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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凯霞君天     素衣艳阳txt下载     素衣艳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买新房

    何达兴心大,有些什么事,说完了就说完了,压根没往心里去。过了几天,新组建的卫计委领导过来,找他谈话,他才豁然明白:科长要提拔到别的医院去进班子!原来如此!

    何达兴当然是说好话。说别人的好话,等于是帮助自己。这个道理,他肯定明白。他说科长是如何如何能干,会写会说,团结同事,尊重领导,能力强人品好,简直要把科长吹到天上去了。

    对方合上笔记本,满意地说:“看起来你也很不错。能说会道,尊敬领导。”

    何达兴谦逊地笑着,说了好几个谢谢。他终于看到了事业上的曙光。科长一走,自己接任好像顺理成章。

    何达兴满心欢喜地等待。很快,科长提拔公示了,过了几天,科长走马上任履新了。

    一晃科长走一个月了,他还是原地踏步。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按兵不动?难道领导没有看中我?

    人一旦对某件事动了心思,就会显得焦躁。焦躁的时候,很多事都办不好。

    这日,医院突然公示医务科科长人选,不是何达兴。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何达兴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透不过气来。

    何达兴一举一动,都在周斯绵的眼皮子底下。他要看看,何达兴到底能不能耐住性子。

    原本,侯江涛是提名何达兴接任医务科科长的。周斯绵不同意:“再观察观察。如果他真的是有才有德的人,他不会在意这一次的。他应该多多反思自己,把工作做得更好。”

    侯江涛说:“你是不是这几年被自己弄得害怕了?前面那几个人,胡工珀、李劲柏,都让你难堪,所以,你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周斯绵是有这个担心的。再说,医务科长这个岗位太重要,不能随便给何达兴。这个岗位,必须在医生队伍中有威望,办事雷厉风行、能干、协调能力强、原则性强。

    “目前来看,何达兴还不具备担任医务科长的能力。”周斯绵说:“他虽然心大,也戒酒了,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

    “浮躁。”

    周斯绵有了前面几个人的教训,现在一般不轻易对下属下结论。对一个人,要不动声色观察,才知道他到底能干什么。

    周斯绵终于知道自己在工作中需要什么样的人。何况,是医务科长这个重要岗位,现在还不能交给一个浮躁的人。

    现在,何达兴坐在周斯绵对面。他在考虑,该怎么说。倒不至于给他个交代,而是要稳住他,不能让他走进死胡同。眼见着他刚刚走出生活的谷底,开始正常的生活,现在女朋友也找好了,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让他陷入不必要的波折。

    “人这一辈子,不能折腾太多。”周斯绵字斟句酌。

    何达兴心里明白,周院长叫他来,目的就是要安慰他、鼓励他,让他认清形势,别瞎胡闹。

    “我的意思是,这一次没上,希望你不要颓废。”周斯绵说:“你颓废起来挺可怕的。”

    何达兴还是没说话。他想听周院长多说几句,才能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谨言慎行,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周斯绵盯着何达兴,想从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思:“如果你有意见,可以当面提。”

    何达兴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他的脑子里,浮现的是清风、白云和一望无际的牧场。那是他向往的地方。

    何达兴不说话,周斯绵也在揣度。这个家伙,不会因为一次不提拔,就忌恨自己吧。

    “如果你对我有意见的话,就说出来,我不会介意的。”周斯绵说:“男子汉是要有胸怀的。”

    “我没有意见,服从医院集体决定。”何达兴这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当然,这种态度尽管是违心的,但他必须这么说。并且,一旦加上集体这个词,就说明不是某一个人的意见。一个人可以对某一个人有意见,但绝对不敢得罪一个集体。

    周斯绵笑着说:“看样子,你还是不服气的。换句话说,你是口服心不服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后一定要配合科长工作,不要拆台。”

    “我这点胸怀还是有的。如果你认为我会拆台,那就是真的把我何达兴看扁了。”

    何达兴的情绪波动起来。周斯绵从他的表情,再次看出了他的浮躁。

    “希望你说到做到。”周斯绵看看时间。

    “我先走了。”何达兴知道,一个人跟你谈话的时候看手表,就是一种无声的“逐客令”。

    “还有一件事。”周斯绵说:“朱怡瑾跟我说,她父母希望你能买套房结婚。我特意跟医院团购房开发商为你争取了一个指标,希望你能实现老人这个心愿。”

    “这……”何达兴很为难,他一方面感激,一方面捉襟见肘,哪有钱买房?

    “这个先拿去把首付付了。”周斯绵拿出一张卡,说:“八十多平米的首付不够,你再去想想办法,借一点。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何达兴的心里,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感激在沸腾。面对这种巨大的帮助,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所有感谢的话,在他这里都苍白无力。他突然感觉鼻子酸,想哭。

    周斯绵摆摆手,说:“别搞得这么悲情。我不奢望你感激我,只是希望你能早日过上正常的生活。老大不小了,早点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吧!”

    何达兴将银行卡交给朱怡瑾的时候,朱怡瑾吓了一跳,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敢伸手去接。“我们没必要再买一套房子吧?”朱怡瑾问。

    “有必要!”何达兴说:“在你父母眼里,你那套房子是你买的,不是我们两个人的。”

    “人都交给你了,还分你我?”朱怡瑾满脸不高兴:“看来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挺强的。”

    何达兴的意思是,再去买一套团购房,过段时间,把朱怡瑾之前买的那套房子卖了,赚点差价,可以搞装修,这样,两个人还是有一套房子住,房子产权也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何乐不为?

    朱怡瑾茅塞顿开,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说:“没想到,你心里小九九还挺多的。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104翻船了

    很多时候,只要有人给一点帮助,人就有希望走出人生的泥潭。可是,能真正给你帮助的人,不是酒肉朋友,不是狐朋狗友,不是牌友赌友,而是那个真正关心你的人。他可能会严格要求你,会对你的人生设置路障,但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一定会伸出温暖的手,把你拉出泥潭。

    接下来,就是看房子。这个过程还是挺纠结的。要么是房子设计不合理,当然包括卧室面积小、餐厅客厅布局不合理等问题,要么是房子朝向不好,塔楼不是南北通透、房子当西晒,其他条件都好的,比如朝向也好、布局也合理、楼层也合适,房价却高。

    看了几天,比来比去、优中选优,两个人还是拿不定主意,只有请出朱爸朱妈当参谋。

    两个老人听说何达兴要买婚房,那个高兴劲,真的没法形容。他们的心态不一样,只要有房子住,不要管什么朝向、卧室大小、楼层高低,哪个房子都有人买,都有人住。有钱就买面积大的、楼层好的,没钱就先买一套,只要是自己的房子,先住着再说。

    终于看中一套,要签合同了,何达兴却不想买了。朱怡瑾生气了:“何达兴,你逗人玩啊?我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跑了几天,你又不买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欠太多的钱,那样的日子过得太憋气,太压抑。”

    “我们都不希望你欠钱,但你总不能住桥洞吧?现在就是这样,房子是刚需。你不要指望跟我们住,我们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朱妈说。

    何达兴没得话说了。想到自己要当房奴,他心里发毛。但是,谁让自己不争气啊!折腾来折腾去,一无所有。就是作的!

    何达兴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折腾,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道。

    签下合同,笑容又回到一家人的脸上。朱爸说:“小何,你也别太着急,我们会资助你一点,怡瑾好歹还有点钱,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的。如果没有房子,我们就是想资助也不敢啊!”

    老年人的担心应该理解。当你还不跟他们是一家人的时候,谁也不敢说我拿钱给你买房。一旦成了一家人,虽然不拿钱给你买房,拿钱给你还债,支持你搞家庭建设,不是一样的吗?

    何达兴想,能交上朱怡瑾,真的是撞到大运了!

    买了房子,就盼望能早点住进去。何达兴只要没什么事,就会跑到工地去看房子建设的进度。等砌到他那一套了,他每天指挥工人师傅,这里留个孔不要砌,到时候做空调孔,那里留一块砖的空间,到时候装热水器。

    工人师傅也很理解,现在砌满了,装修的时候又要敲敲打打,浪费,现在留出一些空间,做个顺手人情,何乐不为?

    何达兴乐此不疲到建筑工地,逐渐跟工人师傅混熟了,就跟人聊天,有时候还请师傅吃点零食,或者吃顿饭,花不了什么钱,工人师傅却在砌房子的时候,把他家装修用的河沙、水泥给留下了。

    何达兴担心被别人发现,影响工人师傅的工钱,人家压根不在乎:“放心,这点水泥河沙是我节约下来的,再说,这个开发商老板是我亲戚。”

    听到这个消息,何达兴心里又琢磨开来,能不能让工人师傅跟老板再说说,减免一点后期费用。没成想,人家真的愿意帮忙,一口气给何达兴减免了好几千块钱。

    何达兴问工人师傅为什么愿意帮他?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把我当人看,我当然愿意帮你了!”工人师傅拿着砌刀,比划道:“有的业主口气很大,真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对我们呼来喝去!”

    “还有这样的人?”

    “当然有!有的人认为自己了不起,能买得起房子。”工人师傅说:“我根本看不上城里的房子,豆腐格子,不像我们乡下,房子想砌多大就砌多大,反正有的是地方,只要不占农田,随便我们砌!”

    “那你家房子多大?”

    “嗨!都是自己砌的,四层楼,每层两套。”工人师傅说起自己家的房子,有点自豪:“我回去,想住哪套住哪套。”

    何达兴沉默了,很多自以为是看不起别人,其实在别人眼里,你不过是个小丑。人都是一样,只要你真心实意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才会心甘情愿帮助你。

    市人民医院三千多职工期盼了很久的三甲复审专家组终于要来了。医院上下严阵以待。大家辛辛苦苦干了将近两年,没日没夜加班、核实病例、制定制度,都想一鼓作气通过三甲复审。

    这是一次大考。专家组成员有医院管理、内科、外科、护理、医技、财务等将近二十人,涵盖了医院工作方方面面。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真的还是假的,一眼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整整两天的复审,能将医院查个底朝天。

    医院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即一名专家由一名职能科室科长一名临床科室主任一名护士长对口陪检,寸步不离陪同检查。

    市里的领导也很重视,主管卫生的领导和卫计委主任都来陪同。

    总计一千分八百分才能通过。医院里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良好的状态迎检,希望一次性通过。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检查期间,出幺蛾子了。一台车祸急诊手术,毁掉了全院所有人的梦。

    这个伤员患有肺结核,按照医院感染控制的要求,需要隔离手术。检查专家发现,医生在普通手术间为这个病人做手术。

    这个事,是大事,医院感染管理,是一票否决大事。带队的专家组组长得知消息,当即宣布提前结束评审,全体启程回去。不管周斯绵和侯江涛怎么解释、怎么赔笑,人家不给丝毫面子。

    一家三甲医院复审,被一台手术给毁了,这个变故,让全院所有人始料不及。大家都在一鼓作气拼命,听到这个消息,都懵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分管卫生的领导和市卫计委主任走的时候,乌青着脸,一言不发。

    周斯绵气得想拍桌子。

105重大打击

    侯江涛说:“斯绵院长,事情已经出了,我们要认真吸取教训。”

    周斯绵脑海里一片空白。这简直是市人民医院院史上的耻辱,是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周斯绵反复检讨,所有的安排,都抵挡不住一次致命的手术。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往外望去,太阳的余晖温柔地照耀大地,湘江河面波光粼粼。多么美好的风景,被一台手术给毁了。

    整顿是不可避免的,扣罚绩效工资也在所难免。从周斯绵自己开始,到每个责任人扣罚一年绩效工资。

    人事调整也不可避免。何达兴临危受命,接替院感科科长。周斯绵找何达兴谈话:“医院感染管理这幅重担要交给你。”

    何达兴的心里“砰砰”乱跳。这个节骨眼上,当这个科长,是坐在火山口上。他从内心拒绝,但不敢拒绝。

    “你有压力?有顾虑?”

