掌式?”作为逍遥界基础武技,这一套拳法的名字大多数人都十分了解,许多人即使没有进入武道,也有相关的练习过,并且长久将之当做锻炼身体的方法。
“我记得萧韶风还是今年新晋的玉名侠,传闻曾在青玄山上剑御天光。”有人提起了这件事:“莫非萧韶风还有御使天光的本领?”
萧若佩指着星图上的星辰光点:“这便是天光。”
话已至此,众人也明白过来,萧若佩的手段不是常人能够掌握的,在场诸位学过八州拳掌式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到如今依然当做锻炼身体的方法时常练习的也有大半,平时舒缓筋骨十分有效,但是能领悟其中奥妙的人有多少?
恐怕外面随便找个武者都能将他们吊起来打,别说昕言这种堪称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了。
“那会不会在二十年之后,苍圣考虑到蜃界的事情,让更多人掌握萧韶风的神力?”
“这只是不可确定的情况,不能当做行事的基本方针,再说萧韶风的能力少人掌握还好,若是太多人能够掌控星辰,给逍遥界带来的灾难,不会比蜃界降临还要少,请将这个念头收起来吧。”
人皇殿里的气氛稍微活跃起来,看到没有脱袍子的必要,萧若佩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非开兵院不可,那总该有个章程,卢先生,这件事能麻烦你吗?”界御皇帝有了决断,他开始吩咐命令。
卢平闻言赶紧回应道:“卢平愿意。”
“书大人,你管教习方面之事,这件事你跟进一下。”皇帝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那边被点到名字的人也赶紧站起来:“相应事项,我会优先处理。”
界御点点头:“之后便是商量蜃界落地之处,以及需要什么人去那千星连城之上,做人类之墙。”他将目光放在萧若佩以及卢平身上:“既然二位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那便由二位拿定主意如何?”
终于到了正题,这是最难处理的事,不管是谁提出意见和做出最后决定,注定会双手染血。
蜃界落地之处,可以事先迁徙民众,但是留在逍遥界上的伤口,却在蜃界之危解决前无法愈合,他们必须要选择在逍遥界何处捅开伤口。
被选去去千星连城的人,注定了生死难测,做出这个决定,便要为千星连城之上所有性命负责。
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落地处…”卢平刚要开口,萧若佩已经上前一步,慷慨说道:“霆州!”
掷地有声,余音在人皇殿内环绕不绝。
第三百二十章 殿中雷霆
“我提议霆州作为缓冲区域。”萧若佩的声音在人皇殿内回荡,犹如轰雷滚滚。
霆州虽然地广人稀,但殿内也有许多来自霆州的大臣,他们奋不顾身站起来,连作为逍遥界维护者的身份姿态都不顾,指着萧若佩破口就骂:“凭什么在霆州?不能放在你那青州吗?是因为我霆州人少,所以死的人也会少吗?”
那个地方可是他们的家!萧若佩一句话能让大部分霆州人不得不背井离乡!
“青州地势不平,往来不便,在不清楚蜃界之民状况前,还给予他们利于隐藏的地形,遗祸无穷。”既然萧若佩不想他当恶人,抢了提议人的头名,卢平不敢让他一人孤立无援,便站在他身后表明了自己立场。
“霆州地势平阔,有厉雷作为天然屏障,我们熟悉地势,进可攻退可守,很适合作为缓冲区域。”
“霆州的厉雷只有土生土长的霆州人才能准确的预判,萧韶风的意思是不仅要我霆州人的地盘,还要我霆州人做向导,去最前面送命吗?”有个坐得比较靠前的霆州大臣没有过于愤怒,他很冷静的说出自己的疑问,并且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意思。
这有两层意义,其一可以理解为他是唐突发问,即便萧若佩不作回答都没有所谓,但是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即便萧若佩不回答,也会受到问题的谴责,第二个意思是他对正在发言的人没有一点尊重之意。
这是人皇殿内表达愤怒最强烈的方式。
“最前面的人是我。”萧若佩毫无动容,他知道此刻容不得有丝毫心软,可以为霆州让步,就可以为其他人在其他地方让步,最后逍遥界所有人都退缩在后,任由蜃界侵蚀,那他还不如卷起星辰与蜃界撞个你死我活,起码逍遥界的人类火种还能留下,灾难平复之后,还有重燃的希望。
“…”朝中大臣一时语塞,他们知晓了萧若佩的能力之后,只将他排除在外,以为凭着他那一身神异本领,可以在这次大祸之前保证自身安全无虞。
“可否选择渺无人烟的区域,比如海上…”有人提出了与江无浪相同的意见。
卢平摇头回答道:“海水倒灌中州,海浪倾覆云州,我们损失更大。”
“难道必须以损失大小来衡量可以放弃什么地方吗?”殿内大臣都是经过太学院选取,而后在太学院内学习有成的人才,自不会愚笨,他们懂得做出这种抉择需要付出的代价,正是清楚背后代表的牺牲,才会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我们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能有二十年的时间准备,不至于仓促间失去太多。”卢平长吸了一口气:“蜃界本该在昨天就降临逍遥界,如果那个局面真的出现,我想各位坐在此处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抉择,还有已经发生的惨烈现实。”
“如果按照蜃界靠近的速度,昨天会发生碰撞,如今已经被法修拖住,这才有了二十年的准备时间,这多出来的一天,我不希望大家花在不必要的犹豫上面。”
“逍遥界还有很多可以住人的地方,霆州也不是全部放弃,等以后稳住缓冲区域的时候,我们会反攻,将蜃界之民驱赶回去,如果我们齐心协力,收复霆州,只在十年之内,不过是一代人成长的代价。”
卢平对着群情激奋的霆州大臣们躬身一拜:“我知道诸位故土难离,只是不做出决断,我们逍遥界都有可能保不住,如果以后有什么骂名…”
卢平起身将手伸到自己头顶,摘下玉冠,头发披散下来,他将玉冠放在地上,朗声说道:“诸位尽可推到我卢平身上,这文院先生的身份,我无颜继续保存,请各位见证卢平今日之言。”
披头散发一般都会让人觉得凌乱,但是此时卢平身上的气势,却是修整而高壮,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卢先生!”萧若佩知道来时为何高长令要他照顾卢平了,他早就有将一切揽上身的觉悟!
虽然不曾与他的学生们说起过,但是与先生共处时间这么久,多少端倪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文首不只是名誉,也是担当。
“兵院之事,还要卢先生出力,你暂时还是太学院的先生,这帽子谁都无法从你头顶取下。”界御从高台上拾级而下,弯腰拾起玉冠,又像是对卢平鞠躬。
“如果到了必须要取下的时候,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界御走上前来,亲手将玉冠递到卢平手里,又看萧若佩说道:“至于萧韶风…”
萧若佩的特殊情况让界御也十分为难,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展示属于他个人的威能,那不是用来随意展示的能力,却又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萧若佩主动说道:“我会到兵院学习一段时间,以便之后的举动能够与兵院学生顺利配合,期间如果有其他事情,若佩也会尽力而为。”
界御闻言沉重地拍了一下萧若佩肩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问道:“有什么要求吗?”
“韶风令的薪酬不算丰厚,若是长久滞留在人皇城,恐怕入不敷出。”萧若佩丝毫没有掩饰自
己的窘状,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东奔西走,前两年的积蓄用了许多,剩余最多就只够他撑一年半载了。
这可是涉及到二十年的大计划,如果要长久行动,他必须要考虑维持正常生活的资金来源。
界御皇帝闻言一愣,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指着萧若佩朝四方大臣喊道:“你们听到了吗?”
众臣闻言赧然,在座诸位虽然不多人会利用职务中饱私囊,多少都有借助身居朝堂的耳目聪明为自身谋求一些方便,本是无伤大雅之举,与萧若佩的行为对比,却有天渊之别。
“你在太学院期间,便按照特招入学的待遇,一切花费由人皇殿支出,我设立一座专门扶持兵院学子的赏金库,你在学期间,若有突出贡献,自然能够获得不菲奖金,能够拿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你觉得如何?”
界御皇帝既然发话,对萧若佩以后的评估自然会有人稍微调高,获取奖金也相对容易许多,其他的不说,只用通脉劲构建星图给予兵院学生练习,就是不小的贡献,除了他能够完美模拟出千星连城的局势,其他地方也找不出有这种本事的人了。
萧若佩虽然不会借助便利去谋夺本属于所有兵院学子的赏金,却也能保证在人皇城期间衣食无忧了。
他放松回答道:“替兵院学子谢过界御。”
“此事就这么说定,诸位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便赶紧说出来,此事刻不容缓,我要见到最快的速度解决。”界御回到了御座之上,环视一圈周围群臣。
一时间周围也不多人能够找出更好的办法,大部分人都沉默不语,偶尔发出议论的,也仅限于私下交流,不敢站起来大声发言。
“那今日殿会至此为止。”界御皇帝宣布了会议结束,基本上是确定了方向,除非有更好的方法出现,否则就不做太大的变动。
“萧韶风和卢先生请稍候,诸位自行。”界御皇帝走下阶梯,来到萧若佩面前,笑着说道:“如果两位有空,随我来一趟。”
众臣见此情况,也明白界御皇帝是站在萧若佩和卢平那一边了,如此看来,千星连城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半。
他们也不再多谈,纷纷离去,界御皇帝则带着萧若佩和卢平走出大门之后往人皇城偏殿行去。
周围有其他人的时候,界御没有开口说话,等到无人之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头顶帝冠取下,厚重的帝冠里面是简单束起的头发,他掂量这帝冠笑道:“这帽子真的重,而且戴上去不能乱动,一动就要歪。”
见两人奇怪,他又笑道:“很可笑吧?当上界御皇帝之后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治理逍遥界,而是保持皇帝威严,在学会当皇帝之前,先‘装’皇帝。”
他叹气道:“没有几个人能和我说真心话了。”
“敢问界御找我们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萧若佩说不紧张是假的,在朝中面对诸位大臣的时候,他是第一次见那种场面,都是学着卢平的模样,凭着一股气站稳。
如今群臣已散,又在少人之处,萧若佩回想起来,犹如梦中。
他倒是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我个人并不能给你们帮上什么,请你俩吃一顿便饭还是做得到的。”界御皇帝回头笑道:“一上午了,你们肚子也饿了吧?”
萧若佩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日上中天。
界御皇帝继续带着两人往前行走,看来这一顿饭是请定了。
“对了,若佩,你今年二十有一了吧?”他又问起了一个私人问题,在人皇殿之外,他没有继续谈论那关乎逍遥界存亡的大事。
萧若佩点头道:“是。”
“那真是年轻过头了。”界御皇帝轻轻叹息,似乎有些惋惜:“只能让你来承受,我跟老卢脸上都没有光了。”
“那是你的事情,扯我身上干什么?”卢平不在人皇殿内,也是恢复了平时神态,此刻他用袋子装起了玉冠,换了一条简单的布条扎起头发,看起来和界御皇帝一样不喜欢太重的帽子。
“你也是快要步入老年的人了,还想能保持他们这些小年轻那样油光水滑?呸!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老脸上的皱纹!敢不敢对着镜子说你脸上有光?”界御皇帝没有了初次见到萧若佩那种闲适,也没有刚才人皇殿内的威仪,变成了一个寻常汉子,刚刚结束工作之后与友人一起说笑谈天,百无禁忌。
“若佩,不必在意,我跟老卢私底下都是这样,你随便一些就好。”界御见萧若佩没能适应他的转变,先打了一个提醒。
“周圆,我好歹也是文首,给点面子别老卢老卢的喊,要加上先生二字。”
“你也就是出生比我先而已,那一点有先生的风范?”周界御回头回堵了他一句:“还有你在人皇殿说什么‘卖肉值多少钱一斤’,我告诉你人皇殿是个正经的地方,别说得太难听了。”
“你的确比我便宜些,论斤两就少了十来斤了。”卢平毫不示弱。
这两个看起来不正经的,就是逍遥界里令许多人听到名头进会生出敬畏的文首和界御吗?
“到了到了,当上界御之后,他们管吃管住,家里不多人,也就我妻子和小女儿,诶对了,若佩好像还没有成家吧?”周圆说起家里人,突然起了别的心思,他看了一眼卢平问道:“你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介绍一下呗?我就不信以他的人才入不了你卢平的眼。”
“我家那几位都是带把的!”说起儿女,卢平顿时有了十足的成就感,胸膛都挺得高了一些:“比生儿子你不如我。”
“别想考虑你那小女儿,就她的年纪,还算不上是个姑娘。”
“我是说兰君那女娃。”周圆笑道:“她心气高你不是不知道,能让她看上的男人不多了。”
“等等!”这两人说话越来越过分,是完全没有考虑到他这个被议论的主角感受啊。
“姑娘家的名声,不能用来开玩笑,若佩虽然没有成家,但已有倾心之人,不劳烦两位挂心。”他赶紧表明自己立场,对他有好感的姑娘明白表示出来的就已经有三个了,光是苏流穗陈玉还有萧念竹就让他头痛,再来一个姬兰君?
他来人皇城是因为天星异变,是因为蜃界降临!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可惜了。”界御闻言叹气:“老界御心事还没到放下的时候啊。”
“老界御?”萧若佩闻言奇怪问道。
“上一任界御姓姬。”周界御笑道:“这个姓可了不得,虽然人数少,但是出过许多界御,按照概率来说,也算是逍遥界一件奇事了,大概他们天生适合当界御吧。”
“姬兰君姑娘是老界御的小女儿,她的兄长都已经成亲,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听老界御念叨婚事烦耳朵,就一个人搬出去住,老界御还想她可能过几天就乖乖回家,没想到凭着舞蹈,这女娃还博得了偌大的名声,这下子是彻底脱离了老界御掌控了。”周界御笑呵呵地说话,丝毫没有看出担忧的神情,似乎还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卢平适时取笑道:“你家姑娘可是将她视为榜样,就不怕将来也学她?”
“我就是担心这事,所以才急着给姬姑娘张罗婚事啊!”周界御拍手顿足:“只要姬姑娘乖乖成家,我看这小妮子还有什么理由驳我嘴!”
这两人平时里高高在上,私下也是会担心儿女普通父母,萧若佩对两人的敬畏在这一刻总算完全消失,他心中的担忧也随着两人说起家长里短而消散。
尽管面对着危及整个逍遥界的大灾,但是这两人依然在考虑自己后代的将来,他们不仅仅是身为文首,身为界御,还是某个家庭的长辈。
“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界御不用太过担心。”他笑道。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咯,我也不用头疼。”看样子界御家里的小姑娘真的带来许多麻烦,给他的烦扰不比蜃界降临要少。
“今天带你去吃饭,就是有让你教教她的意思,我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有担当的大人!”
萧若佩听到界御的赞誉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推辞道:“若佩还不敢说为人先。”
“你在人皇殿的时候怎么就敢了?”界御回头笑道:“别那么拘谨,离开人皇殿之后,我也就是个普通人。”
他来到偏殿一座高大的院墙之内:“小花,爹回来了。”
居然叫小花这么朴素的名字?萧若佩闻言想起之前陈玉说过周界御是花农出身,十分喜爱花草,如今用来当做自己女儿名字,传闻可见一斑。
院内花丛中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抬头道:“别叫那么大声!还有要叫我的大名!周雪枝!”她抬头看见卢平和萧若佩,一张不耐烦的小脸顿时绽放出笑容:“爹爹带客人来了啊?是卢伯伯呀?欢迎你来做客。”
这态度转眼即便,果然不愧是界御的女儿。
“还不是一样么?开满雪白花朵的花枝,说到底还是小花嘛。”周界御笑道:“你娘呢,今天要多准备两对碗筷,拿些酒来。”
“爹爹下午不出去吗?”小姑娘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周界御笑道:“今天是陪你卢伯伯喝些酒,下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脸色有暗淡下来,但是在客人面前,她依旧表现得十分乖巧,上前替界御接过帽子,歪着头打量着旁边的萧若佩,刚好看见萧若佩扫过来的眼光,她的大方的迎上来笑问道:“这位叔叔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周雪枝,记住了,下次来的时候别喊错了,不然我可不会回答你的。”
“小孩子乱说话!”周界御瞪她一眼:“若佩哥哥才二十一岁,怎么叫人家叔叔?”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你们大人一样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没心直口快,女孩的话清晰传到几人耳中。
“那是稳重!你这娃儿,就不会学好。”界御弹了自己女儿一个脑瓜子。
女娃儿用手抱着被弹的额头,眼泪汪汪乖乖喊出:“若佩哥哥好。”
第三百二十一章 蜃界蚀影
为了界御皇帝的安全,他们在职期间,人皇殿内会留出区域提供给皇帝家人居住。
人皇殿内建筑受到人望的巩固,万年永存,长生阁的记载里面,人皇殿连一片瓦都没有掉落过。
皇气庇佑,不容侵犯。
在武道盛行之时,曾有武者为了彰显本领,打算以人皇殿顶作为比武擂台以此成名,结果刚登上屋顶还没站稳,就是一道晴空霹雳,将那武者击昏。
从无人在人皇殿内闹事成功。
界御皇帝家眷居住人皇殿里,便轻松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也方便界御与家人团聚。
人皇殿内安全,只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小,高墙深院虽然宏伟,可是宏伟不能当游乐场。
能够进入人皇殿内没有阻碍的,除了那些一本正经的大臣,威武庄严的侍卫,就是韩娥这个韶风令,还有以前界御皇帝的亲眷。
之前界御大多数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从小带着周雪枝长大,找到人皇殿内好玩事物的人,只有作为人皇殿前任住客的的姬兰君。
以此形势发展至今,小姑娘能不崇拜姬兰君?
