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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果不水     每月一个新角色txt下载     每月一个新角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以石补地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七八天,这些日子萧若佩一直都是在车上和旅店中渡过的,虽然明州风景奇美,但是路上走马观花没有机会下车仔细欣赏,过了这么久也有些腻了,明州的路途果然和第一次搭乘马车时候的那位年轻车夫所说,并没有危险,尤其是这一道从青州开拓,青州商会完全保障了路上安全,每一个集会都有数名武者镇守,这般严密的防控之下,不要说见财起心的蟊贼,就是野兽也明白了那种两脚行走的生灵开拓的大道是个险地,见了也远远避过。

    今天停驻的城镇已经是萧若佩经过的第四个大型聚集点了,之前还有十六个囤货歇脚的集会,足足二十次落脚,算起来距离青松镇也应该有千里之遥。

    路上的感受自然比不得在家,时常饥一顿饱一顿,要是急着赶路,还得准备干粮,遇上手艺高超的旅人,才能蹭光吃上熟食,萧若佩虽然在酒楼长大,但是野外的烹饪手法却不精熟,青州也不似明州这般荒芜,数十里都难遇上人家,算起来也是他这些年走过不好走的路之一了。

    明天开始就比较舒坦,到了这里已经是三条大道合汇处,人多了,道路也更加宽广,还有一条能行大船的江河直达耀日城,这是明州境内难得的坦途,江底礁石被武者打碎,随船也有高手防止水底猛兽,五百里一日便到,价格贵些,比萧若佩乘了七八日马车的路费还多,这一条大江也是耀日城重要的资金来源。

    大河潮声并不震耳,听着令人心情舒坦,江风送来的清新空气也不是之前那种被浓密树林包围的湿热能比,萧若佩十几天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洗漱之后神清气爽,精神状态达到了良好状态。

    收拾行装走到码头,远远看见那里停着一艘大船和数艘中号客舟,原本其他客船不算小,被四层大船气势压住,才不那么显眼罢了。

    明州行船并不借风,所以大船上没有没有展帆,却竖起一面大旗,上面红底金字写了耀日城三字,船上不时有穿着黑衣的武者梭巡,处处透露着严肃的气氛,登船口上还站着两位气势如渊的高手,让人群下意识地远离那里。

    萧若佩正想找个稳妥的快船,大船前却有个须发飘然气态不俗的中年向他远远招手:“前方可是萧玉侠?”

    萧若佩停下脚步,他被封侠名时间不久,应该没有几人认得,这人却像是在等着他?

    “城主两日前在此地经过,吩咐我在此守候,见到萧玉侠务必要我请到耀日城。”那人确认后伸手大步向前朝他走来,“鄙人陈飞苍,耀日城出了名的闲人。”行走之间步伐飘然出尘,显然不是他口中的闲人那般简单。

    “昕竹城主吗?”萧若佩不觉得诧异,他是因为击败昕言出名的,耀日城一定也有他的资料了,再则按照昕言的说法,他的身世与耀日城也有关系,恐怕他们的资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正是,青玄宗的苏女侠已经随城主先走了一步,请萧玉侠上船。”陈飞苍到了他身边,伸手引路,萧若佩听闻苏流穗被昕竹带走了,眉头一紧,跟了上去。

    上船之后,陈飞苍带着他走上了最顶层的房间当先离去,等他放下行李,就听到外头水手吆喝,不多时船已经离开岸边,劈浪斩波沿河而下了。

    果然是特意等他!

    看过房内装饰,萧若佩自打有记忆,就没有住过这般豪奢的房间,所燃熏香他并不认识,想来也是明州有名的麝香,不论品质,皆是以金为价的,照明之物也非寻常烛火,舱顶镶了数颗夜明珠子,他在书上才看过的物事,凌

    家虽然有钱,但是并不显露,待客居室也是淡雅为主,没有这般穷奢极欲。

    耀日城在明州的张扬程度可见一斑。

    因为关心苏流穗的事情,他想找陈飞苍询问,出了船舱,一眼就见他在船头临风当立,长发长须随风张扬,旁若无人喝酒大唱:“大脉铺地成山河,我辈岂是虫蚁乎?”

    “大脉?”萧若佩往下看去,河流浩浩汤汤,若这也是明州的脉…“气,呼吸,大风,并非线,是动…”隐隐约约他抓住了一些东西,但是不太强烈,一会就从他脑中淡去。

    陈飞苍听到脚步,收起酒壶转过身问道:“房间还合意吗?萧玉侠有事尽管吩咐。”

    萧若佩点头问他:“你说昕竹带走了苏流穗?他要借天光剑吗?”

    “是逍遥界要借这一把剑。”陈飞苍脸色很正经,不像是骗人:“说起来还得多谢萧玉侠,要不是你制服了老城主,怕这时候外面武者已经下定除去我耀日城的决心了,萧玉侠对我耀日城有大恩,又聚天光于剑,将来更是逍遥界的救星。”

    “怎么回事?”萧若佩见他说得认真,追问道。

    陈飞苍伸手道:“请随我来。”然后走下了舱室。

    萧若佩跟着进入,入目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舱室竟然没有载任何贵重物品,仅安稳放着一块脉纹遍布的大石头。

    “世上珍贵难得东西很多,平常人或许觉得你刚才在房间内所见的扶云明珠难见,耀日城却花了百年时间来寻找一块世人眼中最寻常不过的石头。”陈飞苍绕着石头走圈,很快走到石头背面,被数倍于人高的石头挡住,声音继续传来:“我曾言医术不过救人之术,寻脉勘地,雕石刻玉,则是补天之力,如今寻得这块石头,虽说距离补天还有差距,也算是补地之大功。”从大石后面绕过另外一边再次出现的陈飞苍接着说道:“天下之人何其有幸,能见证以人力补地之壮举,你我又何等荣焉,能亲身参与其中。”

    “耀日城的危机已经要到补地才能挽回的地步了吗?”萧若佩没有被他的豪言蒙蔽,直接问到重点:“昕言为何失踪后又出现,你所说的补地又是什么事情?”

    陈飞苍略有犹豫,萧若佩又接着问:“昕言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惊讶,闭眼沉思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青玄峰之战看来还有后续,昕言城主跟你说过了?”

    萧若佩点头道:“不仅他,还有刘叔也跟我说了一些。”

    “这刘进,倒是活出了一些胆子。”见到对面脸色不悦,陈飞苍忽然记起刘进不再是二十年前耀日城中的无名小卒,是养育了萧若佩二十年的恩人,连忙拱手致歉道:“我并没有恶意,想起他过去的样子有些感叹,岁月催人,他如今也是有担当的人了。”为了缓解气氛他又说道:“你知道当时他从城主手里接过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萧若佩也来了兴趣,于是以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他说‘城主,我不会带孩子,您看要不这样,您给我找一个看着好生养,脾气好会哄小孩,身段丰韵些的女子帮忙如何?我保证把这小子养得白白胖胖的。’”说着他自己已经哈哈笑起来了,“当时昕言城主骂他‘我还想要呢!’”看见萧若佩有疑惑,他解释道:“城主当时并无婚配…还是从头说起吧。”

    “你不是昕言血脉,是从血灵密洞出来的。”接着他将血灵之事大概说了一遍,萧若佩才明白过来,虽然对于他的身世感到

    惊奇,但是耀日城十代城主全部出身血灵密洞,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对背后那人的手段更加惊奇,创造生灵的手段已经是接触到天道,苍圣竟然容许它存在了百年时间,难道就没有想办法阻止?还是对他而言这仅是小事一件?他心中大部分谜题已经解开,那个控制昕言要他去耀日城的人,必然是这一切事情背后的主谋,血灵密洞也是他的手段,为何他需要武道,需要入意武者呢?设置土血灵迫使耀日城寻求更加强大的武力,外界因为耀日城的存在也不断巩固武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石头用来堵住洞口,然后借天光将它与周围地脉连接,彻底封死,这就是你所说的补地手段吗?”

    “正是,这一块石头的脉与洞口显露的脉纹完全吻合,以天光连接,就会与洞口严丝合缝,宛若天成,这是天工人工造物结合的奇迹。”

    能把堵一个洞说成奇迹也足够证明耀日城近些年真是闲得发慌了,萧若佩不觉得如此粗陋的方法会有效,这种程度的岩石,是个入意武者都能轻易摧毁,何况对面是觉得现今所有入意武者都不够打的人?或者说是怪物?就算明州地脉特殊,也抵挡不住他。

    “小心水下!”船舱外的武者忽然大声示警,接着就是船体微微一晃,船底“咚”地响了一下,看起来是什么东西撞上了。

    “哈哈!果然他在怕!才刚刚出发,就忍不住动手了么?”陈飞苍脚一点地,人已窜出舱门,临出门前萧若佩清楚地看到他并没有惊慌,表现得十分地激动,像是摆好了陷阱的猎人正好遇上一头猛兽,危险与巨大的收获都在触手可及的前方。

    这里距离码头不远,时常有快船巡游,出现水怪的确不正常,看陈飞苍的表现,似乎耀日城早已准备了应对方法,堵洞之事也不像是急病乱投医,或许有什么外人看不懂的东西在里面。

    他走出去的时候,船舷边上一个庞大的黑影砸上来,“砰”地落在甲板上,竟是一条丈来长的鲇鱼,光滑乌黑的身躯在船板上扭动,身下流了一滩乌血,已经受了必死重伤,伤口在下腹,从下颚直到尾部被人破开一条爽利的开口,内脏已经被掏空,此时距离刚才碰撞不过是数息时间,竟然在短短时间里就收拾了一条堪称水怪的大鱼,耀日城的武力果然不能小觑。

    两人出门正看见船上武者匆忙拿渔网兜住大鱼,陈飞苍见场面混乱,大声朝着下方喊道:“江无浪!你小子给我把船弄干净了!”

    水中哗啦声响,一个身穿贴身水靠,口衔狭刀的精悍小伙从大鱼被扔上来的地方跳出来,将短刀取下插到腰上皮鞘中,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得!陈护法,这鱼皮制好可归我处理!”

    “要鱼皮衣?你又想去扶云湖采珠?”

    “瞒不过你慧眼,前天城主不是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子么?我这次弄些大珠子来,好坑他一笔!”名为江无浪的少年丝毫没有隐瞒自己不纯良的想法,却惹怒了旁边的萧若佩,昕竹带回的女子除了苏流穗还能有谁?

    他冷哼一声,本来还有事情要和陈飞苍谈的,此时也没有心情了,转身回了房间内。

    “他是谁?”昕竹交代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此时见到陌生人胆敢在耀日城的船上发脾气,像是个胆大的,江无浪好奇地打听他的来历。

    “你说的那位女子是他妹妹。”陈飞苍笑容灿烂,像是遇上了大喜事:“他是剑御天光的萧若佩,你是有福气了,一记天光剑跑不掉。”

    “啊!”江无浪傻了眼。

第二十八章 大浪翻江

    自从大鲇鱼出现之后,船上就再也没有遇上什么事故,好像那只是巧合一般,武者们的防备也稍有松懈,当大鲇鱼熬成的鲜汤端出来的时候,这种松懈达到顶点,那鲇鱼虽大,肉质依然白嫩,从汤里捞出来的时候还能在勺子上抖几下,像是上好的豆腐,入口香滑,含嘴即化。明州野味不出奇,但是如此鲜美的,却也没有几人尝过,那鱼又大,够得船上全部人吃上还有余,所有人都在准备享受鱼肉盛宴,不论是谁,在美食面前大抵是难以保持警戒的。

    江无浪亲自将鱼汤端到萧若佩房间,入门见他正在对窗望江水入神,“萧玉侠?”他轻轻叫了一声。

    “哦。”萧若佩清醒过来,回头看见他,稍微应了一句,然后又继续望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为了逃开悬在头顶的天光剑,他硬着头皮也要找到话头来解开两人的小小间隙。

    “脉。”萧若佩又是一个字,然后他回头望着江无浪问道:“你是明裔么?”

    看来有希望!江无浪激动起来:“土生土长的明裔,萧玉侠有事尽管吩咐。”

    萧若佩接着问道:“水中有脉吗?”

    江无浪点头道:“有,但是水脉很柔弱,人的身躯很难连接,穿上水生动物的皮毛后才能借助水脉的力量,耀日城也有城主曾经感悟水脉入意,他可以不用任何外物连通水脉,入水不沉,还能将江水提起。”

    “提起江水?”萧若佩来了兴趣。

    “和人抓起岩石一样,不需要容器,记载他是借了一江水冲入血灵密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去找陈护法问问?”

    萧若佩摇头道:“不需要了,还要多谢你没有隐瞒,这些应该是耀日城的秘密吧?”

    “嘿!连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不是什么大秘密,没多大关系,再说你和城主都是那种关系了…”刚说一半,他惊觉自己好像又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捂住嘴巴,偷偷看了一眼对面,萧若佩刚刚转好的脸色又阴暗了下来,江无浪心情也随之沉到江底,好似被万钧水力压住。

    “我知晓你们坦荡随意,但是女子清白,不是随口谈论的笑料,一时间你也改不过来,就从克制开始吧,首先在我面前做到不谈同类的话题,不仅是苏流穗,其他女子也是。你还年轻,知错改了还来得及…”萧若佩开启说教模式,放在桌上的鲜美鱼汤也入鼻不闻了,江无浪不敢惹他再度生气,乖乖站着,等到萧若佩停顿的时候他急忙插话:“先生!我还没吃东西。”

    “哦,那去吧。”萧若佩也没感觉到他说话不妥,放他走了。

    江无浪走出门外,脑袋已经晕晕沉沉了,经江风一吹才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犹有后惧,“我就是怕了读书才出来跑船,没想到萧玉侠武功厉害,道理讲起来也比学院的先生长,嘴上功夫也有天光剑的威力了。”想到刚才的遭遇,他摇摇头暗道:“还是天光剑来得爽快。”不过看起来

    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萧若佩应该会放过他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候,却感觉到周围江水有异响,趴在船沿边上一看,他吃了一惊,急忙喊了一声:“小心!”

    船下此时已经黑压压一片,大批的游鱼从水底涌起,像是有人指挥一般,朝着大船下方涌聚,此时其他人也发觉到情况不对了,看过之后又纷纷笑起来:“这种小鱼,撞上来还不是给我们加餐的?我倒吃不了这么多!”。

    “不对,这不是给我们吃的…”江无浪往后看去,那里一层白浪正在涌起,他大喊一声:“翻江蛟!”将起的大浪之下,一条白鱼的身影在其中乘浪逐波,远远看去,那鱼的大小竟然差不多有这条大船一半,十分惊人。

    萧若佩在房内也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循着江无浪的目光望去,也见到了追来的大鱼。

    浪头起势更高,那大鱼竟然借着大浪翻了一个筋斗,巨大的尾巴拍在水面,声音犹如巨雷在耳边响起,轰然炸起隐天蔽日的水花,溅到船上就像是一场暴雨,带起的巨浪更是推着大船猛然加速,多来几次谁也控制不住船向。

    船边的小鱼被这一拍,纷纷晕厥白肚朝天,任那大鱼巨口吞噬。剩余的小鱼觉得大船庞大,是个庇护地方,朝着船边挤过来。

    大鱼因为吞噬小鱼,速度略慢,陈飞苍赶紧指挥众人驱散鱼群,长篙橹拍在水上,游鱼惊散,对于数量庞大的鱼群却是杯水车薪。

    “哗啦!”大鱼升起排水声音又响起,萧若佩定睛一看,那大鱼头上,有个黑点,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人怎么能站在鱼上面?莫非是有人落水了?他转头看看周围,发觉耀日城的武者都已经呆住了。

    “怎么回事?”

    “昕妄水城主…”江无浪喃喃自语,“他…复活了?”

    “谁?”不止是一位耀日城主再次出现吗?

    “他已经…不对,不对,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多,他是第五代城主啊!”江无浪声音已经变了调,显示出他的惊恐,周围的人甚至还不如他,此时都开不了口。

    “附近寻找地方准备靠岸!”陈飞苍大声下令,人群这才惊醒,纷纷行动起来,对面一鱼一人毫无所动,以大船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不行!这一段边上都是峭壁,水流也太急,没有办法停靠!”下方水手的回复很快就传了上来。

    “他就是那位能借用水脉力量的城主吗?”萧若佩已经明白了一丝,看周围人的表情,也明白这一位耀日城主在水中是无敌的。

    “就是他,在水上绝对没有人能打得过他。”江无浪失神看着后面正在提起浪峰的人影。

    一个城主出现,就将耀日城众的意志完全打散,看来他的威势传到今天依然让人感到恐惧。

    不止昕言,还有一位昕妄水,耀日城十一位城

    主,除了死在青玄峰的昕天圣,被解救的昕言,还活着的昕竹,还剩下八位,如果都还活着,确实整个武道的意境都不够他们打。

    对面的昕妄水,已经提起半壁高的滔天巨浪,朝船上盖来!

    “既然有人追击,足以说明补地计划真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了,石头必须要到耀日城。”萧若佩不像其他人那般惊慌,快步走到船尾,摊开右手,唤了一声“萦枝!”木剑出现,他抽剑出鞘,学着宋山缺两手握剑斜指,“承山剑意!”双手往巨浪狠狠撩起!

    “轰!”两股力量相撞,萧若佩的剑意力气虽小,却打在浪根力起处,此时他身上又加持了承山剑之重,压得船尾一矮,接着他拍浪反馈的力道,令大船猛然加速,竟在船边滑出两道高出船舷的浪刀,巨浪的来势稍阻,船速增加,此消彼长之下,双方距离再次拉大。

    “好!”虽然因为措不及防的加速许多人都因此摔了一跤,滚到了被压低的船尾,但是见到有人能对付曾经的耀日城主,如今向他们下手的敌人,众人也纷纷激动起来。

    “此招不能多用。”萧若佩散去承山剑意,宽大的船尾因为水面浮力再次上升,“好在这一带水道长直,若是在弯曲水急地方,船承受不住。”

    众人才看清周围,船如被强弓射出的疾箭,周围水面都来不及看清就掠过了,稍微碰撞就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江无浪,拿刚才那鱼皮来。”他认识手脚利索的人也就此一位了,听到他说话,还震惊于他竟然学会宋山缺意境的江无浪赶紧往他房间跑去,鱼皮剥下来之后被他藏了起来。

    萧若佩镇守船后,依然紧盯着再次加速追来的昕妄水,双方再次接近,萧若佩抬手,这次换成武绝剑,改刺为削,横划三道,昕妄水连接的水脉被三道凌厉的剑意斩断,巨浪崩塌,他脚下大鱼无处着力,摇头摆尾落下,砸出一江浪花白泡。

    大鱼受此高空悬落,受创不轻,再次浮出水面时候已经再无威风,刚浮起还分不清方向晕头乱转。昕妄水恨它不争气,在鱼头上跺了一脚,离开鱼首,抄水奔来。萧若佩掠出几道剑气均被能在水面借力的他灵活躲过,周围武者见状也张弓搭箭,将长距攻杀的法门用出来,耀日城不少明裔,祖传百发百中的射术,给水面上的昕妄水带来不小麻烦。

    “鱼皮!”此时江无浪终于搂着一捆夹着吸水棉花层的鱼皮赶了过来,萧若佩用剑一划,取下尺长小块,往剑柄一卷,见他引剑扬起,一条水柱从江面卷上,包裹住萦枝剑身,随他上扬,长长的水刃被抽出,直直砍向奔走江面的昕妄水。

    “与引天光差不多,一个是意引,一个身引罢了。”萧若佩已经逐渐感悟到通脉的诀窍,对面昕妄水见水刃袭来,随手一揽,一片水浪溅起,准确将水刃击断,速度没有因为拦截降低半分。

    “你们先走。”萧若佩沉声向陈飞苍说了一声,然后他点脚跃出,落在江面上,竟然也和昕妄水一般踏水不沉!