    何达兴点点头:“感觉压力很大。”

    “有压力就对了,但不要有顾虑。”周斯绵说:“院感管理是一票否决标准,我以前太自信了。希望你能好好干。”

    何达兴感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他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在全院开展医院感染控制管理业务学习,重新强调院感管理的重要性。他要让全院所有人都树立院感意识,时刻绷紧医院感染管理这根弦。

    也有人不理解。这么大的医院,个别人犯错误,让全院的人跟着受累,实在是一种让人不能理解。这就是典型的一个人生病,集体吃药。这种惩罚,让人窒息。

    医院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大家练操作、抓制度,最后被莫名其妙一票否决了,这种打击是不言而喻的。市人民医院这次打击,甚至成了许多医院的反面案例,被许多专家在讲课的时候举例。

    客观讲,市人民医院的院感管理工作一直在市里做得最好的。何达兴打开前任的工作台账,里面记录详实,什么时候搞了培训,什么时候到临床科室检查,什么时候到手术室、血透室、供应室、口腔科这些重点科室采样检测以及检测的结果记录非常细致。

    做院感管理工作,很细致也很繁琐。何达兴同情前任,她是一个非常负责的人,本来这次三甲复审之后,就可以光荣退休,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谁知道,这次检查,竟然成了她的恶梦。每每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何达兴想到这里,心中忐忑不安。谁又能知道,这样的恶梦会落到自己头上?搞院感管理工作,就像踩钢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事来,让你棘手、头疼。

    何达兴对朱怡瑾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朱怡瑾满脸不悦:“没想到你是个拈轻怕重的主。大老爷们,干点事能那么大压力?”

    何达兴被朱怡瑾的指责搞得特没面子,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打退堂鼓。你怎么能这样批评我?”

    “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医务科长没给你当,却让你做院感科长。”朱怡瑾瞟了一眼何达兴,说:“你还是脚踏实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吧,周院长对你不错。”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指责了,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我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何达兴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拿起一本书,却没有心情看。

    “你呀!要到临床一线去看看,看看李劲柏是怎么工作的,看看一线的医生护士是怎么工作的。看来,一个人在机关呆久了,容易滋生惰性。”

    朱怡瑾的话有所指。这段时间,李劲柏没日没夜,即使是在三甲复审一票否决之后,也丝毫没有放松科室的管理。这才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心和担当。

    何达兴沉默了。朱怡瑾的话让他难受。这个女人向来心直口快直来直去,说话也不看人脸色。他的难受,来自于朱怡瑾将他和李劲柏对比。他知道自己和李劲柏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朱怡瑾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何达兴的自尊,说:“我没有比较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做一个有责任的人,比发牢骚顶用。”

    何达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我比不上李劲柏,但也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货!别把我看瘪了!”

    朱怡瑾没想到,自己将他跟李劲柏比,犯了大忌。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的事,不愿比的人。人嘛,做好自己,不需要跟别人比。她回过头又安慰何达兴,自己这样说是无意的,不是因为看不起你。如果看不起你,我还会顶着父母的压力,跟你在一起吗?

    朱怡瑾的话一说出来,何达兴心里舒服多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真心实意,没什么花花肠子,自己何必为一两句话生气呢?男人嘛,大度一点,大气一点,很多事就这么过去了,锱铢必较,难成大器。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第一次红脸,何达兴还是低头认错,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李劲柏的变化,让周斯绵感到欣喜。上次谈过话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交流过,但李劲柏是一个耐心极强的人,他要做出个样子来,让医院的人看看,自己这个博士不是混饭吃的。

    星期六,周斯绵行政查房。他带着何达兴白洛花几个人,一个科室一个科室走,医院那么大,每一个科室都走完,是不现实的。他选择性地去了几个科室,手术室、呼吸内科、肾内一科,这几个科室前期矛盾比较突出,让人放不下心。特别是手术室,三家复审出问题之后,新换了护士长。这个护士长从重症监护室调过来的,管理上有一套,说话做事风风火火,还是一个男护士长,叫李绅童。

    周斯绵问李绅童,最近科室人员的情绪怎么样?管理怎么样?上次三甲复审捅了天大的篓子,科室里的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情绪低落。这些自称为“月亮天使”的护士们,都是医院精挑细选的,熟悉各种先进手术器械操作,但是出了事,棒子打下来,就必定要落到她们头上。出事以后,这些“月亮天使”都觉得没面子,抬不起来。

106埋个伏笔

    白洛花对护士要求很严,但也很关心,她很多次在周斯绵和侯江涛面前,替那个被免职的护士长据理力争。这件事,是手术室背了黑锅,伤员家属隐瞒了病史,是评审组专家自己问出来的。

    当时,周斯绵和侯江涛受到的压力很大,来自上面的压力和批评,让他们到处作检讨,没有几个人对事件负责人,是交不了差的。他们也觉得被处分的几个人有些不公平,但是要等事件平息之后,才能慢慢用上来。

    李绅童说:“现在,大家的情绪缓和一点了。”

    白洛花知道自己再提那件事孰是孰非,是很不合适的,只能给大家鼓劲:“李绅童,你要管好这帮小姑娘,学会给她们减压。”

    “这是自然。”李绅童说:“不过,有的人还是没走出心理阴影,老是怕出错。我就是担心,越怕出错越会错。”

    “告诉护士们,三甲复审通过之日,我会给她们敬酒。”周斯绵说:“你们负重前行,医院才会越来越好。”

    当院领导,不但要学会管理,还要学会安抚人心。但是,现在不是院长来安抚人心的时候,是要让大家打起精神,冲刺三甲复审。劲可鼓不可泄。

    离开手术室,周斯绵带着大家径直去了肾内一科。走进科室,周斯绵顿感温馨。这种感觉,是他离开肾内科之后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他赞叹,朱怡瑾越来越会布置科室了,护理部要组织医院其他科室护士长来学习。

    白洛花说:“6S管理中,朱怡瑾是花了心思的。”

    “医院文化和医学科普完美结合。”周斯绵说:“布置病房也要和布置自己家一样上心,朱怡瑾的能力不错。”

    说完,周斯绵特意看了何达兴一眼。

    何达兴笑着说:“以后,家里的装修就交给她了。”

    闲聊归闲聊,李劲柏和朱怡瑾两个人都出现在周斯绵面前的时候,闲聊就转到了工作上。住院病人多少,门诊量多大,病床使用率、周转率怎么样,抗生素占比多高,血透病人多少,这些事,周斯绵非常关心。

    李劲柏胸有成竹,报了一系列数据。何达兴悄悄打开统计表,丝毫不差,他暗暗对李劲柏表示佩服。

    白洛花又问了朱怡瑾几个护理方面的问题,几个特级护理,多少一级护理,护理措施是怎么落实到位的,护士人手够不够?朱怡瑾也是对答如流。

    周斯绵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本想再表扬李劲柏几句,但不想让李劲柏翘尾巴,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转而表扬朱怡瑾,希望她再接再厉,好好配合李博士工作,将科室管理好。

    要走的时候,周斯绵在走廊上突然看到了柳强庆的夫人提着热水瓶,往开水房走去。周斯绵喊了一句“嫂子”,柳夫人回过头来,见是周斯绵,泪水“哗”地流了出来。

    李劲柏悄悄介绍,柳强庆昏迷两天了,这次病情比上几次都要严重,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肾源,恐怕时间不多了。

    周斯绵握着柳夫人干枯的手,安慰道:“嫂子别急,我们会想办法。”

    柳夫人抹去泪水,压低声音说:“他丝毫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你看,这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柳强庆面色青灰,身上接着心电监护仪,插着氧气管。这个要强的工作狂,平时从来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工作起来不要命,有时几天不吃药。

    周斯绵轻声问李劲柏:“找肾源的消息发出去多久了?”

    “从你离开肾内科之前就一直挂在网上,但没有任何消息。”

    “这么说,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柳夫人声音颤抖。

    周斯绵无言以对。从医学角度来说,肾衰晚期病人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肾源,确实很难续命。这个问题,困扰了无数肾衰晚期病人,无数个家庭被折磨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亲人油枯灯灭。

    这就是现实。美好的理想往往被残酷的现实无情碾压。

    周斯绵想尝试利用自己的渠道,为柳强庆找到一个合适的肾源,他自己在网上发布了消息,又着大家的面,给几个很有名气的肾移植专家打了求助电话,得到的回答都是无能为力。

    周斯绵第一次感受到绝望。为这个热心的工作狂绝望。即使是身为医学博士、医院院长,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紧紧握住柳夫人的手,鼻子一酸,眼前的柳强庆变得模糊。

    如果不能帮助一个病人,就让他平静地离去。这是读博士的时候,导师经常对他说的话。我们的理念不同,明知无法挽留,也要做最后努力,将1%甚至是1‰的希望,当成100%的希望,做着无谓的努力。从病人家属到周围的人,难得有人想过这种努力是否值得,只为求得一个安心。这也是现实。

    周斯贤这段时间总在思考如何将王晓霞调到县人民医院来。在父亲的压力之下,他还是不得不重视。

    从乡镇卫生院调动一个人到县人民医院,并不是什么难题,但是他想做得巧妙一点。人心隔肚皮,他不想被人握住过多的把柄。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在桌面上说得过去,又要办成自己想办的事,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他要创造一个机会。

    想个什么办法呢?周斯贤有点堵。

    周斯贤去一线查房,有人向他建议,可以开设一个医学整形美容科。现在,社会上有些整形美容的诊所,火爆的很,可以新开设一个这样的科室,拓展医院的业务面。

    这确实是个好建议。周斯贤琢磨了好几天,让医务科去做了市场调查,觉得有前景,就让医务科写了一个《可行性研究报告》,拿到会上去讨论了一下。

    医院决定成立一个新科室,又不要值晚夜班,很多不想在临床上晚夜班的护士都找上门来,希望能到新地方去工作。你想啊,医学整形美容科,肯定是环境要好。

    这一次,周斯贤没给任何人面子。他宣布条件,第一条就是要长相好,个子高。既然是医学整形美容,自身的形象就要好。否则,人家看到你们工作人员都是歪瓜裂枣,谁敢来?

