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暑期那些事
美胜百货门市的生意出现了冷落的现象,客户渐渐变得稀少了,平时偶尔来进货的客户干脆销声匿迹了。冯赋林发现了这一点,想扭转乾坤,和同行竟争到底。他经常出差,去寻找便宜的货源,一走就是好几天,时间长短不等。
门市上只有一张躺椅,午休的时候,哲源常把躺椅让给冯嫂睡,自己则坐在马扎上打个盹儿,实在太困了,就在地板上扑上纸箱,睡在当屋。有时天气太热,他就学老板,干脆光了膀子。
一个炎热的午后,冯烁来到门市,看到哲源光着膀子睡在当屋,就特别惊讶。她小心翼翼地向屋内移动,只怕惊醒了午睡中的大娘和哲源。
哲源很警觉,听到轻微声音就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冯烁进屋,他就马上穿上了衬衣,不顾身上痱子的奇痒。冯嫂听到响动后,也慢慢醒来,看到冯烁后真是惊喜不已。惊讶的是冯烁换了发型,满头金光闪闪的鬈发,光彩熠熠,耀眼夺目;欣喜的是有阵子没有见到冯烁这个惹人爱戴的丫头了。
哲源看到冯烁也很吃惊,险些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星球的小精灵突然光临。他首先想到的是科幻片《克赛号》中的阿尔塔夏公主—— 一身洁白无瑕的连衣裙,漂亮的鬈发散发着奇光异彩,美丽动人,和眼前的冯烁颇有几分相似。
冯嫂好奇,站起来去摸冯烁的发型。笑着说:“冯烁,你带的是假发?”
冯烁叫了一声,眨着眼睛说:“大娘,别拽,疼。”
冯嫂还是很好奇:“怎么看着像假发。”
冯烁撅起嘴:“看俺大娘说的什么呀?这是在俺小超哥的理发店花了两个钟头才设计好的发型,哪是假发呀!”
小超是冯烁的一个表哥,和哲源有一面之缘,两人并不熟悉,哲源只知道冯烁的这个表哥是做理发工作的。
看着冯烁的发型,冯嫂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然后担心地说。“你把头发染成这个样,看你爸妈不训你。”
冯烁毫无担心之意,天真烂漫地笑着说:“训就训呗,反正我已经染了,能把我怎么样。”
冯嫂又问:“你今天怎么舍得下楼了?”
说到这,冯烁马上就翻起了白眼:“天天在楼上,我都快闷死了,出去又没地方玩。”
哲源从冯家人平时谈话中得知,冯烁在五岁时学会了骂人,为此父亲没少打她。上初中时,父亲规定她晚上回家不准超过九点,过了九点她就不敢回家,就住在冯嫂家,和冯旖一起睡;自己不敢往家打电话,只好让大娘打电话报告。冯烁上完初中就被父母送到了市邯钢技校,等将来学业有成,做一名正式邯钢职工。小小年经的她就被父母安排好了一生,可是又有谁会明白她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门市上安装了有线电视以后,哲源常常看着电视里的公益广告,在冯栗夫妇的面前若有所指地说:“关注孩子,不要关住孩子。”
这天门市上很清闲,哲源向冯赋林请假,说母亲过生日,要回家几天。
冯赋林问:“请几天?”
哲源说:“三天就够了。”
冯赋林扳着指头,和哲源细算起来。说:“你看张子,你回去是一天不是?”
哲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是。冯赋林又问他:“从家来是一天不是?”
哲源轻轻点了点,但是猛然又警觉起来。他发觉被冯赋林拐弯抹角地绕进了死胡同,却又无话可说。这样一来,他在家陪母亲的时间只有一天了。
母亲过生日,哲源给母亲准备了最特别的礼物——两只小猫崽。
哲源喜欢小动物,宠爱猫狗,平时见到美胜百货门市附近的小猫小狗都会唤到身边,轻轻抚摩一番。
门市附近有位老太太养着一只猫,产了崽,人们常常见一只猫妈妈带着四五只猫崽在大街上游窜。由于老太太春秋已高,已经没有精力再抚养,见哲源喜欢动物,就送给他两只,这是一种托付。哲源知情,投桃报李,给老太太送去一些水果,也表示他对老太太的敬意。
哲源回了一趟家,陪母亲度过一个温馨的生日。第二天他就返回了邯市,这一去一回感觉就像闪电划过。
内燃机厂职工家属楼配电室前,哲源和其他一些房客依次排队在交纳水电费。他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担心,冯赋林的外甥田鑫曾在此租住时一个月交过将近二百元的电费,深怕自己也会遭受电工的变相讹诈。轮到他时,精神抖擞的电工老李说:“小伙子卖打火机的吧,是个铁饭碗,有钱呀!”