“小花啊,先去泡壶茶来,爹要跟你卢伯伯和若佩哥哥说些话。”界御皇帝支使起自己女儿来毫不客气。
作为界御的后代,周雪枝平时在家里有专门的教习上门传授知识,其中包括了许多礼仪上的功课,像姬兰君那样,琴棋书画都懂,茶艺厨艺俱佳,舞蹈歌唱更是一绝,在各种教习的指点下,几乎每一个界御皇帝的子女都不会太差。
周界御难得带客人回来,当然要想办法显摆一下自己女儿学来的本事!否则不是白费了女儿的辛苦了吗?
客人面前,周雪枝表现十分优秀,走起斯文慢步,将几人带到茶室。
行走之间轻盈又不失朝气蓬勃,刚才还笑话萧若佩像个长辈一样,她如今的行举,同样远超同龄人许多。
三人在茶室坐下,周雪枝端茶上来之后就去了后厨,周界御本想让她跟萧若佩请教一二,谈一谈刚才萧若佩的表现,可惜小姑娘没有什么兴趣,很礼貌的微笑着说去帮助母亲准备午饭,之后便没有出来过。
“她大概是觉得若佩你跟我谈得来,一定是个无趣的人。”周界御有些惋惜,本来是想让女儿通过萧若佩见识一下外面的宽广,知晓星辰的瑰美,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女儿事先就对萧若佩产生了不好印象。
“这孩子到了希望通过对抗父母来证明自己成长的年纪了,难管啊。”界御有感而发,像是管一个孩子比管逍遥界还要困难。
“谁都有这关,我那几个还不是到了年纪之后就乖了,不用担心孩子的事情。”卢平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雪枝手艺又长进了啊,这水刚刚好,稍微多烧一会就老了。”
“也就这点本事,你还别夸她。”周界御嘴里这般说着,却掩饰不住得意的有些眉飞色舞。
“我叫你们过来,除了吃顿便饭之外,还想询问一些有关蜃界的事情。”界御放下了茶杯,脸上又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卢平,你真的有把握在十年之内解决?”
卢平黯然:“二十年准备,十年作战,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抔黄土,哪里能左右事情发展?”
他看向萧若佩道:“此事还真的要靠他们这些年轻人才有希望。”
“我不一定能当二十年界御。”周界御也叹气道:“不知道下一任界御还会不会支持千星连城的计划,所以才想要你给个保证,如果没有把握,我们如今的努力可能会付之东流。”
“只要你还能有三年任期,我就可以形成大势。”卢平十分有信心,但是面对着未知的对手,谁都不能保证必胜。
“若佩,你是亲眼见到过蜃界的人,在你看来,我们如今准备够不够?”界御看向了萧若佩。
萧若佩沉默了一会,摇头回道:“远远不足,蜃界之民,非我们如今的能力可以应对,我希望今年耀日城的武灵天光能够顺利铸就,二十年之内,武道有超乎预料的进步,以此对抗蜃界。”
蜃界里面是一群用力量征服源界,以强横姿态登上世界主宰位置的生灵,他们替源界遮挡着来自苍圣之上窥探源界的目光,每一天都在磨难之中渡过。
人类没有理由拒绝他们进入源界之中,只可惜双方的身份注定了无法共存。
“我看了《异行记》,蜃界的出现是因为苍圣想要他们为逍遥界遮挡烈日。”卢平叹道:“果真如此,我难以想象这背后到底是多大的灾难,恐怕蜃界也不过是一个预兆,真正的危险,还是在我们推开了蜃界这个遮挡物之后,那个直射逍遥界的烈日骄阳。”
连蜃界都不能保证可以解决,背后还有比蜃界更大的灾难,周界御闻言一时失神,嘴里喃喃自语:“可怜我逍遥福界…”
“苍圣已经在为此做准备。”见两人精神有些不太好,萧若佩赶紧开口:“凌家剑胎出生的时候,我亲眼
见过苍圣降临,他将一把名为风鞘的利剑与凌家剑胎融合,如果我预计不错的话,那把剑,能够斩断蜃界与源界的连接。”
凌武音今年出生,二十年后,便到了萧若佩这般年纪,一剑之威,应当可以斩断那连接天地的千星连城,将蜃界放逐到星辰之外。
“你确信?”苍圣虽然在人间经常显露神迹,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苍山圣选,逍遥界中无人怀疑他的存在,但是亲眼见到苍圣的人,只有传说中的人皇萧遥,如今又多了一个萧若佩。
这个消息让两位如听惊雷,又好似久旱逢雨,一切看似阴霾的前途,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但是既然苍圣都要在此之前布下周密计划,我想就算是对于他来说,背后那烈日代表的灾祸都不容易解决,还需要我们足够的努力。”见他们听到苍圣消息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萧若佩都怕眼前两位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就放弃抵抗,将一切交给苍圣安排。
这种想法绝对要不得,对于苍圣来说,源界之中的生灵虽然值得看重,但是蜃界按照传说同样是苍圣所创。
萧河说过蜃界与源界相接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他无力左右,只是将发生的顺序调整到他能够掌握的五万天之内。
而苍圣没有出来阻止,就是他认可这件事情!
苍圣要面对的是蜃界之后的烈日,可能需要外力的帮助,按照他如今的行事来看,他并不在乎助力来自何方,不管是蜃界还是源界,能够帮助他对抗烈日,才有资格存活。
蜃界和源界接近就是他检测的方法,胜者成为苍圣的力量。
他能为凌武音安排一把风鞘剑,也能为蜃界安排下其他的后手,如果人类不抵抗蜃界,很有可能走到蜃界取代源界的结局。
“蜃界是检测我们是否成长到了满足他需求的地步,如果连蜃界都不能解决,就跟没有应对背后烈日的可能了。”真相十分残酷,但是这仅限于他的猜测,萧若佩不想将没有证据的将来摆出来。
尽管没有得到苍圣的确定消息,但是界御和卢平始终有了底,他们也稍微放松些许。
“那根据两位所知,有没有对付蚀影的确切方法?”千星连城,霆州缓冲,这些都是为了抵抗蚀影而做的准备,想要战胜蜃界,对抗蚀影的方法必不可少。
卢平摇头道:“我只知道蚀影会侵蚀人类的影子,没能破解开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千星连城的最大作用,不是对抗他们,而是消除我们的影子,在千星连城的范围之内,光源由星辰提供,来自四面八方,影子会完全消除,这样才能保证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情况之前,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
如今所做的一切准备,仅是为了在蜃界降临之下保命而已。
“那法修呢?法修有没有可能会出手。”萧若佩已经确认了法修的存在,他们同样是人类的一份子,如果人类有灭亡之灾,法修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法修既然发展了七千年之后还是选择了退居幕后,就已经表明他们不是解决的方法了。”萧若佩在星辰上见过萧河,他已经到了合道凝星的境界,可惜所能够做的只是稳固源界,不能突破源界的限制。
“武道发展至今才刚步入兴盛阶段,蜃界就已经降临,我想能够决定人类将来的力量,还在武道。”凌先生已经证明过了,只要入意就可以企及苍圣的境界,之后掌握源界之躯,便能与苍圣一样,遨游在源界之外,虽然只是一片废墟,但在法道之中,那就是突破了苍圣设下的局限。
到达了太初源界法的境界。
听到他说武道的好话,卢平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我记得刚过天光礼那时候,若佩你还在骂武道是吧?”
“此一时彼一时,我在那个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今日之事,武者之中也不多人正确的认知武道,将之视为工具,视为强壮的表现。”萧若佩虽然被卢平取笑,却没有回避自己的错误:“武道是开拓之道,能够披荆斩棘开拓明州,也会在明州那些开拓者们的终点耀日城上筑起天光,有天光指引,我相信武者们能够看清武道的路。”
“然后和数百年前的前辈一样,斩开那险恶的群山,真正的开拓到天屏之外!”
在三人说起武道将来的时候,青州与中州交界之处,为了武灵天光外出寻找合适武者的昕言和昕武鸣已经来到了一间开在路边的茶棚里。
“赶了半天,终于可以喝口水了!”昕言感觉自己的喉咙好似快要被渴焦了,火辣辣的都快冒出烟来。“这鬼天气,前些日子还凉快些,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热了!”
“心静自然凉。”昕武鸣与他相比显得十分自在,“你看看我,汗都没有出几滴,你这小子修行不到家,心境没有跟上来。”
“是是,你厉害!”昕言不与他争辩,朝茶棚里喊了一声:“店家,拿些解渴的来。”
“有上好的绿豆沙糖水,客人要吗?”店内阴影处有人回答两人的话,看样子店家也觉得有些酷暑难耐,在阴凉
的地方躲起来了。
“要!有吃的也来一些,看样子暂时赶不到大城,咱们顺便解决一下午餐。”昕言回了一声:“两位啊。”
“好嘞~”店内主人很快回应。
昕武鸣走进了茶棚下,刚进入阴影之中,却感觉到稍微有些奇怪,打了一个心眼,他坐在了昕言对面那张被太阳照晒的长凳上,没有全身进入棚内。
“这一路上才发了一…二十枚不到的天光令。”昕言有些急躁:“照着这个进度,恐怕不到十二月我们都回不去了,要不找凌家帮忙?咱们回去等着消息多好,非要受这种累。”
“我想出来看看。”昕武鸣仔细的打量着店里情形,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昕言的话。
“要不你一个人解决?我就回去青松镇等着?”昕言有打起了偷懒的想法。
“回去除了混吃等死,你还能做什么?”
“给玉侠楼当护卫啊,我怕有人去闹事,怎么说也是我耀日城里的人。”昕言恬不知耻地回答,堂堂前耀日城主,丝毫不以给一座小小玉侠楼当护卫为耻。
“来了~客官您的糖水。”店家唱着调儿,出来看见昕武鸣坐在外面,笑问道:“这位客人怎么不坐进来些?”
“他都在山洞里过了几十年,不多晒晒太阳浑身不舒坦,你就不用计较了。”昕言赶紧伸手接过,埋头便喝。
一碗糖水下肚,清凉通胃,昕言感觉浑身毛孔俱张,一路上的热气都从这毛孔之中迅速散发出去,忍不住放下碗大喊一声:“爽快!”
“在深井水里镇出来的,可不是么。”店家听到夸赞,也十分高兴,看了一眼对面的昕武鸣又问道:“我看这位客官年纪不大,怎么可能在山洞里住了几十年呢?”
昕武鸣伸手从阴影下取出糖水,仔细闻了一下,却没有下口。
“去拿吃的出来吧,他这人不耐寒。”昕言见他小心翼翼,不由笑道:“不用紧张,如今武道形势,已经不似那些年,外面是个太平世界,没人想着害你。”
“一下子就喝那么凉的东西,路上肚子痛别怪我没提醒。”昕武鸣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是,反正在你以后的耀日城主都是没有娘教的野孩子,哪里懂这么多?渴了就喝,饿了就吃,管他吃得好不好呢。”昕言转着空碗,眼睛瞄着昕武鸣那一碗糖水垂涎欲滴:“要不你的也给我?”
昕武鸣抬起碗抿了一小口,昕言只能放弃了抢夺的想法, 朝里面喊道:“再来一碗糖水。”
那边回应之后,昕言又朝昕武鸣笑道:“你看,就是一个简单的茶铺,整得这么紧张。”
“这是张先生逃亡的路线。”昕武鸣依然没有放松下来:“说不定当时就有人假扮成寻常店家暗害他。”
“事情都过去百年了。”昕言也没有计较,见昕武鸣没有放松的打算,他也就放弃了劝说。
昕武鸣低头看着糖水,低声说道:“事情一直都没有过去。”
“两位是耀日城里来的?”店家端出一盘大包子和昕言要的糖水,放到桌上笑着询问。
此刻正值当午,没有急事的人不会选择在烈日下赶路,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
“刚才说了。”昕言笑道:“不会不欢迎耀日城的客人吧?”
“哪里有钱都不挣的道理?”店家看起来也十分热情,他笑道:“我听周围来往的客人说起过,在青松镇,有两位耀日城的高手挑选有资格去明州观天光礼的武者,其中有一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耀日城主昕言,不知两位谁才是?”
人来人往的,这店家消息灵通也不奇怪,昕言直言不讳:“我就是。”莫非这店家还对天光令有想法?
“天下第一?”那店家的语调突然奇怪起来,他面朝昕言道:“你就是逍遥界里最强战力?”
与他对视的昕言发现刚才说话的时候,店家的嘴巴根本没有动!
“学点腹语想吓我吗?”昕言刚想出手,昕武鸣却突然扣住店家手腕,将他一把扯出茶棚外。
那手不像是练过武,昕武鸣没有遇上任何反抗,将店家拖出茶棚,他紧随其后,一手做爪状,直抓店家面门。
那店家见状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惊叫:“壮士饶命!”
昕武鸣奇怪的看着他,这一刻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一点武力,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是在进入茶棚之中的时候,那种被人当做猎物的感觉,绝对没有错!
昕武鸣不敢大意,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喝道:“起来!”
那店家听到说话赶紧站直辩解道:“我就是看天热没有客人稍微睡了一小会,绝对没有怠慢贵客的意思啊!”
昕武鸣仔细看着眼前的人,按照道理昕言发现了不对早就出来了,但是身后的茶棚却没有一点动静,他不敢回头,紧紧盯着眼前战战兢兢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店家。
眼睛落在地上,昕武鸣吃了一惊,对面的店家在烈日下居然没有影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 影子消失
“你的影子呢?”昕武鸣厉色喝问。
“影子?”店家往脚下一看,惊得跳起来:“我怎么没有影子了?”
看他实在不像是敢对昕言出手的武者,昕武鸣回过了头,看着茶棚下方。
此刻的茶棚已经被阴影笼罩,阳光丝毫不能透入,里面漆黑一片宛如黑夜,一点情况都看不见,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我的店怎么这样了?”店家也发觉到了不对,走两步就要靠前过来,昕武鸣凌厉的眼色扫过来,吓得那店家退缩几步,远远离开这凶狠的恶客周围。
昕武鸣这才放心观察茶棚里的状况。
昕言在昕武鸣出手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当黑幕笼罩他的视线之后,昕言操起身下的长凳就是一个横扫。
凳子抡一圈打在空气上,昕言随手扔出凳子,不管有没有砸到对方,他已经往记忆之中茶棚外的方向窜去。
刚想动身,却感觉到自己已经迈不开脚步,似乎被布带捆缚住了全身,那布带是如此的合适,就像量身定做包裹全身的衣物,连每一根手指都被限制,让他连眨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对手十分迅速,昕言还没有想到挣脱办法的时候,身上就挨了十多次打击,那人好像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将他逼退,退到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昕言顾不得什么武者意气,这并不是武者之间的公正决斗。
意境加持己身,他强行改变了自己身躯的状态,感觉好像是割裂了什么东西一样,周身的事物再也不能拘束于他,昕言顺利挣脱了捆缚,跳出了茶棚外面。
出来看见了一遍到处找着影子急得团团转的店家,昕言火气上头,就要动手,昕武鸣却在一边拦下了他。
“不是他做的!”
“看看你脚下!”疾言厉色一连两句,将昕言惊醒,他低头一看,脚下那熟悉的影子不见了!
虽然不是身上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没有了影子,一个人总是十分不自在。
“店家,拆了你这茶棚不要紧吧?”昕武鸣已经找到了对手的破绽,他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不等到店家回答,他翻手一掌刀挥落,将茶棚与铺子之间的茅草劈开。
刚刚还想反抗一二的店家登时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他在这路上开了十年茶铺,人来人往见过的武者少说都有上万,那些武者动起手来,哪里有眼前这人这般干脆利落?
像是昕武鸣站得地方还远,寻常武者能够以掌风扇起屋顶茅草,都可以被人称一声高手,怎么比得上眼前这汉子,掌风凝聚,利如刀锋,落如斧斫。
茶棚架子很结实,脱离了房屋梁柱的支撑后依然挺立着,一线阳光似利刃落下,在茶棚与房屋之间形成了间隔,将两片区域分割开来。
灰尘在光线之中游弋,填充这好似分隔开两个世界的光壁。
茶棚里的阴影漆黑如墨,房屋内却是正常的光线透射。
“困住了。”昕武鸣停手下来,朝阴影问了一句:“你似乎会说话?”
茶棚里传来一声嘶吼,好像是猫儿炸毛那种恐吓的声响,昕武鸣却不与他商量,连续几次掌刀,将茶棚分开了数段。
那些失去了支撑的茅草垮下,一座茶棚在店家痛心的眼神里,散落在地上成了茅草堆。
烟尘散去,刚才在里面偷袭昕言的人依然没有出来的打算。
“是入意武者吗?”意境能力千奇百怪,昕言不确定突袭自己的对手是谁,刚才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对手并不会武技,大概率的是凭本能来驱赶他,打在他身上也不痛不痒没有多少力气。
“他之前问过你是不是逍遥界最强战力。”昕武鸣慎重地盯着茅草堆,又转头问一边吓得瑟瑟发抖的茶铺老板道:“店家,有没有火?”
“我这有个火折子。”昕言将东西扔给他问道,“你干什么用?”
“烧了。”昕武鸣晃出火星,将火折子丢到茅草堆中,然后搬了块石头就坐在了烈日下等候草棚燃烧起来。
天气本来就燥热,那棚顶上的茅草晒得又干燥,要不是平时店家泼些水润着,恐怕烈日都能点着,如今遇上明火,那烈势一发不可收拾,转眼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我的铺子~”店家这才反应过来,一声哀嚎刚起,就遇上了昕武鸣凌厉的目光,硬生生地将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先想想你的影子吧。”昕武鸣拍着手看着草棚烧尽,不肯漏过丝毫动静。
这里是大道,虽然正直当午,也有客人路过,看见这场大火,就有要下来帮忙灭火的,却被昕武鸣‘劝住’了,两个失去影子的人早就躲在了一边,不敢出来见人,免得引人怀疑。
在昕武鸣画下的界线之外,留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人议论起来:“我早就说过茅草有走水的风险了,掌柜的不听,还开玩笑说他一直都很小心,还说在这里十多年了,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火灾,这种事怎么能够大意
呢?”