107想要挪一挪

    周斯贤把个小九九摆在心里:医院里选不到合适的护士,就在县里公开选调。他在会上说,人事科注意一下,是面向全县医疗机构在编人员公开选调,不是公开招聘。具体事务,请跟相关部门做好沟通衔接。

    不管是乡镇卫生院还是县人民医院都是吃县财政的饭,又在医院总编制范围内,相关部门的手续也好办。

    公开选调护士,这在县人民医院还是首次。公告发出去,县里无数人打破脑袋报名。周斯贤通过弟媳张娟娟告诉王晓霞,让她赶紧来报名。

    大家只知道县人民医院公开选调,不知道周斯贤打的什么主意,很多人托熟人找关系,找到周斯贤,希望他高抬贵手,将某某某招进去。这一次,周斯贤没收任何人半毛钱好处,只是将县里几个重要人物打招呼递条子的人在心里排了一下队,心里就有数了。

    笔试面试结果一出来,都按照周斯贤的意思排队的,王晓霞高居前三,铁定能进来。周斯贤打电话给王晓霞,让她赶紧办调动手续。王晓霞做梦一般,调到了县人民医院。

    “这些条件,都是按你设置的。”周斯贤说:“这一次,我尽力了。”

    王晓霞虽然做梦都想进市人民医院,但是进不去,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进县城再说。她说:“周院长,谢谢你的关心。”

    客套了几句话,周斯贤转入正题,无非就是好好干之类鼓励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当举动。

    王晓霞说:“不知道医院有不有宿舍?初来乍到,没有地方住。”

    周斯贤不知道该不该管,王晓霞的话语中,好像又在暗示什么。但是,他准备收敛自己,不想因为某个人成为自己的导火索。他现在晚上很少出去喝酒了。姜琦琪那次跟他谈过之后,他已经收敛很多,连汪华延那里都很少去了。

    想了一会儿,周斯贤告诉王晓霞,医院没有准备所谓的宿舍,要她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

    王晓霞一脸失望。上次,她是想去市人民医院而拒绝周斯贤。现在,自己是这个医院的人了,他也帮了不少忙,她以为有些事是迟早要发生的。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他却拒绝了。

    走出周斯贤办公室,王晓霞赶紧打电话给张娟娟:“娟娟,我已经办好手续了,明天正式上班。”

    张娟娟知道她很高兴,笑着祝贺她心想事成,又叮嘱她,一个人在县里,要注意安全。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公,有时间多回去看看。或者快点在县城安顿下来,将老公孩子一起接过去。

    王晓霞内心不愿意将老公接过来住的。张娟娟既然这么说,她也只能口头应承下来。孩子已经快读初中了,到时候将孩子接到县城来住,哪怕是租个房子,也要将孩子接到县城来读书。稍有条件的,都不让孩子在竿子乡读初中。

    说句实在话,自从上次周斯贤对王晓霞提出非分要求之后,张娟娟还是有些担心的。她内心祈祷这两个人千万不要有什么故事。他们要是发生故事,对双方的家庭都是事故。周斯贤是什么样的人,她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王晓霞不是省油的灯。况且,她丈夫现在瘫痪在床,对一个女人来说,生活的压力太沉重,保不齐哪一天就会出格。

    张娟娟最后叮嘱:“晓霞,你一个人在县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周斯贤悄无声息办好了王晓霞的事,歪打正着帮了县里几个人的大忙,大家对他的看法更好了。千万不要说看法最大这样的话,人本来就活在别人的看法之中。

    其实,恰逢县里几个部门调整人员。不知道是谁投桃报李,还是有人瞄上了他这个位置,说得上话的人建议重用周斯贤。

    周斯贤这个人虽然是县人民医院院长,会来事,但是如果没有人替他说话,恐怕很难挪窝,说不定在这个位置上栽跟斗。可是,偏偏机会摆在那儿,树挪死人挪活,周斯贤得知消息,竟然动了心思。

    姜琦琪劝他,不要出去嘚瑟了。多少人一公示就出事,希望他安安心心守几年:“本来要自首的人,还出这个风头干什么!”

    周斯贤白了她一眼:“你懂个屁!不要瞎说。”

    姜琦琪说:“消停会吧!等孩子上了大学,随你怎么折腾。”

    “你那么盼我出事?”周斯贤气愤了:“我出事,你也逃不掉。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姜琦琪干脆闭嘴,随他去折腾。别说单车变摩托,就是摩托变轿车,她也不稀罕!

    周斯贤抽空去了一趟汪华延家。他把这事看得重,也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汪华建汪华延兄妹好歹认识几个人,这一次,他要这两兄妹助他一臂之力。

    周斯贤说:“这是个机会,你们兄妹在市里有门路,帮我一把。”

    汪华建听周斯贤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瞟了一眼周斯贤,说:“这事够悬,有可能是个陷阱。”

    周斯贤心下一惊,问:“怎么了?”

    “我劝你不要争。”汪华建说:“据可靠消息,这一次调整没你的份。你还是安安心心当院长,不要趟这趟浑水。”

    周斯贤还以为他说别的什么事,一听说是这事,稍稍安心,说:“历来都是狼多肉少竞争激烈,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套路。”

    “即便人人都知道这是套路,你也要人家愿意帮你。”汪华延说:“敏感时期,谁敢出手?”

    眼见着这两兄妹不愿意出手帮助自己,周斯贤心里不悦,在想自己该如何说服他们。这两个人肯定是有门路的,在某些人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我上去了,对肾脏病医院也有好处。”周斯贤抛出这个话题,希望引起重视。

    汪华建露出鄙视的笑,说:“你不要太张扬。你如果争得太厉害,人家把你入股办医院的事抖搂出来,我们都不好过。”

    貌似这是一把双刃剑,争的话怕人抖搂,不争的话迟早会暴露。撒一个谎要上千个谎言去圆。好累!

    周斯贤思考了一会儿,叹口气说:“那我还是放弃吧!随便。”

    “不争,是最明智的。”汪华建说。

108栽进去了

    其实,汪华建自己也很懊糟。一个何田田,不但折腾得他离了婚,失去了夫人家里这座靠山,还分走了他的股权。现在,她在医院已经独霸一方,有时连汪华建的话也不听了。

    何田田想完全控制住医院,还拉拢钱爱伟和出纳,将他的黑材料攥在手里,就像卡住了汪华建的喉咙,让他吐不出、咽不下。

    汪华延说:“肾病专科医院还能办多久,我们都没有底。现在,医院由何田田把控,我们都只能听她的。”

    肾病专科医院的复杂性已经远远超过周斯贤的想象。他低估了这个何田田:“汪总引狼入室,该如何摆平这件事,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本来是来求助的,没想到却陷入了一个怪圈。话题一变,三个人的心都沉重起来。

    他们设想了很多种陷阱,让何田田自己投身进去,比如诱惑、威逼、购买股权,种种办法都不完美,或者说有破绽,很容易被何田田识破。

    陷入僵局,他们好像走进了死胡同,前方是一堵高墙,逾越不过。汪华建说:“后悔啊!我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现在说后悔还有什么用?当初劝过你,让你小心一点,别陷进去。谁知道你把我们的话当成耳边风!”汪华延埋怨道:“哪怕你能听我半句话,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自己办的医院,捏在别人手里,真是笑话。”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没用的话,还有意义吗?”汪华建的视线从汪华延转到周斯贤,问:“周院长,你平时注意多,想想看,怎么样才能摆脱何田田这个巫婆?”

    “我们都着了她的道,她手里捏着医院的把柄。”周斯贤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捏住她的把柄,等价交换才有胜算。”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到大半夜还没想出一个主意,只能是各回各家、从长计议。

    这边,何田田也和钱爱伟商量,怎么样扩大自己的权益。她说:“既然姓汪的想把我们斩尽杀绝,我们就要想办法自救。”

    钱爱伟当然支持何田田,只有何田田把紧紧握住汪华建是把柄,这个医院才有可能完全听她的指挥。

    “收购股权。”钱爱伟说:“这个办法简单明了,粗暴有效。”

    钱爱伟这一招够毒的。他知道周斯贤是三个原始股东之一,从他这里下手,应该好攻破。

    何田田说:“即使说服他出让股权,我也没这么多钱!”

    钱爱伟说:“这好办!我们就跟周斯贤好好说道说道,让他退出医院股东,然后按照持股比例,就超过汪华建了。”

    何田田为难的说:“哪有这么多钱咯。”

    又没钱,又想吞下医院,何田田的野心不小。钱爱伟想,这个女人要远离,太恐怖了。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钱的事,我们好好计划一下,我们说不定可以让他低价转让。”

    “我们?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参加吗?”

    “当然。”钱爱伟说:“我想参股,就看你是不是同意。”

    两人一拍即合,商量好时间地点,怎么和周斯贤谈话,大约准备多少钱,就告别了。

    周斯贤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肾脏病医院的股权,会成为自己的重要证据。何田田和钱爱伟刚刚离开他的办公室,就有人来到他的办公室,将他带走了。

    周斯贤满心不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但是,他毕竟心里有鬼,说话没底气,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周斯贤出问题是迟早的事,但是加速他出事,就是因为他这次嘚瑟。瞬间,他想明白了一点:有的人帮你,是为了做个顺水人情,并不是真心实意想帮你。

    这一点,周斯贤明白得太迟了!他这时才知道,人是不能犯错误的。一朝犯错,终身受累,胆战心惊,不敢回望。所谓的名利、权力、金钱、美色,都是过眼烟云。

    人一旦进去,所有的心理防线都会奔溃,事先设定的细节全部没用上。周斯贤手脚发软,脸色苍白,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事。人失去自由的时候,才知道自由的珍贵。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但是周斯贤没有机会了,连姜琦琪都没有机会了。贪欲生,家庭毁,事业毁,人生毁。没有一个东窗事发的人不后悔,大家都知道后悔是没有用的。但周斯贤还是后悔,痛哭流涕却无济于事。

    周斯贤的失算,意味着姜琦琪无路可退,只得主动投案。一些跟班的人的好日子过到头了,这些人,平日里跟着周斯贤耀武扬威吃香喝辣,周斯贤出事,他们必定要进去。

    周斯绵听到哥哥嫂子出事的消息,犹如跌进万丈深渊。他们的事情到底有多大?父亲得知消息会如何?侄儿怎么办?一连串的问题,让他焦躁、惊恐和不安。

    留置期间,不能探视。这种事,一下子就传遍了市里各个医院,谁也瞒不住。周斯绵一连串的问题,只能跟侯江涛商量。

    “怎么办怎么办?”周斯绵一下子没了主见,连续问了侯江涛几个怎么办?