第二十九章 分江一剑

    哪知他刚站稳,脚下水面拱起,水柱从他脚下喷涌,直接将他冲上十数丈高,水柱之中维持的水脉之力被昕妄水撤除,水柱瞬间溃散,萧若佩就像刚才那只大鱼一般失去着力往水面砸下,下方数根水刺已经离水朝空中无处借力的他射来,做完这一切的昕妄水,连稍微停留都没有。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船上的石头,留下来与人纠缠不是明智之举。

    船上武者因为顾忌伤到萧若佩,射箭没有之前密集,昕妄水借此机会再次靠近船边。

    “咚!”两块巨石从船上飞出,落在江面,昕妄水连接的水脉受此一击,略微溃散,水面没过他脚掌,然后再次将他浮起。

    大船因为少了两块压舱大石,轻便不少,速度快了一丝,却更加难以控制。

    昕妄水已经到达足够近的距离,大船一侧水面忽然升高,将船身倾斜过来,船上都是熟悉水性的武者,此时也稳住脚跟,借着周围固定物件保持身位,但受此袭击,早没有空余的手段阻拦他了。

    就在这时昕妄水却突然停下放弃了追赶。船速极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他连通的水脉范围,重新安落水面,强敌的身影渐渐远去,船速缓缓回到正常后,船上耀日武者才明白过来他们已经摆脱了旧城主的追赶,性命和补地用的大石都保住了。

    “玉侠之名,果然不虚。”船尾陈飞苍拂须赞叹,昕妄水不可能无缘无故停下,必定是被后面的萧若佩拖住才会停止追击。

    “啪~”萧若佩轻轻落在水面上,溅起小小水花,然后波纹在他的脚底荡漾,将他托起在江面上。

    昕妄水缓缓转身,盯着他道:“你果然来了明州,耀日城十一位城主,全部都是一样的命运,包括你,包括那个偷天换日的莫青城,你们的结局都和他一样!”说到偷天换日四字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明显有愤怒在其中。

    两人脚下的水面静止不动,像是踩在一块江中顽石上,任两侧江水滔滔,他们脚下的水面安然不动。

    萧若佩持剑站在对面摇头道:“昕天圣挣脱了你所谓的命运,死在了青玄峰,昕言也没有死,你何来的信心说逃不过?”

    “昕天圣为了逃过我,选择了被白羽剑意磨灭灵魂,再无来世,何来逃脱?至于你说的昕言没有死,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莫非他也改了地姓?可惜他的根没有斩断,就算他改姓还是逃不过我的感觉,你以为如此粗劣的谎言能骗得了我?倒是你竟然乖乖回到明州,还主动连通明州的‘脉’,把昕言费劲心机为你斩断的根重新接上,我是该笑你不自量力,还是笑你狂妄无知?”‘昕妄水’说话像极了在青玄峰上的昕言,萧若佩也明确了两人背后必然是同样的东西在操纵,加上眼前的昕妄水,有八位入意的耀日城主,要想击败背后的东西,须先斩断八条‘手足’,凭一人之力难以办到,耀日城的补地计划能阻止他一时,也让武道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准备。

    在此之前,能斩断几条就更加好了,何况他已经把一条腿伸到了面前

    !“我今天就斩你一足,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那日对昕言起的杀意,再次出现,其浓郁的程度,令昕妄水也心惊。

    脚下轻微波纹荡起,在两人中间碰撞,浪珠激溅,竟撞起丈高,浪珠渐多,互相碰撞黏连形成一片水幕,水幕遮眼时候,他们同时向对方奔杀。

    萧若佩横剑斩断水幕,昕妄水跃起,上半截水幕被他收去,凝成一股水锥,对准萧若佩头顶刺下,萧若佩脚下滑出水痕躲闪过去,水锥展开化作薄薄水刃,往他躲避方向切过,萧若佩回身木剑从下划上迎接水刃,两刃交击,水花激射,昕妄水翻身落下,轻巧踩在水面上,一回合两人互换了位置,谁也没能讨到便宜。

    借着下落的力道,昕妄水猛跺水面,萧若佩觉得脚下一震,原本被他系住的水脉被震断,两人所站的水面随波奔流,对面昕妄水则在水面上一踢后跃起,正当萧若佩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头顶变黑,白光在前方迅速被黑影遮盖,视线由圆形变成细缝,然后闭合,一股浓烈的鱼腥气冲进他鼻孔,他明白过来,原来那条大鱼一直没有走,竟然配合着昕妄水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武绝剑!”剑气化作可见的白光,绕着他的身躯竖斩一圈,大鱼身躯分作两半,缓缓打开沉入江中,被吞入鱼嘴的萧若佩重见天日,迎面的不是和薰日光,而是突袭头顶的寒意,他急忙举剑上刺,水凝聚成的拳头毫无顾忌砸下,将他砸入江水之中,大鱼之血被这势大力足的水拳砸中,顿时在江面上溶散,染红了江水,落入江中的萧若佩视线也被鱼血污染的江水阻隔,一时间看不清江上的情况。

    数道水刃朝他落下的地方袭来。身躯连通水脉,他在水下移动阻碍很少,加上水刃来势明显,很轻易就躲闪过去,但水刃只是警告,让他明白露头就会遭到昕妄水蓄势已久的攻击。

    萧若佩沉入江底,双脚着地,身躯连接地脉,浑身被地下涌入的力气绷紧,他将从地脉之中引来的力气灌注到剑上,双手举剑由后朝前劈开。寂静无声,江面上悄然出现一道剑痕,江水朝两侧分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江面上,浩然大江竟被这不露声色的一剑分为两半,剑气到江面上空依然凌厉,让上方的昕妄水不得不暂避锋芒,萧若佩趁机跃出,江水合拢相撞,水流带走了所有痕迹,惊天动地的分江劈斩出现一瞬就被江流遮掩,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围有船舟经过,见此情景,恨不得船上插翼赶紧离开,哪里敢上前凑热闹,刚才那两剑若是刚好撞上,恐怕连人带船都被分成两半了。

    “一剑分江,好剑气!”连昕妄水也禁不住赞叹。

    “够逃脱吗?”两剑消耗了他不小精神,但是在昕妄水面前他可不敢松懈下来。

    对面明显看出了他气息不似之前强盛,轻松摇头笑道:“不够。”

    两人周围的水脉凝固,刚才的鱼血积郁在江水之中显出鲜红颜色,周围却被急流的江水冲净,看起来分明是一层透明的琉璃将他们脚下的江水与周围隔开。

    “你知道我用什么办法将

    这一片江水停住吗?”萧若佩不曾气馁。

    “将水脉与自身气脉连接,自身不动,水自然不流。”昕妄水以水脉入意,自然很清楚其中门道。

    哪知萧若佩摇头:“我将水脉,气脉,地脉连为一体了,地不动,所以水才不动。”见昕妄水不解,他彻底放开自己气势,“也就是说,这一片水力我们两人都能借助,但是地和风,我才能!”话音刚落,昕妄水觉得周围空气忽然凝滞,萧若佩举剑刺来,他竟然躲闪不得!

    看着毫无锋锐的木剑刺到,他知晓萧若佩就是凭着这把木剑分鱼开江,那里敢亲身试剑,脚下水脉散开,江水将他吞噬,萧若佩也连接着这一片水脉,知晓他还没逃脱,反手剑尖指下,双手握剑朝下一戳,身躯半跪挟带气脉往下刺落,脚下江面受力,竟然形成了一个碗型凹面窝了下去,仿佛天上有一根看不见的巨大圆头棒捅下来,“嘭哗”声响,将一江水从水面捅到水底,捅出个通透窟窿。

    昕妄水哪里能躲开这全方位压制的一剑,整个人被砸入了江底,一抹血丝从他嘴角渗出,融入江水之中消失不见。

    萧若佩抓起他周围的水脉,将他连人裹在水团之中提出水面对他冷冷说道:“我说过要断一足的。”

    昕妄水虽然被制服,却还是露出笑容:“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些人,一个个都想尽办法来摆脱我的控制,你知道这具身躯最蠢的举动是什么吗?”

    萧若佩一惊,上流忽然涌起如山巨浪,昕妄水狂笑着:“引了一江水冲进山洞,哈哈哈哈!”水团崩裂,昕妄水脱身出来,浪峰冲过,他的话语犹在耳中,“这般能者,还有八人,你逃得过?”人已经乘江水流走,萧若佩被巨大浪峰涌没,翻滚着卷入水底。

    再次浮出水面,昕妄水已经失去踪影,萧若佩恐他还不死心,连忙登波渡水,往耀日城大船追赶。

    半途上见到被破开两半的大鱼,十数艘渔船围了将大鱼拖往岸边,他也不停歇,路上经过船见他凭空渡水,纷纷惊讶看着,不时还有人高声叫好,萧若佩也算体会到了云龙漂流千里云河的场面。

    借连通水脉能力,用了半个时辰才追上耀日城大船,船尾有人观望,见他安然无恙,那人一声呼喊,人群从船里涌出来,热情将他接上船去。

    一场水战他全身湿透,路上虽然衣裳风干了,但是也不再服帖,穿在身上不太舒适,请陈飞苍准备了热水衣物后,敷衍了一下耀日城众,然后他就钻入房间洗澡去了。

    清洗后换上一身陈飞苍照着他身材送来的耀日城黑衣后,萧若佩总算清闲下来考虑今天的事情,昕妄水没有再次追来,看来是放弃拦截了,这么做的原因可能是觉得没有希望全力准备下一步计划,能控制八位耀日城主的强大势力若说没有备用方案,谁也不会相信,此时情况应该还是在他们预料之内,自始至终所有人都在他们的计谋之中游动,不得脱身,甚至今天的拦截也是他一时兴起觉得这么做有用,所以才派了昕妄水一人前来,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第三十章 换名换命

    明州的开拓到了琼山脚下,当开拓者们从重重密林,险山恶水之中挣脱,拨开眼前遮挡的树叶时候,被眼前出现的美景惊呆了,一时之间他们竟然觉得这里是苍圣给人类设置好的最好的归处,也是人类苦苦开拓明州追寻的终极目标,谁也不愿再往前走了。

    当时正在傍晚,他们从阳光落下的西面进来,夕阳金辉泼洒在百里湖面上,金鳞层开,鱼鸟翔跃,对面一扇玉璧峭立湖边,一峰柔缓,一峰高绝,恰似仙女因为留恋湖中景色端坐不舍化作玉峰滞留湖畔,浮云遮住了她的眼眸,令她对近在眼前的湖光也不得看见,云层浓郁化雨滴落,似乎是仙女在流眼泪,也像是她喜欢这片地方,所以留在这里播洒甘霖。

    山壁不似常山土黄石黑,通体透白,夕阳斜照为她披上一件金色纱衣,上方黛青密林,像是她长发披散,落在凡尘之中。

    没有人再继续提往前开拓的事情,谁都觉得前方不会再有比眼前更美的景色,谁都觉得在这里留下才是他们的归宿,然后他们就在仙女旁边建房居住,他们过得越久,就越觉得这两座山峰鲜活,有人登上仙女膝盖,欲一睹其面貌,依然云山雾罩,难见真容,但是旁边身躯山峰却又陡峭,不可攀爬,于是众人商议,谁能第一位登上山峰,就是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的首领。

    谁也没有想到,当时才十五岁的昕天圣是第一位登上山峰的,他是半路加入开拓者群中的明裔,连名字都没有,别人问他出身得到他口中‘天生’的答案,因为他熟悉路途才让他进入队伍,当然有人不服气,但是昕天圣在峰顶与气势结合领悟出绝顶武技,如同神女面容一般云山雾罩,无人能看清他的招意,没有一人能敌他拳脚,本来抗拒不强烈的开拓者把他立为首领,然后耀日城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定下来,身后山峰也被称作神女峰,像是膝盖平缓的山峰则被命名为琼峰,昕天圣确定了自己为昕姓,名天圣,众人觉得他因为登上神女峰领悟无上武技狂妄自大敢取如此大名,不曾在意,不料后来的事情,却让他的名字响彻了逍遥界。

    他在神女峰下修炼了三年武技,出山无敌,这一无敌,就是整整十年,十年的武道因为他日新月异,跟他对战之后的武者,都像是亲眼见到了神女峰真容气势,纷纷领悟出之前不曾见过的境界,之后十年,昕天圣性情大变,不再允许非耀日城众登山,甚至为此不惜双手染血,杀出赫赫凶名,让人对耀日城畏拒远之,全部耀日城众似乎铁了心跟着他,就算他外出的时候,宁愿以身堵道也不让人进来。

    这十年最后的三年,昕天圣变本加厉,耀日城倾巢出动,用尽手段将与昕天圣对招过的武者杀得一干二净,武道被他闹得天翻地覆,几乎逍遥界所有势力都加入了对他的讨伐之中,等讨伐者们到了明州的时候,却发现张照玉已经不知不觉之中把整个明州变成了战场,进入的武者都会受到明裔甚至野兽的敌视,加上地形险恶,毒虫猛兽,深林瘴气成为天然的陷阱,明州俨然成为了绝地,环境比开拓之前更为险恶。

    一文一武两个无敌天下的人聚在一起,把耀

    日城打造得比铁桶还牢固,这一切直到凌云出现,约战昕天圣于青玄峰,昕天圣败亡,张照玉归隐,凌云为敌守墓终结。

    张照玉订立耀日城不出明州,武者不入耀日城的规矩流传到今,哪怕明州在百年内逐渐开放,凶名也因为流淌着黄金的商路变成引得人蜂拥齐至的美名,耀日城的阴霾仍然盖在整个逍遥界上,就像是那笼罩着神女峰的云雾,让人看不清是云雾之上到底是凶恶还是美丽的神女真容,耀日城也如此。

    耀日城主换得极为勤快,最长十年一换几乎从不间断,每一位城主都是武道的顶峰在哪里,他们就站在上面,随时随刻压着天下武道一头,惊恐于昕天圣的作为,武道对耀日城一直都保持着警戒,无时不想着击败当代的耀日城主,但是每一任城主接任时候出山一趟,都是打得天下武道不能吭声,将他们数年积累少许的信心摧毁干净。

    这样的情况到昕言这一代才有了变化,昕言没有打遍武道,又当了近二十年城主,他的继任者昕竹没出过明州,这让武道有了喘息之期,二十年也积累了足够多自信,不少人倚老卖老觉得是因为昕言昕竹武力跟不上,所以耀日城不敢再乱来,加之这些年耀日城也着实安分,更令某些被压迫了许久的人蠢蠢欲动,关于耀日城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盛,直把耀日城骂做杀人不眨眼的恶教。

    大船从江水支流进入金鳞湖,百里湖面一望无际,耀日城的船只散布在湖上,看起来空空荡荡,对面神女峰映入眼帘,云雾冉冉如面纱盖在神女峰头上,依山建造的耀日城,即使为因为距离远看起来微小,却是雄赳赳地镇守在神女峰前,不让人踏进半步,又或许是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若佩~”刚进入金鳞湖,远远就传来少女的呼喊,萧若佩原本在观赏湖景,一眼也看到泛舟游湖的苏流穗,当下也不跟人打招呼,直接跃入湖中,点水渡湖,登上了她所在的小船上。

    昕竹没有跟着,还派了一个摇船侍女,看起来她并没有受到怠慢,身上穿得衣物也是从未见过的整齐漂亮,让她人都好看了几分,本来就容貌不俗的,现在都敢说小小年纪就隐隐有些倾城之姿了。

    看到渡水不沉的萧若佩,苏流穗眼中明显又有了异彩:“若佩,这城主该教训他一顿,路上他吃了我的银子到现在都没还,还说怕我跑了,也不经过同意就把我捉来,要不是听说你也会来,我才不留下呢…”刚见面,她就喋喋不休地将分别之后的事情和近日受到的委屈倾吐出来,看来是闷得慌了。

    耀日城凶名在外,加上昕竹的作为,让她这些天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交上能谈话的朋友了,早上听昕竹说萧若佩今天该到,她就乘了艘小船在湖上等了一天。

    萧若佩看着她,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揉揉她簪着珍贵珠花的头发笑道:“胖了。”

    苏流穗对萧若佩的称呼会因为她的情绪改变,平常两人相处,为了表示平等,她就叫‘若佩’,和萧若佩同辈朋友语气一样,若是在外人面前说起或者有求于他,就甜

    腻的叫着‘若佩哥哥’,生气或者在讲正经事情的时候,都会叫他全名,今天比较奇怪,除了见面喊了一声‘若佩’,之后见面她都是不客气地直呼全名,还是加重了语气的叫法,明摆着生气了,还是不好哄的那种,萧若佩想来想去,也就是那句‘胖了’可能惹到她了。

    但这是实话啊,在青玄宗过了大半年,再次相见也没有觉得她有大变化,如今下山才半个月,换了一套衣服,身段不再是小女孩娇小模样,成了个出落得动人的小姑娘,身材明显的有了曲线起伏,难道还说‘瘦了’?

    于是两人靠岸见到昕竹时候,苏流穗就是一句:“萧若佩,就是他,打!”这语气,感情是呼唤她家养的小狗!