“我看倒像是这恶汉点的火,掌柜的大概是做了什么事惹人生气了。”这一位旅人说出了真相,要是跟这把火没有关系,干嘛看见着火了还不去救,也不许旁人动手,还搬块石头守在这里?
“客人别慌,是草棚自己起火的,刚才这位贵客救了我一命,大家不要责怪。”路边的大树后面,茶铺老板伸出头来给昕武鸣做辩解。
到现在他也想清楚了,自己一场午觉之后莫名其妙失去了影子,刚才这个从他茶棚里跳出来的人也一样,算是跟他同病相怜了。
影子总要找回来吧?要不然以后怎么过日子?别人见了不会笑话吗?
他如今能够求助的,只有那个看起来很有主张的高手,其他人都不关事,还是不要牵扯到的好,让这些人知晓他的茶棚里发生这等怪事,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那救火啊!”客人也着急,这一路上就这里有一口好水,是掌柜花钱请人勘探之后挖出来的,谁不想赶路途中能有个歇脚的凉爽地方?
“不必救了,刚才这位客人说得对,草棚子的确有危险,还是一把火烧了吧,这次是多亏了里面不多人,要不然还是个祸事呢,今天不能招待大伙,多多见谅,等明儿我搭起个结实亭子来,再请大家喝茶赔罪,要是有客人渴急了的,后院的井水尽管去打,不用客气。”
那些旅人闻言也纷纷摇头,有人还朝昕武鸣道歉,可惜昕武鸣并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火焰变化。
南来北往的人最是繁忙,既然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场火灾也不是什么喜事,这些人都随后离开,打水的客人们还自觉的留下了钱摞在水井边上。
来来往往之后,这一场大火到了下半昼才完全熄灭。
一掌扬起漫天灰烬,刚才一座凉爽茶棚,就剩下了烧得乌黑的痕迹,棚内桌椅连块木炭都没能留下。
天干物燥,这把火烧得够旺,却只烧着了能烧的东西。
看了没人的时候,昕言和茶铺掌柜的赶紧走出树荫遮蔽,刚到了阳光之下,两人见到影子又跟随在自己脚下,好像中午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境。
“有些奇怪。”昕言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他的武者直觉感到不对劲。
“怎么了?”昕武鸣回头询问,见昕言在太阳下飞快地舞动双手手指,专注看着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一边回答道:“慢了。”
昕武鸣的眼睛也落在地上,仔细的对比了一会,才发现影子手指挥舞的速度追不上昕言的动作,这种差别十分微小,如果不是快速动作,也分别不出来。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没有人会关心其他人的影子动作能不能跟上主人,这点小事不会给生活带来不便。
但这就是刚才两人失去了影子的证据!
“它还是不是我的影子?”昕言一脚蹬下,影子也随他抬脚。
店家早就有点惊疑不定,此刻听到昕言的话,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实在不行我就将它割掉。”昕言抬头冲店家温和一笑,他的意境能力练一个人根源都可以切断,影子也不在话下。
店家心里憋屈,他不是问昕言有没有事,是担心他自己啊!
既然找回了影子,两人也不多拖延,丢下茶水费就离开了这里,这件事情他们不能理解,就交给能够理解的人来处理,停下来不是办法。
可怜店家一个人,连进茶铺里的胆子都没有,只能趁着阳光猛烈,赶紧锁了门挂起休业的牌子,打算回家里先躲一段时间。
“你觉得昕竹能够解决这件事?”路上两道身影急速奔驰,不管地形如何崎岖,二人速度都不减。
“他被苍圣看重,你我二人的见识都已经远远落后于他,再说中州是此行必去的地方,他在长生阁,我们也能借他的光去长生阁查些资料,了解在我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昕言已经打定了主意。
那个影子居然询问昕言是不是逍遥界最强的战力,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昕言知道了这件事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只有剑御天光,还能从冥境里将莫青儿带回半天的昕竹,才有可能知道事情的解决办法。
遇上了这样的怪事,两人哪里还有心情发天光令?
可怜安立命一个堂堂的金名侠,连与昕言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忽略了过去。
当昕武鸣和昕言到了人皇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两天,这两天里昕言睡觉都要昕武鸣看着,生怕自己的影子会趁他睡着的时候会偷偷爬起来捏住他的鼻子不让呼吸。
好在没有再次发生那样的事情,昕言的影子也在两天的熟悉之后,动作与他完全一致,不会出现跟不上的情况了。
看样子好像一切恢复了正常,但是昕言心里有些不安,那影子不像是跟不上,倒像是在学习一般。
它在模仿昕言的行为,并且如今已经完全掌控了昕言的行动方式!
跟上了天下第一人的身手!除了意境
能力,这影子几乎会昕言所有本领!
影子称呼他是‘逍遥界里’的最强武力,这东西的来历,恐怕超出了两人的想象之外!
凌白涛曾经在天屏山上说过意境能够凝聚源界之躯,前往逍遥界之外的世界,那里一边虚无,这东西是不是与之有关?
莫非在逍遥界里的人可以通过入意观察外面,外面的生灵也可以像武者一样,进入逍遥界之中?
越想越觉得可能,昕言不顾自己赶了两天路形象不佳,到了人皇城之后迅速赶到了长生阁中,然后找了门口的护书就喊:“我找昕竹…不对,找萧若佩,他在哪里?”
看着眼前形象潦草,身上还汗酸味的粗汉,护书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指着旁边的凳子说道:“一边等着,我去看看他有没有空。”
萧若佩的名字已经逐渐在人皇城里传开,六层长生阁的星图构建者,十八岁的长生学士,二十岁的玉名侠,还有三十多位各色美女都与他有不得不说的故事,每一件事都是寻常人可以想象到的极致人生目标,偏偏这家伙全都占了。
还在人皇殿里慷慨陈词,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好像惹来许多人骂,但是不妨碍二十岁进入人皇殿的成就给寻常人带来的震撼。
知道萧若佩是韶风令出身,与长生阁有莫大关系的时候,来长生阁想见他一面的人多了去,排队也得明天才轮到眼前的人,护书当然不会真的去传话。
一般人听到这种说法也就自知无望掉头就走,奈何姓昕的大多数一辈子都待在明州,不懂得外人说话的委婉艺术,傻愣愣地坐到椅子上,真的按照护书的指示坐好了。
护书无奈,只能上前询问道:“两位找萧韶风何事?”
“你去说他爹来找,他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护书噗嗤一笑:“这位先生好没道理,世人尽知萧姓是天生地养,何来父母?”
不管什么人将婴儿遗弃,做出这种事都没有资格再称父母了,所有随地而姓的人,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偏偏在儿子长大成人之后,这人还敢厚着脸上来认亲?
护书本来还打算破例询问一下来由,听到昕言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下了逐客令:“请回吧,萧韶风不在长生阁。”
“看看这个?”昕武鸣取出一枚寻常的竹片,看样子经过了长时间的闲置,外表虽然光滑,但颜色有些晦暗。
护书眼睛扫过,见竹片上刻有‘心照白玉’四字,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滞了:“张先生的长生阁登楼信物?你从何得来的?”
“我是他弟子,有资格登楼吧?”这块竹牌是张照玉的遗物之一,据说传自张直,在张直死后还一度遗失,后来拜托凌家才找回来,辗转传到了昕武鸣的手里,作为纪念先生的事物,昕武鸣将之一起带入了血灵密洞,如今与他再次被萧若佩从神女峰之下带出重见天日。
护书见状没有办法,只得询问其他护书得知萧若佩消息之后才告知两人:“萧韶风如今在五楼,我带你们上去吧。”
“姜还是老的辣。”昕武鸣收起竹片,得意朝昕言炫耀。
“那还不是你没有传下来!”昕言不忿:“一个个离开的时候都吃干净家底,留下一副烂摊子给后辈收拾,一点好处都没有!”
按照道理,那竹片他也有份啊!
“请安静。”前头带路的护书不知两人身份,只按照阁中规矩训斥了一句,见两人乖乖住嘴之后,他才继续前行。
五层长生阁的路很远,好在护书有捷径,直上都用了许久。
“好大!”昕言和昕武鸣对长生阁的宏伟也只限于传闻所知,不曾亲眼见过,昕武鸣在张照玉的熏陶下,对长生阁一直都有憧憬,与昕言那种看呆的样子不同,他还多了一份憧憬。
这便是支撑起张照玉学识的长生阁。
五楼中不仅有萧若佩,还有钟问龟,他听闻萧若佩从星辰中下来之后,早就想过来与他见面了,可惜萧若佩这些日子都要么忙要么陪亲人,他也不好意思打扰,直到今天才有空闲。
萧若佩本来是被沈星枢和云叶喊来移动展示星图的,钟问龟也借着自己登楼的权力混了进来,因为有事情要和萧若佩私下商量,两人就离开了如今相对热闹的六层,来到了保存人类绝艺的五层长生阁里。
钟问龟向萧若佩展示的是他曾经提出过的思路,空中阁楼。
当初他与在六层萧若佩初见的时候,为了从萧若佩身上取得好处,两人合作拓印了长生阁七八层的记录,其中发现了一块不属于逍遥界的菱形空间,那片空间被人固定成一个实物,虽然无形无质,却有边有角,像个空间做成的房间一般。
如今萧若佩已经知晓那里是一片逍遥岛的空间,平时法修可以通过那片空间实现与逍遥界之间的空间置换达成传送目的。
钟问龟却不打算这么用,他也没有置换空间的隙石。
钟问龟想做的是用稳固的空间来搭建空中阁楼!
第三百三十三章 捕风捉影
空中阁楼的建造方法或许在过去没有什么意义,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奇观,真的做出来了,也不多人选择去那种无根无据的地方住下,除少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之外,还十分的不方便,难道出去买个菜也要让人从天上下来?不然系个绳子用来上下攀爬?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是在已经确定了千星连城计划之后,那意义就大了。
千星连城是个竖直的战场,从上往下做漏斗状,每一颗星辰大小如室,合理安排提供十人居住空间及其生活所需不成问题,对抗蜃界的义士可以居住星辰之中,但是后续补给却十分麻烦,如果有了空中阁楼的建造方法,那便容易解决许多。
灵活移动的星辰是阻拦蚀影的主要场地,空中阁楼提供补给以及治疗支持。
钟问龟不想太学院在这件事上分一杯羹,同时基于萧若佩对皇院的恩情,因此是私下里找他出来相谈。
“咱们这算不算吃老祖宗的老本钱?”钟问龟用脉纹木枝刺入脉纹节点之中,移动找到相近的节点,而后再次刺入,两个节点之中形成了一条线。
“可见道都是在吃逍遥界本钱,你也不是第一个了。”萧若佩用通脉劲方便钟问龟找到落点,一边回答道。
“你这不也是可见道吗?”钟问龟笑着,又找出一个节点刺落,此刻脉纹三个节点之间互相影响,变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状薄片。
空间被三个点限制住,有了摸得到的实际存在证明。
虽然只有薄薄一片,但是说明钟问龟的想法是正确的!
两人停止了下来,以钟问龟如今的研究进度,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只能固定三个节点吗?”萧若佩好奇询问道。
钟问龟将那片被固定的空间取下当做扇子摇起来,凉风扑得他头发飞扬,计算节点花了他很多精力,即便没有剧烈运动,他头顶都发热冒汗。
“暂时就这样了,节点之间互相有股力,我暂时找不到中和这种力量的方法,如果不嫌麻烦,我们可以多做几个这样的空间片,互相搭建在一起就是个砖块,但这不是正确的方向,我们需要的不应该是片,而是整体。”他将那片空间两手握住弯折、扭曲、拉扯,都十分轻便,好像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是他放手之后,空间片又再次恢复原状。
“不行,虽然十分容易变形,但不够坚固。”钟问龟对此十分不满。
“可以用来做窗户取光。”萧若佩想到了人皇殿顶的明琉瓦,光线照入室内毫无阻隔,让人皇殿更加亮堂。
钟问龟道:“你打算就这么明晃晃把你私人空间展示出来?”脉纹节点凝固的薄片完全透明,毫无遮掩,的确不太合适。
“况且这东西不透气,用来做窗户不憋死你才怪。”钟问龟找到了其中一个节点,稍微用力,脉纹木枝就跳了出来,稳固的空间片溃散,另外两个脉纹木枝同时掉落,被他眼疾手快接住,将木枝转了两圈又放回自己身上:“也不禁得用,暂时还没有好的利用方法,先等我有了更大的进度之后再说吧。”
“你这次带我下来的目的就是用这不成熟的东西从我这里套出详细的千星连城计划吗?”萧若佩笑问道。
“可以啊萧若佩!你还变聪明了。”钟问龟也笑了:“看来没有白白被我骗了几次啊。”
萧若佩也知道这只是个玩笑话,朝中大臣,皇院安排的人不少,太学院里也有他们的暗子,得到千星连城计划对于皇院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钟问龟的目的更像是给萧若佩一个信心,让他知道不仅是他有能力为抵抗蜃界做准备,逍遥界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聚在一起的力量,不比萧若佩小。
这也是皇院发出的信号,他们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帮助萧若佩。
皇院的最终目的是培养绝对人类自主选出的界御皇帝,而不是倾覆逍遥界,在大是大非上,与人皇殿的方向毫无二致。
“要是有法修的资料,我的进度就更快了。”钟问龟有些意犹未尽。
法修已经构建出完整的空间块,钟问龟想要到达那个程度,还需要不少努力。
萧若佩却看穿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想要我给你长生阁七八层的资料?”
“反正放你那里也没有用处,不如给我参考一下?”钟问龟见自己想法暴露,干脆就不要脸说白了来由:“我还能再次将这些东西利用起来。”
“祖先将之保存在七八层里,不是没有道理的。”萧若佩仔细感受了一下,刚才被钟问龟固定截取的空间,此刻已经回到了原地,正在与周围空间融合,那里就像多了一道伤口。
刻在逍遥界这具庞然大物之上的伤口,即便以逍遥界的体量来说,伤口很微小,存在却不容忽视。
“法修构建稳固空间的目的是为了置换,不是为了塑造,你是在塑造逍遥界,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就凭你今天展示的东西,我就要跟你绝交并且会想办法让你合理消失。”萧若佩的脸色不似有假:“太危险了,你从来就不懂得收手,我不敢给你。”
“这么说我俩现在
是互有来往?”钟问龟忽略了后面的话,脸上高兴起来:“你跟我有关系了?”
“我个人是不想也从来没有想过跟你这种人有任何关联的,只是时与命。”萧若佩摇头道:“你继续研究吧,我看情况会不会给你,法修与你的目的不一样,所构建的空间也有区别,你想走他们的老路,恐怕得到的结果会与你所想的不一样。”
“有这句话就够了,我还担心自己是不是重复前人做的事业,有不同就好。”钟问龟也不恼,突然想起坠星箭射落的星辰,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有什么危险吗?”
“你固定的空间是死的,逍遥界的空间是活的,你想会有什么危险?”水在流动的时候不会变质,但是被人装起来单独放置,却会逐渐发臭。
空间亦同样如此。
钟问龟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要在截取空间同时保存空间与外面的流通?”
萧若佩差点没有动手揍他,他的意思是让钟问龟别整这些!他宁愿对付蚀影麻烦一些,也不想有人对逍遥界动手动脚。
一个钟问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皇院势力,萧若佩能够控制住钟问龟,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杀掉他,抹去他所有成果。
但是他背后的皇院却是一个麻烦,如果让皇院掌握了钟问龟的方法,那就是不可能被萧若佩一人控制住的。
实际上到现在,连钟问龟自己都不清楚皇院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只知道他的要求几乎都能够得到满足,也是看中这一点,他才选择加入皇院,如果以正常的人生规划,他在太学院顺利毕业,为王道所用,到时候处处掣肘,不仅上面有界御皇帝的安排,下方还有各种资源拦截,渠道堵塞需要他一一去管,他才没有那种闲心思!