    侯江涛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问清来龙去脉,说:“冷静!每临大事有静气,才是你应有的心理素质。”

    周斯绵关上门,说:“你说说,我现在怎样冷静下来?”

    “可是,你这么心浮气躁,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侯江涛说:“如果着急有用,那大家都去着急,事情不就解决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竟然想不出任何办法。侯江涛给周斯绵的建议是瞒住父亲,告诉侄儿。

    “就怕瞒不住啊!”周斯绵担心:“我爸如果长期看不到我哥,又没有他任何音信,他会起疑心的。况且,他又是卫生系统的老人,这种消息传播速度很快。”

    “能瞒一天算一天吧。”侯江涛说:“这是无奈之举。等他知道了,好好安抚。”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确实是这样。”侯江涛习惯地摸摸头,他那些因为化疗掉光的头发,又长出来了,还是一圈“栅栏”。

    沉默了一会儿,侯江涛又说:“你先安排老人家出去旅游一趟,走远一点,去国外。等老人回来了,事情也基本上结束了吧?”

109人设坍塌

    周斯绵知道,这也是缓兵之计,老人迟早会知道真相的。现在,他只能期盼前期调查能在父亲回来之前结束,到那个时候,可以探视了,老人也不至于太着急。

    谁知道,回家的时候,周斯绵就觉得气氛异样。张娟娟向他使个眼色,意思很明显,让他说话做事小心一点,别刺激父亲。

    周斯绵的心“突突突”狂跳,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了。

    “啪”地一声,一个玻璃杯在地板上开了花:“周斯绵,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周斯绵挤出一丝微笑,明知故问:“爸,您这是怎么了?”

    “说,你哥到底什么事?”老爷子怒气冲冲质问周斯绵。

    “这……”周斯绵字斟句酌:“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父亲击打着床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平时要你多跟你哥哥交流,你就那么忙!回来什么话也不跟我说。要早知道这样,老子不住你这里,住老大那里,多少还可以看着他!”

    “爸爸,您别着急。”周斯绵说:“也许就是配合调查几天,到时候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周斯绵,你说得轻巧!有那么容易出来的?”父亲脸上的皱纹,像刀子刻过一样,越来越深。

    周斯绵发现,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没有用。周金鹏对儿子深深的担忧,已经溶进了他的血液。

    周金鹏竟然哭起来。起初,小声的、压抑的,“嗯嗯嗯”地哭,像婴儿的声音。及至后来,不管不顾,嚎啕大哭。无论周斯绵、张娟娟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周记诚第一次见爷爷哭得这么伤心,过来拉住爷爷的手,让爷爷别哭了。

    周金鹏慢慢停止了哭泣。哭出来,情绪得到释放。周记诚给爷爷打来水,为他擦拭了脸,又把地板打扫干净。这或许给了周金鹏一些心理安慰。

    “我记得我七十岁生日那天,我对你们兄弟说过,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周金鹏说:“可是,斯贤两口子,为什么就听不进去啊!”

    周斯绵说:“爸爸,这种事,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哥哥可能陷进去无法自拔。”

    “你呀!你可千万别走他的老路!”周金鹏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你,娟娟,千万别干涉斯绵的工作,别逼斯绵干违心违法的事!你哥哥嫂子的事,教训深刻啊!”

    周斯贤和姜琦琪东窗事发,对张娟娟的冲击很大。她平时总觉得周斯绵不为自己办事,不给王晓霞办理调动,不让自己到医院职能科室工作,是对自己不关心,跟他生气,有时候还动了离婚的念头。

    幸亏周斯绵没有听她的话,否则的话,有些事一开头,就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怕。张娟娟低声说:“我知道了!”

    周金鹏问:“记恩怎么办?”

    周记恩是周斯贤的儿子。这个时候,爷爷挂念孙子,情理之中。周斯绵看了张娟娟一眼,说:“我们管!”

    “管好记恩,是你们两口子的责任。”周金鹏说:“斯绵,我只有你们两个孩子,两个孙子。斯贤两口子出事,我有责任。希望你们能管好记恩。”

    张娟娟点点头,说:“爸,您放心,我们会管好记恩。”

    “第一件事,给记恩转学吧。”周金鹏说:“现在这所学校,他肯定呆不下去了。记恩这孩子读高中生,性格内向敏感,自尊心强,我怕他受不起这个打击。你们还是把他接到这里来住。”

    周斯绵马上着手为侄儿办理转校手续。从县城转到市里,手续复杂。周斯绵社会关系简单,又不太愿意出去交际,只有托了侯江涛,找了朋友,大费周章,才把这事办好。

    父亲母亲都进去了,给周记恩的打击很大。平时就内向敏感的他,更加沉默寡言了。他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上学放学,回来做作业、吃饭、睡觉,从来没有笑过。

    周金鹏说:“记恩,你也别太难过,你叔叔婶婶也是你的亲人,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有话你就说出来,千万不要憋着。”

    周金鹏这么说,是想开导他,别憋出毛病了。一天到晚不说话,对一个念高中的学生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周记恩的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会出这种事。他曾经以自己家庭为自豪。一门三院长,惹得多少同学歆羡。他曾经自豪地说,自己也要学医,以后也要当医生、当院长,治病救人。

    可是,这一次,父母在他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一个人心中的偶像坍塌,是多么恐怖的事。对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来说,犹如在心脏上划了一刀,鲜血淋漓。

    周记恩吃完饭,一个人关进了卧室。没多久,就传来哭声,那种压抑着声音的哭,一声一声,锥心的痛。

    一个家庭出现这样的事情,遭受的是灭顶之灾。其他家庭成员,都会陷入悲痛、挣扎、灰暗的生活之中。压抑,或者说伤心,在家庭弥漫,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周斯贤合股的肾脏病医院也受到冲击。汪华建和汪华延兄妹陷入困境。接不下周斯贤的股份,医院就要易主或者拍卖。

    何田田愿意接下周斯贤的股份。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曾经跟他谈过,他拒绝了。但是,这一次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汪华建和汪华延。汪华建一离婚,他的经济实力大打折扣,根本拿不出钱接下股份。

    何田田其实也没这么多钱。这笔钱也不能欠着或者佘着。周斯贤投资入股的钱,被认定为赃款。既然是赃款,就有处理赃款的方式。

    何田田借遍了亲戚朋友,还差一大截。她其实没有朋友,只有几个亲戚,还是穷亲戚,勉强凑了一些钱出来。何田田一咬牙,找到李劲柏:“我要接下周斯贤在肾脏病医院的股份,你借点钱给我。”

    李劲柏正在看病例,猛然接到何田田的电话,第一反应就是挂断。他的心已经伤透了,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

110步步紧逼

    何田田马上打电话过来:“李劲柏,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挂电话算什么本事?”

    李劲柏不愿意跟她纠缠,再次挂断电话。

    不大一会儿,何田田出现在李劲柏办公室。何田田的出现,给科室医生护士带来不小的惊讶:她怎么又来了?

    唐玲玲对何田田其实是忌恨的。她曾经让自己充满了委屈。一个普通护士,将护士长架空,这是市人民医院绝无仅有,或者说空前绝后。

    何田田却对这些曾经的同事视而不见。她径直走进李劲柏办公室:“李博士,几天不见,长本事了,学会挂电话了。”

    李劲柏对何田田找上门来猝不及防,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欠你钱,我也没钱!”

    “我好歹跟了你那么久,就算我骗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我真的没钱!”李劲柏说:“你放过我吧!我承认,自己没你这么有本事!”

    “李劲柏,当初你怎么跟我承诺的?你说,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会对我负责的。难道,那些话是放屁吗?”何田田横眉冷对。

    “时过境迁,事过境迁。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李劲柏冷冷地说:“现在,你是你,我是我,我凭什么要给你钱?”

    何田田坐下来,说:“你不给我钱,今天我就不走了。”

    李劲柏不想跟她争吵,想出去躲避一下。何田田一把抓住他:“别走。事情没解决,你哪里都不能去。”

    看这架势,何田田是赖上李劲柏了。李劲柏无奈,说:“我真没钱。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行!好歹我跟你那么久,你一点补偿都没给我!”何田田说:“不但没得到一分钱好处,还跟你受了那么多白眼,连工作都丢了,你要管我。”

    何田田的话,让李劲柏后背发凉。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到了无耻的地步?真是不可理喻。

    何田田威胁道:“如果你敢不管我,我就去告你!”

    “告我什么?”李劲柏怒目而视:“何田田,不要那些股权你会死啊?”

    “是的,没有那些股权我活不下去。”何田田冷笑一声,说:“你认为我能告你什么?你虽然退了钱,但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我还是知道不少!”

    “去告吧!去告吧!真没想到,你变成了一个不要脸的人。人不要脸,百事可为。”

    何田田见告发这一招失灵,又换了一幅脸:“劲柏,你看在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的份上,你帮帮我!”

    李劲柏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她,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问她:“你需要多少?”

    “你有多少?”

    “只有几万块。”李劲柏无奈地说:“我都给你吧。希望能帮上你。”

    几万块能干什么呀?何田田想了一下,这家伙也够倒霉的,退了两次钱,背着处分,过得也不顺心,几万就几万吧。但她还是不死心,收了李劲柏的银行卡,说:“你帮我再跟朋友借一下,行不?”

    李劲柏坚决不同意。为一个没有底线不值得付出的女人去借钱,自己脑子进水了吗?

    “好吧!我打借条给你。”何田田假模假样,要写借条。

    李劲柏抢过笔,知道这钱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就当自己被贼偷被狗咬,从来就没有这一笔钱吧。他说:“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不希望你再来纠缠我。”

    何田田顺水推舟。反正自己没打算还,所谓的写借条不过是演戏给李劲柏看的。

    何田田消失在走廊尽头,李劲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愿她不再来打搅自己吧。

    唐玲玲走过来,对李劲柏说:“李主任,她害你这么苦,你怎么还要搭理她?”