哲源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警惕地说:“有什么钱呀,咱是给人家打工的,一个听喝的命。”
电工老李象征性地翻看了一下记录本,然后认真说:“你这月共走了276个电字,五毛二一个字,共一百四十三块五毛二。”
哲源冷笑了一下,没想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这月屋里停了有一星期电,还回家几天,用的电都是直接从走廊上接的,也没通过电表,不可能走这么多吧!”
电工老李愣住了,眼睛眨巴了几下说:“走廊上的电就不是电了?”
听电工老李这般强词夺理,哲源暗自好笑。他又扫视了一下旁边收水费的老杨,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正虎视眈眈地等着自己就范。
哲源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掏出钱包并打开,又故意制造出撩人心弦的钞票声。老李和老杨嘴角动了动,好像唵了口唾沫,有些垂涎欲滴的样子。
哲源突然惊叫一声:“哎呀!今天带的钱不够,不好意思。”说着话,他无比憎恶地转身走开。
李杨二人顿时丧了气,好不失望,好容易到嘴的肥肉竟然飞走了,好像也感觉到被晚辈愚弄了。
不是哲源目无尊长,存心愚弄长辈。因为这之前,他交水费的时候,电工老李和老杨就合伙制造过类似变相讹诈的事,着实令他愤怒。如今小小愚弄一下,也算是出了口怒气。
第二天,哲源就从内燃机厂职工家属楼搬走了,还叫来了同在邯市工作的堂弟张萌帮忙。当然,这之前他也和房东打了招呼,并说明了缘由。
哲源的新住处在邯市南环路三堤村,是春天和他在一起租房的朋友给联络的,只是他唉叹,离上班的地方又远了些。
这天下午,哲源之前的房东竟公然来美胜百货门市向哲源索要水电费。他当场就表了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就让电工老李来拿吧!”
哲源的这个房东也姓李,跟电工老李倒是同姓,言行也如出一辙。“小张,你不能这样做啊!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以后还让我怎么往外租房?这水费没多少,这电费你多少给人家交点呀!”房东老李好像在央求哲源,显得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哲源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我傻了啊,上回水费都想方设法讹了我五十了,这回又弄个电费!”
房东无可奈何,仍是一脸苦相:“上回你那水管儿不是漏水吗,你自己都说了,还有一个星期没有锁水管儿。”
哲源苦笑了一下,实在不愿意揭房东老李的短处,可是房东老李依然还在纠缠个不休。于是他反驳说:“人家田鑫在那租房的时候从来都没交过水费。”
房东老李一时无言以对,可还是不肯罢休,愣了一下干脆地说:“你平时一月交多少电费,这月还交多少算了。”
“我平时一月才三十块钱。”
“三十就三十吧!”
“咱这房租不是还没到期吗?”
“房租是房租,电费是电费,给了我电费,我退你房租。”
听老李说得如此天真,哲源忍不住笑了。然后笑意阑珊地说:“这房租我不要了,电费我也不会交。”
房东老李沉不住气了,看似有些恼火:“小张,咱不能不讲理呀!”
哲源冷笑着:“我这已经够讲理了,昨天搬家的时候,电工老李要是再多说一句话,估计今天就在医院躺着呢!”
“张子,张子。”
冯赋林突然打断哲源和房东老李的谈话,并又跟哲源说:“你看,我以前在渚河路开门市的时候和房东老李也认识,给我一个面子,也给老李一个面子,你平时一月多少钱电费,还交多少呗!”
哲源坚持说:“我平时一月电费差不多三十,可这钱我一分都不会出。”
房东老李也坚持说:“小张,你用了人家电,不给人家交电费,你这不算一回呀!”
“张子,不就是几十块钱吗?”冯赋林又插入一句,“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不做朋友啦!”
哲源犹豫了一下说:“冯哥,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己摆平就行了。”
冯赋林直爽地说:“那好,你和老李小声点,别影响咱门市做生意。”
哲源愣了一下,直接替冯赋林下了逐客令。“走,李师傅,咱外边说去。”他微笑地跟房东老李说,而且语气非常客气。
在美胜百货门市外,哲源跟房东老李又客套起来:“李师傅,你看这都快中午了,咱去饭店吃点饭去。”
老李自知要钱无望,但还孤注一掷,又恐吓哲源说:“你不交电费也可以,反正我知道你在这上班呢!”
哲源怎么会听不出房东老李话中有话,直叫他怒火中烧。但是他仍温和地说:“尽管叫电工老李来要电费,我等着他。”
看房东老李有些怒气冲冲的,骑上自行车就匆匆走了。哲源在其身后又喊道:“李师傅,慢走,不送了。”
哲源回到门市内,冯赋林开口就说:“张子,听出来没有,老李临走那句话是在威胁你呀!”