这样庞大的势力居然到现在都还惧怕一个死去百年的张直,不得不说足够庞大的谋划,比锋利的刀更让人害怕。
只要钟问龟不离开皇院,他就没有可能得到萧若佩的完全信任,没有办法得到天下人的信任。
这便是张直留下的最大阻碍。
如果说凌家以及其他张直埋下的势力是一根根针,不信任就是张直筑起的一堵墙,不管皇院怎么用力撞上去,都只有头破血流的下场,想要这堵墙消失,只能慢慢的等候时间的融化。
可惜百年之内,皇院都没有看到一点希望。
如今他们选择绕过去,为一个死去百年的人让路,选择从武道之中站稳脚跟。
这是一招妙棋,妙到连萧若佩都有些措不及防,在此之前武道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不太正经的,天光会铸实武道基础,蜃界降临之后,武道就会迎来真正的全面发展。
在对抗蚀影的时候,兵院是方向,武道是实质。
皇院已经在武道上打下根基,会在之后随着武道的兴盛,绕过张直建立的坚壁,真正在逍遥界冒出芽。
不能不让人怀疑这是张直早有的谋划,当初他一路都对武道大开方便之门,好像是特意将这一条路留给某些人走,皇院之前都在再怀疑这种可能,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决策者,到现在才拿定了主意从武道上面另辟蹊径。
武道的发展受到许多方面的制衡,走上武道的皇院,最多就是在被束手束脚的状态之中脱离,进入了一间可以施展拳脚的监牢之中,依然不能有太大的作为。
但不能因此为之小看皇院,张直限制皇院的发展并非是因为对皇院不满,而是和萧若佩一样,担心控制不住。
如果放任皇院施为,刚才钟问龟展示的手段就会在整个逍遥界流传开,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一道小小伤口的事情了,整个逍遥界将会变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萧若佩可以容许一个钟问龟掌握那种能力,甚至不介意他用以建造千星连城之后的后勤补给点,那只不过是从源界这片大海之中舀了一瓢水。
但是一旦发现了皇院有大肆运用截取空间的迹象,那他会毫不留情出手阻止。
“别将你计算脉纹节点的计算方法漏出去,记住星辰的事情。”萧若佩还是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
钟问龟这次来见他,第一件事是道歉,并对他以前的作为表示反悔,要不然两人也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交谈到现在。
萧若佩清楚他的性子,不让他这种人继续研究下去,就等于是杀了他,而且钟问龟的能力用到好处是十分有利的。
其他不说,脉纹箭如果能够在千星连城用上,就对人类起很大帮助,萧若佩甚至可以通过操控星辰之间的移动来绞紧脉纹帮助箭枝更快发射,在对付蜃界的时候,这可以当做一张底牌。
萧若佩清楚自己本领,他无法取代钟问龟的作用,也无法狠心杀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给他套上一重枷锁。
钟问龟不是能够被条框束缚的人,如果强行禁止他做某些事,可能适得其反,萧若佩修复星辰,除了让天地恢复正常秩序,还有劝返钟问龟的意思。
萧若佩对逍遥界的作用仅余此身,但是钟问龟不一样,他的能力会对如今,对后世许多人都有用处,其对逍
遥界的重要性比萧若佩本身更甚。
法道是稳固之道,武道是进取之道,但是二者的载体都是人类,人是逍遥界存在并延续的理由,萧若佩稳固天地,而钟问龟有益于人。
这便是两者的分别。
钟问龟也明白萧若佩的用意,所以才花了大力气让皇院尽量满足萧若佩临行前的要求,以此来弥补自己过错。
等到与苏流穗和萧念竹见面之后,他才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萧若佩为了救逍遥界,宁愿冒着可能合道再也回不来的危险!
以前他认为萧若佩得天独厚,能够站在他之前,是因为天赋异禀,他钟问龟却是实打实的一步步通过自己努力,登上长生阁六层的人。
他在萧若佩修补星辰之前,一直对他嫉妒且轻视,将萧若佩的警告当做耳边风,等到苏流穗将情况告诉他之后,他才明白那一夜的萧若佩托举星辰回归天空,举着的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重量。
自此以后,他才正视萧若佩的所有行为。
到如今他开始懂得珍视与萧若佩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再也无法得到信任,他也想要尽力维持。
既然萧若佩说截取空间的能力有危险,也有一定用处,他便打算今后一个人继续研究下去。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用过度了,就很难修复。
他只能在口头上答应萧若佩:“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若佩也不介意,他相信以钟问龟的聪明,知道底线之后应该同时知道克制。
就在这个时候,护书领着昕言两个人走了过来。
“他就在那里,你们自己去吧,小心别损坏这一层的东西,都是前人留下的绝艺,每一件修复起来要花费很大力气的。”护书照例提醒了一句,可惜这两个粗俗汉子手里有张直留下的信物,他不能阻止登楼,要不然说什么他都不敢让两人到这一层。
“多谢。”昕武鸣有张照玉教导,比起其他城主稍微待人客气一些。
昕言则直接朝萧若佩方向走过来,这里有六层的星图光芒渗透,还有外面阳光照射,光线明亮。
昕言的影子在地上清晰而真实,好像就要从地面上跃然而出一般。
“别靠近!”萧若佩正要上前问他来意的时候,昕言突然吼了一声,紧随着翻身后跃,在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一手抓在自己的影子上,从那里面拖拽出一抹黑色的事物,好似在影子上扒了一层皮下来。
萧若佩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上天光逸散,迅速照亮了四周,周围一切黑暗无所遁形,偏偏刚才昕言拖拽出来的黑影却没有显出真面目!
“蜃界!”萧若佩看见昕言从影子上撕裂出一层皮,他脑子里面迅速想起自己所见以及卢平从《异行记》里看到,并名之为‘蚀影’的生灵!
他利用天光创造出一片无影区域,那黑影已经无所遁逃。
虽然不太可靠,但是这是萧若佩已知的唯一办法。
“逮到你了。”昕言咬牙切齿紧紧攥住那黑影,即使他手里面并没有回馈抓住实物的感觉,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就是这东西让他路上一直心神不宁!
“固定住这片空间!”萧若佩也不含糊,当场就喊钟问龟动手。
那东西在昕言手里扭来扭去,挣扎得相当剧烈,要不是昕言的实力不俗,真不一定能够抓得住。
当然免不了磕磕碰碰撞到旁边的东西了。
大多数精妙的东西都不怎么结实,这一撞就是一片七零八落,刚才的护书回头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让他的心都凉了一半。
“果然不该让这种人上来的!”他已经准备点起手指计算损失了,却见天光耀目,萧若佩也有动手迹象,莫非两人是仇家?
护书赶紧想要劝阻两人,却被眼前景象吓呆住了,虽然长生阁里很能长见识,可是谁见过这种景象啊!
萧若佩迅速使用通脉劲设置好脉纹节点,并用天光标示,钟问龟将脉纹木枝当做飞镖丢出去,一一刺落。
他如今不能构造整体空间,却可以使用多层空间片形成枷锁将黑影困住。
昕言十分认可两人的做法,感觉到手里挣扎的力气变弱,他得意笑道:“你还想困住我?出去打听一下你家昕言大爷是什么人!这天底下就没有几个惹了我还能全身而退的!”
在茶棚的时候,这东西就不知道用什么绑住了他,并将他揍了一顿,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将这东西困住,是时候以牙还牙了!
他很确信依附在他影子上的东西没有学会他的意境能力,无法挣脱。
“放开手吧。”钟问龟自信笑道,他神色显得很是激动:“萧若佩你刚才说蜃界,这东西就是从蜃界来的吗?”
“卢先生称之为蚀影。”萧若佩却神色紧张,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在逍遥界的人还在想尽办法迎接二十年后的两界冲撞,并为之设定了许多计划,还没有开始落实下来,蜃界就已经对源界进行了渗透!对面已经有了进入源界的能力!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寻影迷踪
蚀影找上第一个目标就是昕言,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够好。
他虽然有如今天下第一武者的名头,但是却基本上不能代表逍遥界的底蕴,不管是萧若佩还是法修,又或者是与昕言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的凌白涛,这些不同方向能够到达的终点都不比昕言简单。
他的最强,只是基于武道上面,身体力量最强。
这种强大在两个世界相撞的交锋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更倒霉的是,昕言的意境能力还有克制蚀影的作用。
按照刚才的表现来看,蚀影有躲在人类影子里面的能力,这种能力不管对上谁,想要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捉出来都不太现实,但是昕言可以强行将影子变成可以被抓取的状态,还刚好遇上了可以截取空间的钟问龟,于是这一位蜃界的前锋,就这么被几人合力困住了。
地上的黑影依然在尽力蠕动,可惜他全身上下都有固定空间片的限制,周围又有天光映照,无所遁逃。
“这是什么东西?”虽然被跟了一路,昕言却对此一无所知。
“蜃界生灵,名为蚀影。”萧若佩态度谨慎,蚀影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计划,这表示对面有穿透天境屏障的方法!
逍遥界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的局面!
“你们从哪里发现他的?”
“一个小茶棚里,之后我就发觉影子不对劲,有些跟不上我的动作,但没有去立刻处理,而是先赶来和你会面,我一个人没有信心解决他。”昕言摆脱蚀影之后感觉浑身轻松,武者的直觉让他路上一直保持紧张,到现在看见蚀影被困住才放心下来。
言罢他心中忽然起了一丝惊慌:“那店家也被这东西附身过!”
“他没事。”昕武鸣接口道:“这东西借着他的影子移动,目标就是你,我想他没有必要继续依附在一个寻常人身上。”
“应该在意的。”萧若佩将天光逼近蚀影周围,那生灵并不惧怕光芒,只是像必须要在影子之中才能自由移动。
光芒只能限制他的活动区域,不能给他们造成伤害。
“有办法伤到他吗?”萧若佩抬头问两位武道高手,要跟蚀影交锋,那就必须找出伤害对手的方法。
至于刚才那位护书,早就吓得去叫人来处理这里的事情了。
昕言摇着头:“我刚才已经用最大的力气掐住他了,换成精铁,我都能捏碎,但是...”他仔细看着刚才掐住的地方,那里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这生灵宛如一滩墨黑流水,没有固定的形质,即使现在被固定住了,全身都还保持着不停流动的状态,只在撞到钟问龟截取空间片之后才会停止。
“蜃界的生灵是人类的投影,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样子。”萧若佩十分疑惑,现在这种状况谁也不敢大意接近,只有他的通脉劲托举起来,才能让人看清楚蚀影的真面目。
“他会说话,还说得挺顺。”昕言见这东西油盐不进,当时就气上头来:“遇上我的时候还问过我是不是天下第一,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很明显他找错人了。”昕武鸣上前就要举出昕言的败绩,却被萧若佩阻止。
“既然他们懂得我们的语言,就不能在这里说出我们的真实状况。”
昕武鸣闻言赶紧闭上嘴巴,虽然昕言是代表逍遥界最能打的那个,但是不是逍遥界最强大的力量,这种秘密不能在蚀影面前说出来,人类之中还有通念这种能力呢,谁知道蚀影有没有其他传递消息的方法。
从刚才几句话里面,萧若佩已经知道了不少蚀影的资料,他看了一眼钟问龟,对面也回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几人开始收拾起残局,有通脉劲的存在,萧若佩只要将那些断裂的脉纹重新连接,刚才损毁的人类绝艺就修复完毕。
这时候长生阁的人还没有得到回到这里,萧若佩也不打算将这东西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便询问昕武鸣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上蚀影的?”
“中州界碑之前二十里左右那座茶棚,两天之前遇上。”昕武鸣记得清楚,他在张照玉的影响下变得做什么是都很小心,路上的情况也记得一清二楚,不像一边的昕言,虽然亲身经历,在萧若佩问起的时候却一头雾水。
听到昕武鸣的解释他才装腔作势附和:“对对,就是那里。”
“我们带上卢先生一起去吧。”卢平是千星连城的主谋,有关蜃界的事情让他知晓才能在铸造星城时候早做准备。
“麻烦。”昕言有些不乐意,他已经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隐患,两天两夜的紧张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想要好好休息一会。
“你不怕这东西从你那里带走了什么吗?”萧若佩闻言知晓他懒病又发作了,于是出言恐吓,昕言听到登时打起精神:“我也去。”
萧若佩用天光做了一个牢笼,将蚀影困在其中,外层则用通
脉劲折光,让人看不见他随身带着一个从外而来的生灵,里面也看不见外面任何景象。
蚀影能够渗透逍遥界里面,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不过看样子不是大规模的渗透,否则没有必要去专门寻找昕言。
他们的目标是逍遥界强大的个体武力,那对面的蜃界很有可能是一个完全以武力为尊的世界,否则不会在意谁才是天下第一。
在他们那里,可能个体的强度就能代表他们整体的实力强弱,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是单独作战,个体强大当然不成问题,但是如今要发生的是两界相撞!
这是两个世界的交锋,不仅是强大的武力,还有后续支持,甚至是世界的强韧程度,多种方面综合才能决定胜负的战场,个体战力再强都没有多大的用处。
不见强如旧天道都被萧河用时间限制,以初生姿态存活,以前掌控着昕氏一脉命运的强者,如今只能在湖中扑水花吗?
耀日城就算全部人一起上,也不是旧天道的对手,但是胜负如今已分,萧河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抓住了旧天道某一个时间段,便让他没有丝毫翻身的可能了。
萧若佩还不清楚蚀影是如何进入到源界之中的,但是凌先生已经证明了武道入意可以穿过天境屏障凝聚源界之躯,那蚀影可能也有同样的能力。
这么说来也不应该有太多的蚀影进入逍遥界里了。
萧若佩现在有些担心有没有蚀影去找凌先生,或者去灵精和妖异两边,那里是他无法涉足的区域,如果同样被蚀影侵入,两族又无力反抗,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有可能会逼得他不得不使用最后一招,用星辰撞碎蜃界。
四人周围天光一闪,萧若佩已经施展天光挪移阵,眨眼间出现在太学院内。
长生阁内等那带昕言过来的护书带人回来之后,只有一片完好无损的五层阁楼,好像他刚才所见只是幻境一般。
刚才他可是明明白白看见那个自称是萧韶风‘爹’的粗人舞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兵器砸坏了五楼不少东西啊!
他也只能如此理解刚才所见的一切,对于一个只能到五层的护书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一些。
卢平这两天为了千星连城以及兵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连与萧若佩商量的时间都没有,见他突然出现,还吓了一跳,萧若佩以前可没有展示这种能力!
昕言和昕武鸣都是武道高手,挪移阵传送的晕眩感很快就适应,尤其昕武鸣的身躯还被萧若佩借用过使用地脉挪移阵,他在感受到空间置换的时候,还有股熟悉的错觉。
钟问龟就有些惨,虽然学过武,但也仅限于锻炼身体的层次,当场就摔倒在地,一时间不适应还让他感觉像是在一艘随浪颠簸的小船上面。
“卢先生,你看看这个。”萧若佩也不说废话,展开天光囚牢将人笼罩进去,把里面的蚀影给卢平观察。
一团蠕动的黑影,好似星空背后的深空一般,即便是看得见,却让人感觉那里空无一物。
“不是逍遥界里的生灵!”卢平虽然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认出逍遥界所有事物,但大部分东西的跟脚还是可以猜出来的,眼前这东西他从未见闻,甚至找不到一点与之关联的记忆。
“蜃界生灵。”萧若佩收拢起天光,将蚀影关上,接着用通脉劲隔绝了声音,虽然不能确保这样蚀影就无法获知外界的消息,但总归是一层保障。
“什么!”卢平闻言大惊,他听到蜃界可以渗透进入源界的消息,与萧若佩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代表着两人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落空。
“我要去见周圆!”情急之下,他直接就说出了界御皇帝的名字。
“我想先调查清楚,去蚀影出现的地方看看,还有尽力排查可能进入的地方。”萧若佩指着身边两人说道:“昕言,还有昕武鸣,他们是最早发现蚀影的人。”
“昕言?”卢平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逍遥界里昕姓就只有耀日城主,而且那一脉没有开枝散叶。
他刚记起昕言是谁之后,再回味第二个名字,又再度吃惊。
昕武鸣是谁?第二任耀日城主!如果活到现在,那肯定是个垂暮老人,怎么眼前这位比昕言看起来还要年轻?
“他们的事之后再说,我们这就去事发地,卢先生请靠近一些。”
刚刚萧若佩是突然出现在他房间内的,卢平还想询问他的能力,听萧若佩的意思是要利用那种能力带他前往发现蚀影的地方,亲身体会胜过千言万语,卢平也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事情,走进了天光笼罩范围。
可怜钟问龟刚刚才爬起来,又迎来一阵天地倒换,差点没让他当场吐出来。
眼睛再次看见外界景色的时候,钟问龟赶紧扶着旁边的大树干咳起来,好一阵才将胸口翻腾的闷气给吐出,见旁边的的卢平也是如此,从来没有看到
过文首失态的钟问龟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窘状,捂着嘴忍住了笑声。
“就在前面。”昕武鸣抬头看着那路边的茶棚。
茶棚原地,本来是被他烧毁之后留下的黑土,如今已被铲平堆在旁边,之前那个店家正领着一群帮工打下埋柱子的地基,旁边还堆了一堆的木头瓦片,看起来是真打算建一座不容易着火的茶亭了。
“店家,这两天没什么事吧?”昕武鸣也担心还有蚀影附身在店家身上,远远就在背后询问了一句。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店家打了一个激灵,回头果然看见了那个烧掉他茶棚的人。
“别过来啊!我这里还没有弄好,你别又想烧掉!”他紧张地护在了自己的亭子之前。
“我们这次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的。”昕武鸣尽量摆出和善的笑容,可惜耀日城主一辈子杀戮,就没有几个能不吓人的。
“嘶~”昕言的利爪破空声犹如裂帛一般,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落在了那人的影子上面。
店家还以为是对他出手,吓得赶紧退后几步,影子离开了昕言的爪下,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没事。”他确认了蚀影没有再附身到这寻常人身上。
“你是那天另一位客人?”店家这才认出了昕言,之前他还是只知道昕武鸣身手不凡,没想到另外一位和他一样狼狈的人也是如此高手。
“那天的事情?”他还以为那天只是睡迷糊了一场梦,没想到今天这两个人又找上门来,而且很明显的是冲着上次的事情,令人恐惧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口:“我早就说了不来这里开店了嘛~家里那婆娘偏偏骂我懒!”
“不用担心,你没有事了。”昕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种东西不会在你一个小小的店老板身上花太多精力的。”
“你说真的?”店家将信将疑地问道。
萧若佩上前道:“店家,还有茶水吗?”
“还来?”上次就是这群人之中那两个奇怪的家伙进来喝茶才遇上那种怪事,这才两天,又要将他没能搭建起来的铺子毁掉?
“你别担心,他是我找来解决麻烦的人。”昕言舞动手指,影子一丝不落跟随他的动作:“这人疑心重,觉得你屋子里可能还有那种东西存在,想要进去看看。”
萧若佩本来是想要委婉一些的,见昕言如此心急口快,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那店家怀疑地看着萧若佩,眼前这人如此年轻,怎么可能会解决那种大麻烦事?