    李劲柏摇摇头,苦笑着说:“没办法,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她好像吃定你了,胸有成竹。依我看,你下次就不要再理她了。”

    “没有下次了。”李劲柏语气坚定:“她再来,我一定没什么好果子给她吃!”

    “就怕你到时候下不了决心。”唐玲玲担心地说。

    唐玲玲主动关心李劲柏,这还是开天霹雳头一回。黄川明跟周舟州开玩笑:护士长向李主任伸出了橄榄枝。

    周舟州白了他一眼:“胡说!决不可能。”

    “等着瞧吧!”黄川明意味深长地说。

    周斯贤牵扯的人太多,汪华延没能幸免。个人感情生活摆在其次,关键问题是,她作为银行职员,在肾脏病医院占有股权,应该退出。

    汪华延的三成股权,汪华建也接不下。如果能接下,他就不会允许何田田拍下周斯贤的股权了。

    兄妹俩焦头烂额。如果何田田把汪华延的股权拍下来,汪总就要改为何总了。

    围绕股权之争,他们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汪氏兄妹迅速排好了一长串名单,这些都是平时称兄道弟的主,或者说平时没少得他们的好处。

    两个人拿着这份名单一一拜访,没人敢接。此事太过敏感,在这些人看来,肾脏病专科医院已经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而不是挣钱。

    商场搏杀,斤斤计较,为的是一个利字。没有人愿意做赔本生意。

    汪氏兄妹的努力,希望渺茫。汪华建愤愤地骂道:“这些王八蛋,平日什么好听说什么,关键时候全部成了缩头乌龟。”

    “算了吧,别唧唧歪歪了。看样子要让何田田这小妮子占了上风。”汪华延叹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要成为别人锅里的肉了!”

    “不可能!她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钱?笑话!”

    “你去找找你前妻吧。”汪华延建议:“也许,她能看在几十年夫妻情分上,帮我们一把。”

    汪华建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知道她不可能再出手帮自己,但就像妹妹说的一样,万一她突然有了恻隐之心,发了慈悲,也不是不可能的。

    坐在前妻面前,汪华建痛哭流涕,诉说着夫妻情分,讲自己离婚后是怎么后悔的,怎么想她想得失眠的,提出复婚。

111争夺股权

    前妻冷冷地看着他,说:“汪华建,不要表演了。说吧,你来找老娘,到底有什么事?”

    汪华建一五一十说了,肾脏病医院即将股权旁落,希望前妻出来拉自己一把。

    前妻突然哈哈大笑,那声音让汪华建毛骨悚然。

    “汪华建,你也有今天!”前妻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对兄妹,就不是个东西。我要看着你们眼睁睁掉进冰窖,打进十八层地狱!”

    “不至于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会这么狠毒吧!”汪华建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地说。

    “哈哈哈哈,汪华建,你看你变脸变得多快!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听说我不帮你,马上就变脸了。”

    “好吧,我知道我错了!恳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

    “你还好意思提孩子?这么久了,你看过孩子吗?给孩子买过一分钱东西吗?带孩子出去玩过吗?”提起孩子,前妻一肚子怨气:“汪华建,就算孩子是我偷人养的,也跟你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你就一点感情也没有?何况,这孩子还不是我偷人养的!”

    汪华建没想到自己把孩子搬出来,反倒遭了她的忌恨。自己也真是,离婚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去看过孩子。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他在忙什么!

    “是我不对,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我一定会常常去看孩子的。”汪华建连忙自我检讨,又建议道:“要不,你把汪华延和周斯贤的股权接过来吧。我实在看不得何田田那小婊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前妻瞪着汪华建说:“我对你那个狗屁医院不感兴趣。当初跟你争股权,是想让你一无所有。”

    汪华建无言以对。

    “我宁愿帮何田田,也不会帮你。”前妻牙咬切齿地说:“滚滚滚!”

    汪华建被前妻一顿臭骂,不但没拿到钱,还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恨得牙齿痒痒地。一见到汪华延,就抱怨:“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去求她干什么!”

    汪华延叹了一口气,说:“看来老天都不愿意帮我们!”

    眼见着股权交割的日期越来越近,何田田心急如焚,找钱成了她的头等大事。

    人被逼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会想着胡乱找人。她也想到了汪华建前妻,虽然自己伤害过她,从女人的角度来说,这种伤害是一辈子的仇恨。可是,自己也是受害者!一定要激起她对汪华建的仇恨,博取她对自己的同情。何田田心想。

    天上下着雨,一滴一滴打在身上,像何田田抑郁的心情。她鼓起勇气找到汪华建前妻,开门见山说自己需要她的帮助,接下肾脏病专科医院的股权,再寻找合适的机会,把汪华建挤出去。

    汪华建前妻盯着何田田,说:“何田田,你这个小婊子,还有脸来找我?你怎么不去死!”

    “姐,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不要这么绝对。”何田田平静的分析:“我是受害者,你也是受害者。害我们的,是汪华建,他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滚!”她吼道:“不要脸的东西,破坏了老娘的家庭,还打着受害者的幌子。我和汪华建好歹还有一个孩子,我不会置他于死地的!”

    “没错,你们是有孩子,可是,你知道汪华建在外面有几个孩子?”

    “再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

    “你好坏不分,活该被他抛弃!”

    “滚滚滚!死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她怒吼,顺手操起扫把,将何田田赶了出来。

    何田田吓得魂不附体,没想到她还来真的。一边恼怒,一边想怎么筹钱。

    经过一家所谓的金融公司,何田田驻足,广告灯箱上,赫然写着:贷款。

    这两个字,就像一剂强心针,让何田田怦然心动:既然借不到,为什么不贷款?

    何田田径直走了进去,直接找到负责人,说明来意:贷款买下肾脏病专科医院股权。

    没这么贷款的,金额这么大,人家不看合同、不看拍卖资料、不到医院看现场,不开展收入评估,根本不可能贷款给你。

    对方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管你说得多么前景伟大,我都不可能给你贷这笔钱。走完全部手续,要半年。”

    对方说完后,就起身走了,将何田田一个人留在会客室。

    何田田呆坐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无奈地走了。

    钱钱钱!何田田已经被钱逼疯了。一个没钱的人,想要办成一件事,何其艰难!

    何田田像着了魔一般,脑子里时时刻刻都装着钱。她警告自己:埋怨没有用,叹气也不来钱,必须想办法!

    一筹莫展之际,一名业务员上门推销贷款业务。何田田心下暗喜:还有这等好事?送上门来的贷款?

    何田田一看宣传单,懵了,十五个点的息。她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借一百万一年利息十五万。这个数额够大的。但是,有几个发财的人不是靠贷款在维持运转?

    何田田犹豫了一会儿,要求业务员带自己见见负责人。她要的数目大,不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能办得成的。

    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何田田跟这个叫陶建设的中年男人见上了一面。何田田说明来意,自己贷款是为了购置肾脏病专科医院股权,希望陶老板能出手相助。

    陶老板盯着何田田看了一会,指着办公桌对面宽大的皮沙发,示意她坐下来谈。

    只要能坐下来谈,就有希望。

    陶老板说:“看样子,你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子。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

    何田田不知道陶老板什么意思,谈贷款呢,怎么谈到了人生理想这样虚头巴脑的话题上?

    她说:“陶老板,我设置了几种方案,你看看是否符合你们公司的要求?”

    “愿闻其详!”陶老板很绅士地说:“做生意,就是为了利益。只要有利益,我愿意冒一些适当的风险。”

    何田田介绍自己的方案,贷款型、合作型或者投资型。陶老板拿起计算器按了一通,又拨打了几个电话。

    何田田心急,但不能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太心急,会吃亏。

112套了只白狼

    “不好意思,何老板,我们公司几位股东都没有投资或者合作的意向。”陶老板摊摊手,说:“我们对医院运作模式、盈利模式没有研究,也没有兴趣。”

    “那就贷款。贷款总可以吧?”尽管一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何田田还是表现出迫不及待的焦灼。

    有钱的一方,总是处于主动的地位。他可以静静地欣赏你的表演。

    “我的意思是说,我从你们公司贷款,利息是否有商量的余地?”何田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不不不,这个是没有优惠的。”陶老板制止何田田的想法:“何老板,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我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对方是不能让步了。既然不让步,那就谈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

    陶老板笑着说:“何老板,你太心急了。这么心急的人,我们一般是不敢放款的。”

    何田田的心一下子又沉重起来,她怔怔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从你这里拿不到这笔款项?”

    “也不一定吧。”陶老板说:“我还是要咨询几位大股东的意见。”

    “最快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何田田又心焦了。

    “最快今天晚上。”陶建设说。

    稀里糊涂过了一个下午,期间,钱爱伟到她办公室,来说了一些工作情况,医院现在业务量还不错,照此下去,最多五年,就能收回投资见到效益。作为一家民办盈利性医疗机构,不谈利益简直不可能的。

    何田田满脑子贷款,根本没心思听钱爱伟的话,心不在焉的样子,让钱爱伟有些不满:“田田啊,如果你不能好好听我讲话,我就走了。”

    何田田顺口说了一句,好吧,那你走吧。

    钱爱伟怏怏的走出办公室,心里嘀咕:什么东西,还不是靠男人上位的货。

    及至华灯初上,陶建设的电话才打过来,约她在宾馆见面。何田田心下一惊:“陶老板,见面地点是不是敏感了点?我们还是找一家咖啡馆谈吧!”

    “来不来随你啦!你十点之前不到,我就回去了。”陶建设拉长了声音说。

    何田田头皮发麻,对着电话骂道: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过了半个小时,对方的电话又来了:“田田姑娘,你还真的不来啊?肾脏病专科医院可是日进斗金的投资项目,你放弃了吗?”

    何田田觉得自己受到天大的侮辱,愤然挂断电话,骂道:畜生畜生畜生!

    可是,骂归骂,过了一段时间,何田田主动打电话过去。不付出,怎么得到?何田田安慰自己,人总是要受委屈的。

    何田田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当她拿着钱,去交割股权的时候,汪氏兄妹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她是怎么筹到这一笔巨款的?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怀疑,如何觉得不可思议,如何惊讶甚至惊诧,都不妨碍何田田得到这一些股权。

    在无奈和不舍中,汪华延签字画押,她的这三成股权易主。何田田马不停蹄,去相关机构,办理了周斯贤的股权事宜。

    股权到手,何田田顺理成章成了肾脏病专科医院大股东,第一件事就是召开股东大会,将自己推上了董事长、总经理的位置。

    “今后,你就好好休息,医院会按照相关条款,按时兑现你的投资收益。再见!”交接完,何田田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大大方方伸出手,想和汪华建握手,或者拥抱。

    汪华建白了她一眼,鄙夷地说:“呸!你何田田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老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等着!”何田田笑意吟吟:“期待汪总早日回归团队。”

    没有祝福,只有诅咒。晚上,汪氏兄妹唉声叹气,怨恨自己的心血被他人摘桃子的时候,何田田一个人躲在房子里,嚎啕大哭。

    陶建设打来电话,表面看来是祝贺她顺利上位,实际上是暗示她,别忘了按时归还利息和本金。还有,记得随叫随到。

    何田田摔了手机,狠狠骂道:“王八蛋,还想一辈子霸占老子不成?老子要你身败名裂!”