    昕竹在岸边朝着萧若佩躬身一拜后说道:“既然你回来了,城主之位和名字就该还给你,右护法莫龙啸之子莫青城,见过昕竹城主。”

    萧若佩笑道:“我可不会打理门派,你还是继续当昕竹吧,我依旧是来做客的萧若佩。”

    没听懂两人对话的苏流穗望着两人,等萧若佩上岸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堆问题涌上她小小的脑瓜里:“什么?若佩才是昕竹?那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是谁?既然他才是耀日城主,那捉我过来是他的命令吗?把我捉来耀日城要做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小脸已经止不住羞红起来。

    就在这一愣神期间,萧若佩刚上岸,莫青城伸手来接,甫一接手,一股劲力就从他手中传过来,萧若佩悄无声息地将这股劲力卸到脚下,和莫青城互相过了几手,谁也不曾占上风,各被震退半步。

    “看来你是连上脉了。”原来他出手试探的是这个,听他接着说道:“若是之前,我不觉得你连上地脉是好事。”

    “现在就是好事了?”听出他话里有话,萧若佩追问道。

    “也不是,是无关紧要之事了。”莫青城带头走向耀日城,萧若佩跟随其后,听他说道:“你是最后一个从洞中走出的人。”他停了下来看着萧若佩:“无论你是到了什么地步,那个洞也应该因你终结,所以无关紧要,逍遥界至此再无昕姓,你确定不接受本名吗?”

    这二十年没有人再从洞中出来?难道那人要做的准备已经在二十年前完成了?至于本名,他觉得被人叫了二十年萧若佩,若是换成昕竹,可能也听不习惯,索性就不换了。

    “看来你也想到了,不错,这二十年是耀日城过得最舒服的时候,甚至我们都有闲心将耀日城装饰得名副其实,还给他筑上城墙。”莫青城指着前方崭新的厚墙,“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我看着它一点点做起来,到如今十数丈高,五丈厚,就算我,也不可能短时间摧毁这堵墙。”他的口气之中没有丝毫轻松和自豪,只有紧张,在他心中扎根存活了二十年的紧张,时间越长,它就越茁壮。

    萧若佩想象不到一个人从小生活在这种紧张的压迫之下成长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切本来应该是他承受的,应该是继承了昕竹名字之人的命运。

第三十一章 照玉翻天

    “十多年前,言叔将我父母和姐姐接来耀日城,我父亲以前叫云龙,喜欢结交朋友,没来这里之前,他说武道混得就是一个名声,朋友多,就有名,说话有人听有人传,就有声。”莫青城回身道:“所以现在,他叫莫龙啸,我叫莫青城,耀日城的城。”

    “你还是继续当昕竹吧。”萧若佩想起刚才自己轻轻的一句话,中间竟然有这么重的分量,不禁惭愧万分,难怪莫青城一见面伸手就试探,要是换了个脾气不好的人,见了面打上几场也出不了这股气。

    “你出来的时候,与地脉的联系并不紧密,言叔才想到这个办法,以他的意境能力将你与明州的关系嫁接到我身上,打乱他的计划,不管他是没有余力创造更多的人形血灵,还是他要做的准备已经足够,都是最后决战了。你应该亲眼见证这终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即使这个情报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

    “花了我的银子!”苏流穗在旁边提醒道,哪怕她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是欠账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情况都要算清楚的。

    莫青城破颜点头笑道:“是是,苏女侠的银子。”

    “与地脉的联系不紧密”?萧若佩注意到他说的话,心中一紧,根据前两次的接触,那人应该不清楚这一层,其中难道还有隐情?还是昕言的借口?

    想起一路,他已经见过苍圣,木灵天光,两人都没有对明州的事情特别在意,难道苍圣准备的事情不是针对这里的?

    陈飞苍等人将船上石头卸下来后才过来,低声和莫青城说了几句,他脸上露出凝重的颜色问:“路上还有这种事?”

    陈飞苍点头确认,莫青城望着头上神女峰道:“应该是我走后出来的,看来得抓紧了,计划提前,我们直接上山。”

    “不等他们了?”

    “洛叔去了中州,暂时回不来,但是他来了,我们人手足够。”莫青城指着萧若佩说道。

    “你还有心情派人出去?”陈飞苍眼睛一瞪就要骂他,莫青城伸手示意他停止后解释:“那件事情说不定与这里有关系,非洛叔去不可。”

    “洞里那位可从来没有出过明州啊?”

    “以前也不是没有城主回去那洞里之后还能出来么?”莫青城反问道。

    琼峰之上,神女峰两道横梁探过来,好似双掌合在膝前,白色障壁犹如她及地的白裙流袖,掌托之处,是耀日城众死后的安身地,那里有历代城主的衣冠冢,张照玉不入土的石棺,密布的耀日城众墓碑,耀日城的历史详细没有韶风令记录,这一片山峰就是耀日城用墓碑铸成的史书。

    墓群最前面有一堆新土,土堆上插着尚未枯萎的新花,墓碑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枯坐在地,墓碑上刻着“爱女莫青儿之墓”。老来失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宽大的臂膀也难以承受如此重压,有些微微颤抖。

    “爹

    。”莫青城上来琼峰,对着那老者背影轻轻喊了一声。

    墓前的老者,正是莫青城父亲莫龙啸!也是云天的兄长云龙!他的年纪比云天大五岁,却已经苍老得平白老了云天一辈还多!

    莫龙啸扶着墓碑起身问道:“石头到了吗?”语气平稳,强硬如磐石,不像是个老人口中发出的浑浊之音,倒是符合他年龄的沉着稳重。

    “到了,途中遇上昕妄水,情况有变,计划提前,陈叔他们已经上山了。”莫青城的眼光尽量不去看那座坟墓,望着对面正在准备运送大石上山的队伍。

    “我也就这一次了,青城。”莫龙啸转身走向下山的道路:“不管胜败,最后一次动武,昕言留给你解决。”

    “是。”莫青城低头送他离去,等不见他人影之后走到墓碑前面默默站了一会,后退两步转身决然离开。

    耀日城中,萧若佩被人带着到了张照玉留下的藏书室,那里记载了他毕生的研究记录,里面有昕天圣后来性情大变的原因,有耀日城百年固守此地的使命。

    在他手里翻开的是一本张照玉不知道从那里收集到资料写出的《翻天策》,里面记载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写的是人类出现之前的上古史,开头内容更像是无根据的传说。

    里面写到天地之中第一个产生的并不是人类的仁智,而是各种野兽因为争斗产生的战智,这些生出战智物种被他统一称为妖异,妖异推崇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无数代繁衍,使得他们体质越来越强壮,但是智慧程度却没有进步,因为狂暴嗜杀影响,他们做事情都不会考虑后果,导致后来逐渐衰败,被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的出灵智的灵精取代其霸主地位,灵精是天地所钟,灵气所爱,他们不老不死,可以随意化形,靠着灵智能够引动天地灵气,发出雷霆,飓风等自然力量,天地因为充斥着灵精变得鲜活,但是这种鲜活却掩藏着大危机,他们掌控了太多的力量,甚至藐视天地,毫无尊敬之心,时常做出挑战天地极限举动,这些危险的举动令天地不再稳固。

    人类就是在两族之中的夹缝里出生,他们有妖异的稳健肉躯,能和灵精一样沟通天地,但两方面都不突出,力量上不及二族,一直是三族之中实力垫底的存在,直到人类确认自身智慧为维护天地的仁智,才被苍圣选中,获得苍圣青睐,赐于天命。

    书里记载那时候的大地并非叫现在的名字,那时候称为源界,三族共同生活在源界上,后来第一代人皇萧遥带领人类驱赶了两族,将源界一划为三,三族各占其一,人类居中所在的地方引用人皇之名,继承人皇之志,称为逍遥界。

    苍圣在逍遥界周围设立天境屏障,外族不能进入,人类不能外出,自此三族不再来往,逍遥界也只有人类生存。

    张照玉进入明州之后发觉到明州的异常,经过调查,他确认所谓的明裔,其实是人类和妖异生出的后代,他们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妖裔,这一发现对

    他确认上面所说的上古史真实性有了依据。

    上古史既然有确实存在的证据,人类驱赶两族的历史也应该是真实的,那么人类是以什么力量驱逐他们?按照传说和明裔的能力,人类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优势。萧遥划地,又是用了什么方法?

    那些没有探明的力量,张照玉称为法道,法天法地之道,法道力量伴随着开辟逍遥界第一代人类的消失不知去向,参照两族的结局,应该是他们觉得法道会威胁到天地稳固特意不流传下来,直到武道出现之前,人类没有任何方法直接接触道的存在,如今逍遥界已经相当的稳固,人类也不再有力量去破坏天地稳固,为何天光不绝?张照玉猜测天光主要功用,是修复两族对源界造成的损害不仅仅是维护逍遥界所用!这一点和木灵天光说的天光另有他用不谋而合!灵精存在也经过木灵天光确认,手中看起来像是传说一般的书籍,也令萧若佩因此相信了三分。

    武道又为什么出现?明州。妖裔为何生活在明州?明州为何又在之前与世隔绝?张照玉做了最大胆的推测,他认为道的断绝并不会因为一代人选择遗忘就会失传,因为道存在天地,天地在,道就一直存在,要让道消失,唯有让道所在的天地消失!明州,就是旧天地的坟墓!

    如此推测,武道的出现就顺理成章了。

    明裔虽然体魄胜于人类,但是感悟天地的能力不如人类,这一点也和妖异的特征相符合,所以在人类开拓明州之前,明裔一直不曾感悟到道的存在。

    明州既然出现在人类视线里,就说明旧天地的意识已经苏醒了,武道是他有意展示给人类观看的,人类学习武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补全,从新天地中寻找适合的道补全自身,让旧天地完全复活!所以他需要武者,需要更多的入意武者从新天地中窃取道力,将新天地的道以他明白的样式展示出来,武道就是他明白的样式!

    意境武者就是吵醒他沉眠的铃铛!每多一个入意武者,就等于沉睡的旧天地耳边多了一个铃铛!

    旧天地苏醒,会对新天地造成巨大影响,首先天地主权相争,就会让逍遥界不再平静,其次被封印的道力也会出现,以法道的威力,加上两重天地的斗争,足以让逍遥界变成上古史中被两族大肆破坏的源界!以人类现在的力量,无法抗拒如此规模的大灾!

    翻天策记录了能拖延旧天地苏醒的所有方法,耀日城这百年来,一直按照这本书的方法行事,包括昕天圣屠杀大量的武道高手,耀日城不出明州展示更多旧天地的道,不允许武者过了耀日城这一条线,每一任城主对武道的压制,补地计划等等手段。

    如果这本书上的计划全部实现,这一百年耀日城绝对很忙,张照玉在书中也明白写出了,就算他的计划成功实施,也只能将旧天地的苏醒拖延到百年后。

    如今就是他书中所有计划能够拖延的极限时间。

第三十二章 舍剑之道

    《翻天策》所记载的事情,拿到外面都不会被人认可,最大的可能是被人认为耀日城为了逃脱自身的罪恶编纂的虚假证明,何况里面写的就不是什么严谨的内容,如果萧若佩没有见过木灵天光,也不会相信里面的记录。

    张照玉写此书是以明裔作为调查入口,因此描写妖异较为详细,萧若佩却对他粗略带过的灵精更有兴趣,据他所写灵精的特征和一人很像,木灵天光。

    不老不死,随意化形,掌握自然力量,挑战天地极限,这些在木灵天光身上都有体现,他不是人类已经可以确认,那他是灵精吗?如果是,苍圣为何又让一个灵精来主持维护人类所在的逍遥界天光?其他四位天光的身份呢?

    此时木灵天光正在做重要的事情,如果特意找他单独问涉及**的问题,对两人都不太好,于是他摇头把刚起的念头退去,合上书本准备出去,莫青城给他的时间不多,上山的路途早就铺平,耀日城连夜赶路,最多明早就能到地点,这一路上不会太平,高手不嫌多,他被莫青城邀请了一同去护送,短短的时间内不允许他过多花费精力。

    苏流穗还在等他,不过身上已经背好了天光剑,也褪下了初见时候华美的裙裳,换上利落的翠色短裙长裤,手上握着逐渐熟悉的新剑,有了几分女侠气势。

    她的脸色有几分忧愁,不时地将手中剑拔出收起,连萧若佩出来也不曾注意到。

    “有什么心事么?”萧若佩明白她的性格,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是没有办法让她上心的,于是开口问道。

    回头看他出来,苏流穗语气懊恼:“宋爷爷说让我感悟出舍剑之道才算没有白白下山,若佩哥哥,什么是舍剑啊?”

    那么早就让她选择道?看得出来宋山缺对她的天赋极为看好,认定她必入意境了,在入意的道路上,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帮助的,唯有靠自己看到自己的道。

    萧若佩问道:“你有不舍吗?”

    她歪头想了一会答道:“应该有吧,这把剑陪了我半年,刚换的时候都不习惯,但是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又不是还不回来,等天光消去,它不又是我的剑了吗?我还多赚了一把呢!”说到后面赚了的时候她高兴起来,然后脸色又黯然:“是不是这样就领悟不到舍剑啊?不是说要将剑当做身家性命才能领悟剑道么?”

    萧若佩摇头表示并无此意,转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学剑呢?”

    苏流穗认真一想,似乎当初学剑的愿望在天光礼上已经实现了,就是有危险的时候能站在他面前说一次“站我后面”,感觉小时候说这句话的若佩可好看了,所以才想着学武,有朝一日能当上和他一般的大人。现在的萧若佩,似乎又是一辈子都难以追及目标,怕再也没有机会能说出同样的话来了,那学剑还有意义吗?但这种话能在他面前说出来么?苏流穗摇头道:“忘了。”

    看她神情可不像是忘了啊,有什么难言

    之隐吧?要引她说出来,得花些功夫才行,于是他找话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武吗?”

    苏流穗想起前些天流传他骂了武道的事情,顿时起了兴趣问:“对了,听说你接玉侠令的时候骂人了啊,怎么样?骂人好不好玩?难道你学武就是为了骂人的时候别人不敢打回来?”

    萧若佩被她的想法逗笑了,笑过之后一拍身边的扶栏道:“你说对了一些,但是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我不被人没有理由的骂,任何事情有要有理可讲,我学武是要在遇上不讲理事情的时候,有力量去纠正。”

    想不到往日里随和的萧若佩也有如此争强好胜的一面,苏流穗追问道:“然后呢?”

    萧若佩认真答道:“然后我考太学院的文章就因为太过讲理被刷了。”

    这次轮到苏流穗笑了,她边笑边问:“哈哈,若佩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糗事啊,难怪回来的时候都没见你说起考太学院的事情,那你为什么不去纠正考官呢?”

    萧若佩摆手附和她笑道:“玩笑话就算了,其实我也不曾想过我能得到玉侠令,练着发觉了能连上天光,觉得能够打败昕言,就出了那一剑,没有缘由,因为我做得到,如果你还领悟不到舍剑,因为你现在还做不到,宋老前辈见识高深,如果他觉得你能够领悟出自己的道,那你一定能。”

    “哼!你和宋爷爷一样,说的都是空话!”苏女侠扭头不看他,表示自己对他的敷衍生气了。

    “我说你也能呢?”莫青城从拐角转出来:“这样就三位入意高手看好你了,分量不轻,可不是空话啊。”

    “呸!你在本姑娘心中的份量是向上飘的,加上你更轻!”苏流穗并没有给他这位年轻的耀日城主面子。

    莫青城也不在意,他问萧若佩道:“看完了?”得到对面的回应之后,他接着问:“你上午跟昕妄水大战过一场,我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如果他再次出现,我们也好做准备。”

    听完事情经过之后,他眉头皱起来:“你是觉得,洞中出来的还有更多人?”

    “最坏的估计,是八位。”如此重要的事情,唯有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莫青城抬头道:“如果这般,说明补地计划对他极为重要,我们就更加要完成,就算八位城主,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我们的目的并非是击败他们,只要将巨石堵上洞口就行了,与他们周旋就可以,一路上危险不小。”他看着苏流穗道:“你又是重要目标,注意自保。”

    萧若佩提出意见:“需要天光的话,我去就可以了,流穗还小,留在城中吧?”

    哪知莫青城漠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这一次是终结我耀日城百年宿命之战,哪怕是小孩老人,此刻都在准备上山,你让她留下?”

    “你要拼死一搏?”萧若佩大惊。

    莫青城抬起脚步:

    “死?这注下得太轻了,我要将耀日城的历史还有将来全部压下去!看他敢不敢接!”

    “你一城之主,竟然因为冲动决定属下生死?”萧若佩对他此举感到厌恶,他始终认为不管谁都没有将别人性命当做自己筹码的权力。

    莫青城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异类:“不是我决定,是他们决定,留在耀日城的人都是放下了生死的人,或许听我说不明白,但是你可以去外面,说你能带他们安然离开,试试会不会有人跟你走。”看着依旧愕然的两人,他像是在自语道:“你以为我父亲改名是自觉过去生活荒谬?自他改名那一刻,云龙就已经被他放下了,我爹是入意武者,他改名就是明告天地断绝前事,作为他后人的我也成了无根之人,真正的白纸一张,所以我才能接替你,我的命运可以随意填写,耀日城主,这就是他们为我这张白纸填上的身份。”他盯着萧若佩:“原该继承昕竹名字的你,经过二十年回来后居然敢说我们做得不对?”

    “耀日城的人都和我一样,除了根就在这里的明裔,江无浪是从你们来的江里漂来的,你以为他本姓江?陈叔和洛叔从没说过自己来历,也是抛下了过去的人,耀日城就算往上追到百年前,最有根底的人就是照玉祖师,他是被外面的人逼进明州,无处容身,只能老死耀日城内。”莫青城语气冷静,说话声音平缓,道出来的却是冷冰冰,外面无法看到的残酷事实。“世上无可奈何的人虽然少,却不是你们想象里那样少。”

    “走吧,这一趟你跟不上,就枉出生在耀日城了。”莫青城说罢不等他回答,当先带路走开。

    萧若佩沉默不语,连一向话多的苏流穗也闭上了嘴巴,两人脚步自然地跟上,前面的人本来应该是云宗的公子,从小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之中,就算长成,也是云叶那般虽然枝条有些不整,却应当身躯修洁,享受着充沛阳光雨露的玉树佳木,不是现在层层巨石重压下依然坚强站着,身躯伤痕累累的虬皮铁树。

    和他相处了半个月的苏流穗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出点滴苦累痕迹,一直以为做一教之尊是荣耀加身,做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更是为所欲为,料想不到其中居然有如此沉重的负担,想起平时对待莫青城的态度,此时她也低头捏紧手中剑,像是做了错事,眼睛都不敢抬高再看前面的人。

    大概是看到了她的表情,想起两人并没有经历多少世事,将现实揭露得太狠,莫青城也不想让他们感觉尴尬,边走边解释道:“放心,没有人轻易寻死,你们这一次来就是将耀日城百年宿命解开的,倘若这次成功,这里就不再需要我们镇守,到时候大家都去留随意,我也要好好的走一趟武道,会一会那些骂了我们耀日城百年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学武就图没人敢骂自己。”

    “全部人出去了,没人留下防守,岂不是会被他轻易断掉我们后路?”萧若佩提出了自己想法。

    莫青城高深一笑:“就怕他们不来。”

第三十三章 湖面微波

    血灵密洞位于两峰交界处,不算太高,否则就是算耀日城武力超绝,也难以将那块巨石搬运上险绝的神女峰。三人走到已被装载着石头的车板压过的平坦路面,前方一条路上早已经走满了人,他们穿着紧身的皮衣,袒露臂膀,背弓挎刀,手握短矛,全副武装,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围,一有风吹草动附近就会警惕,这样的阵势,连野兽都被人群外漏的杀气吓得惊散,哪里敢靠近这一片区域。天空之中数只鹞鹰盘旋,其中最大的一只不时长唳,声音穿越群山,宣示自己主权,震退周围禽鸟。

    “若佩,我就是坐那一只巨鹰来的。”苏流穗指着天上大鹰,得意地炫耀。

    萧若佩早就听得声音,见到了天上大鹰,想不到居然真能载人,不禁抬头再仔细看了一眼,忽然又想起八州拳掌式代表明州的异爪,莫非说的正是这种神鹰?异一字是不是代表明裔是妖异后代?创造这门武技的人,难道也是张照玉?他又打算在武技里面留下什么?