“能让我进去看看吗?”事已至此,萧若佩也不打算隐瞒了。
看看也不会损失什么,要是能够确定茶铺没事,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店家笑逐颜开:“快快请进,我去准备茶水,几位且屋里稍坐。”周围的帮工没有亲眼见证当日之事,还一直一次来笑话他,到如今他也不想去辩解了,只求这人真有本事,能够将问题彻底解决。
萧若佩快步走进屋里,其他人来没有跟进来的时候,天光闪现,屋里爆射出一缕华光,在眨眼之间就消失殆尽。
他走出屋外摇头道:“没事了。”
“这么快?不仔细看看吗?”刚才那一下光芒闪现,店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要去凌先生家里看看。”这是萧若佩最担心的地方,如果昕言受到蚀影袭击,那与他齐名,尤其是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让凌家剑法实至名归的凌白涛,很有可能也会被蚀影盯上。
“我们之前在这里停下,后面许多武者都没有拜访,这次就留下吧,也不用来接我们了,等会还要去找有资格见证天光出现的武者。”昕武鸣虽然对萧若佩的能力很感兴趣,但正事要紧,武灵天光之事一样不容有失。
萧若佩刚想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武灵天光...武灵天光...”他沉吟两遍,抬头道:“天光令多发出去一些,只要有实力的,不管人品,全部都带进明州去!”
“什么意思?”昕武鸣可不希望武灵天光掺杂有不利于武道发展的东西在里面,天光不允许不合格的武者玷污!
“若佩你是想要利用武灵天光之事...”卢平已经想到了萧若佩的打算。
萧若佩赶紧止住他的话,既然有可能还有其他蚀影的渗透,那这些蚀影一定有互相传递消息的办法,他不确定这一个蚀影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也不清楚周围还有没有躲在暗中窥探的,只能将想法埋藏在心中,除非他们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要是真那样,萧若佩也认了。
两个聪明的心领神会,纷纷点头表示已经明白,昕言和昕武鸣也不笨,在想到天光可以让蚀影无所遁形之后,便不再反对。
萧若佩想要用年末的武灵天光,将潜藏在逍遥界的蚀影一网打尽!
这是武者第一次面对蚀影,也是逍遥界与蜃界的第一场交锋。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剑屠自身
“你们这就不管我啦?”听到这几人还没有仔细查看店里情况就要走,店主有些心慌。
萧若佩担心凌先生安危,刚才天光映照,也不见有阴暗躲藏的地方,应该没有蚀影躲藏在这里了。
但是为了店主安心,他还是多说了几句话:“安心做生意吧,那些东西的目标是他们,不是你。”
“这种说法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呢,好像我很没用一样。”店主憨厚笑着拍了拍脑袋:“既然你们替我解决了问题,留下来喝口茶总有空吧?”
得留他们待久一些才能更加放心。
“我们有其他事情,就不久留了,多谢店家招待。”萧若佩无意留下,虽然蚀影依附在昕言身上的样子看起来是潜伏,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动手,他必须要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天光华彩溢出,在他周围勾勒出需要挪移置换的空间,并将空间稳固。
萧若佩心念转动,三人随着光华一起消失,那店家哪里见过这种手段,当场就吓得目瞪口呆。
“放心了吧?”对这个同样被蚀影附身过的人,昕言多了几分认同,跟他开起玩笑来:“他们几个不喝,我还是要喝的,一路赶过去长生阁一趟,连茶都不招呼一口,实在小气。”
“这…是变戏法么?”三个大活人当着自己的面就消失不见,戏法也没有这么变的啊,他这是寻常茶铺,可不是戏台子,又是会自己动的影子,又是大变活人的,都比戏台上的表演还要精彩了。
“你现在应该放心了吧?”昕言拍了拍他肩膀:“出去别乱说,免得别人笑话你。”
“我晓得。”这条路上南来北往许多人,今天所见依然让他大开眼界,就算他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成啊!
见识了萧若佩的手段,他才算是知道自己确实安全了,以眼前这些奇人异士的能力,他们都说了没事,自己一个开茶铺的人还能看得比他们更清楚不成?
鼎山镇。
萧若佩依然记得上次自己来到时候,凌武音对他的天生好感。
凌武音对他的态度可不是后天培养的,她与萧若佩和苍圣之间,绝对有着未知的关联。
到如今已经可以确定的就是在二十年之后,凌武音一定会有着很大的作用。
萧若佩不敢想象如此重担居然放在一个出生半年的小女孩身上,他现在虽然承受天命,却经过了二十年的成长,在此之前,他所有的经历都很正常,过着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宁静生活。
甚至比一般人都还要更快乐些,刘进不擅长做大事,在他的影响之下,萧若佩前二十年几乎不起波澜。
凌武音的出生注定她不可能过上一样平静的日子。
“我尽力吧…”他心中低叹一声,唯有以他们这些人的努力,为本不该承受风暴的孩子们造出一座安全的避风港湾。
萧若佩选择出现的地方依然在凌家内宅,他带先生回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展示过挪移阵,想必凌家人会知道他的身份。
有凌家人在内宅庄园里,看见萧若佩出现,那边的人先是稍微惊讶,却迅速的反应过来,有人过来迎接几人,还有人出去了请凌白涛。
迎接的人带着萧若佩一行三人在客厅等候不久,凌白涛就过来了,萧若佩也不等发话,当先就掌控脉纹朝钟问龟挥手示意,这一出还将那接待他们的人吓得不轻,以为萧若佩要对凌白涛动手。
之后钟问龟配合萧若佩的动作刺出脉纹木枝,那凌家弟子还想出手阻拦,被萧若佩用通脉劲控制住。
凌白涛倒是明白萧若佩不会对他动手,况且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行动受限,便任由脉纹木枝刺入影子周围。
天光暴涨,影子在光芒之下消失,没有残留。
见此情形,萧若佩才终于放心下来。
“若佩你这是在做什么?”虽然知道萧若佩不会无故动手,但见到几人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凌白涛依然感到惊奇。
“有外界生灵渗透到源界。”萧若佩将折射光芒的脉纹散去,显露出被困住的蚀影:“先生,最近要小心一些,这东西会寻找到强大的武者依附,虽然不清楚他们这么做想要干什么事,但一定不能大意。”
“这是什么?”凌白涛上次与萧若佩分别之后就待在家里含饴弄孙极少外出,也不知道萧若佩在星辰之上的事情,对蜃界更是没有了解。
凌家虽然一直很关注时事,但是这种极为隐秘的消息要从人皇殿传到凌家,怎么也需要个四五天时间。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哦?还有卢先生和…这位是钟问龟吧?”凌白涛认出两人,这两个都不是寻常闲人,与萧若佩一起出现,定然有着深意,凌白涛见状表情略有变化,他知道萧若佩这次来的事情不简单了。
“你去忙你的吧,这边我来招呼就行。”他先将刚才接待三人的家人支开,虽然
他已经因为孙女回到凌家,但是经过二十年的有家难回,他对凌家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平时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要凌家出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家里连洗衣做饭都是自己动手,二十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二十年产生的裂痕,也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平复。
凌家为了修复他这二十年的关系裂痕,一直都在想办法,包括玉侠楼的事情,也是看在他与萧若佩的关系上,凌家才会出这么大力气。
这个面子不是给萧若佩和刘进,而是做给凌白涛看。
在这种局面下,很多凌家人面对凌白涛的时候,除了对凌家唯一入意高手的尊重,还有不敢违逆的小心翼翼。
听到他的吩咐,那位凌家弟子便退了出去。
萧若佩真要开口,凌白涛却伸手让他停下,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周围的人都离开了,你可以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凌家的事情萧若佩不想插足,不管是出于身份还是如今他身处的事件,都不容许他在这些小事里面浪费时间。
三人将蜃界降临和蚀影侵入的事情一一告知,凌白涛闻言眉头皱起,却先是眼神凌厉地看着钟问龟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出现在武道之中,凌家已经放过皇院一次了,居然还敢害我的学生?”
钟问龟连声告罪:“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出发点是想要解决逍遥界季节变化异常的事情,不是有意针对萧若佩的,错误已经发生,要是凌先生觉得责罚我们可以弥补过错,我们绝对没有怨言。”
“如今无谓去计较这种事情了,蚀影渗透到逍遥界,请先生多多小心,现在唯一能够鉴别蚀影的方法除了天光之外,就是快速的运动让蚀影不能适应显出踪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既然凌先生没有被侵蚀,萧若佩也放心下来。
看来进入源界之中的蚀影不多,甚至就可能只有这一个,所以才要去找逍遥界最强的个体战力依附。
“既然先生平安无事,那我就要先回去准备千星连城的事情。”萧若佩就要告辞离开,蚀影的侵入让他们的速度必须加快,甚至不用等到二十年之后,只要兵院的弟子成长起来,就开始接引蜃界降临。
只有将战场摆到明面上,背后的小动作才会无关紧要。
凌白涛已经凝聚出源界之躯,有了从逍遥界之外看事物的眼光,很容易就接受了源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的说法,况且有蚀影作证,萧若佩不会用这种谎言来欺骗他。
见萧若佩要走,他突然开口道:“等一会,我有个主意。”
听到有主意两字,萧若佩赶紧插口道:“如今我们不能确定蚀影有没有传递消息的方法,在确认他们消息传递渠道之前,有什么话还是请先生忍一忍,别当着这些生灵的面说出来。”
“这么严重吗?”凌白涛慎重询问。
萧若佩点头确认:“最好就是找到杀死蚀影的方法。”
蚀影在遇见昕言之后就知道昕言是‘天下第一’,说明他们是有收集情报的能力的,萧若佩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封闭蚀影的耳目,那就不能让他听到重要的消息。
但他身为千星连城计划的中心,到时候免不了会涉及到一些很关键的内幕,现在又只有他才有困住蚀影的能力,钟问龟就算可以用定脉针截取空间确认蚀影的实躯,却没有办法建造一个无影囚牢来确保蚀影逃脱。
他不得不随身携带蚀影以防他逃离,在找到杀死蚀影的方法之前,萧若佩没有打算听任何重要消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情报走漏。
“我来试试吧。”凌白涛从客厅剑架上取了一把利剑:“白羽剑法连昕天圣的灵魂也能磨灭,到我身上虽然不如凌云先祖那般烈势,对付一个在逍遥界无根无据的生灵,还是很容易的。”
听闻此言萧若佩大喜,他之前的确是太过忽略武道,忘记了逍遥界还有这一门剑法,还有最烈的白羽剑意。
“有把握吗?”他将被困住的蚀影取出,看样子对白羽剑法有十足信心。
别人不清楚这话里代表的意思,但是萧若佩很清楚,昕天圣的灵魂是旧天道的意识碎片所铸,作为曾经的天道,意识有多强韧就不用多说了,连曾经的天道意识碎片都能磨灭,区区蚀影,如果能比天道意识还要强韧,那这场对抗,逍遥界早就输了。
“怕你说我倚老卖老,我就先做个九分的保证吧。”凌白涛拔剑出鞘,强烈的剑意开始在他手持的剑上凝聚。
凌家感受到这股剑意,不少人以为出事,赶紧朝这里过来。
蚀影好似也感应到了什么,剧烈地扭动起来,可惜他如今全身上下都被空间片限制,无处发力,也挣脱不开萧若佩身通一界的通脉劲。
利剑动起来无声无息,看着没有丝毫威力,却在刺中蚀影的时候,剑尖处剑意爆发,好似一团白光在蚀影体内炸开。
之前萧若佩虽然可以用天光
困住蚀影,但是即便是天光,也无法渗透进蚀影的身体之中,白羽剑意本事无形无色的东西,却在进入蚀影之后,化作看得见的光芒。
这些光芒好似针一般刺入,在蚀影身上迅速延展,将那漆黑深邃的躯壳侵占。
蚀影的扭动更加剧烈,这不是出于求生的渴望,而是在剧痛之下无法控制的自然挣扎。
蚀影在白羽剑意之下,无所遁逃,最后白光占据了全部,一声陶瓷碎裂一般的声响,蚀影浑身裂开,化作粉末洒落下来,随风一般融入了凌先生的影子上。
落地之后消失不见,而凌先生的影子外层却多了一圈白色微光。
见此情况,众人感觉奇怪,刚才蚀影的恐惧就算不是同类都能感受得到,为何碎裂之后却又依附到了凌白涛的影子上面?
“动手!”萧若佩又准备与钟问龟一起将那东西捉出来,凌白涛却摇摇手,反手一剑插到自己影子上面。
毫无动静。
“不对…”凌白涛收剑奇怪的看着地上影子,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那影子忽然舞动起来,还耍了一个利落的剑花。
可是作为影子主人的凌白涛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萧若佩也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凌白涛笑着解释道:“我现在能控制自己影子的动作了。”
原来是这样吗?
很奇怪的好不好!控制自己影子有什么作用啊!
卢平却若有所思,他突然一拍手掌道:“原来如此!”
“能够控制影子,到时候任何一个杀死过蚀影的人,就能够顺利的确认自己是否被蚀影依附了!”卢平兴奋起来:“凌先生你能将影子收起来吗?”
凌白涛下意识想着地上影子收敛,就像是本能一样,影子渐渐缩小回到他的脚下,最后完全消失。
这是一个好消息,以后不管千星连城怎么稳固,光源再多,都有可能照不到一些小地方,蚀影总会找到渗透的角落,很难防备,如果有了这种能力,那对付蚀影的时候不亚于多穿了一层厚甲!
只要杀死一个蚀影,就能获得对蚀影的抵抗能力!