    一个狠毒的计划,在何田田脑海中浮现。对,就是这样,必须要他付出代价!

    何田田的第一项举措,就是创建三级甲等肾脏病专科医院。其实,在她的思维模式中,还是希望打造一个好品牌的。

    办医院,只有做到三甲,才会有更大的吸引力。再说,创建三甲之后,医院顺理成章提高收费标准。

    何田田雄心勃勃,她要按照自己的理念办医院。她将自己锁在办公室,研究了两天三甲标准。她感觉,以自己的学识和能力,远远不够。自己必须找高手帮忙,医院才有可能通过省里组织的严苛的三甲评审。市人民医院这样的老牌三甲医院,在三甲复审中,初审都没能通过,可见三甲评审是多么艰难。

    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劲柏。她希望自己能说服他,为己所用。她风情万种,完全没有了来借钱时的焦躁。

    坐在李劲柏对面,她朱唇轻启:“李博士,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和我一起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李劲柏诧异:“打下什么天地?”

    “我已经拿下了肾脏病专科医院的控股权。”何田田的语气充满自豪:“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将肾脏病医院建成三甲医院。”

    李劲柏懵了。怎么可能?她凭什么拿下控股权?他盯着何田田,怎么也弄不明白,她是如何拿到这笔巨款的。自己当初给的那几万块,还不够她塞牙缝。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的钱全部是借来的。”何田田双手一摊,说:“如果你不帮助我,我连利息都还不起,肯定是死路一条。”

    李劲柏暗暗佩服她的勇气。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凭借一己之力,空手套白狼,拿下控股权。这是他这个博士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又为她担心,借那么多钱,如果不能及时还本付息,她真的是死路一条。

    李劲柏差点答应她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路要自己走,不能老是想着一口吃成胖子。他说:“我不能答应你。对不起。”

113捅破这层纸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辞职去帮我。”何田田早就料到这一点,她轻轻一笑,说:“你只要利用业余时间,定期到我们医院来指导,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一点李劲柏没办法拒绝。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上门来找他的。何田田说:“只要你答应来,医院可以每月付给你报酬。”

    说起报酬,李劲柏拒绝了。他说:“我不在乎你能给多少钱,只要你走正道,规规矩矩把医院办好,也是造福老百姓的好事。”

    何田田拿出一份协议,说:“李博士,我们空口无凭,还是签字画押。你的报酬,我一分不少你的。”

    李劲柏犹豫着,掂量着,能不能私自签这样的协议。这份协议签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负面后果?自己已经错过两次了,不得不小心谨慎。

    唐玲玲敲门:“李主任,柳强庆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李劲柏冲出办公室,直奔病房。边走边说:“快,通知周院长!”

    李劲柏知道柳强庆跟周斯绵的关系,生死关头,还是让周院长到现场来比较妥当。

    唐玲玲打电话给周斯绵的时候,瞥见何田田。她心下一惊:这个女人还是粘着他不放,肯定没什么好事!

    周斯绵和李劲柏两个人一起努力,还是无力回天。周斯绵握着柳夫人的手,安慰道:“嫂子,我们已经尽力了!您节哀顺变!”

    柳夫人抹着泪,说:“周院长,感谢你们!你们已经尽力了,谢谢!”

    唐玲玲带着周舟州,为柳强庆做终末处理。

    眼睁睁看着老伴身上被盖起白色床单,被人抬走,柳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她悔恨,自己没能照顾好老伴,没能劝住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少年夫妻老来伴。柳强庆走了之后,她面临的是孤零零的人生。一个深不见底的晚年,在她眼前升起。

    周斯绵劝慰:“嫂子,节哀顺变!您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好,也要注意保养。”

    柳夫人抖动着身子,问周斯绵:“今后,我该怎么办?周院长,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周斯绵也很难回答。唐玲玲说:“嫂子,您别哭了,自己身体要紧!”

    好不容易劝住了柳夫人,又帮她联系到了小孩,联系好殡葬事宜,将柳夫人劝走,病房才恢复宁静。

    送走周斯绵,唐玲玲问李劲柏:“何田田又来找你了?”

    “嗯,她想让我去肾脏病专科医院当个技术顾问之类的职务。”李劲柏答道。

    “你吃她的亏还不够?”

    “我也不愿意啊。”李劲柏说:“可是,她一直纠缠不放。我有什么办法拒绝她?”

    “没想到你这么软弱。”唐玲玲说:“你不会说,医院禁止兼职?禁止私自在外坐诊?”

    李劲柏从来没有想过唐玲玲还有这么厉害的口才,没看出来。那个时候,她被何田田欺负,也没见她发挥过。

    李劲柏看着唐玲玲,这个女子看起来外表柔弱,实际上也有一颗刚毅的内心。

    “你这么关心我!为什么?”李劲柏本来想调侃,但突然觉得不对劲:“我的事,你还是别管了。”

    “好吧。我不管了!”唐玲玲跺着脚,回到护士站。

    这边,黄川明又跟周舟州嘀咕:“护士长绝对对李主任有意思。”

    “瞎说!”周舟州说:“你一个男子汉,怎么喜欢八卦?”

    黄川明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咱们可以慢慢观察。”

    且说何田田这次去找李劲柏签协议,被一场意外打断了,并没有达到目的,她并不灰心。晚上,她又打电话给李劲柏:“李博士,咱们出来坐坐吧,喝喝茶聊聊天。”

    李劲柏正在看病例,直接就回绝了。

    何田田不死心,又打来电话,谁知李劲柏关了手机。

    何田田只得再次来到肾内一科:“李博士,约你喝茶那么难啊!”

    李劲柏惊讶。他没想到何田田还真的变成了牛皮糖,黏住不放了。他放下病例,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何田田,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来纠缠我!”

    何田田被李劲柏这声吼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受到天大的委屈,哇地哭了起来。李劲柏没想到她会哭,这可是在病房,她这么哭,所有的人都涌过来看笑话。

    李劲柏束手无策,唐玲玲过来了,呵斥:“何田田,你还要不要脸?”

    何田田一看,半路杀出个唐玲玲,这个人,当年就是自己碗里的菜,没想到她还敢出来呵斥自己。

    “唐玲玲,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李主任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田田,别忘了,你是从这里被勒令辞职出去的,还有什么资格到这里来又哭又闹?”唐玲玲针锋相对,仿佛要把那几年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两个女人吵起来了,看热闹的人更多。李劲柏想赶紧平息事态,对何田田说:“赶紧走吧!这里已经不是当年的肾内科了!”

    何田田受了委屈,更加赖上了:“李劲柏,你答应我,有事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谈!”

    “不准走!”唐玲玲横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咦?这就奇怪了!我和他之间的私事,你也要干涉?”何田田问道:“你跟他除了工作关系,没别的关系吧?”

    “我……我……”情急之下,唐玲玲说:“我还是他女朋友,怎么着?”

    何田田没想到,唐玲玲这么说,只得转身走了。

    “好!”黄川明带头鼓掌:“护士长终于有勇气说出实话了!”

    黄川明这一带头鼓掌,不明就里的人都跟着起哄:“祝贺祝贺!没想到两个人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唐玲玲脸红了,李劲柏却愣住了: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女朋友?他示意大家各忙各的,不要瞎起哄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唐玲玲搅起了一池春水。她的内心,确实对李劲柏有意思。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表白。之前,李劲柏很多事,她也看不惯,但是,他改变了,她的爱情天平就渐渐倾斜了。

114辗转难眠

    窗户纸反正已经挑破,唐玲玲豁出去了。她发信息给李劲柏:劲柏,我今天说的是真心话。希望你认真考虑。

    李劲柏回信: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你给我时间,让我思考思考。

    盼你佳音。唐玲玲回复。

    李劲柏没想到,唐玲玲会对自己有意思。何田田之后,他已经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在这场感情中,他感觉到自己被何田田利用,被她玩得团团转,不但声名狼藉,还差一点陷进泥潭。

    李劲柏再也不敢提感情。这是一道伤疤,揭开会痛。他希望这道伤疤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自愈。谁知道,何田田像水蛭一样,黏住自己不放,隔三岔五搞出一个幺蛾子。这是一个欲望太强的女人,自己离开,就不愿意再跟她重归于好。

    他没有想到,唐玲玲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她是真的爱吗?从这些年接触来看,唐玲玲确实是一个本分的女子,没有任何害人之心,也不愿意跟人争个高低。

    李劲柏失眠了。他盯着天花板,何田田和唐玲玲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反复浮现。

    周斯绵很快就知道发生在肾内一科的争吵。他从侧面了解到,何田田已经上位,想把李劲柏拉去做她的专家。

    周斯绵打电话给李劲柏,让他自己想清楚后果。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提醒。

    哲学家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周斯绵希望他能吸取教训,分清轻重,走稳自己的每一步。

    至于唐玲玲,周斯绵只字未提。他不是情感引导师。每个人的人生,或者说每个人的感情,需要自己把握。他的责任是,像长辈一样,在关键时候,给他一些指导,纠正他的偏差。

    周斯绵的电话,让李劲柏突然想到,上次谈心的时候,周斯绵说的话。

    李劲柏脑子乱成一锅粥。面对突如其来的感情,他有些手足无措,或者说,心怀芥蒂。这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希望自己能早日走出这样的泥潭,开启一段属于自己的风花雪月。

    是的,他喜欢风花雪月,喜欢梅兰竹菊。他也曾经有情怀、满怀善意对待这个世界。可是,这些年下来,伤痕累累。

    凌晨,李劲柏才迷迷糊糊迷瞪了一会儿。

    病房其实是一个小社会。承载着病痛,也承载了希望。许多人的苦难岁月,与病房有关。

    凌晨时分,有病人的呻吟声、咳嗽声、呼噜声,还有零星走路的声音,踢踢踏踏,这声音,可能是护士巡查病房时发出来的,也可能是病人睡不着,在病房里来来回回折腾。

    李劲柏只迷瞪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这病房交响曲灌满了耳朵。

    他在小小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时而考虑个人感情,时而考虑某一个病人的治疗方案。他的脑子里,无数个声音在交织,无数个方案在显现。

    他干脆坐起来。打开手机一看,微信里塞满了各种信息。何田田发来九条信息,都是关于肾脏病专科医院办院思路,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将医院做大做强,做成品牌。她还暗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如果有机会,愿意重归于好。

    李劲柏心里一阵恐慌。他不敢继续看下去,怕自己一下子心软,就掉进了她的温柔陷阱,默默删除了信息。

    唐玲玲发了十多条信息。逐一看下去,都是对他的感情,发自肺腑,似有肝肠寸断之意。他大吃一惊,这个平时在自己身边、自己从来没当过一回事的女子,竟然对自己有这么深的了解。她了解他的喜好厌恶、口味、脾性。甚至超过他对自己的了解。

    这是一份珍贵的感情。李劲柏却想删除信息。他怕自己心软,看到这些信息,胡思乱想,脑壳一充血,就答应唐玲玲。李劲柏不轻易答应,因为自己不能伤害她。要爱,就深爱。不爱,就不要轻易许诺。

    蹊跷的是,唐玲玲此时又发来信息:你醒了?