    凌云是八州拳掌式的创造者这一说法在他心中早就被推翻了,凌云虽然是第一位入意的武者,他并没有走遍八州,武技也不是走博采众长的道路,专精白羽剑,不可能创造出这种吸纳了八州风格的武技。

    如今他已经感受到的明州的脉,也能将之利用起来,却依然不能发挥出异爪的威势,他有预感到这一行明州异爪很重要,其发挥的功用就像是在青玄峰上的天光剑气一般,将会决定此行的成败。

    “山,云,风,大脉,觅石补地,天地一体。”萧若佩心中闪过了一些往日不可捉摸的念头,那些想法逐渐的清晰,他忘记了自己正在走路,脚下变成了练拳的步伐,手曲成爪状,忽然往前一伸,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迅速地收回来,将虚握的拳头伸到苏流穗面前问道:“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虚握的拳心指缝之中空无一物,苏流穗不禁生气:“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已经懂了,明裔将借取地脉力量的举动称为通脉,但是他们只能借用,不能将气力反透入脉里面,为什么代表明州的是异爪式?因为爪能将力量通达的脉连根拔出,鹰穿幽山,声碎长云,这些都是割裂气脉的意象,异爪指的是断脉之法!”

    虚握的拳头一抓,他接着说道:“明州异爪的真意,就是通脉截脉劲!”

    “你说什么呀?”苏流穗听得半懂不懂,萧若佩却兴奋地往前走去,他要试试刚刚领悟的东西。

    莫青城虽然也不知晓他究竟在说什么,知道他又有所得,这是各人领悟力的关系,萧若佩在这方面的能力比起他们来强得多,羡慕不来。

    萧若佩一直走到最前面,前头正是从船上运下来的大石头,因为怕损毁石头表面的脉纹,他们运输的时候显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多的磕碰。

    他走到石头后边,手掌伸出托在巨石下面,也没见他动作,左右借着滚木往前推动石头的人却觉得手上越来越轻,他们惊愕地松开手,见后面追上来的那位从外面来听说击退了昕妄水先祖保下石头的人,凭着单人之力就把那块能补地的巨石举起,并且看他的样子毫不费力!

    “神力啊!”哪怕明裔是出名的比普通人力气大,此时见到萧若佩的行为也不禁赞叹。举石的萧若佩此时却觉得无比轻松:“借地脉之力,脚下土地连成一片,自身再重也不会陷落,就像是入水不沉。力透石脉再连接周围,被我力气灌注的气脉变得坚韧,就像是绑缚着石头的绳子,又与空中之脉连通,如水浮鹅毛,风扶神鹰,再大的石块不需多少力气就能举起,果然通脉劲就该这般用法。”

    垂直状似杏仁的大石举在萧若佩头顶,尤其是下方人的身躯还不如石头尖宽大,让人不由怀疑那石头随时会砸下来将他压成肉饼,但是一想起刚才他可是一手抓起石头边缘就轻巧翘起平放在地的巨石,众人都不得不接受他眼前梦幻般的景象。

    不可思议,这是人群的想法,石头表面甚至没有破裂的石皮掉落,整块大石完整无损,就像他拿起的是一根羽毛。

    “毛浮于水常见,轻羽不能压断水脉,所以才没人觉得惊讶,石重于风,见到石浮风上就难以理解了,但是以我自己的力气稳固风脉,却能轻易做到。”萧若佩见过更绝妙的景象,木灵源的外层,坠落的青玄峰漂浮在中间,没有人举起都能保持漂浮状态,那才是对脉的极致强化。

    山,云,这些都是能看见的,他们的界线分明之处,就是能见之脉所能及的终点,无法突破能见的脉,就能被“爪”抓取束缚,这就是“鹰裂苍云”的精髓,将之反过来用,把力气灌注到不可见的脉中,既能强化不可见的脉,也能将脉纹截断抽取,令人防不胜防,就是“异”。

    其中道理哪怕是经过萧若佩详细解释,连莫青城都没理出头绪,更不论其他人。

    就在他准备放下石头将自己领悟展示出来的时候,在他力气通达的气脉之中有异物冲进来,他不假思索将灌注在气脉之中的力气加大,缠在那闯入的异物身上,气脉一紧,那异物挣扎,萧若佩将之摔落在地,异物身上沾了灰尘,露出行踪,旁边早注意到响动的莫青城眼疾手快,一脚踩住,看清之后猛然踩下,将那异物踩得稀碎,一滩碎土蓦然出现在他脚下,听他扬声喊道:“土血灵!注意周围!”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空气涌动,微风四起,数量之多,已经起了阵阵风响声,事发突然,此时除了反应迅捷的人能及时躲避,大部分都被突如其来由气脉之中凝聚的生灵打了个措手不及,受了轻重不等的伤,那些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土血灵,在萧若佩的感应之中比小耗子还瘦小,长得也是尖嘴细尾的耗子模样,尾巴两倍于身长,尖刺般的尾端侧长着细细的两片风刃,它们在风中迅速游动,经过人身边的时候,尾刃以极快的速度刮过人躯,让人在不知不觉就是皮开血流的下场,随后他们尾巴一甩,带起清风游走,留下才反应过来的伤者扑在空处徒劳的报复。

    莫青城及时提醒,加上众人都处于紧张防备之中,他们受到的伤害都不算太重,数人伤及要害,附近的医师赶紧上前处理,周围立刻转换位置,防守没有被打乱。

    “挂网!”不用莫青城吩咐,各处小队领头纷纷指示,人群中负责携带工具的人从特制的长竹筒之中取出放在其中的网,两人分组,一人一边拉起,走到了人群边缘,将人

    群包围起来,那网绳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交结处挂上了浸了显眼染料的棉花,有什么东西撞上或者穿过,必然要被那鲜艳的颜色涂的无处遁逃。

    人群再次稳定,风脉之中的土血灵刚带来的微风刚刚平息,周围的草木之中传出“悉悉索索”响声,漫山遍野,逐渐往人群包围。

    “守好石头!”莫青城对萧若佩喊了一声,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根大头铁棒,走到最前面高声喊道:“我来开路,大家跟上,不要与它们纠缠!”随后一棒砸在旁边好似无害瘫卧着的石块上,石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像是蚯蚓一般的脉纹,脉纹内血色蠕动着逐渐失去颜色,石块化作一滩碎土。莫青城一甩铁棒接着说道:“路上看到有冒头的,别管是什么,都给我砸平了!”

    就在路上人群紧张应对突袭的土血灵时候,矗立在金鳞湖边的耀日城墙下,白发苍苍的莫龙啸坐在一叶扁舟之上,望着平静的湖面,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半点大战将至的紧张,手里握着一枝看起来颇为老旧,握手处已经泛起焦黄颜色的竹竿悬着鱼丝垂钓,鱼线周围荡起的微波是此时金鳞湖面上最大的动静。

    “金鳞湖改名金镜湖算啦,我一杆钓尽浪势,昕妄水,让我看看耀日城主的本事吧?看看你还能不能在这里兴风作浪。”似乎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他轻声对着湖面说道:“你这个过时的老古董,死了就好好留在洞里,没事跑出来找打呢?被一个小年轻打了一顿,连胆子也变成水做的啦?什么狗屁由水入意,也就在水上才能耍耍威风,除了这里,没有地方能用得上你了吧?”从欠揍的方面来看,他的确是云宗一脉…

    哪怕是进入血灵密洞几十年的昕妄水也禁不住他辱骂,数道大浪忽然涌起,扑头盖脸朝他所在的小舟涌来,被他鱼线晃出的微波一碰,两股看起来毫无可比性的力量碰撞结果却出人意料的是微波胜出,波面盖住浪峰,将巨浪压伏。

    “哗啦~”湖面排开,昕妄水窜出,落在另一艘小船上,离开水面之后,他身上的湖水流尽,衣服上竟然滴水不沾,连头发也干燥得因为他的动作在空气之中拂动。

    “你不也是?”耀日城的城主都在年轻的时候就因为被后辈赶上进入血灵密洞,所以面貌都很年轻,若是此时昕妄水出去说莫龙啸仗着年长欺负他都有人相信,哪里像是‘过时古董’。

    “所以我才留在这里跟你打,免得你到小辈面前出丑。”莫龙啸放下钓竿站起来说道:“你放心,这次你死后不会再进去那个洞里了,我钓尽了浪势,你一身本领不能发挥出来,死得应该不会太体面。”

    昕妄水不接话,手中水汽凝结,聚成一根长棍,他两手一举,侧身低腰对着对面的莫龙啸沉声道:“能步天圣先祖之后,妄水之幸。”

    “你?”他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莫龙啸差点乱了自身气势,直到对面昕妄水喝了一声“请!”他才将势维持,想明白后,莫龙啸大笑道:“哈哈哈!果然耀日城主就不能小看。”笑声起时,一脚撩起脚下钓竿,往上一提,似提出一条巨龙,细细的钓线,居然挟带着烈风大势朝昕妄水所在的小船砸落,轰然落水,小船粉碎,大浪由钓线落处兴起,浪峰过处,船翻湖倾!

第三十四章 通脉截脉

    耀日城下浪升之时,赶路的萧若佩已经察觉到山下气势涌动,其中一股就是他熟悉的昕妄水,另外一人给他的感觉很陌生,不过他也不曾见识过多少武道高手,不认识很正常,那股气势给他的感觉比昕妄水的更加热烈澎湃,稳稳地将对手压制,想来就是莫青城留在耀日城的高手了,随手都能安排一位绝顶的入意武者,耀日城在武道无敌了百年,其底蕴果然不可小视。

    他却不知道此时他在普通人眼中也是高深莫测,来无影去无踪的气脉土血灵,旁人只能被动应对,他在抬着一块巨石时候,还能分心以奇特的手法将靠近的土血灵察觉然后抓出来搅碎,人群中他旁边散落的泥土最多,土血灵似乎没有灵智,依旧不惧死亡地冲上前来,萧若佩周围的泥土掉落就没有停止过。

    不仅是气脉,还有泥土,石头,水,枯木,山间一切都化作了狼狗虎豹等猛兽的形状在冲击着登山的队伍,耀日城众经验丰富,面对着漫山遍野的庞大数量,也免不了出现伤亡的情况,苏流穗也在硬着头皮提剑刺死一条窜进人群的蛇形土血灵后加入了战斗队伍,她的长剑在面对由泥土山石聚成的异物时候并不好用,才劈碎几只剑身就被泥石损伤,锋利剑刃出现了轻微磨损,干净的衣物也因为土血灵死后散开的泥土沾染,花了一片,从小身上就没有这般污遭邋遢过,纠缠不休的怪物令她心头火起,怒取下背后的天光剑拔剑出鞘,剑锋过处,华光闪逝,周围土血灵竟然因此一空,天光照到的地方,土血灵纷纷瓦解,想不到天光竟然有此奇效,她顿时兴奋了起来,握着天光剑将学习半年的青玄剑法使出来,所过之处土崩瓦解,土血灵死伤大片,以前在山上和师兄姐们对练,哪里有这般畅快淋漓感受,出剑敌手即倒,这就是名侠才有的待遇啊。她兴奋地大叫大笑:“噗哈哈~看本女侠大发神威!”

    莫青城眼角觑见了她的情况,前方是受到冲击最严重的情况,不仅要面对来势汹涌土血灵,还要防止路面上接着泥土之下掩藏有东西,他又是队伍尖锋,不能脱身,于是朝后喝道:“左右给她收起剑,别让她在这里浪费天光!”

    陈飞苍取出一根备用的铁棒递过去道:“用这个吧。”苏流穗悻悻收剑入鞘,接过与她形象极度不符粗重的铁棒,恨恨朝一旁扑上来一只鬣狗砸下,看着散落一地的泥土,心中对莫青城的小小恼怒才消散一些。

    陈飞苍对她笑笑说道:“天光对此行极为重要,城主不舍得,你能理解就好了。”

    “他就是小气!”苏流穗一脸气鼓鼓,好像完全看穿了莫青城的模样给他打下了标签。

    “要是累就过来我这边休息。”萧若佩朝她喊一声,若是苏流穗在他面前出事,他可不敢回去面对青玄宗和青松镇的乡邻。

    苏流穗转头道:“知道了,我还能坚持一会。”

    莫青城开路极快,丝毫没有顾及后面跟不跟得上来,所以保证队伍不被土血灵冲散的事情就要由陈飞苍出面来处理,他也绑起了头发,脱下大袍,初见时候飘然出尘的胡须也因为碍事被他剪短成胡茬,本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此刻和街口屠夫的形象也相差不远了,但他丝毫没有心疼蓄留许久

    的过胸美髯,此刻全心投入到战斗中,耀日城众人神情也与他无二,甚至没有人因为周围同伴伤亡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到这样的情况,萧若佩也不确定他们能成功,哪怕他们拼上耀日城所有战力,土血灵似乎无穷无尽,人力终有尽时,继续下去耀日城的伤亡越来越多,如今天色已晚,到了明天早上,就算将石头运到,山上的人又会剩下多少?又有几个人能支撑一夜杀敌的体力消耗?莫青城说拼掉耀日城的将来,不是玩笑,这一场大战下来,耀日城真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为了张照玉一个猜测就值得他们这么做?就算他推测的东西是现实,造成当下情况的不是他们,耀日城没有这么做的责任,这事本不需要他们单独面对,何必是拼上性命去博取一个未知的可能?耀日城不该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也不能落得这般凄惨的结局,必须想些办法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风脉之中的土血灵不多,在他的感知下无所遁形,经过几番杀戮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次来袭了,萧若佩也有时间静心思考。如果无能为力,他不会因为相处不久的人群拼掉自己的性命,但是能帮得上忙,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聚成土血灵身躯的东西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不管原本是什么聚集形成,一旦打碎之后都会变成土?”他的心中游过一道疑问,控制气脉将地上泥土送到手中,他仔细捏了一下,与常见的沙壤并无不同,十分干燥松散,里面维系着它们行动的脉纹也不可能在这些细小的沙土之中存在,“脉纹?”萧若佩惊觉,明州一切都有脉纹,再小的沙粒也不例外,为何这些泥土上没有?明州抛弃了它们?旧天地的沉眠之地,这些被旧天地抛弃的东西不再属于他,那么是不是将土血灵驱散能把他削弱?从他往日对待昕言及昕妄水的态度上看,极有可能,他对两人的身躯很爱惜,不愿意遗落在外,每次都想办法将身躯带走,哪怕为此委曲求全。

    耀日城主的身躯是花费了大量力气凝聚的,与人类并无分别,土血灵则是一次性,他在土血灵死后抽走了脉,应该就是收回他的力量,所以碎土之中才没有脉的存在!因为脉没有了才会散落如泥,细碎的泥土又刚好掩盖脉消失的现象,没有将力气透入脉中的人,很难凭借肉眼看见如此细微的差别,所以耀日城百年都没有发觉到!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朝前面开路的莫青城喊道:“捉一个土血灵来,活的!”