当蚀影出现的时候,萧若佩十分的震惊,因为就算强大如同昕言,都没有对蚀影造成伤害,他们除了困住蚀影之外,根本就拿这比水还要柔软的生灵有什么办法,但是现在不仅有了杀死蚀影的手段,还有了防备蚀影依附的方法。
对于千星连城计划来说,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好消息。
卢平郑重朝凌白涛伸出了手:“凌先生,我邀请你加入千星连城计划。”
凌白涛上前道:“如果事情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既然白羽剑法对这种生灵有奇效,那便应该为此所用。
“我得到的不仅是控制影子的能力…”凌白涛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些与他感同身受,恐惧,悲伤,愤怒,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叹了一口气:“蚀影不是没有意识的生灵,他们有情绪,有喜怒哀乐。”
萧若佩见到蚀影终于消除,他才敢放开话来说。
“他们是人类的倒影,蜃界是源界在三界不分的前提之下发展出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人类没有得到安宁,万年历史,就是与灵精妖异两族对抗的历史。”他的语调很沉重,这便是他不想直接撞毁蜃界的原因之一。
对面有为了生存而抗争的权利,他们与人类一样,都是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灵。
“但是基于自身先天实力的不足,人类对上两族没有任何的优势,只是被一面倒的杀戮,他们是人类的倒影,只要作为真实存在的我们没有死去,他们就永远无法死亡,只能在异族的利爪尖牙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重生,再次死亡,一直到他们杀死两族。”萧若佩是亲眼看见过蜃界的人,还在木灵天光那里接受了不少蜃界的消息。
整个蜃界,就是为了迷惑外面烈日的虚假影像,总有一天,那里的人类所承受的痛苦,会反馈到人类自身上。
木灵天光记忆里面苍圣说过这样的话。
蚀影为了在那种绝对无解的情况下生存,抛弃了一切,抛弃了自己的名字,血脉,肉身,甚至灵魂,只用仇恨化作阴影,才得以最终成为蜃界的主宰。
他们经历的,本该是人类应该承受的痛苦,本该是人类的将来。
“我杀了他,就像杀了我自己一般,如果不是必要,我真的不想对他们出剑。”凌白涛放弃控制影子,除了那一圈几乎微不可见的白色光圈之外,与寻常影子没有区别。
“但是他们的求生意志同样继承自人类,他们有活着的权利,我们也有。”萧若佩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如果对此产生怜悯,我们就对不住他们代替我们承受万年的磨难,两界相交,便是证明哪一族才有存活下去资格的时候。”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只身涉险
看见蚀影被杀死,萧若佩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不仅找到了伤害蚀影的方法,还解决了被蚀影探听到消息的后顾之忧,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大胆讨论后续计划了。
不过凌家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客厅不好商量正事,凌先生便驱散了凌家人,带三人到了书房里面。
萧若佩几人到现在才敢进行已知情报的整理。
首先是蚀影存在的基础,作为源界人类倒影,生灭由人,蚀影无法被完全杀死,只要倒影的主人没有死去,蚀影将永久存在。
换句话说,源界上有一个人,便有一个蚀影对应存在。
万年来蚀影面对的是无数次死亡,但却从来不曾迎来自己的死,不管是对手如何杀死他们,倒影也会再生。
他们可以用性命与敌人相搏,也可以苟延残喘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但是死亡从来都不属于他们,或许他们在承受那些不堪回首的苦难之时,有一天会突然离世,或许某日他们好不容易战胜了对手,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主体的死亡就已经延及身上,导致他们真正死去。
这个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就是连死亡都不属于自己。
而这种事在蜃界,却是如常识一般普遍存在,蜃界靠近源界之后,蚀影甚至不惜杀死作为主体的人类,以此来迎接他们唯一可以掌握的死亡。
那种杀意即使不用接触也可以感受得到,人类在接触蚀影之前,已经互相明白了彼此之间无法共存的现实。
既然了解了他们的来由之后,第二个便是是蚀影在逍遥界里表现的状况,处于一种如今萧若佩等人无法理解的形态之中,不是流水,不是风,不是实体。
昕言可以捉住他,是因为他赋予了蚀影可以被捉住的性质,如果不是昕言的意境能力,萧若佩等人根本找不到蚀影真实存在的证据。
但是他们既然可以被空间片束缚,那就表示他们在进入源界之后,已然受到源界规则的限制,不知道在蜃界的时候会不会同样如此,但是目前算是找到了在逍遥界里克制蚀影的方法。
即使在逍遥界,他们也像是处在一种与人类生活在不同层面上的生灵。
清楚蚀影身躯处于何种状态之后,第三便是要了解蚀影的能力,昕言作为第一个与蚀影交手的人,他的情报十分重要,在昕言的经历之中,已经可以确定蚀影最基础的能力就是依附在他人影子上面。
这与《异行记》的记载符合,并且在依附之后能够将人的影子控制,昕言与第一个与蚀影接触的店家都发生过影子消失的事情,之后两人躲在树荫之下,蚀影却在不知不觉中依附到了昕言身上,这表示蚀影有在阴影下躲藏和移动的能力。
萧若佩和卢平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并针对性的设计出了千星连城计划,在光源遍照,无物可藏的千星连城之内,蚀影必然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蚀影还开口说过话,并且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但是从昕言身上剥离下来之后,他就没有再次开口,到被凌先生杀死,都没有任何发言的迹象,只是在凌先生剑下挣扎了一会。
这不像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倒像是在确定了依附关系之后,掌握了被依附者的能力。
这种模仿能力十分恐怖,刚刚依附在昕言身上,他的动作就几乎能够完全跟上,到了长生阁后,影子动作已经与昕言毫无区别。
模仿肯定有下一个阶段,不过因为蚀影被昕言剥离出来,众人已经不知道下一个阶段是什么了。
蚀影并不会死亡,也就不可能惧怕死亡,与人类为敌的他们,本身就是在追求可以被自己掌控的死亡。
他刚才的挣扎只是一种感受到疼痛的疯狂,与恐惧关系不大。
除此之外,昕言还在面对蚀影的时候有过全身被禁锢的感受,直到使用意境切断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之后才得以挣脱,那禁锢昕言的东西有两种可能,一是当时笼罩茶棚的阴影,二是昕言自己的影子。
这个时候还可以看出蚀影的另一个能力,控制黑暗,也可以说成吸收光线,连天光都无法渗透到蚀影身上,如果利用黑暗能够限制人类的行动,那就决不能与蚀影在黑暗之中作战。
如果他们能够吸收光,对人类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如今一切与蚀影正面作战的基础都是千星连城创造的无影区域,要是蚀影将星光吸收,千星连城就无法正常运作了。
不过按照如今的情报看来,他们可以吸收光线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萧若佩的天光囚牢确实困住了蚀影,却不能不防有这种可能。
蚀影还有渗透进入源界的能力,这是最重要的,代表着人类对蚀影一切都只能以猜测为方向来安排计划,不仅会花费许多不必要的精力,也有可能出现猜测与蚀影的真实情况完全相反的事。
有了刚才那一只被击杀的
蚀影,众人才对蚀影能力有初步的了解,并以此更进一步细化出针对性的计划。
既然蚀影能够渗透进入逍遥界已经摆到了面前,众人不得不面对可能天境屏障已经千疮百孔的事实。
可能不少人已经被蚀影依附,最好的情况是只有极少数蚀影进来,但是只有一只是不可能的,既然有了渗透的能力,他们不可能只派出一只蚀影。
想要找出这些蚀影,便要从源头入手,这就是众人考虑的第四个问题。
蚀影渗透源界的目的。
从他唯一开口说过的话里面可以知道蚀影是要找到强者依附,刚才被杀的蚀影问的就是昕言是不是逍遥界的‘最强战力’。
他们来到源界的很有可能是在打探实力,很不幸的第一个就找到了昕言,不仅第一时间发现了蚀影的依附,还有办法将蚀影给抓出来。
但是不代表这就是蚀影渗透的结束,相反这只是刚刚开始。
蚀影的目标是人类之中的强者,在如今人类眼里,强大武者便是雨强者等同概念,而蚀影问出昕言是否是源界‘最强’的时候,已经暴露了蚀影本质以力量的强大来衡量生灵是否会给他们带来威胁。
那强大的武者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渗透进来不容易,普通人倒没有被依附的可能。
依附强者之后他们会做什么?模拟那些人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偷学武功,他们偷学的速度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武道的底细就会被他们摸清。
可惜武道不代表源界的顶尖势力,更何况在天光出现之后,武道就会迎来日新月异的变化,蚀影收集的情报可能会直接失去效用。
武道会在二十年之后成为对抗蚀影的主力,为了在将来,蚀影与人类处于互相不了解的对等情况下,在天光礼之前把渗透到源界的蚀影完全清除十分必要,这还有可能误导蚀影对人类的认知。
既然要清除蚀影,那就不得不找到对付蚀影的办法。
就在不久之前,昕武鸣已经明白了萧若佩的计划,借助天光令,将那批强大的武者全部吸引到明州耀日城,之后等待武灵天光爆发,便能将蚀影揪出来。
光是找到哪些武者被依附不难,关键是如何对付这些蚀影。
有大半年的适应,蚀影想必已经对在逍遥界的生活十分习惯,以他们的学习能力,早就远超一般武者了。
武者大部分都只精通一门武技,但是蚀影在学会了一个武者的全部能力之后可以依附另一个人,这就让蚀影有更多的未知变化,想要对付他们并非易事。
好在有入意武者,尤其是凌先生,他的白羽剑意经过了验证,剑意对蚀影有极大的杀伤力。
其他意境渗透到蚀影身上也有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这就是对付蚀影的杀招。
而意境是无法学会的,通过模拟肢体的运动,根本不可能掌握武者意境能力。
其他的入意武者不知道有没有被蚀影依附,他们不能够在事先将消息传出去,这件事只有眼下四个人知晓。
“若佩见过我的白羽剑意,可以散得很开,天光出现的时候将全部蚀影留下不成问题。”凌白涛沉吟道:“只不过如此一来,我无法全心全意面对武灵天光,恐怕白羽剑法的武意不能在天光上留名。”
武灵天光的出现对武道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在场的人都清楚。
“白羽剑法不是为了留名于世才出现,我便放下天光吧。”凌白涛倒是豁达,萧若佩却觉得不好意思,他一直以来给凌先生带来不少麻烦,到这最后关头,居然帮不上忙。
“我跟先生学白羽剑吧。”萧若佩说道。
不仅在天光之会上需要用到,二十年后,还要白羽剑正面对付蚀影。
凌白涛摇头道:“你已经学不会了。”
上次在炎州的时候还硬要萧若佩学呢,这才多久就学不会了?
“不是我不愿教,若佩你现在牵挂太多,而且学习白羽剑的目的只是想要用白羽剑来作为你完成某些事的工具,你的心态已经学不了白羽剑了。”凌白涛遗憾说道:“如果是去年前的你,练到现在说不定早就凭白羽剑入意,可惜啊!”
萧若佩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先生的心愿,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凌白涛昔日的栽培。
“凌先生这些年有看上资质的人吗?我皇院可以找来给你做弟子。”钟问龟表示武道平平无奇,说到底不过是用最适合的动作发力,以及应对不同状况的战斗技巧,他不用学也可以掌握不俗的战斗能力,跟着昕明影学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在洛月轩在不使用意境能力和兵势的状况下稳压他一头,扔脉纹箭的时候他也可以计算出最准确的力道和方向,保证脉纹箭射中目标,说是百发百中都不算夸张。
因为觉得太过无趣,当初跟着昕明影学武时候打造的却鳞刀都被他丢在仓
库某个角落吃灰了,那刀搁在身上只是让他行动多几分不便。
“我看上的弟子要是让你们知道了,那还不是给你们皇院培养人才?”纵然面临白羽剑有可能失去光芒的结果,他还是不愿与皇院有太多的关系,再说凌家已经有了凌武音,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其他传人?
钟问龟却不以为意地笑着,似乎能被凌白涛如此忌惮也是一种十分了不得的事。
“这一年里我没有时间来指点你。”凌白涛不理会钟问龟,反向萧若佩说道:“我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千星连城的计划不着急,有二十年的准备时间,到时候凌先生能够过来就足够了。”白羽剑法是凌家的武道基础,卢平不敢让凌白涛交出来,但是白羽剑法又如此重要,不能在天光上留名他也为之可惜。
“我不是要去那还没有建起一块石头的千星连城,而是要去蜃界看看。”凌白涛不像是在说笑话,他已经找到了进入蜃界的方法。
萧若佩闻言赶紧劝阻:“先生,万万不可,蜃界里面都是敌人,你一人进去太危险了,现在你还是养足精神对付天光礼上的那些蚀影…”
凌白涛伸手拦住了萧若佩要说的话:“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但我并不是用这具身躯进入蜃界。”
“源界之躯也不行,先生你现在还不能熟练掌握,去了外面连回来的路都不一定能够找到,又怎么可以准确降临到蜃界?”萧若佩再次阻拦,他这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保凌白涛安全的,怎么可能会让凌先生陷入更大的绝境之中。
那不是逍遥界这般安宁的地方,凌先生孤身进入,谁知道会面临着什么?
“只是影子进入呢?”凌白涛笑着控制影子舞动白羽剑法。“没了影子也不会活不下去,如今他们已经进来了我们这里,就算我们算计再精妙,也难免有漏网之鱼,二十年后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却是对他们一无所知。”
凌白涛担忧地看着萧若佩:“出了问题,你一个人承担不起责任的。”
“先生,若佩是承天应命之人,我既然决定了不必要的事情,那就是将来用不上。”萧若佩这一次十分坚决,谁敢保证影子进入蜃界不会有危险?
谁都不清楚蜃界的情况,凌白涛去就是冒着生命危险。
“要是没有将来呢?”凌白涛反问道:“如果没有将来,那人类一切准备都用不上了,我们做准备不是为了将来能够用上,而是要保证在出现意外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说过蚀影是人类倒影,既然他们有能力渗透到源界,想必我们也应该可以投影到蜃界的。”凌先生自信笑道:“你别忘记你先生是一个武者,武道是开拓之道,什么是开拓?就是面对一无所知的新世界敢于披荆斩棘踏出一条路来。”
“可…”萧若佩刚想开口,卢平却伸手拉了他一下,他慎重询问道:“凌先生有几分把握?”
“至少肯定我们可以投影到蜃界,具体情况还要到时候再说。”凌白涛看向萧若佩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能掌握白羽剑意是因为胸中武者意气尚在,如果我逆了这股气,就是折断自己的剑,你担心我,先生觉得欣慰,但是你要先生折断这把剑,就是没有学会我教你的东西,不配做我学生了。”
话已至此,萧若佩明白了劝阻没有用处,他只能将接下来的话吞回肚子里面,数次欲言又止,却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只憋得眼眶发红。
没想到还能见到萧若佩这般失态,钟问龟都有些钦佩两人师生情谊了,当初补天的萧若佩都是脸色平淡像是去吃一顿饭就回来一样啊,难道凌白涛出事比天崩还可怕?
“我觉得凌先生去蜃界也需要有人看顾,这次就随我们一起去中州,有若佩在,多少能够确保凌先生安全几分。”卢平见气氛僵持下来,赶紧提出了折中之法:“凌先生前往蜃界也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重,首先找到回来的方法,第一时间就给大家报个平安,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萧若佩是绝对不放心凌先生一人进入蜃界的,蚀影敢渗透进逍遥界,那是因为死亡对于蚀影来说不是大事,他们随时可以复活,但是人类的生命就一条,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萧若佩虽然可以把人从冥境带回来,但是这可是打乱了生死轮回,就算苍瑶不介意这种事,她还亲自做过,但是萧若佩不确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道混乱的结果萧若佩已经看见过了。
星辰运转之道乱了,时节变化随之而乱,因为木灵天光影响到了源界的道,萧河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驱赶出逍遥界,这才导致后面所有事情的发生,一旦到了引发某种道混乱的情况,说不定又会出现第二个萧河,到时候影响到更多人。
萧若佩不愿先生身涉险地,就是怕出现他不得不以影响道为手段才能改变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七层天机
凌先生要进入源界,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现在只是有可能投影源界的方法而已,具体实施还需要一些探索。
经过对第一个被发现的蚀影解析,众人得到了不少资料,凌先生此去也有了一些基础,但是面对着一个未知的世界,开拓需要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
明州开拓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丧命在那诡异的群山之中,这次凌先生需要面对的场面远超明州的险恶。
萧若佩不敢让他亲身犯险,但是除了凌先生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有可能。
蚀影不惧死亡,他们可以无数次的试验进入源界的方法,但是凌先生却不能,虽然影子的损失不会对他造成多少伤害,最多就是以后在人面前行动有些不便之处,但是他也只有一个影子,只有一次试验的机会。
不得不慎重。
几人先是对凌家人说出了要与凌先生外出的打算,以免他们担心,然后去了长生阁,在那里做一些必要的准备,长生阁七八层很多资料,以如今卢平和凌白涛的见识,只要说清楚蚀影渗透的事情,登楼不会太难。
当几人回到长生阁的时候,萧若佩觉得还是需要再慎重一些,便让他们先针对进入蜃界制定好完整计划,自己先去星辰之上看看蜃界的情况,顺便有些问题要和天光商量。
木灵天光与他的关系纠缠不清,他是经历了万世的人物,还有着法修墓书作为知识储备,与蜃界之事关系很大。
这是除了苍圣之外最有可能帮到他们的神异了,苍圣在外很少进入源界,而且萧若佩也没有找到苍圣的方法,只能舍远求近。
“那我这便去了。”他此去星辰不需要多久,而且可以随时回来,也就不跟其他人商量,只和凌先生几人说了。
钟问龟是很想跟着他一起去见识群星之上的风景,可惜萧若佩已经不敢再让他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为了防备他,还特意嘱托护书不许他进入七八层,即使他有对付蚀影的方法也不行。
七八层的资料,萧若佩还没有准备给钟问龟的打算,皇院之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消磨他的信任,如果没有必要,他会死死的攥住皇院获取知识的渠道。
“早去找回。”凌先生嘱咐了一句。
萧若佩点头道:“我去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看着萧若佩朝星辰飞去之后,凌白涛又看了一眼钟问龟:“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萧若佩不许他登楼,钟问龟没有多话,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却没有找到开口的理由,最后只是将手拢进袖子里,囫囵给凌先生施了一礼,往长生阁楼下走去。
他还没有从挪移之中恢复,脚步看起来有些踉跄。
见钟问龟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一边等候的崔护书道:“咱们上去吧。”
他当先登楼,九十高龄的脚步依然稳健,就像是个年轻人一样,落脚坚实有力,压得楼梯都吱呀作响。
整座长生阁的形状大体上是四四方方的,但是越往上层楼体越小,七八层已经不需要太多护书整理,能够进入其中的,加上崔护书一共也才十几个。
其中大部分都到了八十岁以上,卢平和凌白涛在这些老人面前,晚了整整两辈,当然不敢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
“既然你们能够登楼了,许多话我就可以和你们说说。”崔护书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笑着说道:“这往上的护书,都修行了不同程度的法道,说起来我们也是半个法修,不能随便进出逍遥界了。”
外界虽然有长生阁记载着法修历史的传言,到了今天才算得到确认。
“因为看护好人类的历史不容易,长生阁万年不倒,楼里面越来越多的记录,都需要使用法修的手段才能够维持下来。”崔护书扶着侧边的栏杆,毕竟上了年纪,再怎么保持精力,体能也不如小伙子。
“我虽然修习法道,却不会涉及到能够让人长存于世的大天衍真法,大概是看不到那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他走到了楼梯顶层,回头俯视着凌先生和卢平:“但是逍遥界还有存在的必要,这座楼也还没有装满,还要有更多的历史来填充,人类不会只有短短二十年的将来。”
“为了保证人类存续到二十年之后更远的将来,长生阁七层,八层,向以下三人开放,卢平,凌白涛,萧若佩。”
“我允许。”阁楼之中有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回应崔护书的话,而后陆续响起十几个人的说话,皆是一模一样的‘允许’二字,凌白涛与卢平目瞪口呆地看着晦暗的楼梯口随着这些声音的回应渐渐明亮起来,好像是有阳光直射在上面一样。
崔护书让开身子,将入口展示:“两位,请登楼。”他对两人表现出足够的恭敬,甚至弯下了腰。
护书只是保护人类历史的人,而有登上七八层的人
,则有了保护人类存续的责任,不再是可以用年龄来衡量应对方式的对象。
卢平神色激动,因为这可是连张直都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他脚下似有千钧重,崔护书却笑道:“卢先生不用紧张,你们不是第一个登上七八层的人,这一百年之间,进来过的人除了护书,也有三十多位,只不过进来的方式和两位不太一样。”
听到这话卢平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两人上了楼之后,他问崔护书道:“能说一下有多少人进来过吗?”
“楼下的沈星枢是一个。”崔护书笑道:“百年前的张直和张照玉也进来过。”
“不不…”卢平连声打断他:“沈先生没有进来过,他不止一次说过想要上来,不似作假。”
“你以为他为什么可以创造出星时历法?”崔护书笑道:“单凭对星辰轨迹的移动运算,是不可能如此准确的,他找到了那一丝灵机的时候,其实就是从这楼上得到了星辰运转的道理。”
“大部分人都将偶然得来的绝妙主意当做是灵感,那灵机一动的瞬间,就有可能进入了这里,而后得到相应的知识。”崔护书朝两人展示七层的情况,在两人眼里,白茫茫一片,广袤无边,根本不像外面看起来那般小。
“这是上玄清境法的运用,与天下人的灵机联系,只要有了推动某种技艺往前的人出现,他们某天的心血来潮,便是因为与这座长生阁联系,那一瞬间在他们身上加注了所有历史之中相关智慧的前辈见闻,让他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完成创作,推动人类的进步,或者维护逍遥界的稳固。”
“这是法修七千年最伟大的成果,足以保证人类的火种不会灭绝,和那传承给人类知识的源界之躯一样,是最接近太初源界法的法术,其名为天机!”