    李劲柏惊异:你怎么知道?

    我在上夜班,周舟州感冒了,我顶班。刚才听到你手机响,猜想你一定在看手机。

    李劲柏犹豫着是否要回信息,想想还是算了。既然还没想好,就不要胡乱表态。

    隔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同时响起唐玲玲的声音:“李主任,开门!”

    “有事吗?”

    “28床说肚子疼,你去看看。”

    “28床?”李劲柏努力搜索28床的基本信息,自己却毫无印象,就问:“哪来的28床?”

    “昨天晚上来的。”

    李劲柏赶紧起床,直奔28床而去。28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昨天晚上血尿被120急救车送入院的。

    他给病人做了一些常规检查,除了肚子疼,没有其他症状。他又详细问了病人饮食情况,得知病人入院前,吃了冷饮,还喝了酒,又吃了烧烤。他心里有数了,判断是因为吃东西太杂,导致的急性肠炎。这种常见疾病,对一个医学博士来说,就是小意思。

    唐玲玲承认,自己对李劲柏的感情,一直都在。这种感觉,从他到医院来上班时,就开始了。可是,那时候何田田黏的紧,李劲柏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从李劲柏纵容何田田压制她,到何田田辞职,她才开始有意疏远他。李劲柏在绩效工资分配上,过分自私,让她非常反感,也想跟他聊聊科室医生护士的反应,但她一直不敢开口。

    直到李劲柏自己把绩效工资的钱退了出来,她又觉得,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最近,他心无旁骛,一心扑在三甲复审上,唤醒了她心里对他的感情。

    看着李劲柏一点点变化,唐玲玲越来越坚定了对他的爱情。她再三确认,自己爱上了他。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每次看到他,心里就觉得舒畅。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表白,却被何田田这一急,把她的真心话逼出来了。

    话一说出口,唐玲玲就觉得这是一盆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她不逼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人,但是,认准的事,她也不轻易回头。自己就是喜欢他,应该是没有错的。

115专科联盟

    李劲柏开完医嘱,往值班室走,唐玲玲叫住了他:“李博士,想吃点什么?我去买早餐。”

    他愣了一下,婉拒她:“我到食堂去吃,不麻烦你了。”

    “我记得,你喜欢吃卤粉,我去买。”唐玲玲不容他拒绝,转身进了电梯。

    李劲柏纠结,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份感情?

    不一会儿,唐玲玲就提回来一份卤粉递给李劲柏:“趁热吃了。”

    暖流,在李劲柏心中涌起。当然,他不是一个轻易感动的人。这些年风风雨雨,让他早就过了感动的年纪。

    新的一天,在暖流中开启。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看着慢慢升起的朝阳,吃了新鲜出炉的热腾腾卤粉,这是一份平静的满足。

    晨交班会上,李劲柏结合自己看病例的感想,给大家讲了一堂小课。讲课的主题是病例书写规范。

    李劲柏希望通过三甲复审,整体提高科室的医疗水平。他说:“这种水平,不是体现在夸夸其谈上,而是反应医生的综合素质。医学是严谨的科学,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李劲柏的警告,让科室的医生护士警醒。

    唐玲玲想做一下总结,突然感觉一股锥心的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她咬着牙,捂住肚子,倚着墙蹲了下去。

    大家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将她扶到值班室。

    李劲柏做了体格检查,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周舟州赶紧拿来平车,要推她去做检查。

    唐玲玲本来想拒绝,科室一大堆事,走不开呀!可是痛得锥心难忍,只得任由同事们推着她去做检查。

    李劲柏安排其他医生查房,自己陪着唐玲玲做检查。

    检查结果确认她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李劲柏又赶紧跟胃肠外科联系床位,跟手术室联系急诊手术。

    忙乎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唐玲玲送进手术室,李劲柏才安心回到病房。

    得知唐玲玲做手术,白洛花也赶来了。她这个护理部主任,对自己的兵一向很爱护。每一个护士长,都是医院多年培养和挑选出来的,也是医院建设发展中流砥柱,她看得很重。

    唐玲玲亲人不在身边,白洛花就安排肾内一科每天安排一名护士陪护。阑尾炎手术虽然不难做,康复也快,但术后两三天,还是需要有人陪护。

    查房的时候,李劲柏总是走神。黄川明说:“李主任要不放心不下,今天就去陪护士长。”

    这句话本来很正常,但李劲柏听起来觉得别扭,瞪了黄川明一眼,自顾自走出了病房。

    黄川明跟在后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解释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生气了?”

    “不分场合,开什么玩笑!”李劲柏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担心唐玲玲。开医嘱的时候,不时看手机。

    唐玲玲的手术很快就做完了。推进病房,醒了麻醉,她觉得就像做了一场梦,却发现李劲柏在病房。

    李劲柏问:“感觉怎么样?”

    “刀口痛。”

    李劲柏笑了:“手术切口痛是自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唐玲玲点点头。此刻,有李劲柏守在身边,感觉幸福在环绕着自己。

    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东西。李劲柏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想表现出过分关心,犹豫了一下,就告辞了。

    自己的职工,在自己的医院做手术,前来探望的同事很多。尽管有规定不能收红包,但人来了,就是心意到了。

    到唐玲玲可以下地活动了,可以吃点清淡的东西了,李劲柏寻思,给她带点吃的东西。走进病房,她正在洗脸,李劲柏打趣地问要不要帮忙?唐玲玲笑着说行啊。

    李劲柏犹豫了一下,真的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为她擦脸。恰巧,白洛花推门进来看望唐玲玲,撞见这一幕,好生尴尬,赶紧退到病房外。

    唐玲玲羞得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压着刀口,喊道:“白主任,进来坐啊。”

    白洛花满脸堆笑,问:“洗干净了吗?洗干净了我就进来了!”

    “开个玩笑。白主任,请进!”李劲柏说。

    白洛花这才推开门,笑着进了病房:“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打搅你们了!”

    唐玲玲羞涩地说:“白主任,别开我们玩笑了。李博士那么优秀,怎么会看得上我?”

    “哟哟哟,我们唐护士长也不赖了,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白洛花说:“我看,你们还真有夫妻相。绝配!”

    李劲柏不想斗嘴,赶紧找了一个机会逃走了。

    其实,刚刚只不过做了一个洗脸的动作,还没开始洗,白洛花就来了。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为唐玲玲洗脸,她会怎么想?或许,她就是试探一下。

    李劲柏刚踏进科室的大门,周斯绵的电话就跟来了:“劲柏,赶紧到办公室来一趟,有人找。”

    他正想问谁找自己?怎么还找到院长哪里去了?难道又有什么糟心的事等着自己去处理?李劲柏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挂断了。

    他一头雾水,赶到周斯绵办公室。何田田在!

    见李劲柏到了,何田田站起来,芊芊小手也伸了过来:“李博士,我已经跟周院长谈好了,聘请你作为肾病专科医院的专家组组长。”

    李劲柏不解地望着周斯绵:“怎么回事?让我去帮助肾脏病专科医院抢市人民医院的病源?”

    “劲柏,肾脏病专科医院是肾脏病专科联盟的成员单位,市里也下了文件,让我们医院对口支援肾脏病专科医院。何总过来,点名要你。”周斯绵说。

    李劲柏说:“我不同意当什么专家!”

    何田田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恼不怒,说:“李博士,看来你要转变观念了。我们之间是合作伙伴关系,而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去你们医院当什么专家组组长的。”

    “哈哈哈,李博士,几天不见,怎么变得固执了?”

    李劲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我们是民营医院,但我们医院也承担了大量的社会责任,”何田田说,“办好肾脏病专科医院,就是为群众看病就医多一条选择的渠道,缓解群众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116当了个组长

    何田田这话一说,周斯绵和李劲柏都感到吃惊。她也学会唱高调了?什么时候转变了办院思路?

    李劲柏说:“不管你说得怎么天花乱坠,我都不会去。告辞!”

    “劲柏,说话做事要考虑后果,”周斯绵制止道,“每一家医院,都有它不同的功能定位。既然国家大力支持社会资本举办医院,就有它存在的理由。何总说得没错,很多民营医院承担了很多社会责任。”

    李劲柏狐疑地看着周斯绵,问:“说说看,他们承担了什么社会责任?做了什么社会公益事业?”

    何田田举了一大堆例子,捐赠老人福利院物资,捐赠了特殊学校物资,捐赠了……

    李劲柏不相信,这个至今还欠着一屁股债的女人,会这么大方从事社会公益事业?

    何田田介绍:“为了买下医院的股权,我个人确实欠了债,但是,这不妨碍医院做慈善事业。”

    她还介绍,今后,要把医院办成三甲肾脏病专科医院,把医院做大做强,增强医院实力,做更多的社会公益事业。

    何田田的公益事业牌,打动了李劲柏。如果一家民营医院能有如此胸怀和气度,也算得上是有担当了。

    周斯绵说:“我们都期待肾脏病专科医院能够办好,做大做强,而不是单纯以赚钱为目的。”

    李劲柏成了肾脏病专科医院的专家组组长,这让王晶运和医院其他同事非常不理解,他们找到周斯绵要个说法:市人民医院为什么要不遗余力支援民营医院?难道等他们做大做强了,来抢自己的业务吗?