    莫青城眉头一蹇,不明白萧若佩这种时候想干什么,但是出于对他时常做出惊人之举的表现,还是按他所说,让人用铁网缚了一条小蛇般的土血灵过来。

    萧若佩接到手中,手指一屈使出苍鹰裂云,截断了土血灵身上的脉与周围的连接,手成鹰爪状将那些被他力气灌注之后强韧了不少的脉纹扯出,果然手里的蛇怪化成泥土散落,唯独脉纹还被萧若佩扯住,留在网里。

    “找到你的缺点了,不怕损失过多的力量,就继续来吧!”萧若佩终于明白为什么明州异爪以鹰藏意,明州猛禽捕食时候那一爪,必须截断地面猎物连接的地脉,否则凭着野兽从地脉中借来的力量,天空对他们没有一点威胁。如此看来,八州拳掌式是昕天圣或者张照玉开创的怀

    疑也可以排除了,他们没有处理明州脉纹的办法,如果他们能想到将力气反灌注到脉中,耀日城也不会到今天的被动局面。

    发现了土血灵的秘密之后,萧若佩放下了石头,盯着前方石头聚成丈高巨人的土血灵走去。

    他在紧急关头离开了重要的补地石,莫青城也察觉到事情有变,等萧若佩将扯出来的脉纹展示给他看了之后,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苍鹰裂云,通脉劲。”简短说出自己所悟,他走到最前面,朝着拦路的巨人疾跑,石人举着手上的木头大棒朝他砸落,看不出来它个头虽大,速度却不慢,可惜遇上了领悟了通脉的萧若佩,力气灌注到气脉之中,纠缠住木棒,空气阻力加大,它挥舞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萧若佩趁机迅速突入能触及到石人地方,无视石人落下的拳头,手做爪状,掐进石人脚上,力气灌注到石人脉纹之中,连带着满手碎石和石人腿部的脉纹连带自己的力气一把扯出,碎石崩飞,石人腿部失去脉纹支持,变成碎土散落,身躯失去平衡往地下跌倒,萧若佩躲开它跌倒方向同时抓住另外一条石腿,又是一扯,断裂的脉纹就像是沾血的细藤条一般落在他的手里,没有腿部支撑,石人摔落在地,震动得路面一颤,萧若佩双手连抓,身躯,手臂,头颅,一座威风凛凛的石人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堆散落在地的泥土,他的手上已经缠满了脉纹。

    将手上脉纹扒下来递给莫青城道:“试试将力气灌注到脉纹之中,能办得到的人以明州异爪对付土血灵,将它们体内的脉纹全部扯出来。”

    八州拳掌式几乎所有武者都有练习,虽然境界有高低,但是以耀日城的人数,找出能将力气灌注到脉纹之中的人并不困难,往日里所有明裔都想着从地脉之中借力,从来没有人会将力气反注回脉中,所以才没人注意到土血灵的弱点。经萧若佩提醒,将这一发现传达之后,路上耀日城众纷纷试验,果然十个明裔之中就起码有一人能做到,虽然不能熟练运用在实战上,但与旁边的人配合将土血灵控制住也能顺利做到抽取其中脉纹。

    于是莫青城转换了策略,不急着赶路,采取了防守的方法,耀日城众放弃使用钝器,换上矛叉刀具,交战之中选择斩断土血灵手足之后放入包围,再由里面的人抽出其中脉纹,为了阻止地脉重新接触地面,陈飞苍还让人用没有脉纹的铁搭建了架子,抽取出来的脉纹就放在架子上面,防止脚下土地再次吸收其中的力量。

    如此一个时辰,众人就感觉到土血灵的冲击变弱,再到后来反变成耀日城众人举着火把钻入周围密林之中追捕漏网之鱼,如果不是补地计划重要不容耽搁,现在已经入夜林中危险,他们恨不得将神女峰翻个底朝天。

    谁也想不到缠了数代耀日城中人的土血灵,能够被彻底的灭杀,到后来确实找遍周围也见不到半点它们的踪迹之后,他们才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谁也没有感觉到高兴,耀日城因为这些怪物已经付出太多了,到如今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已经惨败,这一次补地计划不过是他们将最后的赌本一次压上博取与敌人两败俱伤,一路上他们失去了几十个同门,伤者更是不知道多少。

第三十五章 意碎人亡

    山中升起了火堆,莫青城下令休息半个时辰,他们空闲下来治疗伤口,填充食物,坐在火旁恢复体力,原来运送物资的后勤换了警戒的工作,土血灵已去,紧张的气氛依然没变,暗中还有七位耀日城主,莫青城依旧手不离刀,他的严肃传达到每一位耀日城弟子身上,人群虽然在休息,却没人出声。

    “乌云盖,风雷嚣,震震雷鼓声中男儿提弓带刀!”不知道有谁开了头,人群渐渐低声吟唱起歌。

    “浊浪翻,恶山拦,幽幽明州谁说不值洒血直腰!”

    ……

    “莫到山前愁无路,莫到水头怕无舟,

    湖中浪叠过千尺,男儿直腰气冲霄。”

    歌曲词义粗犷,气概豪壮,讲述的是明州开拓者一路上的故事,他们唱得苍凉,在漆黑的林中,难免是有些怪异,到后来人齐声高之后,隐隐有些震得人心澎湃之感,不少人应和着歌声打拍子,然后以吆喝为伴奏夹杂其中,那是开拓明州先辈互相传递安全信息的声音,也是如今明州道路通畅的标志,有探路的吆喝声起,就表示前方无碍,哪怕山险林密,也有人行走其中。歌声韵味变化,竟然穿耳入脑,震得人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之中渐渐出现了先辈开拓明州险恶的场景,到最后一群人扒开障目树叶之后,粼粼湖面,神秀山峰,终于找到了他们追求之地,那股满足感觉,油然生起。

    就为了这一份感动,他们守护了此地百年。

    歌声之中的吆喝极具传播力,到达山下金鳞湖也没有半点低沉,湖中两个交战的人影听得,皆气势高涨,招式越发凌厉。

    明月渐高,天光礼已经过了半月,今夜正值十六月圆,平静的湖面上,上下半分月色,湖阔风清,天地清明,两黑影在月色之中相撞然后互相被弹开,一人平落在湖面上,旋转卸力划出一圈圈圆浪,一人被撞向湖边停泊的大船,他扭转身形屈脚吸附在船舷,稍微回气,双脚猛然蹬出,刚才落脚的那一侧船舷安然无恙,大船背面却从里往外炸开,木屑爆射带出坚实木板被大力撞断的巨响,大船被推得在水面滑行倾斜,爆开的裂口进水,船身倾斜缓缓下沉。

    水面上那人脚下交错稳住身躯,手里钓竿一抖,长长的钓线寸寸断裂,散落在湖面,那些钓线沾上了鲜红血液,血液入水之后溶解,给平淡的湖水之中带来淡淡血腥气,在他身上没有伤痕,想来那些血液是来自对手。

    看着气势不减再次举水棍刺来的昕妄水,莫龙啸在水面上连点几脚,人借力跃起,手中变成竹棍的钓竿与他针锋相对同样方位刺出。

    两棍相撞,昕妄水手中是至柔的水凝聚成的棍棒,在他的感觉之中,莫龙啸的竹棍却更加柔软,将他的水棍裹了进去。力道交接之处竟然不是互相受力弹开而是融为一体!钓竿内部节节空处,装

    满昕妄水真意凝聚成的水,好似一湖浪涛在棍里翻涌,引起棍身剧烈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禁受不住碎裂。

    昕妄水收手不及,手中水棍半数被夺取,这本是他意境凝聚的武器,与他修为息息相关,莫龙啸竟敢做出放开自己意境任由对方侵入的大胆之举?意境相逢会互相激发,尤其两人意境相近,到了相见就必分高低的地步,所以昕妄水受他一激就将此行水淹耀日城断上山武者后路的目的放弃,优先选择了击败莫龙啸,他竟然敢将两种如此敌对的意境强行融合?明显可见压制两种冲突的意境极为吃力,一举吞掉昕妄水一半意境,他手中的竹竿有掌握不住的趋势,这在势均力敌的对战之中是极为致命的。

    昕妄水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击杀莫龙啸,对手意境回归天地,他的意境自然恢复,于是他落水后一点水面再次袭来,莫龙啸此时全力压制钓竿中两种冲突的力量,已经无暇他顾。

    金鳞湖浪势被钓尽,即使起浪也是有形无势,成不了气候,他无法借力冲毁耀日城,只得以意境附着在水中当做武器求击败莫龙啸取回浪势,莫龙啸一杆浪势在交战之中用出,占得上风,令他受了不少苦,原本按着这个趋势,昕妄水就算不死在金鳞湖上,也要落败逃命,只怪莫龙啸贪图他意境,强行夺取,陷入两难境地,如今形势逆转,击杀因为压制意境冲突无法动弹的莫龙啸,胜利就会倾向他这边。

    这是决定成败的一击,他不得不使出全力,两人渐近,莫龙啸勉强移动了一下以求躲闪,对于昕妄水来说,那点微小的偏差完全不会影响到他招式的威力,“你太过狂妄自大了!”手里半截水棍迎头砸落。

    却见莫龙啸在他挥舞水棍的一刹那,钓竿装着的昕妄水意境的大半截炸裂,其中意境没了压制碰撞激荡,炸出一片水花竹屑之后消弥与天地之中,两人半数意境就这样互相损耗了,碎裂钓竿中的浪势顷刻爆发,水中月亮被击碎,激起的浪花将刚升上山头的明月覆压在浪峰下,水天两月因一击同时失色!

    “你居然自毁意境?”周围惊涛大浪也不及昕妄水此刻的心境,他惊愕于莫龙啸的决然之中,一时间忘记了两人已经近在咫尺。

    剩下半截钓竿往前一推,再次将他剩余的水棍融合,昕妄水的意境彻底被剥夺,莫龙啸将融合了两人意境的半截钓竿往旁边扔出,连同自己意境一起抛弃,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好似从开始就打算了这般做法。

    “接受不了?所以才说你是老古董啊,连名字我都能放下,何况区区意境。”两人失去了意境,无法借水力停在湖面,莫龙啸点水跃起落在碎裂的木板上站稳,昕妄水却还没有从刚才他一连串的意外举动之中弄明白过来。

    入意是所有武者终生追求的境界,哪个武者会将自己一生追求的东西抛弃?水面浸入膝盖,他才凭着对水性的熟悉双掌

    一拍湖面腾跃,找了块碎裂木板立稳后看着对面,他需要一个解释,莫龙啸不惜毁掉自己意境的解释。

    “我并没有凌云的白羽剑意,无法磨消你的灵魂,就算杀了你,这里离他那么近,你的意依然会回到他手中。”莫龙啸声音淡然,好像他没有任何损失一样,“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从他身上剥夺你的意,如此一来,他身上已经少了三种道,昕天圣,昕言,还有你,剩下七意的他还敢出来吗?”莫龙啸话语中充斥着嘲讽意味,“就他那种胆子,有了三个弱点之后,敢大摇大摆的在我耀日城门口耀武扬威?照玉先祖留下的法子有十几条能对付他,我儿子一人就可能将他打得满头包,他敢出来?”

    ‘昕妄水’也不生气,赞许道:“你倒是有信心,就算失去了意,我熟知武道,也能打败你,然后寻回刚才那半截意带回去。”

    莫龙啸怪用异眼光盯着他道:“你是白痴吗?这里是耀日城,对付一个不入意的武者,还需要看他身手高不高?”

    耀日城墙之上,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上了一排人影,昕妄水大惊失色,脚下的木板平衡都不能维持,他摇晃指着对面骂道:“你想仗着人多欺少?你是入意武者吗?还要不要面子?”一连三问说明莫龙啸的行为已经突破他心理承受底线了。

    莫龙啸反问道:“你莫非忘了我也姓云?云家人要过面子吗?”两手一挥喊了一声“给我上!”埋伏已久的耀日城众来势汹汹,像是饿极了的狼群见了落单的羊羔子,生怕晚了连毛都找不到一根。主导这场不对等战斗的莫龙啸此时做出了与人群相反的行为,他脚下木板滑着水花迅速后退,显然不想参与到丢人的围殴之中,神情像极了带着狠恶随从欺行霸市的恶棍,云家的风范淋漓尽致。头一刻还做着不惜自毁意境也要在大敌身上留下一道伤口的豪迈之举,一转眼就变成一个无赖,哪怕昕妄水当过耀日城主,又是入意武者,也不敢想世上有这种人,面对已经入水乘船包围过来的耀日城众,他放弃了抵抗的想法,长叹一声,身上维持他不死的脉纹之中气血崩溃,身躯化作泥土融入了水里。

    失去了意境,他不再对旧天有作用,旧天的意念控制了他生死,没了作用的昕妄水,也和那些一次性的土血灵一般,化土消逝。一代雄主,曾经不惜牺牲自己带江水冲入血灵密洞,落得和没有神智的土血灵一般下场,死得还不如猪狗,尸身都没法留下,这就是耀日城主的命运,与之同命者,尚有七人。

    剩下的衣物随波逐流,莫龙啸见状,将他衣服捞起,尚未枯萎的脉纹滑出沉入水中,想来他们不死的秘诀就是靠这些比土血灵稍微坚韧的脉纹了,他对赶来的江无浪道:“去捡起来,跟衣服送上琼山他的老坟葬了。”江无浪依言入水,莫龙啸看着轻微泛起的波纹,又自语了一句:“早该安息了,还出来闹什么呢?”他登上了船,将湿透的衣服递给随船过来的收殓人。

第三十六章 天光永镇

    “流穗,你问为师舍剑之道,我先问你,如果这一剑代表了你将来能达到的成就,舍弃了之后你就再无可能触及这一剑承载的意境,你会舍得吗?”临行前,苏流穗曾经带着这个问题询问了自己的师父,师父听闻宋山缺指点的,回答态度很认真。

    苏流穗沉思,许久才抬头回答:“不愿舍。”

    她的师父展颜笑道:“不愿就好,因为不愿,就已经知道了舍弃的代价,心里面你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做好了衡量的重量,一旦另一边重量超过你心中准备的时候,你还会重新考虑的,至于另一边的重量有多重,就等你在路上见闻才能决定,所以这一趟你还要走,舍不舍,在你选择。”

    苏流穗点头应是,虽然宋山缺和掌门的慈蔼让她很快认可了青玄宗,论起敬重,这位上山来就一直指导她的师父还排在前头。

    师父年过四十,眼里带着经历风霜的鲜活风情,令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态,话锋一转,她接着问道:“这一剑起于萧少侠,因由他,果也是他,舍剑之后,你与他在这把剑上的缘分就尽了,你愿舍吗?”

    苏流穗脸上颜色变幻,少女心事被发觉的羞红,然后思考的认真,最后变成下定决心的坚定:“这次如何也不愿舍了。”

    师父摇头道:“女儿的价值不只在于心,更在于行,你若不舍,只会令人觉得沉重,此行若你的选择能让他另眼相看,才是这剑真正能将你与他联系的羁绊。”

    苏流穗好像明白了一些,点头自语道:“难怪若佩哥哥总把我当小孩看,我大概懂了。”

    关于询问师父舍剑之道的话题就在这里结束,但这一次明显不同,‘师父’又接着问:“一年之内萧若佩将有大难,需要这一剑天光救命,你愿舍吗?”

    苏流穗惊问道:“什么?若佩哥哥会有大难?”话已出口,她醒悟过来,师父与她的对话里根本没有这一段,为什么会出现在回忆里?“你不是师父!不对!你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来骗我?”

    ‘师父’摇头道:“我没有骗你,耀日城与我争斗百年,张照玉将计划推演到今天,已经令我钦佩了,数代的城主更做出了惊天举动,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敬重,所以我才没有对耀日城下死手,并将苏醒的日期一再延后,如今准备已经完全,即使我想延后也不行了,就算补地计划成功,也只能拖延一年,你愿意为了一年时间就让萧若佩经历生死大难吗?”

    “你都活了一百岁了啊?”苏流穗先是惊讶,然后‘咧’一吐舌头,“一百岁还不知羞,想些这么粗劣的谎话来骗人!明明就是被人按着打,还好厚的脸皮说敬重!”

    “血灵密洞你不也曾经觉得像谎言?”‘师父’不在乎她语气之中的讥讽,继续说道:“拖延我一年,或者萧若佩死,哪轻哪重,自然由你选择,我已经沉睡了许久,就算有意识也超过数百年了,不在乎多一年,何况我醒来只想找苍圣麻烦,你们人类生死还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哟!”苏流穗语调都变高了:“人类在你心里份量就这么轻啊?”然后又一脸鄙视:“然后被人类压了一百年有什么感想?说说呗?”

    “呵呵,小姑娘,仔细考虑吧。”‘师父’声音渐渐微弱,苏流穗睁开朦胧睡眼,前头跃动的火焰进入眼中,因为浅寐初醒的一丝凉意被身上披着的衣服驱散,那衣服上熟悉的气息来自萧若佩,她不禁轻吸一口,眼睛睁大,醒悟了自己朦胧之间竟然干出了这么大胆的事情,脸上顿时酡红一片,连忙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看见,她这才假装初醒伸了一个懒腰,衣服顺利地因为她起身滑落。

    萧若佩取下衣服穿回身上道:“醒了洗洗脸,我们快要走了。”

    苏流穗借着说话掩饰心虚问:“我睡着了吗?多久了?”

    “没多久,时间刚刚好。”莫青城旁边插话道。

    “没问你!哼!”苏流穗一甩头上辫子,跟着萧若佩走向前边水源。

    莫青城一脸愕然,转头看看四周问道:“我有惹她么?”引来旁人轻笑。

    “若佩,我问你一个问题。”苏流穗跟上来,欲言又止几次才将话说了出来。

    萧若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又不是没有盖过我衣服。”

    苏流穗脸上羞热,好在夜色遮掩看不清楚:“不是问这个,我问假如你以后受了伤,我又没有天光剑,救不了你怎么办呀?”

    “什么伤需要天光救治啊?”萧若佩话刚出口就想到被他重伤的昕言,又看着眼前扭捏的苏流穗,他笑道:“真有那种事情出现,你将我带到承山峰上次我下去的地方就行了,那里有个人收集的天光多得到处丢。”

    “谁,你认识吗?”苏流穗好奇问道,承山峰下面还有这种人?为什么青玄宗没有人知道呢?

    萧若佩不好直说,只能敷衍道:“一个隐居的前辈,书上都写着他们喜欢隐居悬崖下。。”

    “那都骗人的吧?要真有,我回去叫师兄姐们都跳下去,总有一个能被前辈看上,上来不就成了高手吗?”苏流穗蠢蠢欲动,显然不只嘴里说说。

    萧若佩脸一黑,连忙打消她这种危险的想法:“别乱来,前辈知道我说出了他的位置,生了气以后怎么肯救我?”

    “也是。”苏流穗点头然后又看着他说道:“没想到若佩你也挺小气的嘛。”

    萧若佩一敲她头正色道:“敢笑话你哥?事关生死,自然小气。”

    苏流穗放心了,萧若佩既然对生死敬畏,就不可能去做寻死的事情,他又是玉名侠,常人想要害他都想不到办法,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就是神女峰下耀日城对抗了百年的东西了,所以这一剑必须要留在这里!“一年,莫青城他们不就这样数着年过来,把你压到现在么?就加上本女侠和若佩哥哥的一年,看你能不能翻身?”她暗自下定了决心。

    路上时候山下耀日城的战果已经传到,随着信使一路上来,欢呼声就没有断绝,等到送信人走到莫青城面前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结果。莫青城听完信使传话之后,只摆手让他回去,然后不露声色继续走在前头。

    或许因为两路皆胜,接下来的路途没有再次出现阻拦,众人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位于神女峰腹部肚脐位置附近。到达之后耀日城弟子分散警戒,这里已经建造了几座坚固的岗哨,岗哨之间以石墙连接成一个三角形的寨子,预料到此行危险,莫青城事先让岗哨之内的人员撤出,所以寨子没有受到土血灵的冲击,形状保持完好,人群进入之后只稍微修补就迅速地布好了防御,莫青城则带着萧若佩走到三角寨包围的腹地,那里一个杏仁状的洞口赫然入目,洞内已经被各种土石堵上,只洞口还留着最后的空位,萧若佩原本想进洞察看,如今看来去不成了。

    “上面是照玉先祖定下补地计划之后寻找高人钉下的定脉针,保这地脉百年不移。”陈飞苍指着头上一根伸出的铁杆解说,比起莫青城来,他对此更为热心,补地计划细节上的事情一直都由他在操持。

    萧若佩将巨石竖起送入洞口,居然严丝合缝,放得稳稳当当,好似这一块巨石本来就是从洞口撬出来的,他将通脉劲灌入石内脉纹,也能顺利地连接上周围岩石,难怪陈飞苍说过耀日城找一块石头花了百年时间,要找出完全合适岩石,的确需要很大的功夫。

    “接下来只需要以天光将脉纹连接稳固,补地计划就成功了。”莫青城让开了路,等苏流穗走前之后手指在岩石上面一点,接着说道:“刺进这里就可以,事成之后,我定会为苏女侠另觅宝剑。”

    “才不要再见到你这个小气鬼!”苏流穗不领他情,直接抽出天光剑一剑刺入,要不是莫青城闪得快,此时他的手指怕已经被刺穿了,看着入石寸余的利剑,他犹有余惧,此剑力道十足,小姑娘显然将对他的怨气聚在了这一刺上。

    对于莫青城的躲闪,苏流穗显然极为不满,嘴里嘟囔着:“慢了,早知道练剑的时候努力一点了。”旁边弟子听到暗自替城主出了一身冷汗。

    青玄宗剑术不俗,苏流穗一剑落下干脆利落,天光顺利地注入岩石之内,一丝缝隙此时也在天光的修补之下完全消失,好像这一块石头本来就长在这里,完全看不出之前有个洞口,石上也很快在天光的滋养下长出了青苔,与周围植被融合,苏流穗收剑,剑身已经黯淡无光,不止天光流失,连本身的神气也消失殆尽,再无通灵可能了。

    补地的顺利出乎意料,苏流穗收剑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就这样?”