“天机三十天生灭,任何一个人得到了天机传承,都会在三十天之后全数忘记,除非再次进入到‘灵感’的状态之中。”
“我们这些有资格登楼的护书在死后,执念会化作维持天机运转的意识,达到合道状态,同样三十天内生灭,只有到了与天机合道的层次,才能成为主持天机的意志,刚才回答的声音就是来自天机意志。”
“两位,欢迎来到人类知识所具化的城市,天机城!”崔护书扬手,白光炸开犹如天花漫散,团团灵机像是萤火虫一样在七层空间之中游荡,等着被进入灵感状态的人激发。
“这里每一团光芒都是一种知识,如果有你们需要的,只要你们往那个方向思考,就会将之吸引过来,得到里面的记录。”崔护书没有了刚才的老态龙钟,这里是他的归属,在逍遥界逐渐老去的他,来到这里确是一步步的进入了强盛生命力的年纪。
卢平和凌白涛已经震撼得无以复加,连说话都没有了组织,他们一直以为长生阁七层和下面一样,最多就是使用人类绝艺来储存知识,可能会让他们眼花缭乱一些,但是总该有理可寻,但是这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超出了二位的想象。
想想天下间居然有那么多人登上过七层长生阁而不自知,将长生阁七八层视作禁地,不成想这里所有的事物都与人类息息相关,只要有那一刹那的灵感,就可以掌握所有前人的知识三十天时间!
这三十天里面,就算是神灵可能都不如进入灵感状态的人强大吧!
难怪沈星枢可以准确计算出被萧河抹去的时间!难怪张照玉的翻天策能把旧天道压制百年!难怪张直的眼光,可以远视到比他们如今的世界更远,整个皇院到如今都抬不起头来!
原来说到底,这些人背后都是有万世人类基础在支持!
“我来不及看了。”凌白涛已经回过神来:“我要去蜃界,今晚之前。”
他说起蜃界,有三个光团飘了过来,那是有关蜃界的记载,比起《异行记》那种当做小说故事流传在外的书籍,这里的记录显然专业得多,不再是将蚀影当做会将人类影子吞噬的怪物,而是详细的记载人类与蚀影相遇的过程。
凌先生接过三个光团,然后对两人笑道:“若佩不会让我以身犯险,他如果在这里,肯定会要我去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但是我到是开拓之道,有了目标就要行动,一味准备就会失去良机,卢先生,相关的事情就交给你。”他将蚀影的资料送过去卢平手中。
卢平握住之后,凌白涛已经转头向崔护书说道:“我就到此处,前行还请您为卢先生带路。”说着就要往楼下走去。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走上楼梯之后如此豁达放弃的人。
崔护书刚才吓住了两个,现在反而为了凌白涛的选择二待了一下,见他就要下楼,崔护书连忙喊道:“凌先生去往何处?”
“找个安静的地方。”
“还有比这更安静的地方吗?”崔护书指着七层长生阁,这句话让凌先生停住
了脚步,他回头疑惑问道:“可以在这里吗?”
“先生此去蜃界,得到的记录也该放在七层之上,当然能留在这里最好了。”崔护书笑道:“我们既然能够保护这些资料万年的时间,也当然能够保护凌先生留在源界的躯壳。”
凌白涛是打算用影子前往蜃界,他的身躯会保留在源界之中,不过那个时候他的意识不在身躯上,要萧若佩守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能够留在长生阁当然是最好了,这里足够的安全,遇上不理解的事情,也有所有人类的记忆传承作为后台找办法将凌先生的意识唤回逍遥界,保证他身躯的安全。
“那就麻烦护书了。”凌白涛没有拒绝,他虽然想在萧若佩回来之前就前往蜃界,但不会没头没脑的撞上去,能够让自己多一分安全当然更好。
“两位随我来吧。”崔护书在前方随手一拨,白光好似幔帐一样掀开,进入眼帘的是一片苍茫,崔护书笑道:“两位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山?水?”
“我不介意,能安心看书就好。”卢平在太学院待了许久,看书环境最好的当然是太学院的藏书阁,但是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长生阁这般宏伟?
经过刚才的震撼,他已经不会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任何事物感到太过惊讶了。
凌白涛没有想到还能随心所欲的改变环境,想要见识一下法修的手段,于是提出了要求:“松林小居,夕阳斜照。”
“失剑居。”崔护书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那片苍茫在下一刻化作了水面,对面正是一座被围在松林之中的小院子。
与在青松镇的失剑居几乎一模一样。
凌先生见状略喜,快步进入水幕之中,卢平本来还有些犹豫,见凌白涛进入之后相安无事,他也紧随而上,心中却暗自喝彩:“不愧是开拓之道,有武者走在前方,人类不会退步不前了。”
两人进入水幕之后,崔护书敲了两下,水幕固定下来,变成了一幅画,夕阳斜照下,两个晚归的人大步前行,一个一往无前,一个行步生风。
“画中界,在那里应该没有人能够打扰了。”崔护书将幔帐放下,画被掩盖,从外面看不到丝毫痕迹。
他对望着长生阁上的光芒,那是人类延续至今的证据。
“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吧?”崔护书一声叹气之后,白光迅速收敛,长生阁七层变作了普通的藏书室,这里记载着的知识虽然远超下方六层,但是相比起刚才天机城中所见,却有逊色许多。
“若佩你到底还是见识不够啊。”想起萧若佩曾经在长生阁偷偷拓印七八层记录的事情,崔护书忍不住笑了,他拓印的记录是表层知识,记载了那些没有任何光芒留下来的笔记,那些记录在长生阁万年刚建立起来就出现了,人类凭着原本的记录,安稳的渡过了数千年的时光。
但是之后数千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变化?
“等你回来之后,也该让你开开眼,敢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头子?”他似乎预见了萧若佩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但是想到萧若佩面对的命运,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不该留不下来啊!你的记录也应该留下来才对。”他仰头四望,却没有感觉到捕获到灵机的降临。
“真的没有办法吗?”站在书架笼罩的阴影里面,叹了一口气,又慢慢走回了楼梯口,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踩踏楼梯的声音渐渐变弱,到最后轻不可闻,长生阁七层又恢复了寂静,唯有投射到楼阁之中的夕阳,依然不舍得离去。
当夜幕笼罩逍遥界的时候,萧若佩已经来到了星辰之上。
看见自己待了二十多天的云始星,他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他发现不了蜃界的降临,早在数天之前,那蜃界就已经撞在了源界上,到时候仓促应对,以他的能力虽然能够保护许多人的周全,但是却有更多的人死去。
虽然木灵天关不会坐视不理,可他如果理会星辰之事,就没有时间去看法修墓书,找不到萧河的弱点,只能选择撞毁蜃界这一条路。
星辰俱灭之后,人类得再需要一个七千年,才能再次填补满璀璨夜空。
可人类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七千年了,失去了蜃界的遮挡,那连苍圣也畏惧的烈日,就会直射在源界上,那片曾经安宁的地方,将变成下一个蜃界。
“遇上不能解决的事情了吗?”木灵天光见他出现在星海之间,便出来与他打了个招呼。
“那边的生灵渗透到源界了。”萧若佩指着星辰之外的阴影:“我们叫他蚀影。”
“他们会的就表示你们也会。”木灵天光笑道:“是来问我怎么才能反过来投影到他们那里吗?”
“不。”萧若佩摇头道:“我想问你如何封闭他们进入源界的路径,二十年里隔绝两界。”
第三百二十八章 画中看画
“有那种办法的话,不如永久隔绝两界来往更好?”木灵天光笑着回答,边带着萧若佩进入云始星内。
云始星已经被木灵天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妆点得如同花园一般,不过里面的花全都是霖花,看来他对霖花的执念已经到了痴狂的境地,星辰上端是大树的枝丫覆盖成穹顶,来自一棵沿着星辰之壁弯曲生长的大树,树干上缠着翠绿松垮的藤条,刚好形成妆点的纹路,树叶之间还有游弋的天光,给冰冷的星辰内添了丝丝暖意。
这才没几天,木灵天光就把云始星改造成如此温馨,连那具原本在云始星之内的法修遗躯都被他放置在树干旁边,用根须包裹着,给他做了一张温暖的床铺。
除了霖花狂热这一点,木灵天光的布局感非常好,原本小小的一室方圆,居然让他收拾得看起来广阔了许多,有些美不胜收的感觉。
待在这种地方一两天,就算是寻常人也不会觉得腻烦。
“你看看你在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着去改变。”看到了萧若佩的感慨,木灵天光十分得意:“你这脑子转得还没有我一个万年老古董快。”
“我当时是要控制星辰运转…”萧若佩想要争辩,却被木灵天光打断:“我还维持了万年天光呢,人总要找些闲杂事情做,不要只盯着必须做的事。”
“你是太过担心自己离开之后会影响到星辰的规律,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差点落得合道,我呢,与天光融合这么久算是习惯了合道,这种事情做得多了,你也会慢慢习惯,然后找别的事,分散自己精力,这样才能长久。”木灵天光在花丛中的草坪坐下,拍了拍旁边茵茵绿草招呼萧若佩。
他没有上前,依然神色紧张:“但是凌先生要去蜃界打探消息。”
“你想阻止他去?”木灵天光抬头笑道:“打晕他不就行了?别告诉我你现在没有这个实力,非要在天境屏障上面动手,不是白花力气么?”
“但是蚀影还能渗透到逍遥界。”眼前美景萧若佩无心观赏,上前一步紧接着说话。
“他们不该进入逍遥界吗?”木灵天光眼睛抬头看向对面那漆黑的蜃界。
萧若佩想要开口,木灵天光看向他说道:“万年前苍圣就与我说过,也和你说过,蜃界是源界本该承受的命运,所以你才认为蜃界的降临是如此的自然,你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他们也是人类,进入源界本来就是应该的,反而是留在蜃界受了那么多的苦难才不应该。”
“但是我们不反抗他们,却要辜负他们这万年的苦难,你是希望在两个世界相撞的时候,这一场比赛的公证还要偏向人类这一方?在对着他们受过的苦难,你是还想要用不公正的对抗来取得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我…”萧若佩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反驳他,苍圣是源界天道,在这种源界有可能崩灭的危险之中都没有出现,大概就是因为想要保持绝对的公正。
但这就是公正吗?
逍遥界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蜃界,有蚀影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不明不白承受着蚀影侵蚀带来的灾难,这就公平了吗?
“我知道卢先生的千星连城计划,很有针对性,如果顺利,蜃界对源界造成的破坏就不会超过霆州之外。”木灵天光没有为之喝彩,反而质问萧若佩道:“蜃界一个堪比源界的世界撞过来,练霆州都不能损毁,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这并不是最好。
萧若佩明白自己还有能做的事。
“天境屏障只隔绝源界上的生灵外出,却不隔绝蚀影来往,这样就公平了吗?”
木灵天光听到他的问题笑道:“蜃界既然能够被萧河引过来,就说明他的到来是必须的,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将时间跳到蜃界毁灭那一瞬间?只是将蜃界维持在靠近的阶段,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应对?”
“那样似乎解决了任何问题,但是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你们不知道外面烈日曝晒的后果,不知道蚀影受过的苦难,那是他们代替人类承受的,总该还在人类身上,你们依然懵懵懂懂活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应该珍惜什么。”
“这个世界只是一粒尘埃,也是最后的尘埃,他需要一群足以维护尘埃不灭的生灵存在,人类目前还做不到,有人敢用坠星箭射落星辰,有法修敢用时间侵蚀星辰运转,如果没有事情遏制他们的野心,有朝一日,你们就会破开天境屏障,掘开冥境,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蜃界的碰撞而毁灭,反而因为人类而摇摇欲坠。”
闻言萧若佩沉默了下来,木灵天光说的是事实,就算没有皇院,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去研究不属于人类掌握的力量,人类需要前行,总有一天会碰到源界可以承受的极限,。。
良久他才问道:“苍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插手这件事吗?”
“他应该是亲手促成这件事情,对比我们来说,他更在意这一粒
尘埃,我们还有一个完整的逍遥界生存,他却只有一粒尘埃了。”木灵天光抬起头望着树叶:“他不会失去这最后的一点世界残留。”
萧若佩走到木灵天光旁边坐下:“蜃界背后的烈日是什么?”
他要弄清楚源界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大祸。
“毁灭源界的元凶。”木灵天光笑道:“当初那些人就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世界不是唯一真实,便想要打碎世界找到通往唯一真实的路,只要找到那个不能被打碎的,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结果呢?”萧若佩知道自己和木灵天光,还有明州那具庞大的神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是对于那些远古的记忆,他不想太过靠近。
当那些事情来到面前的时候,他却不得不面对了。
“如果不精心维护,没有不会破碎的世界。”木灵天光叹气:“苍圣希望生活在逍遥界的你们,可以走上他们没有走过的路,将唯一的尘埃保留下来,他的身躯在外帮你们遮挡着烈日。”
“他来见过你了?”以前的木灵天光并没有和他说过这种话。
木灵天光抬头道:“我万年之前的记忆正在复苏,还有一些在此之前的事情,也慢慢的记得清楚了。”
比万年之前还要久远的,就是那具源界之躯了。
木灵天光已经恢复了源界之躯的记忆吗?
“虽然没有看到源头,但是我看到了终结,世界毁灭的时候,好像镜子碎裂,一片片照在我的身上,将我的倒影割裂得七零八落。”
“你们不会是这个结局的,我保证。”他看着霖花轻声说道:“我也不忍心有霖花开着的世界落得那种下场。”
见他这般说话,萧若佩都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用星辰引蜃界去撞青玄峰,那山脚下就是木灵源,霖花的便开在那里,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木灵天光还顾不顾公平忍心旁观。
当然也仅是想想,青州除了不适合作为主战场之外,还是相当重要的灵性之地,按照人皇殿的官员比例,来自青州的最多,太学院里也是青州学生比较多一点。
中州是逍遥界的粮仓,那把青州说成逍遥界的人才储备库也不过分。
他同样不希望霆州受到冲击,在那霆州大草原上,有奔腾的骏马,有辽阔的水泽,即便因为雷云压沉,那片地方也不会让人觉得沉闷,逍遥界大部分人都将霆州视作心中净土,向往着与霆州骏马相伴,遨游在天地草莽之间。
外界闻声色变的厉雷,在霆州人眼中,只是天上长出来的草!逢春生发,遇夏则长。
那种豪迈,不是霆州之外的人可以感受到的。
可惜那里在二十年之后将会迎来天外比厉雷更加凶恶的东西。
“蚀影既然可以渗透到逍遥界,那你们也是可以反进入蜃界里面的。”终究木灵天光还是没有把话说绝:“你回去想想,按照正确的方法进入蜃界,你跟蚀影也没有区别,不会有太多危险,因为同是人类,说不定在那边你也能够收到欢迎,只不过他们欢迎的态度,可能与你们不一样。”
蚀影会欢迎人类?萧若佩不得其解,当初他和昕言等人发现蚀影的侵入,可是紧张得连说话都不敢挑明,生怕一不小心就让蚀影听到重要的事情,并针对他们的计划进行破坏活动。
蜃界会欢迎一个人类吗?
“你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听到凌先生告诉你蚀影的真貌。”木灵天光看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提醒萧若佩道:“他已经前往蜃界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若佩觉得自己应该会有惊讶的,但是没有,他的心里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到星辰之中寻找木灵天光的帮助,只是要一个能让自己可以接受凌先生去蜃界的理由。
木灵天光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情,突然问道:“对了,你说带新鲜玩意给我的啊,怎么没有带来?”
这种情况谁还记得那种事啊!
萧若佩赶紧离开了星辰:“下次吧,下次一定带,我先回去看看先生了。”
长生阁七层,凌白涛与卢平进入那幔帐里面的失剑居之后,凌先生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对法修的手段更加惊叹,这里几乎是与青松镇那片松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夕阳一直没有落下,他都以为是真的。
既然到了熟悉的地方,凌白涛便以主人的身份笑道:“卢先生,到屋子里歇歇脚喝杯茶?”
“你这二十年里最有名的隐士居处,我早就有所耳闻了!”卢先生取笑他道。
一个隐士还有如此名气,本来就是个笑话。
凌白涛也不以为意,快步走到失剑居门前,推开屋门,里面一尘不染,好像有人精心打扫一般,庭院里的松树弯曲成别致的形状,树下洒落着松针,将那石桌石凳铺了一层软垫。
石桌上面摆着冒出腾腾热气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刚好到了香气最浓郁的时候,闻到便觉得神清气爽。
好像真的有主
人在热情招呼客人一般,威风呼呼刮过松林,好似浪涛一阵阵扑进院子里面,带来清新空气同时还给这燥热的傍晚送上凉意。
“法术原来是这么方便的东西吗?”凌先生暗中赞叹,上前将石凳上的松针拂开,请卢平坐下之后,两人刚端起茶杯,失剑居里突然走出一个童子身影,把瓜果端放在石桌上面,然后躬身告退。
凌先生看得啧啧称奇,向卢平笑道:“如果不是他长成若佩小时候的样子,我可能都以为这是真的了。”
“他是小时候的若佩?”卢先生闻言顿时来了兴趣,赶忙追上去仔细看了一眼,那童子恭敬朝他行礼,卢平看得有趣,不放他离开,便扯住他问道:“小童,你叫什么名字啊?”