    周斯绵只说了一句话,大家就都懂了:一家三甲综合医院最大的社会责任,就是让本地人有地方看病,让大家能在家门口看好病。

    周斯绵说得没错,现在10个成年人中,有一个患有肾脏疾病。这么大的群体,仅靠某一家,或者几家公立医院是不行的。公立医院人满为患的根本原因在于,很多基层医院或者民营医院诊疗水平远远不能满足群众的就诊需求。

    周斯绵也支持王晶运进入肾脏病专科医院专家组成员。上级医院帮助下级医院,既有政策,又有责任,这是医疗行业整体提高的机会。

    虽然进了肾脏病专科医院的专家组,但是不能领取报酬。周斯绵跟何田田约法三章:不能给专家任何名义的报酬,不能将专家组的名单拿去做广告,不能打着专家的名义欺骗病人。

    何田田快马加鞭,又网罗了几个外地的肾脏病专家,搭建了一个专家组。这些专家按月或者每周,定时到医院来坐诊、查房、讲学,竟然吸引了不少病人,业务量直线上升。很多在市人民医院排队住不了院的病人,就冲着这些专家的名头,到肾脏病专科医院来住院了。

    何田田期待,肾脏病专科医院能够按照自己的设计走下去,保持这样一种好的势头。她心里明白,虽然医院现在的业务看起来不错,但是离三甲专科医院的标准还差得远。

    她每天都要学习三甲标准,还列出了一个很大的表格,将各个部门的标准、数据、差距列出来,搞得医院里个个紧张兮兮的。有些人本来就不太愿意做事,现在搞得这么紧张,坐不住了。

    不想做事的人中,就有钱爱伟。他找到何田田,准备辞职。何田田懵了:“我们现在创三甲医院,你却要辞职?”

    “年纪大了,经不住累。”

    “等我们把三甲创成功了,我发一大笔奖金给你回去养老,”何田田说,“钱院长,希望你能坚持。”

    钱爱伟撇撇嘴说:“你就会糊弄。我还不知道创三甲多难?像医院现在的实力,没有三五年不要想成功。”

    “就算你坚持三五年也没问题啊,”何田田劝道,“你现在身体这么好,我们一起做成一件大事,难道不好吗?”

    “做成了,医院是你的,我还是个打工的,”钱爱伟说,“到时候,就算你发奖金给我,我也用不动了。”

    “你这么说,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我希望你跟我们一起创三甲,既然你执意要走,等我找到合适的人,你再走吧!”

    钱爱伟沉默了一下,说:“我也希望医院创三甲能成功,但是,你要记住,以现在的条件,医院还要至少投入三千万,你好自为之吧!”

    钱爱伟这么说,让何田田的心里很难受,她说:“如果我有三千万,就不会这么为难了。你也知道医院现在的处境,我们必须置死地而后生!”

    何田田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想法,她现在不敢说。这就是上市。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将医院做成三甲专科医院,而是定位在:一家以肾脏病专科医院为依托的集团上市公司。她设想,不断收购医院,以及上下游企业,将医院做成一家连锁集团公司,整体上市。

    这个目标很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实现的。但她必须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为了这个目标,她要抛开一切个人恩怨,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包括汪华建汪华延兄妹,李劲柏,周斯绵,当然,还有银行的陶建设。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帮助她成功的贵人,当然,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自己前行路上是拦路虎。何田田现在的目标,是一门心思将医院做大做强,这是一个目标。现在不谈责任。在她心目中,没有实力,就担负不起责任。

    唐玲玲对李劲柏去肾脏病专科医院当专家组长很不满意,但她又不好说出来,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有些事就是那么微妙,说出来反而会让人反感。

    出院那天,李劲柏去看她,她也没正眼看过他。李劲柏奇怪:“为什么突然不理人了?”

    “没有呀!我挺好的,谢谢李主任看得起我。”

    “这话好重的醋味,酸酸的。”李劲柏想开个玩笑,但觉着气氛不对,还是忍住了。

    唐玲玲也不说话,一直默默收拾东西。白洛花也来了,看到这种场景,也不好说什么,问了几句话,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117科研之争

    李劲柏似乎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说:“白主任,你们先收拾,我去科室查房了。”

    白洛花一脸迷茫:“怎么成了我收拾了?我不是来帮忙的吗?”

    李劲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从一进门就看唐玲玲那副阴沉的脸,傻傻的样子,让人压抑。

    唐玲玲她气愤的是,他竟然去何田田那里当什么狗屁专家组组长!白洛花不知情,朝唐玲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留住他。

    唐玲玲装作没看见,低头不语。

    白洛花问:“你们谁得罪谁了?”

    “没有呀!”唐玲玲说,“我哪里敢得罪他呀,人家是专家组组长!”

    白洛花瞬间明白了问题的症结。两个人生闷气,是好上了的表现。没有好上的男女,不算生闷气,只能说是打冷战。

    白洛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不是每个人都会陪你生闷气的。有些人既然遇到了,就好好珍惜吧!”

    “我是自作多情的,”唐玲玲陷入了自设的悲情之中,说,“人家好像没这个意思。”

    白洛花笑了。年轻人之间,刚刚开始的时候,会有诸多适应过程。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家庭背景不一样,教育经历不一样,会形成各种各样的性格。有人说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其实,在性格形成因素中,后天的影响比先天的因素更重要。

    何田田到处找专家的时候,周斯绵的触动很大。偌大的医院,博士硕士一大堆,每年能拿得出手的科研成果却不多。这无疑是医院的硬伤。

    当然,现在很多呼声,说不主张医生写论文搞科研,晋职称要重实绩,不能过分倚重SCI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是,周斯绵始终认为,一家医院没有论文、没有新技术新项目、没有科研成果,在业内就没有足够的地位。

    “没有科研成果没有高水平论文的三甲医院,算不上顶级的医院,”周斯绵对侯江涛说,“我有一个想法,鼓励医务人员特别是医生,开展新技术新项目,申报自然科学基金。”

    侯江涛盯着周斯绵,说:“这几年医院确实没出过什么科研成果,但是,我不主张医生搞科研。医生的本质工作是看病。”

    周斯绵对侯江涛的说法不认可。他说:“医生搞科研,很多是临床经验的总结分析。我们医院这么多博士硕士,没有这种总结分析能力,是跟三甲地位不匹配的。”

    侯江涛很少反驳周斯绵的观点。这几年,基本上是周斯绵说什么,侯江涛就支持,侯江涛主张什么,周斯绵更不反对。今天,在医生搞科研这个问题上,两个人却发生了分歧,周斯绵只能不说了。他想,再找个机会跟他掰扯这件事。

    侯江涛想不透,周斯绵怎么突然会提出这个问题。医院不是科研机构,不是教学机构,他是比较反感医生写论文的。特别是现在,为了晋升职称,强行逼着医生写论文,让医生焦头烂额。

    一些论文的质量,更是没办法评说。医生写完之后,还要自己出钱找人翻译,花版面费发表。自己写东西,不是还有稿费吗?杂志社用了你的科研成果,还要收你的版面费,他觉得不好理解。没有作者,哪有杂志?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还要自己掏荷包去发表,说明政策导向出了问题。如果医生晋职称不用论文,估计很多所谓的医学期刊立马要倒闭。

    不管质量如何,花钱就可以发表。想起这个问题,侯江涛就忿忿不平。难怪很多地方不认可某些杂志发表的所谓论文,复制粘贴出来的,能算论文吗?

    周斯绵没想明白,明明是一件很好的事,侯江涛为什么要反对?但是,他不愿意跟党高官争执。沟通,是团结的首要前提。他不想做刘志和一样的院长,不想独揽大权。这件事,怎么能达到目的呢?周斯绵有点迷糊。

    虽然侯江涛不认可医生写论文搞科研,但是他还没有固执到听不进意见的地步。反驳了周斯绵的提议,他又觉得不妥,将科研教学科负责人请到办公室,详细了解这几年医务人员搞科研发论文的情况。

    谈完了本院的情况,他又问了同类医院的情况,科研教学科负责人给了他一份详细的数据,侯江涛看着这份数据,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横向比较看,我们跟别人的差距很大。”侯江涛说。

    “是的,总体来说,我们的科研工作不尽人意。”

    “我们医院现有的政策,对科研有多大的扶持力度?”

    “基本上没有。现在大家都是散兵游勇,没有形成合力。医生要争取科研立项和经费,都是靠自己的社会关系。”

    侯江涛想,自己该反思了。他问:“从你了解的情况来看,哪些医院有好的做法。”

    科研教学科负责人又拿出一些平时搜集的文件资料给侯江涛,说:“很多医院扶持力度很大,我们的投入,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侯江涛匆匆瞄了一下资料,感觉不可思议。是自己思想太古板,还是固步自封?看来,周斯绵的想法是对的。可是,他也是要面子的人,不好直接跟周斯绵道歉,就吩咐科研教学科负责人,按照周院长的意见,赶快起草一份文件,交院长办公室讨论审批。

    周斯绵得到汇报,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这个侯书记,还不好意思。他主动到侯江涛办公室,想说了几句体面的话,暖暖他的心。没想到,侯江涛却主动开口反思自己,让周斯绵心里过意不去。

    “这是具体的业务工作,我就不参与研究了,”侯江涛说,“医学科研这件事我不太熟悉,是个门外汉,听你们专家的意见,院长拍板就可以了。”

    周斯绵不置可否,但他还是想再探探侯江涛的底,问:“三甲医院科研经费上面有具体的规定,我们能不能一步到位?”

    “这个事,我还真不能给你什么意见。既然有规定,就按照上面的规定来。”

    侯江涛的态度已经明朗,周斯绵心里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会将事情办好。作为海归博士,他当然清楚开展科研需要投入多少,该如何管理科研经费,该如何调动医生科研积极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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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722/ 第一时间欣赏素衣艳阳最新章节! 作者:凯霞君天所写的《素衣艳阳》为转载作品,素衣艳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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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艳阳介绍:
一场反腐风暴过后,市人民医院群龙无首,人心浮动,紧要关头,“海归”博士、肾内科主任、副院长周斯绵受命于危难之际,被组织提拔到副书记、院长岗位,主持医院行政工作。上任之后,前任院长埋下的“雷”被一个个引爆:科室副主任索要药品回扣、窗口收费员隐瞒收入贪污公款、新院建设低价中标引发建筑方集体撤退和诉讼……周斯绵与党委书记侯江涛面对一团糟糕的局面,相互支持、相互鼓劲,以雷霆手段,大刀阔斧推行改革措施:纠偏治乱,收拢人心;推行绩效制度改革,实施按照工作量计算绩效工资的制度;培养和引进人才;重启新院区建设,盘活国有资产,实现医院整体搬迁。本书围绕周斯绵身上发生的爱与恨、情与法、事业与家庭、个人与单位的矛盾冲突,着力书写以周斯绵为代表的新时期医务人员群像,讴歌新时期医务人员精神风貌,谱写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壮丽篇章。素衣艳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素衣艳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素衣艳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