    周围人也觉得太过简单的时候,钉在洞口上方的铁钎被修复的地脉慢慢挤动,众人发觉到异状,莫青城跃起,浮在半空之中将铁钎抽出来,落地之后借火把光线,众人这才发觉到埋在石内的那部分刻了一行字!

    “武灵天光,永镇此山!”萧若佩看清了上面留下的字迹,补地计划并没有完结!

第三十七章 生命价值

    创造天光,人类之力能办得到?耀日城主莫青城,见识过天光和苍圣的萧若佩,两人都不禁为张照玉的大胆想法惊叹,这是翻天覆地的大举动。逍遥界不知道多少年,一直只有五道天光,如果出现第六道,代表什么?年代轮转的变化,世间规则的重写,永载史册已经不足以将光芒披盖到这样的壮举之上!

    铁钎用料很好,要不然也不可能百年不锈,定脉百年也是大功,这些比起上面留刻的字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何才能创造武灵天光?”惊叹之余,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起另一个问题。

    封地已经完成,莫青城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防止异动,耀日城众带着新的问题和使命下山,大多数人不知道事情并没有真正了结,所以队伍看起来心情不差,一路上有说有笑,都以为百年的担子终于在他们这一代彻底放下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石墙的阴影之下走出一个人影,他看了看人群离开的方向,又走到完整无缺的石洞面前敲了敲,沉思许久,然后钻入旁边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期间出现在火光之下,耀日城弟子重点关注刚刚封闭的洞口,却没有一人察觉到他,周围山深林密,人影进入行走也不曾发出一丝响动。

    继昕言昕妄水之后,第三位出现的旧耀日城主!

    苏流穗没有丢弃那把已经灵气枯萎的旧剑,依然将它包好继续背上,拿着之前因为和土血灵战斗出现了豁口的新剑让莫青城赔偿,莫青城也大方表示耀日城武库任她挑选,苏流穗本意要找他麻烦,哪里这么好打发,坚持说要他将剑恢复原貌,这让人怎么赔?

    好在萧若佩出来打圆场问她:“天光剑已经起了作用,宋老前辈让你领悟的剑道有没有感悟?”

    苏流穗摇头道:“你们一路都说舍不舍选择在我,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都感觉你们铺好了路等着我去走,一点都不自由,所以我已经放弃啦,什么舍剑不舍剑,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这一行有两次入意的机会与她命运息息相连,都被她潇洒放弃,不管她清不清楚其中玄机,但肯定也有所感,这般大气的行径,哪怕武道名宿也难以企及,将天光剑给任何一人,都不会如她这般全心全意将天光灌注在需要的地方,宋山缺让她领悟的舍剑之道,苏流穗早已在道中不自知,这或许就是她被青玄宗看好的原因了。

    莫青城手中定脉铁钎此时也用布条包裹,事情未明之前,他还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已经不止耀日城,不止武道,仅凭手头现在的力量办不成,他需要回去找到张照玉留下的方法,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莫青城回来问过留守的弟子,然后去了藏书室,房内莫龙啸点着蜡烛已经翻看了一会书,窗外漏进的月光照得他满头白发闪出辉光,见到神态上又老了几分的父亲,莫青城也不忍将武灵天光的事情说出来,将布条包着的铁钎轻轻放下,走上前去将窗户关上拦下寒冷的夜风。

    “山上的事情还顺利吧?”莫龙啸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看着他问。

    莫青城眼角瞄了一眼放着铁棒的角落,没有月光的照耀,阴影很好地将那个角落遮蔽的严严实实,他才安心回答道:“萧若佩从明州异爪之中领悟了通脉劲,对我们帮助很大,苏流穗也尽心尽力将天光全数灌入,比计划还要顺利。”

    莫龙啸早已预料到结局,就和莫青城知道他一定会打赢昕妄水一样,世上有谁能比父子之间更加了解双方?没料到过程中还会出现助力,一直不被他看好的苏流穗也难得顾全大局,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他接着道:“那女娃娃失去了入意的机会,你可得好好补偿她,至于昕竹,他欠耀日

    城的还没还够,不用理。”莫青城点头应了之后他才接着问:“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莫青城低头答道:“暂时没有。”

    莫龙啸提起另外的问题:“你让月轩出去调查中州的事情了?”不等回答又听他说道:“做得很好,我们这里没有异动的话,那一边肯定到了紧要关头,他一个人不够,休息好了之后你也去一趟。”

    “城中谁镇守?”莫龙啸失去了意境,陈飞苍虽然处理事务很能干,武力方面却是短板,莫青城一走,耀日城的绝顶武力就真的空缺了。

    “昕竹。”莫龙啸回答得理所当然。

    莫青城摇头道:“事过二十年,他的根又被昕言斩断,路上我观察他言行,已经不适合当城主了,他的情况很奇怪,不像入意,倒像一种看清力量本质再加以利用的天赋,我怀疑那人或许很需要这种天赋,所以二十年来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寻找他的下落,他留下,耀日城更不安全。”

    这番话让莫龙啸慎重思考后才作出回答:“那就让江无浪去月轩那边,他捡了我与昕妄水留下的两半意境,应该能帮上忙了。”

    之前得到的消息里面没有这一条,莫青城听到也觉得奇怪:“他离入意还远,能承受两种意境冲突?”

    莫龙啸笑了,语气颇有后继有人的欣慰:“或许跟水有关吧,他在这方面很有天分,扶云湖那么深,他都敢潜下去,还有什么水能压住他?”

    莫青城却忽然怀疑:“他会不会从血灵密洞出来?”

    莫龙啸打消了他的疑虑:“不会,从那里出来的小孩很特别,你那时还小,昕言没有跟你说过,出来就能言能行的怪胎,之前的昕姓继承者都如此,江无浪没有这些特征,再则那人不会创造出同一类型的人,既然有了昕妄水,他也没必要再要一个江无浪,创造有灵智的土血灵,对他还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

    “既然如此就让他去帮助洛叔,我留下来吧。”莫青城打定了主意。

    莫龙啸起身推开窗户:“该说正事了,你还有事情没跟我说吧?看起来事情还不小。”

    父亲失去了意境,本来还以为能瞒过他,莫青城无奈走回门边拿出铁钎,取掉包裹布之后放到了桌上:“武灵天光,只有我们事情办不成,本想等有了头绪才告诉你。”

    莫龙啸一截截摸清楚铁钎上的字迹后,脸色凝重说道:“这事还非我插手不可。”

    “或许我重悟意境的机会就在其中。”没等莫青城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他又说道:“照玉先祖的悬石棺记得吗?下面石台有个凹槽,能放下铁钎。”

    “我们去看看。”听到线索,莫青城急忙动身,却被莫龙啸拦下:“不急,你先休息,明日要将死去的弟子们安葬,昕妄水的石棺悬起,都要你主持,可别失了城主的脸面。”

    莫青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其他地方的人都求入土为安,唯独耀日城主,追求着离地,离开那控制了他们生死的脉纹,悬棺是对他们最高规格的葬礼,虽然耀日城俗事就简,该有的程序却不能免。

    萧若佩的房间在苏流穗旁边,两人走到门口就该分开的,苏流穗门口停驻,忽然转身往旁边一指说道:“若佩,陪我坐一会。”

    萧若佩奇怪地看着她。

    苏流穗长出一口气之后声音有些抖着说道:“今天看到有人被土血灵咬死了。”

    看来被吓到了,山上没显露出来还以为她胆子大呢。萧若佩走到她指着的地方,将力气灌注到气脉之中,然后坐下,等到苏流穗感觉到好

    奇也跟过来坐到旁边的时候,他将身下气脉与风中气脉连接,两人借风在空中摇摆,就像荡着隐形秋千。

    “诶?你又能飞啦?”苏流穗吃惊喊道,上次还只能自己飞呢,现在居然能带着人一起了?

    “要用我自己的力气,很累。”萧若佩认真地说道,通脉要用自身力气灌注到脉纹之中使得脉纹坚韧,此刻萧若佩相当于承受了两人的重量,他可不敢将力气透入身上再连上风脉,那样做虽然省力,但苏流穗里外都在他感觉之中,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

    苏流穗却不管他,往后面一躺,接着说道:“我又没有那块大石头重,你就跟举那块石头那么久等我睡着就行了。”

    不一样,萧若佩暗中否认,将她脑后气脉稍稍抬高,让她躺着更加舒适,听到后边苏流穗软软的声音说道:“若佩,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这么荒唐的事情丢了性命,那么多人。”

    耀日城百年,已经不知道死在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其中最多人死在那个三角形的岗哨,外面的传闻耀日城门内斗争让弟子自相残杀,这不仅对他们不公平,更是人类道义的歪曲,出去之后将之写上长生阁,萧若佩定下决心必须完成。

    他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因为他们认为值得付出生命。”

    “命也有价值吗?”苏流穗语气依然迷惘。

    “自然有的。”

    苏流穗又问道:“那你呢?你的生命。”

    “为什么这么问?”萧若佩奇怪问她。

    “我在山上休息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说你一年之内,必有生死大劫,我怕他说的话成真。师父说只要不舍,心中就已经决定好了价值,性命的价值,对你来说多重要?”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啊?”萧若佩听她说话不像玩笑,应该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想扯开这种沉重的话题,免得让她心神不宁。

    苏流穗却轻声道:“认真回答。”

    萧若佩一愣,看来她口中的梦境不简单,以致她现在都没有完全醒过来。“你认为他能够未卜先知吗?”

    苏流穗摇头道:“他真的那么厉害也不会被耀日城压得百年不能出世了。我担心你,我感觉得到你的变化,原来的你不过是个好哥哥,好得令我羡慕小崖,但也只是个普通人,偏偏我离开的大半年里,你就变得…不像一个人了,引天光,通地脉,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做到其中一件,你都做到了,你会离我们越来越远,变成和苍圣,和萧遥,和他一般,成为无所不能的神灵,那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原来因为这事情,凌先生说过苍圣在指点自己武技,如今看来并非先生信口开河,苍圣的确有事情需要人代劳,刚好选择了他,传授了办事手段,天光帮助木灵天光救青萦,地脉用来封印“旧天地”,两件事都已经办完,接下来应该不用再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打交道了,也许会回到原来的生活里了吧?才区区半个月,逍遥界怎么就这样不可思议了?摆脱杂乱的念头,他回答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能力都已经起过作用了,以后大概不会用上,飞来飞去奇怪了点,你要觉得不像普通人,我就继续用脚走路。”

    “你说的,不许反悔!”苏流穗一挺细腰坐立起来,带来隐隐香风,盖住了初春的花香。

    萧若佩在她头上轻轻一敲:“就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样盼着自家兄长没出息的。”

    苏流穗俏皮一笑,站起来说了一句:“所以我独一无二啊。”说完跳着往自己房间走去,看来已经放下了心事。

第三十八章 耀日武者

    第二日萧若佩随着莫青城去了琼山为死去的弟子举行葬礼,这一次又没有见到他的父亲莫龙啸,听说昨晚他一人就击杀了昕妄水,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来到耀日城就没有见他出现过,但是想起之前遇上的云家人,萧若佩觉得还是不遇上比较好。

    回来之后已经过了正午,本来莫青城还打算留两人多住几天,但是进门就见到苏流穗已经收拾好了行装,送她的名剑也不要,她又是学习云圣剑的,秘籍对于她来说也可有可无,最后只将来时候吃的饭钱还上,送两人乘船离开了。

    两人走后不久,耀日神鹰冲天飞起,江无浪背着一根三尺竹竿,乘着苍鹰出了明州,外界还没有确认该如何处理天光礼上昕言出现带来的新问题,明州又一个少年带着两种能激出惊涛骇浪的意境冲进了滚滚武道。

    “呸!敢偷袭你家高大侠?”一条小路上,脱了袍子的高长令正从两三个趴在地上的武者身上收起拳脚,捡起打架前丢下的袍子,穿上身之前还不忘给地上不能动弹的武者揣上两脚。

    经过半个月的赶路他才离开青州地界,来到了中州,这一路上他走得非常小心,进入中州时候被几个游荡的武者发现了行踪,不得已出手制服了他们。

    穿上袍子,整理好散乱的头发,看了地上没人动弹,他才急忙离开这里,就在他走后不久,趴在地上的武者都纷纷起身,互相之间眼神交流,分出两人跟着高长令离开的方向走去,另外一人则回头去了报信。

    “虽然暂时制服了他们,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藏不住,要去武盟找些人手护送了。”高长令明白自己的身手遇上真正的高手绝不是对手,到时候就只有交出图纸一途,多个帮手遇上打劫还能帮忙拖延一些时间,现在不用考虑人多目标明显的问题了。

    前方盖阳是中州大郡,武盟应该有不少能人,若是能请到一位银名侠,此行就有把握安然无恙,要是恰好有位金名侠经过,又心情很好接下护送任务,那就可以横着走大路到人皇城,不必担心半点安全问题了。

    当然那是最理想的情况,虽然可以借着他先生的名头直接去找那些挂侠号在武盟的武者,但是这样会让先生欠下人情,不到最后时刻不做考虑,借用凌家的说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划算的。

    进入武盟之后,情况好得出乎他的预料,盟内不仅挂着数位空闲的银侠号,最上方还有一枚金灿灿的侠令挂起,待他见到金侠令上的字后,不禁脸色一变,居然是合潭山主安立命,那位带头在天光礼上对萧若佩的玉侠名提出反对的人,高长令在当时和他唱了反调,怎么看这位金名侠也不像是见了他之后会心情好帮忙,安立命不是孤家寡人,他是声势不小的安合庄主人,不是要在武盟挂号的闲散武者。

    那就是专门等着自己来的了?虽然安立命心胸不大,但也不会小到因为一次反对就亲自动手阻拦,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了手里的图纸来历。

    “心肝真是够大的。”既然他堂皇地将名侠令挂到了武盟,高长令也不想在他面前弱了气势,上前取下那块金侠令,一扔丢到前台办事的人手里,大喇喇坐下道:“就雇他了,让他来见我。”

    那人一看手里的令牌,差点拿不住掉了下来,这可是金名侠,能是这般呼来喝去的吗?

    “你就说高长令来了,他保证乖乖过来。”反正是得罪了,安立命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不介意得罪得更狠一些。

    那人刚想推辞,一只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金侠令,刚抬头见到是侠令的主人,他连忙退后,这些狠人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武盟侍,可不敢多出头。

    “青玄峰一别已经半月有余,高少侠想必路上太辛苦,火气也大了,不如去我那里歇几天?合潭山风景不错,等高少侠放宽了心,我再派人将你送回太学院如何?”安立命风度并不小,面貌神态颇有威仪,令人初见即生好感,所以合潭山一带武者都尊他为首,身为名震一方的合潭山主,安立命在八大宗门之下也算是有威势的人物。

    “安山主真是有闲心逸致,跑武盟挂牌来了?”说着话,将包着武绝峰遗迹的绢袋往桌上一放,果然对面眼睛轻微的随着移动。高长令笑道:“说话直接点,不就是想看这个么?”

    “高先生是聪明人,说多余的话倒显得我小气。”安立命手往后一摆,数位武者站了起来走到名侠座前将侠令取下,上面孤零零的剩下一片黯淡铜色。

    安立命在他对面坐下:“但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己私利跑来做劫道的勾当,就小看我安某人了,昔日凌云前辈与昕天圣于青玄峰决战胜出,成为天下第一的武者,至今依然被我等后辈敬仰,不仅是因为他的武力天下无对,更是他将一身绝学刻于石崖任人观摩的侠者胸襟,青玄宗强行将凌云前辈心血占据,把武绝峰遗迹和云圣崖刻视为己有,不仅仅是青玄宗,八大宗门哪一个不是占着传承不放?武技,心法,入意诀窍,这些他们都秘而不宣,虽说我等走得皆是一道,他们却看得更远,走得更快,这还是凌云前辈希望看到的武道吗?门派势力垄断的武,还是人人能走的道?”

    说着安立命站起来背向高长令:“萧玉侠是有机会打开局面的人,他天资不凡,看天光礼就能感悟出驭使天光的意境,评上玉侠无可非议,但提出他玉侠名的偏偏是青玄宗,还轻易的获得了云浪宗的赞成,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凌家,也插了一脚进来,萧玉侠在此之前名声不显,值得他们卖这么大的人情?不过是想要将我们这些非大宗门武者之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天才人物拉到他们那边,将普通武者走的路堵上,好让他们的地位不受威胁,你是文首看好的弟子,莫非其中道理还看不出来?你在天光礼上为萧玉侠说话,我能明白天才之间惺惺相惜的想法,但是你却不清楚,以你的身份无端涉入武道之事,不仅会为你先生惹来非议,更会让相安无事的王武两道矛盾激化,世道一乱,再有个昕天圣般的武者出来,如今世上没有凌云前辈,恐怕到时候就不止是武道的事情了,这大祸,是你可以承担下来的吗?”

    说到最后他又回头俯撑着桌子看着高长令道:“我是想要看武绝峰遗迹画卷,没有抢夺的想法,不过是提出更好的办法让你从这件事情之中脱身出来,只要你点头,刚才那上面挂着侠名的武者,都承了高少侠的恩,自会舍命护送你一路安全。”

    高长令认真听他说完后笑道:“这么说你一直都是好人?我还误会了你?”