“画中之人,无名无姓。”小童一丝不苟的语气,好像是在课堂上回答先生的提问。
“画中?我们是在画中吗?”卢平听到更加好奇了。
小童回答道:“我在画中,先生你在看画。”
画中人与看画人可以互相交谈接触!这些法修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若没有事,容我告退。”小童朝着卢平躬身行礼,而后去了院角拿起扫帚打扫院子松针。
初次接触到法术,卢平感觉十分新鲜,看着那孩童不由得惋惜道:“真是乖巧伶俐,也只有画中人才能如此…”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凌白涛的话语:“萧若佩小时候就这个样子,按照他画出来的,走不出他的模子。”
“那就是凌先生你的不对了。”卢平听到大步走回石凳上坐下:“有这么聪明的孩子,这么不早告诉太学院?”
“你太学院还要我凌家教出来的人?”凌先生拨开枇杷,将果肉方静嘴里,一口下去,汁水在口中四溢,酸甜可口,完全不像是虚假的,而且隐约之中他还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当初吃过这般美味的果实。
就在萧若佩像那童子这般年纪的时候。
“当然要了,只怕你不舍得。”卢平笑道。
王道不敢让凌家人走进朝堂,才禁止他们进入太学院,但是做他卢平的学生却没有这个要求啊!
只要够聪明,教起来容易,他卢平是有多少收多少。
“真是奇妙。”凌白涛却在想萧若佩这般年纪的时候,他才三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最应该发光发热,说不定也能为某个家,某些人撑起一片天地,却不得不隐居在青松镇一片偏僻的松林里面。
不过那二十年教出了萧若佩,还有许多与他同龄的人,那一批批在他面前展露天真笑颜,真心实意喊他一声‘凌先生’的孩子们,他又觉得这二十年没有白过,甚至比凌家当纨绔子弟的时候更加充实且满足。
现在回到了凌家,还有点周身不自在,如果不是因为凌武音,他都不习惯待在凌家无所事事了。
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卢平,漫不经心说道:“当个先生其实也挺好的。”
“你那青松学院教一群孩子当然舒服,要是做太学院的先生试试你说不说得出这种话来?”卢平笑骂道:“等我啥时候教不动人了,去找一个这样的小院子,如果能遇上萧若佩这般听话的学生,看着他做出连我们也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死了,也会笑着入土的。”
“确实是啊。”凌白涛有感而发,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当错教萧若佩的日子。
蓦然回首,他才发现自己在教学上好像真的没有对萧若佩有过特别对待,这孩子也不用人教,几乎是听完先生的课程之后,大部分知识就掌握了。
如果不是太过循规蹈矩,稍微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想必不会比钟问龟差。
“凌先生有打算怎么进入蜃界吗?”闲谈已了,卢平伸手将跟随他飘进来的三个光团接住,光团在他眼前展开,白芒照进了他的眼睛里面,不为何时,他的脑海之中已经多了一些知识,与他之前所见融合到了一块。
卢平在展开光团的一瞬间,居然清楚了蚀影表现出来的状态实质!
“是和人类的影子交换!”
“我已经到了。”凌白涛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齿间还留着刚才枇杷的酸甜,让舌头越发敏感,这一口茶比起平时也香得多。
卢平还沉浸在刚才获得的知识里面,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好一会才惊讶站起,他向凌白涛脚下看去。
夕阳斜照之下,凌白涛的影子已经不知所踪。
那个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蜃界的人,却在悠哉地喝着茶水:“我的意境也跟着影子一起过去防身,这段时间里确实需要保护,在这里很好。”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卢平才刚刚知道蚀影的一丝真面目,凌先生却已经找到了通往蜃界的方法了?
凌白涛笑道:“有些地方你不走上去,根本就发现不了路就在那里,我都没想到是这么简单,让影子脱离自己就到了蜃界。”
第三百二十九章 烈日灼身
凌白涛先感应到了源界之躯,时隔多日再次进入源界之躯状态,他居然感觉到有些起瘾。
源界之躯给予他的感受太过新鲜,成年人过了赤子之心的年纪,会忽略大部分身边事物,导致觉得世界缺乏新意,但是进入到源界之躯的状态,凌白涛却像是一个再次出生的小孩,尽管在这一片虚无之中什么都没有,只看到自己的手脚也觉得新鲜。
他这次没有敢完全进入,只是与源界之躯的视觉相连,但是这样给他的震撼也是无以复加的。
“这片世界真是广阔,死寂,无边无际到想让人深入其中。”凌白涛身上有武者开拓意志,但此时不得不压制下来,他怕自己离开之后再也找不到源界。
以他如今的视觉看,根本就找不到逍遥界所在,唯一能够隐隐感应的,还是与自己原本身躯的联系,在那具身躯之上的意境之势,在他的眼中犹如夜里明灯。
这一次没有苍圣出现,他举目四顾,周围空无一人。
“我要携带意境前往蜃界,到时候却少了指引,还是将视觉放回原本的身躯之中吧。”既然没有人指引,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在这看不见任何标记的地方,视线并无大用,凌先生很快就将视觉收回,只控制自己的影子借用意境能力,通过他与源界之躯的联系,将影子带到了那片广袤的虚空之中。
这一次他却看见了东西,原来无尽的虚空,在影子的视觉里面,却是灰蒙蒙的混沌,混沌之中,还是有数个与他影子一般漆黑的身躯正在游荡,那大概就是蚀影的源界之躯,凌白涛粗略的看了一眼,见到就有七个之多。
他无法久看,影子在被某种东西吸引,吸引他的是一个漆黑无光的点,在那里他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
蜃界里面有逍遥界人类的投影!
凌先生记起了卢平说过关于蜃界的消息,在那边的自己同样进入了意境,并且能够被自己的影子感应到!
知晓了吸引自己影子的就是蜃界之后,凌白涛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吸引他影子的方向坠落。
在长生阁七层画中的凌白涛笑着对卢平说道:“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从逍遥界投影到蜃界,而是经过源界之躯的投影进入蜃界里面,那些蚀影便是在蜃界里面的入意武者倒影!
他们那边也有凌白涛,当他可以通过入意获得源界之躯的时候,那边的蚀影也有了相同的能力,不过那边不像是凌白涛那般谨慎,而是直接就在入意蚀影之中传播开来。
贸然进入源界之躯的状态,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凌白涛第一次如果不是有苍圣指点,他连掌控自己身躯都做不到,这些蚀影却为了一个可能性,只要有能力凝聚出源界之躯的全数开始试验。
在人类这边只有凌白涛一人掌握了源界之躯凝聚的方法,对面可能是所有入意武者的倒影都获得了凝聚源界之躯的方法。
只为了一个可能,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去做,他们在人类无法想象的恶劣环境之中生存下来,彻底激发出了人类心中潜藏的冒险精神…不,那或许不该叫做冒险,而是叫做搏命!
所以才有他们渗透在先,使得逍遥界陷入被动。
凌白涛的真身在逍遥界之中悠闲品茶,影子却朝着蜃界降落,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影子落在了实处。
他有了第二个视觉,那个视觉十分奇妙,眼里所有事物都只有黑白两色。
他们是黑,花草树木是黑,山水也是黑色,只有光芒显出白色,照在身上却没有影子留下,这个世界所有,包括世界本身,都是影子。
天上的太阳不像是阳光,更像是月亮,光线投射到身上也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那些光线只不过是作为描绘事物边沿的线条而存在。
他的影子视线正在移动,凌白涛可以确信的是他并没有将视觉带进蜃界,因为在源界的他正看着松林夕照,那个不紧不慢扫地的童子,很像是小时候的萧若佩。
如今的视觉来自于他在蜃界的那个投影!属于凌白涛的蚀影视觉,他没有办法掌控,只随着蚀影的移动而变化。
“他正在去哪里?”想到这事自己在蜃界的投影,凌白涛就有些悲戚,一体两面,他就像是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这两个同样属于自己的个体,却不得不互相为敌。
“既然我的影子没有做主,那就表示那边的我并没有渗透到逍遥界中。”蚀影移动速度很快,两边的景象由于没有颜色的区别,很多东西都无法理解,假如一个蚀影进入了一间房屋之内,就无法将之分别开来。
带着他视觉行走的蚀影在一条银光铺成的‘道路’上飞奔,这种奔跑没有丝毫的跃动感觉,反而让凌白涛觉得自己在水平的移动。
“我附身到了蚀影身上,他没有任何感觉吗?就像是蚀影依附在昕言身上时候一样。”凌白涛理解了萧若佩的谨慎,如果在当时不是萧若佩提醒,很有可能当时的蚀影就处在与他一样的状态,将他们言行全部收集起来了。
他借助
蚀影的视线看见了目的地,那是一条巨大的光柱,从头顶太阳直射而下,黑色的像是锁链一般的东西缠绕在那道光柱上,好像是在阻止更多的光线散开,导致那一片区域的光芒比逍遥界的白天还要强盛。
在那片光芒里面,没有任何黑影存在。
蚀影果然对光线有一定的畏惧,不得不将太阳的光芒用那锁链拘禁起来。
这种做法让凌白涛大开眼界。
不过他没有想明白蚀影过去那边要做什么。
想起昕言发现蚀影的过程,凌先生有些紧张,昕言能够在被蚀影依附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按照自己的能力来看,就算做不到与昕言一般,但是也该能够察觉到异常。
自己在蜃界的投影,应该也不会太差,甚至对某些危险的感应更加灵敏才对,因为蚀影生活的环境与逍遥界相比危险许多。
这蚀影该不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吧?
凌先生想到这里越来越觉得可能,他在感应到蚀影的牵引降临蜃界途中,这个蚀影的位置并没有移动,却在自己落到他身上的瞬间快速奔跑起来,目标也十分明确的就是那道被铁链捆缚的光束之中!
在那里会有什么?光,光会把影子照得更加清晰!
凌先生想到此处,想要脱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走不出那漆黑的边沿!
这蚀影是在白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奔跑,他的边沿线条没有与任何黑色事物接触!
蚀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身上多了其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才学着萧若佩用光芒囚牢将身上的异物封印,并前往那光柱之中,将身上的异物逼迫出来!
凌白涛顿时明白了蚀影这么做的原因。
从艰险环境之中生存到如今,经历过生死的蚀影,对危机的感应远超逍遥界的人类。
影子的动作很快,比凌白涛全速赶路还要快上许多。
凌白涛虽然是入意武者,但是身体锻炼并不强壮,比起昕言还差上许多,这具蚀影的身躯却无比坚实,在这平稳的奔跑之中,凌白涛能清晰感受到身躯里面隐藏的爆发力量,他几乎可以确信,光是凭借这具蚀影身躯的强壮,和昕言一样接下天剑根本不成问题。
一个入意武者的倒影就能有这般坚硬的身躯,其他入意武者呢?如果都一样,那两边的战力对比就真的太过悬殊了啊!
二十年之后,逍遥界面对的是每一个人都锻炼到身躯极致的蚀影,数量和逍遥界人口一样多,并且全民都可以作为战力加入到战场之上。
即使有卢平的千星连城计划,这对于源界上的人类来说,也是一个大危机!
蚀影的唯一弱点可能就是人类,他们杀死人类主体之后,自身也会迎来死亡,人类少一个,蚀影便相对的减少一个,最终如果人类不能抵抗住,那就是两族同归于尽的结局了!
“白羽剑意!”见那蚀影已经快要撞进光束之中,凌白涛利用白羽剑意带出自己意识,化作白芒冲出了影子的局限,进入了旁边的房屋阴影之中。
而承载他意识的蚀影却一头撞进了那道被漆黑铁链拘束的光柱里面,浑身在强光的照射之下开始崩解,在一边看着的凌白涛不由得一阵心悸。
他联想到被那白光灼烧致死的痛楚,蚀影居然为了将依附在自己身躯之上的异物,宁愿烧死自身!
“唬啊!”白光之中的蚀影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嘶吼,叫声凄惨得令人闻之心颤,周围很快就有其他蚀影围了过来,看见那光柱之中的凄惨景象,却没有一个蚀影动容,而是未成一圈,将自己的身躯作为围栏将光柱围起来。
那些声音一边摇晃,一边唱出了歌声,像是随风伏地的草,歌声随风飘荡。
“渺渺影身,来于光中,孤魂野灵,生在他方,烈日天光,安息归途,焚我影身,净我灵魂。”
“哄~”歌声之中,白光里面的蚀影剧烈燃烧起来,化作了一团白色强烈火光,像是太阳一样刺人眼睛。
白色火光挺直着身躯,从那光柱之中走了出来,靠近之处,黑色影子被点燃,那些围成一圈的蚀影尽数被火光蔓延,将包围的区域尽数燃烧。
凌白涛暗自心惊,如果不是他逃离得快,这圈火光就能包围他,说不定也跟这些蚀影一样,被那来自烈日的火光点燃!
他们也知道烈日的存在!
心有余悸的他赶紧远离。
他发现在黑影之中的时候,他可以随意移动,不进入白色区域之内,他就与周围的黑影仿若一体,脱离了黑影,他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蜃界究竟是如何发展的?”凌白涛不禁好奇,这种事情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展出来的世界啊。
在他尝试着移动的时候,那些蚀影已经被烈日火光烧做灰烬,那些灰烬的影子,却又再次扭动起来,形成原本的身躯,变回了一个个蚀影。
蚀影纷纷回到周围像是房屋一样的黑影里面,凌白涛的身影也在这房屋之中,却没有感应
到有人进来。
他们好像是进入不同层次的黑影,但是在凌白涛的感觉里面,这个影子只有一层,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层。
刚才撞进光柱里面的蚀影握着自己拳头,再也没有了异样的感觉之后,才往来处走去,好像刚才经历灼烧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看来这些蚀影几乎都将烈日灼烧当做了平常事!就像是人类洗澡一样,把沾上了自己的脏东西洗干净!
“简直可怕,人类如何面对这种凶恶的生灵?”即使蚀影是人类的倒映,但是凌白涛怎么也想不到人类在这残酷的意志之前有胜利的希望!
蚀影侵入源界,本身就是为了‘杀己’而来!人类主体不死,不管他们怎么摧毁自己的身躯,都不会死亡。
蚀影的语言和人类一样,刚才的那种好像是舞蹈一样的东西,也表明了蚀影的行为并不随人类,他们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这点没有超出凌白涛的预计,萧若佩做过韶风令,按照他的见闻,在青州那片地方,有百里不同俗的说法,蜃界和源界可是远隔一界,风俗肯定有很大的差别。
蚀影的杀气和意志,也远非人类可比。
晒了一场‘日光浴’的蚀影纷纷准备离去,但是在他们刚刚散开的时候,又有一道黑影撞进了光柱之中!
凌白涛看得目瞪口呆,难道刚才那不是特殊情况,自己只是刚好撞上这些家伙每天一次的洗澡时间?
撞入光柱的蚀影也和刚才的那个一样燃烧起来,在周围像是房屋一样的黑影里面,又有许多身影围上。
虽然凌白涛并不懂他们这么做的意思,但是却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认真跟庄重,很明显这不是寻常事故。
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次重复,但是那个后来撞进光柱之中的蚀影重生的时候,却好像是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要回头进入日光之下。
凌白涛在他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影子与其他蚀影相比,在影子中间有一道白光,白光如羽刻在他的眉间。
那是白羽剑意的残留!
凌白涛顿时明白过来,这一个蚀影就是他在逍遥界杀死的那一个!
看到他又要灼烧自己,那一群蚀影赶紧拉住了他,刚才带着凌白涛一起过来的那影子拦在了他面前,将额头撞在他的额头之上。
两个蚀影闭上了眼睛,凌白涛似乎看见那蚀影额头上的白羽剑意通过他们额头的接触,同样铭刻在了另一个蚀影身上。
“不能去除。”蚀影分开之后,头一个进入日光柱子开口说话,这是凌白涛听到蚀影的第一句正常话语。
两个蚀影的额头都有白羽印记,但是刚才通过碰撞额头刻印下来的很快就消失了,只有凌白涛留下的那一个还在。
“你遇上最强的人了吗?”他问被凌白涛杀死的蚀影道。
“他不是最强,我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人会有这般多的能力,我遇上的人,都有克制我们的方法,我打听到了最强者,假扮他的影子,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路上戒备我,大概两个太阳升起之后,他就带我待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我在那里看见很多奇妙的东西。”
随着他说话,他的影子不停的变化,凌白涛虽然没有在长生阁五层待过,但是根据外面的书也知道了不少人类绝艺的图样,这蚀影所变化的,真是五层人类绝艺创造的各种事物!
这蚀影果然能够看见周围景象!萧若佩的小心翼翼没有做错。
“在那里有个人可以控制光!他用光建造了一个囚牢,很快就将我带到了三个景象完全不同的地方!我敢保证这三个地方距离相隔甚远,那人掌握着空间移动的能力!”
“是他杀死了你?”
额头有白羽剑意残留的蚀影摇头道:“不是他,是第三个地方,他带我找到的最后一个人,那个人的剑就像是烈日光芒实质一样,刺进我的身躯,没有烈日的炽热,但却和烈日一样,将我彻底杀死。”
“我遇上的人之中,第一个依附者看起来没有什么力量,我可以轻易操纵他的意识,第二个是传闻之中的天下第一,他的身躯很强壮,快到我几乎不能跟上他的速度,他还有将我与阴影分开的能力,在遇见第二个可以制造光牢的人之后,他就立刻出手,把我从影子里面抓了出来。”
“与制造光牢的那个人一起,还有一位可以限制空间,我被他定住的影子无法移动,但是这两个人都不是最可怕的,他们虽然有抓住我的方法,可以困住我,却无法伤害我的身躯,第三个人却完全不同,他只是刺了我一剑,那剑的锋利,比烈日还要恐怖!即使我回来了,还残留在我身上,连烈日都无法洗濯!贤师,我该怎么办?”
凌白涛听见他口称贤师,看来自己的倒影在蜃界这边也是颇受尊重啊!
不过想想也是,他是凝聚出源界之躯的第一人,在蜃界这边,第一个做到的蚀影也应该是他的倒影,这些蚀影将他称作‘贤师’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