    安立命坐回椅子上摇头道:“安某不敢自夸,不过尽力做到我力所能及的地步。”

    高长令左右看看,如今堂上坐着的武者,估计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硬拼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安山主在如此巨大的优势之下,还舍得花费口舌与我分解,当真是个讲道理的好人,金侠名果不虚传,莫要自谦。”拿起桌上的绢袋,他接着问:“万一,我说的万一,诸位理解不了画中内容,得不到其中武技,你们是打算留着一直看到明白为止,还是会认为里面的图纸是假的,觉得我欺骗了你们,然后继续找我麻烦,到时候怎么处理?”

    安立命笑道:“那是我等与武绝遗迹无缘,怪不到高少侠身上。”

    “那就说定了。”高长令不等他将话说完,将绢袋一推放到他面前:“归你了。”

    “这…”安立命想不到他竟然这么爽快,他还准备了好多说辞

    ,最后即使说不通,他都做好了用些隐秘的手段将东西拿到手里的打算,如今才不过说了两句,他就这般轻易拱手相让?

    “东西我放这里,等你们看完送到太学院就行了。”高长令却不管他想法,将绢袋放下,然后转身往外走去,好像他比对面这些人更急着将图纸送到他们手上。

    眼看高长令已经过了两三个人,只消几步就到门外,反应过来的安立命脸色一沉,喝道:“站住!”

    “怎么?还有事?不是说好不找我麻烦吗?”高长令奇怪地回头望着还没动手拿走绢袋的人群。

    “你确认里面是真的武绝遗迹?”

    高长令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越是平淡,安立命就越发不能肯定,拿起绢袋之后他还是一挥手道:“请高少侠到安合庄。”然后离开了武盟。

    左右数名武者包夹过来,只留了一条路,高长令被围在中间,他无可奈何地跟随安立命离开的方向走去。

    刚到门外,却发现刚才出去的安立命被人拦下了,拦路那人虽然才到他胸口高,但是一把狭长黑鞘狭刀横在那里,气势就压得安立命不敢上前。

    “你刚才说再有个昕天圣怎么了?”拦人的汉子虽然矮小,但是浑身精壮肌肉,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分明,高高鼓起,把无肩短打撑得鼓起的胸膛,也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安立命更为宽阔。

    身上的衣服是普通麻布料,蓬乱的头发大部分被一条粗布绑着,脚下穿着露出脚趾的草鞋,一身上下看起来就那把黑鞘长刀值些钱,但是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毫无气势的站在门口,就让身为金名侠的安立命额角流出汗水。

    他不敢鲁莽,对面的汉子却不和他客气,手中长刀带鞘疾点拿着绢袋的左手,安立命右手掌横栏想要阻挡,那人手腕一抖,刀鞘突然往前一窜,长刀却后退抽出,安立命一掌刚落在空刀鞘上,鞘尖依然顶到了他腹部,令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躬起,还没来得及站直,寒光闪闪的狭刀已经伸到了他额前停下,寒气刺激得他头皮一紧,急忙变换动作,往下一蹲要躲开刀口,那刀如影随形压住他额头,一个照面,他就被压得蹲下不能动弹,反比对面的汉子矮了一头。

    “没激出我意境,你还不是入意武者。”那人语气轻轻却说出了吓呆周围人群的话来,他接着说道:“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敢说如此大话。”

    入意武者!看他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外表像个猎户多过武者,居然是个入意武者?

    那人看了一眼后面出来的高长令,不由得冷哼一声:“你脸皮比你功力厚得多,从一个文道小辈手中抢夺东西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安立命,我就是杀了你,也算是为武道除了一条害虫罢了,不过你这样的武者,也算替我们省了事,我不杀你,留下不属于你的东西,快滚。”

    安立命只得放下才刚到手里的绢袋,低头捂着肚子走开,后面的武者见状也纷纷四散,对于一位入意武者,上去多少人都不够。

    “多谢这位大侠。”高长令连忙上前拱手作揖。

    “我是耀日城的,不是什么大侠。”那人收刀背好,留下一句话掉头就走。

    高长令想起他因为安立命说到了昕天圣才出手拦下,顿时明白过来他不是为了锄强扶弱,入意武者,也不会贪图武绝遗迹,看他的方向是往人皇城那边,能和他走一段路就安全得多了,要能让他送到长生阁,哪怕安立命的安合庄倾巢出动也不能动自己分毫。想到关键,他急忙捡起地上绢袋追去。

第三十九章 兵院传人

    安合庄不像八大宗门各自在一州之内声势无匹,更及不凌家的超然,安立命只在一郡之内声望斐然,他的手脚伸不出外面,只要高长令离开盖阳,他想要获得武绝峰遗迹画卷只能另寻他法。看着和后来出现的汉子一起离开的高长令,安立命带着帮手们回到庄里,吩咐账房发放佣金之后,请来帮忙的人陆续离去,庄内只留下他几个真正的心腹。

    “确认是洛月轩吗?”关闭门窗之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得罪了入意武者的惶恐。

    旁边一人回答:“武器不是枪是个问题,从年纪和行事来看,有七八成可能,不挂侠名的入意武者根本没有,触及了意境的人也不多,突然冒出来的人,除了他就只有之前声名不显的萧若佩了。”

    “没想到是我们这条线上钓上了他,算是无心插柳了吗?”安立命沉思道:“通知皇宗那边,用这个消息从他们那里换武绝峰遗迹画卷,想必以他们能力,弄来画卷轻而易举。”

    “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路,若是知晓了洛月轩的踪迹,实力对比就太不公平了,与我们坐山观虎斗的计划有所出入,恐怕得不偿失。”旁边有人提议。

    安立命抬头望了一眼说话的人:“你是小看洛月轩还是小看皇宗?只要洛月轩再前进三百里,皇宗一定能掌握他的行踪,我们只不过是凑巧赶在他们前面遇上,洛月轩的本事你也不要小看,百年前兵院刚冒出头,就被张直掐断了气,被凌鼎山用钱砸断了骨,就是这样的残败之道,依旧让他走了出来,你认为他会因为不对等的实力就会放弃?不如说事情到如此地步才能斗出他们真正的实力,打得起真火来,才能够烧暖我们这里。”

    “不怕引火烧身吗?”那人依然担心质疑。

    安立命起身笑道:“八大宗门都有入意武者,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世人仰头去看,他们自认为已经到达了顶点,无欲无求,俯视众生的大眼,怎么能看到在他们脚下搬走泥土的蝼蚁?又怎么能够知道天外有天?须知道没了立身的泥土,再高的大厦也会轰然倒塌。他们的注意力越集中于那些更大的乱子,我们才越有机会。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取武绝遗迹么?不只是因为其中武技,我的资质我明白,不要说当初在山上看看脚印就能重现当日景象的萧若佩,就是他将看到的场景画出来,我们也学不到其中武功,遗迹画卷到我们手里作用不大,整个逍遥界呢?已经出了一个萧若佩,隐藏在众生之中的人又多少个人与他相近甚至高出于他?从其中学到武技的可能都很大了,青玄峰以此卷武技立世,只要他们武技传出去,八大宗门垮一个,武道之上的拦路大石少了一块,到时候我们才知道武道究竟是以武立道还是存道不枯,他们落地之后才能再抬头看到天到底多高。”将手掌压着桌子,围坐在长桌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力气是有多沉稳:“我们不是作为台上的表演者出生,只不过是推平道路的担土人,注定了不能站在那上面,不需要太多高绝的技艺,但要有力气,有耐心,一代两代,终有人会将这武道坦途打通,就算是入意武者才能看到这条道路上的终点,但也不要忘记,我们才是铺平这条路的人!引火烧身?就算烧也只是毁掉我安合庄,与我们的目的有何关系?”

    “各自去办事吧,记住,和前面一样,出去后不许吐露半点。”说完之后,安立命坐回椅子上,似乎在沉思,众人见状也纷纷告退,屋内只剩下他一人了。

    “人心,好用吗?”寂静无人的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安立命猛然跃起,从后面剑架取下一把剑之后拔出,防住身躯要害之后才敢四下打量。

    关上了门窗的屋内,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矮壮的抱刀中年,与摆出应敌姿态的安立命相比,他显得十分随和,还将刀放到桌子上,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来,开口道:“你知道兵院为什么被张直掐断了气的吗?利用人心,他看不惯,所以用更加纯熟的心计将刚露头的兵院苗头掐断,我们虽然输给张直,但是不输你安立命。”

    “洛月轩?”安立命看着对面出现的人,心中大惊:“你不是护着高长令去了人皇城吗?”

    洛月轩反问他道:“我有护送他的责任吗?”安立命才想起两人并没有关系,甚至高长令都没有给出正式的雇佣,他们连雇佣关系都算不上,只是看见高长令追着上去,以为两人一起走了没有机会动手,哪知道他又倒回来。

    “你来这里什么事?”若没有护送就和此事没有关联,除此之外安立命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位入意武者,就在之前被他折辱了也不曾出言不逊,想必没有惹他生气,洛月轩要是讲一点道理,没有找自己麻烦的理由。

    “护送高长令啊。”洛月轩自然答道。“没有责任不表示我就不做。”

    安立命语塞,行,你入意,你拳头大,你说的都是,心中认栽,只能放下剑低头道:“我不会再阻拦他。”

    洛月轩点头:“我不放心你。”

    “莫非你想杀了我安某人?”安立命放下的剑又抬起。

    洛月轩从桌上站起来摇头道:“不是,只要我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没有胆子做多余事情了。”拿起刀走到门口回头道:“你相信我的话,不要在兵院传人面前耍计谋,省得吃大亏。”

    人走入黑影之后,周围门窗没有响动,虽然气息已经不存在,但是安立命不敢确认他已经离开,念头转动他忽然想起之前要人去传信给皇宗,一口气猛然窒住,洛月轩已经知道自己送信的事情,万一他换一个方向,那不成了自己报的假消息?他来过安合庄,只要留下一星半点经过的证据,自己岂不是会被皇宗那群人当成他的同伙顺手灭掉?夹缝之中的势力做得好能左右逢源,做不好就是被双方倾轧了。

    想到后果,他急忙赶去阻止刚才去了执行他命令的人,出门还吩咐下人打扫庄子,务必每一个角落都要重新整理。

    看着忙碌的安合庄,屋顶的洛月轩摇头:“力不从心,安立命,你的心太大了。”手中一只从安合庄鸽舍里抓来的信鸽飞出,他紧盯着飞走的鸽子嘴里自语:“现在我在暗,你却已经暴露,手伸得太长,难缩回去了!”

    从中州边沿的盖阳到人皇城,以高长令的速度哪怕是不用惧怕有人袭击大摇大摆骑马走大道,也需要十天,但是那位入意高手消失半天,重新出现答应护送他之后,这段路程他只用了三天,这三天无日无夜,都是被那位自称姓洛却不肯透露姓名的人一只胳膊夹着赶路,吃饭的时候稍微停顿,也主要是高长令休息,那位洛姓武者从来没见他眯过眼,不说入意,单凭惊人的力气速度和耐力也不多人能打得过他。

    三天高长令都快学会被人用胳膊夹着睡觉的本领时候,巍峨苍山入目,他们从东面青州过来,苍山向阳一面

    ,正是人皇城,城正中是人皇殿,自人皇萧遥在位建立,到如今无数代人皇居住,是逍遥界气运汇集之地,人皇之势稳固其中,使得人皇殿万年不倒,虽有增建,其中屋宇却从来没有崩塌老化。

    人皇殿左侧为八层长生阁,里面留下了逍遥界自古到今所有真实历史以及水文地理变化,时间长河上留下璀璨河沙的人和物尽在阁中,记录其中的事情将被永久留存。逍遥界八州七百郡,除开明州之外,成千上万的韶风令将各地值得记录的事情传达到长生阁之中,由长生阁护书分类整理之后存留阁上,外人不得删改,不能随意参观,韶风令允许观看下三层书籍,并随着送来记录的积累逐渐获得上面几层的出入资格,一旦能够进入五层,就可以申请护书之职。外人就算界御皇帝要进入三层以上也需要有护书的陪同,最上层据说还有一代人皇萧遥时代留下遗物,那一层从不对外开放。其他人若想进入二层之上需要护书的认可,或者护送韶风令记录到达长生阁之后有进入一天的资格,这就是高长令找萧若佩取得的东西,有文章被长生阁收录的文人,称作长生学士,长生学士也允许观看阁中书籍,但是不管什么身份,都不允许从里面带走一片纸张。

    当然也曾有皇帝以权压迫长生阁开放,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长生阁不依靠外面支持,仅开放最下面一层以及外边广场上贩卖阁中仿品收入就足以维持长生阁运转,一层多数是无数代文人流传未经后人篡改的名篇大作原文和外面少见的名画古物仿本,是无数学子士人向往之地,外人来到人皇城,大多是要来长生阁看一次,增长的知识见闻抵得上外面数年苦学。

    长生阁前不远,就是培养辅佐王道人材的太学院,太学院有分文农,筑,医,算,器六门二十四课,学成一门方可出师,高长令拜于文首门下,文门辩,博,论,传四课他正在学博,博课需求见闻,于是有了他远赴青州见识天光之行,观礼的大臣之中有人认出他是文首弟子,安排他在最前头的席位,他才得以见识到木灵天光礼上入意武者对决,并与萧若佩有了瓜葛,被他算计护送武绝峰遗迹画卷。

    再次回到太学院门前,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加上一路颠簸,见到太学院前刻着的“正仪正心”的门匾之后,高长令还是抖擞起剩余不多的精神,将衣服头冠整理干净才跨过第一道正仪门,之后是省身门的“心有明湖”,第三道博学门的“学无止境”,过了三门才算进了太学院。

    “洛大侠,我先带你去我学舍住下,今日先歇息,晚上出去好好吃一顿,等回复精神再进长生阁。”洛月轩护送他的条件就是要与他一起进阁内,高长令也不清楚一份记录能不能让两人都进入其中,但是没有他的护送这一份武绝遗迹早已经落到安立命手中,自身安危也不能保证,就算不能两人进入,也只好将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他了,高长令在路上看过几次画卷,也不算毫无所得。

    “你自去吧,我在太学院有相识的人,等我与他相见之后明日再去找你。”洛月轩放下手中刀给旁边的守卫之后大步跨入门内,看他熟悉的前行,对路途十分熟悉的样子,高长令几步追上问他:“你有认识的先生?需要我带路吗?”

    洛月轩摆手摇头道:“是后院劈柴的老人,我家乡的一个伯伯,我们乡亲见面,你不好跟过来。”

    话已至此,高长令也不再跟着,目送他远去之后带着绢袋先去见自己先生详诉一路见闻了。

第四十章 兵院雄势

    洛月轩到了后院柴房,柴房枝繁叶稀的老樟树下,头发和头上树叶一般稀稀拉拉的老人举着小短斧,脚跨马步,干瘦的手臂挥舞落下,放在木墩上的木头应声裂开两半,动作干净利落,不像他身躯那般老弱无力。

    老人抬头,见到来的是洛月轩之后,眼中精光闪烁,手中斧头任它剁在木墩上,起身踢开两块劈好的柴把道路清理出来走上前:“回来了?”

    洛月轩走到老人面前,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父。”

    老人笑呵呵扶起他仔细打量一番之后,点头连连说“好”,拉着他到樟树下指指木墩:“你有多年没有劈过兵院的柴了吧?试试?”

    兵院,百年前太学院六门的之外的第七院,被张直扳倒之后破落至今,如今被当做柴房,仅剩下师生一对,只有探究过根底的人才知道太学院内兵院还留存。

    洛月轩拔出短斧,拾起地上的木头竖立在木墩之上,手指在上面虚画了一个叉,一斧头劈下去,木头脆声分开。

    老人听着熟悉的声响,脸上笑意渐开:“攻其弱点,力到则破,你入兵院就学劈木头,成了基本功,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还想你出去之后我才能有安静日子,没想成你一走,我这还有点不习惯了,回来了好。”

    洛月轩继续捡起地上木块:“我想留在耀日城。”

    老人脸上笑容凝滞,他盯着洛月轩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兵院为了应对武道势力设立,耀日城是兵院最理想的对手。”洛月轩边回答边将一半的木头再次劈开,“他应该是我的敌人,我却在那里找到了一身所学的意义。”放下木头,他对老人说道:“我这次回来,一想见您最后一面,从此不出明州了,二有耀日城主的命令在身,回来调查一件事情。”

    “逆徒!”老人怒气无法控制,手里抓过一根木柴要打洛月轩,手臂却悬在空中没有落下,洛月轩也不敢躲避,强硬挺着脖颈等着他打下来,见师父动作停止,他开口说道:“耀日城对外界并没有威胁,相反那里更需要兵院的存在,他们需要外界的帮助。”

    老人长叹一口气,将木柴随手扔下颓然道:“成也武,败也武,武道出现之后,这世界就乱了,作为源头的耀日城,我何尝不知道他们应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但我们的方向不能变。兵院的出现就是为了遏制武道,你却转头说要去武道混乱源头的耀日城,你对得起二十年苦学吗?”

    “兵院更应该应对威胁到人类安危的事情,昔日武道,现在比武道更加混乱的敌人已经出现,武道已经成为可以借用的力量,可以成为人类的锋刃,兵院不是藏锋的剑鞘,应该作为人类持握利剑之手存在。”洛月轩直视老人:“我在耀日城,知道了持握利剑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将剑锋朝着同为人类的武道。”

    “我要向师父你请教最后一个问题。”洛月轩站起来:“我们兵院是不是人类的手臂?遏制武道,是人类的需求还是王道的需求?太学院是不是有第八院,学习‘御’的皇院?”

    老人听到皇院二字,眼中精光一闪,然后若有所思道:“对了,张照玉知晓此事,你去了

    才几年,就能看到如此机密的事情了,耀日城就没有对你这个外人有一点防备?”

    虽然洛月轩早有预料,但听到自己授业恩师亲口承认皇院的存在,他只觉得眼前的老人不再熟悉,太学兵院二十年的学艺时光也渐渐模糊,似乎那不像是自己曾经的生活经历,反如一场梦境,无比真实的梦境。

    “所以…兵院是皇院之手了?”他缓缓开口,并没有回答老人的话。

    老人在院中踱步,寂寥的兵院四处放着柴堆,细碎树叶落在地上也不曾清扫,劈柴余下的木屑四处散落,昔日坚石铺就的地面,如今也坑洼一片,无人修补,老人走在上面高一脚低一脚,加上他的年纪,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会不会因为脚步落空摔倒,似在说给对面的人听,也像在自说自话,他低语道:“这样的兵院,有资格给皇院当手么?”

    “兵字未去,就有资格。”洛月轩并未打算就此终结话题,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因为我们是皇院之手,才被张直针对?”

    “兵字未去…你已得兵院精髓。”老人语气之中对洛月轩的表现极为赞赏,他接着说道:“你也清楚,兵院并没有掌握自己力量的能力,如同手臂不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我们要找一个能指挥我们方向的头脑。”

    “就找了皇院?”

    老人举手叫他不要打断:“不,第一人选是张直,能把握逍遥界走向的张直,他是最有能力指挥兵院的人,但他不需要,他认为当时的逍遥界刀手已经够多了,他不需要持刀的手,也不需要锋利的刀,宁愿刀放着生锈也不想它们动起来生乱,一条持握利刃的手臂在他眼中还不如一根能烧火的木柴。”老人自嘲笑道:“这是他原话,兵院口口相传到我这一代,本打算等你接替我执掌兵院的时候才将这些告诉你。”

    “之后才是皇院找上我们,他们起初并非叫这个名字,设立之初,是要研究张直为官之道。”老人似乎走得累了,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目的也不是培养界御皇帝,只不过想要培养出与张直相仿的人才。一个张直可安天下,若能有第二第三个,不需要养出太多,也不需要人人都能和他一样,只要每一代都有一人或数人接近于他,连续不断,就算武道兴起之势不能阻止,逍遥界也不会有大乱,虽然设立新门花费不菲,只要能成功,这笔买卖如何都不会亏的。”

    “这一门,称为‘御’,当时集合了太学院最为顶尖的人才,还有数位卸任界御参与,他们经过了多次推算,得到的最终结果都是培养出来的人继承界御之位,在此之前,界御一向由苍山天心顶上朝阳赐予天眼,有德者居之,人类培养的界御,与界御传承冲突,这一结论刚出来,新成立的皇院就出现了权力倾轧,无数的势力想要渗透到皇院之中,张直知晓此事之后,直言皇院是比武道更大的祸源,若皇院继续研究下去,他就将他们放在最优先解决的位置上。”

    “之后就是皇院与兵院联手,在与张直的交锋之中,以兵院的败落为休止,皇院败于张直之手,停止了‘御’门的研究。”老人凄惨笑道:“两院联手,竟然败给一个人,这样的人才,不当界御当什么才适合啊?他死后百年皇院都不敢出现在世人眼前,我兵院更落到

    如此境地,他不是人皇,难道兵院就连一个普通人也抵挡不住?”

    看到恩师如今颓败的模样,不难想象兵院昔日交接传承时候的景象,一败涂地不过如此,沉重的失败感,到百年后依然传达到传承者身上,落败的兵院,更像是失败者的最后寄托。

    但洛月轩在耀日城看到的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捡起一根木柴走到老人面前道:“火对于人类才是最重要的,张直将兵院放在烧火的木柴下,够抬举我们了。我在张照玉留下的书里看到过张直之后的话,他说兵院太过锋利,逍遥界还没有到需要用上我们的时候,他即使掌握了,也不知道挥向哪里,比起武道,我们才更要藏在鞘中,兵院败在他手中,因为掌握兵院之人是皇院,试问一个以研究他的道成立的门院,如何能击败作为原版的本人?兵院应当做握刀之手,皇院却将之当成刀,再锋利的刀,落到小孩手里,也能被粗糙的铁锤砸烂。”

    “兵院尚在,你我之道依然留存,兵院就从未败过,只是藏锋鞘中。”洛月轩将木柴放到老人手里,“如今可以挥刀的敌人已经出现,没有人能指挥我们这只手臂,就该由我们自己决定落到哪里,兵院的将来,不能由皇院决定。”

    “这就是我入意的根源。”洛月轩退回几步抱拳躬身:“师父,请恕徒儿不孝。”

    “所以你要将自己交付给昔日的对手,来对付曾经的主人?”老人站起来走到门口:“你拜我两次,是要还二十年我传艺之恩,与我这位兵院主人,皇院之手划清界线?”

    洛月轩站直道:“不敢想还师恩,我与兵院的联系,只要还继承这身技艺就断绝不了,兵院就算没有掌控自己的能力,也不应该消减自身的锋芒来适应主人。”

    他抬起精光闪烁的眼睛,直视老人:“师父,兵院没错,你们错了!”

    “好大的胆子!”老人握着手里木棍指着他怒骂道:“你质疑我就算了,还敢质疑百年兵院的传承?你忘记自己也在这里学的本事了?”

    “正是在这里学的本事告诉我,这里错了!”洛月轩上前一步,两人气势相冲,满院落叶飞起!

    老人站到兵院门口当中:“那你试试来破我兵院百年的道,若只得一张嘴上有本事,你就老老实实留下,学了真本事再出去。”

    洛月轩早知有此一战,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握在手中,身上的气势节节拔高:“若师父落败,就随我去明州见识兵院如今持握的利刃。我去年入意,师父可不要轻敌。”

    “不思进取!”老人手握木棍一端,横推向前,“我就要看看你学的武技小道,如何破我兵院雄势!”

    老人站稳之后,破败的兵院瞬间被激活,院中石头,柴堆,树木,柱梁,所有的气都在老人身上汇合,被他支配之后,整座兵院之势凝成一股,如同顽铁铸就!老人手中的木棍成了指挥这股势的令旗,不仅周围的气势全数镇压在洛月轩身上,就算粗狂的用这一根引领着一院气势的木棍随便敲下来也非人力能挡!

    柴堆如同城墙,落叶好似利箭,只要握在老人手里的木棍一动,洛月轩再无立身之地,兵院虽破,雄势犹在!

第四十一章 断臂留疤

    “若兵院有百人,朽木换成坚盾,树叶变成利箭,何愁武道意境!”老人起势之后,衰老之色被风发意气遮盖,当门直立的他恍如一尊门神,那里看似最薄弱的地方,正是兵院锋芒所聚,哪怕是不懂望势的人,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锋芒毕露的压迫。

    “院中一叶一木,皆是师父心机所寄,要起这般大势,最少须月余时间,仅仅为了对付意境武者,花费如此精力,值得吗?去除了武道之后,我兵院又剩下什么?”洛月轩不为所动,反问老人。“如今武道就是坚盾,就是利刃,你还要从何处寻求兵院将来?”周围势都是老人布置,入意武者不能从中取得丝毫助力,与普通武者没有区别,只需常人手持硬弓利箭,也能轻易地射杀老人布置的势镇压之下的意境,这就是兵院克制武道的信心来源,如今正在接受兵院最后一位弟子的质疑。

    老人被问得一愣,洛月轩接着道:“我在此,就是兵院,我不在,就是武道。”踏前一步,“武道称道,因为它能容异,兵院百年衰败,不止因为张直,更是因为不容异,更是因为无用!”

    “逆徒!”弟子话语之中的连续刺激,令老人怒发冲冠,一头稀拉白发挣脱了绑布的束缚,根根蓬起显示着他话语里的怒气:“兵院百年传承,岂是你短短几年见闻可以颠覆的!”

    “从兵院只为克制武道就注定了它的成就低于武!”洛月轩手中木棍随着话语一起扔出,直挺挺地刺向老人,若把老人当成是木柴城墙的门户,洛月轩那一根短短的木棍所携带的势就如同百名力士扛起冲锋的破城锤,一往无前的气势化作实质,在木棍前方凝聚出厚重的锲头,目标直指老人守卫的大门。“兵院知彼知己,我们不过是被皇院蒙蔽了眼睛的家犬,将他们对逍遥界的控制欲当成我们追求的平和安稳!”

    兵院调势,武者借力,两种能力在洛月轩身上合二为一,作为他力量的承载物,木棍上汇集的冲击力就是一座小山也抵挡不住,院中雄势积累百年,也是非凡,哪怕洛月轩借着言语令老人方寸大乱不能及时调动院中之势,去势汹汹的木棍撞到两堵木柴堆之间就被挡了下来,不可听闻的波动因为这一撞出现在木棍与柴堆之间,却被这座破旧的院子禁锢,凝聚在空中不能外传,好似空气之中多了一圈圈竖起的涟漪,涟漪将院内一切动静阻拦消化,不漏一滴。老人也随之清醒,空中起舞的落叶听他心机调动,纷纷朝着洛月轩站立的地方射过来。

    就在树叶动作的时候,兵院之中,出现了数十个洛月轩的虚影,那些虚影站在柴堆边上,或三或两,将高堆的木柴推到,原本稳如城墙的势顿时因为承载之物倒塌瞬间萎靡,空中的木棍刺破那堵不可见的气势之墙再次迅速前进,树叶距离洛月轩尚远,木棍已经到了老人身前,撞在老人手持的木棍之上,将之齐腰撞断,作为号令院中气势的信物,木棍一断,院中气势散乱,树叶失去支持,无力往地上飘落。

    四散的木柴,飘落的树叶,院中的衰败,比洛月轩进来时候又多了一层。

    “兵院之势,有我在内。师父,你不仅不知道彼,连己也未曾看清。”散落的树叶之中,洛月轩缓步前行,走到老人身边,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扶稳,带到旁边的木墩上坐下,“兵院将来,也有我在内。”

    老人紧握半截断棍不放的手听到最后一句时候,彻底松开,木棍落地。

    洛月轩决然起身往外走去,身躯比起进来时候好像更加矮小,落足的力道却愈发沉重,仿佛宽大的肩上承载的东西多出了许多。

    老人明白,兵院被张直掐断了气,被凌鼎山压断了骨,如今撑起这副残败躯体的筋,也被洛月轩抽得一干二净,兵院从此就真是一间柴房了。

    “等等!”说出这两个字的老人却像是放下了多年的重担,语气也清亮不少。

    洛月轩回头,在他记忆之中,师父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将柴堆回去!”老人怒目瞪着他,眼神之中那股独属于老人的淡然与再次对世间万物感到新鲜的璀璨目光,远比刚才一座兵院的雄势更为有力,令已经明确了本心的洛月轩无法反抗,乖乖回到院中收拾两人打斗留下的烂摊。

    兵院守护的东西,在老人身上慢慢显现。

    “你这次来的目的是皇院吗?”洛月轩收拾完的时候,老人从屋里端出凉开水递给他之后随口问了一句。

    洛月轩接过装

    水的碗,回答道:“是,皇院在数年前获得了一些不属于逍遥界的东西,正是从我说的比武道更乱的存在那里得到的。”凉水下肚,却助长了他胸口的火气,他沉声道:“因为此事,耀日城中死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死,不会武功的人!”

    “耀日城主知道你和兵院的关系吗?他就敢让你一人回来这里?”老人知道此事不能深究,否则洛月轩会因为怒火失去理智的判断,又提起了心中另一个疑问分散他的注意。

    洛月轩摇头道:“我没有提起,他也没有问过,耀日城主不是普通人,他应该看得出来,昕氏一脉能将耀日城牢牢掌控,只靠武力是做不到的,他们远比我们兵院想象里要强大。”然后他抬头看着老人道:“张照玉是心甘情愿呆在耀日城的,他在死前都为耀日城谋划百年大计。”

    就这一句,老人原本对耀日城的印象就被彻底推翻,张照玉向来以他的父亲张直作为楷模,若是耀日城对逍遥界有害,他不会真心实意留下。

    “如今皇院对兵院并不看重,除开兵院已经衰败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们找到了兵院的替代,他们手里有其他克制武者的方法,你此行要小心才是。”老人开口提醒道。

    洛月轩喝完碗中凉白开,放碗到老人手中:“我喝了二十年这里的水,该让他们知道,兵院的凉水养不出好对付的人。”想了一下,他开口问道:“师父,此行我一旦暴露,兵院就算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了,你还要留下吗?”

    老人哈哈一笑,指着院中道:“我现在就是个劈柴的老头,兵院他们可以不要,柴房总得要一间吧?”看他犹有话要说,老人道:“放心吧,放下了肩上担子,我还能多活几年,他们要是真阻拦你我,我就随你搬到明州去。”

    洛月轩听过之后,才安心离开兵院。老人望着兵院最后一位弟子离去,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要卸下兵院这只臂膀,总要留下个让他们记得痛的老疤,我这过时的老旧之躯最合适不过。”

    武院经历着师徒之间不漏声息的信念对决时候,文院的情况却与之相反,高长令安静的等待前面与先生交谈的同窗。

    高长令的先生卢平年当五十时候就被尊为文首,如今已在文首的位子上稳稳当当坐了六年,所开“轻学简字”之源更是被称为后世文道大盛基石,卢先生主张取消繁文缛节,一切从简,又不著文章,有关他的言论多是在他门下听课的学生口口传出,得文首之称后便少读书,说过“前半生读古事,后半生学今人。”他学今人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他的学生获得新颖的知识,平常上课是学生听他讲,课后却是他听学生们高谈阔论,偶有言语涉入,也是直点众人言谈的中心,令人豁然大开。

    旁的先生对弟子的要求多是聪慧伶俐,心无旁骛,术业专攻,卢平却喜欢选取那些学识驳杂的人,高长令就是因为被他看上破格录入太学院的人之一,在此之前他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常学子,在卢平的指点下,不过两年时间,他就领会了文道的辩课精髓,连武技修为也不知不觉中大有进步,这一方面并非直接体现在气力方面,更表现在对局势分析之后更为灵活运用武技上,武技上的决断果敢又反馈在文道修习上面,本来文武两道都不突出的高长令居然在他的指点下掌握了两道的平衡,使之相辅相成,进步飞速,如今的高长令已经在同辈的学生之中得到“文拳”的名号,在太学院内也算小有名气,当然名声的好坏各人各的看法,毕竟名号是因为同辈之中说得过他的人打不过他,打得过他的人又说不过他才得来的。

    看出来高长令脸上的困顿,屋里的方静师兄停止问话,卢平听得入神,声音停止了一会才看到门口的高长令,他想起观天光礼一事,预料高长令还要数日才能回来,不想居然回来得这般快,看他的神情像是赶了一阵急路,卢平也不拖沓,一指旁边的椅子对他道:“小高来坐。”

    卢平对人的称呼就是如此随意,早年的弟子回来时候甚至敢直接叫他“老卢”,当然高长令这些年龄差距比较大的后学弟子不敢这么大胆,但也不会在他面前拘谨。

    “卢先生,方师兄。”高长令进屋将绢袋放在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坐下之后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一颗心落地,他也开起了玩笑:“你们猜猜里面是什么?”

    方师兄一愣,见先生朝他笑,他按照自己想法回答:“看这袋子是韶风令用来传送物件到长生阁用的,莫非是哪位韶风令记录的木灵天光礼画卷托你带

    回来?这倒是要好好看看。”韶风令的画技书法或许不特别,但是却极为注重事物本真,也能将事物以简单的语句线条刻画得干净,不涉及深奥的意境,对学“博”的人很有帮助。

    高长令并不急着揭秘,嘻笑着问卢平道:“先生你猜。”

    “萧若佩画的武绝峰遗迹。”卢平一语道出真相,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方静你的观察力还不足啊。”

    这是仅凭观察能知道的事情吗?方静本来就是随意顺着师弟意思附和一下,他并不关心武道事情,所以对天光礼上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对于萧若佩他还是知道的,十八岁的年纪就成为了长生学士,这样的事迹不要说在太学院,就是在长生阁历史里也没有几个,这位前途无量的文道种子居然放弃文途,做了一个小镇的韶风令,曾经他也为此惋惜过,更可惜他的文章被收入长生阁后至今无缘得见,如今这位传说人物的作品送到眼前,他自然也想见识,那一点被先生批评产生的小情绪也就不见了。

    可是卢平却不急着打开,他手指着桌上绢袋道:“天光礼画卷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只有在长生阁一层展示一年的待遇,只能存放一楼的东西,不值得小高如此急忙赶回来…”

    “行了,卢先生你就别解释了,快打开吧!你看师弟也累了,等看完还得保管好让他早点休息。”方静名不如人,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候耐不住性子。

    卢平有意磨磨他的脾气,摊开指着的手示意:“你开。”

    方静不疑有他,得到先生允许便兴冲冲地解开绢袋,将里面画卷放到桌上摊开,入目之处就是画中直直一剑刺向他的眼睛,明知此剑凶险,却又令人忍不住睁大眼睛,任那一剑刺中,然后他踉跄后退两步,眼睛紧闭,双手忙不迭地防在眼前。

    “哈哈。”卢平笑着起身,以手遮住刚才方静看到的地方,这才落下目光,然后移动手掌只露出武绝剑一半观看,边说道:“你还是小看了萧若佩长生学士的份量。”

    “他能到三层之上?”高长令问道。

    “三层?”卢平边看边回答:“我在五层都没有见到他的文章,也向护书问过,他的那一篇在六层。”

    屋里两个年轻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就连捂住眼睛的方静也放下了手掌,眼中的刺痛已经不再是他身上最强烈的感觉了。

    六层,那是足以对千年数千年之后都能产生巨大作用的物品保存的地方,那层放着最为知名的东西就是界御皇帝统御逍遥界的方法,界御上任之前必登长生阁六层学习,卸任也要再次进入,将自己的统御方式留下,之后苍山赐予的天眼才会消失,萧若佩的文章有到达那个层次?

    也就是说桌上的武绝峰遗迹画卷,是一张前往六层长生阁的门票?高长令理清楚之后才发觉一路背着画卷的肩膀有股火辣辣的疼痛,那桌上承载的纸张,在三人眼中不亚于一座山峰的重量,高长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一路上就是把这么沉重的东西随意背着到了太学院。

    “先生你不是有资格上六层么?”方静想起另一个问题,卢平凭借文首之名是能够登上六楼的。

    卢平摇头道:“六层的东西对我们作用不大,主要是维持逍遥界长治久安之法,于己身进益不多,没坐到那个位置上看了也没用,他那一篇我是不敢看。”

    不敢看?两人疑心更重,卢平解释道:“我在翻看之前,有护书和我说那篇文章涉及到逍遥界存在的本质,看了之后不能再出长生阁,我就放下了。”他眼睛从画卷回到高长令身上:“长令你万不能因为一时好奇冲动上六层,就算要看也等老到无事可做时候再去。”

    高长令本来的希望只是能上三层就满足了,没想到萧若佩的文章居然保存在六层,超出期望太多,他也不敢有过头想法,只是凭这加重的份量也足以保证两人进入长生阁,洛侠士的要求与自身所需不再冲突,他也放下了心。

    于是他开口解释:“其实画卷不是我一人带回来的,路上还有一位洛姓侠士的帮助,才能平安归来,他也希望借画卷进入长生阁。”

    “哦?”卢平听到追问:“姓洛?叫什么名字?”

    高长令摇头:“他不曾说过名字,只说与柴房的老人是亲人。”

    卢平笑道:“他啊,你该叫师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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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735/ 第一时间欣赏每月一个新角色最新章节! 作者:水果不水所写的《每月一个新角色》为转载作品,每月一个新角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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