对于心怀鬼胎、居心叵测的人,哲源向来是深恶痛绝的,可房东老李临走那句话对他还是一定震慑和影响的。他心神多少有几分恍惚,但最多的是气愤。
生活中总有一些烦心的事,让张哲源不胜其烦,不堪其忧。他常常哀叹,想寻找一片净土安心地为理想奋斗,怎么就这么的难。于是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微笑,学着去适应环境,适应社会。
炎热的暑期转眼过去,立秋后天气凉爽了很多。
2010年这个暑期,哲源并不寂寞,身边常有一帮孩子围绕,促膝相伴。他也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常常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孩子们起初把他当作一个叔叔看待,毕恭毕敬;渐渐了解这个叔叔的脾气后,就完全把他当作一名玩伴看待了,常常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他也不恼,总是微微一笑,怎么会如此深受孩子们的喜欢和爱戴。
这帮孩子中,小到刚会走路和喊妈妈的牛牛,大到刚上初二的菲菲,哲源不假思索就可以说出他们的名字,从小到大——牛牛、杰杰、乐乐、华华、燃燃、丹丹、李梦、东东、张薇、菲菲。孩子们都不怕哲源,像杰杰、乐乐、华华、燃燃常受菲菲的调唆和指使,对他上用拳打,下用脚踢,总是打得他“体无完服”下班回去还得洗衣服。而哲源常装出一副怒容来制止孩子们的无理取闹,可孩子们哪里会怕他,先是愣一下,见这个叔叔露出笑脸后,继续对他围追堵截,穷追猛打。哲源常常被追得无路可逃,有一回不小心还撞翻了斯波兹曼电动车。
冯烁也常搬个马扎坐到门外,看哲源和这帮孩子在一起玩耍,踢毽子、追逐、背诵诗歌,而开心地笑着。
孩子们开学后,哲源突然感觉落寞了很多,习惯了和孩子们朝夕相伴,一时竟空虚起来。不过,这些孩子放学后,还是会来找他这个叔叔的。冯烁还是会在每个星期五的傍晚回到门市,和大娘、哲源一起守门市,有时也去幼儿园接弟弟。
第三十二章 网络奇遇
夜晚,邯市南环路三堤村文化广场。
三堤村文化广场在村内只占一席之地,是村民茶余饭后前来消遣的地方。广场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是锻炼器材还是很齐全的,像单杠、双杠、漫步机、椭圆机等器材应有尽有。
广场上灯火阑珊,饭后前来消遣的人来了走,走了来,络绎不绝。哲源吃过晚饭,习惯在广场锻炼一阵子后,才会回到出租屋内做自己的事,每每如此。人群中他的身影显得很孤单,周围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这种孤单让他从心底感到一种疲惫。他尽量让自己处于运动中,来麻痹这种可怕的感觉。
约摸半个小时后,哲源离开广场,回到了出租房内。
哲源坐在电脑前轻轻晃动了一下鼠标,显示器立刻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亮起来,也映照着他饱经沧桑的脸庞。显示器的右下角有一封未读的邮件在闪烁,于是他点开查看,原来是一个飘流瓶,是一个叫毛毛雨的网民发过来的。他查看了一下丢瓶人的性别,是个女孩子,不由得就露出了欣喜的笑脸。瓶里的内容是:家是最温馨的港湾,是心灵疲惫时的依靠!
哲源笑了一下,幽默地回复:我倒,不好意思,捡到了你的瓶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份吗?
一会儿后,飘流瓶那端的主人就有了回复:我去,竟然有人捡到了我的飘流瓶,我真是要疯了。
哲源想到《我想有个家》歌曲中的一句歌词,和毛毛雨漂流瓶中的内容很贴切,只不过记忆已经有些凌乱。于是回复:你是不是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你疲惫的时候就可心想到它。
毛毛雨继续回复:家也可以是一个人呀!
哲源:你这是孤独了多久啊,才会认为家也可以是一个人。
毛毛雨:呵呵……你读心理学的?
哲源:你太小看我了,偶读家里蹲大学的。
毛毛雨回复了两个图片,一个微笑,一个表示佩服。
哲源:看你挺乐观,快乐得像个天使,怎么还疲惫呢儿?
毛毛雨:天使也有自己的内心世界,那份无奈,谁又会明白?
哲源:我的天使,多愁善感的人啊!
毛毛雨:是吗?我看你今天才是快乐的天使。
哲源:哪啊,我一直忧郁地呼吸着,存活在这个世界的一角,苟延残喘,苦苦挣扎,无法解脱,也在寻求解脱。
毛毛雨:呵呵,忧郁的你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也是一盏明亮的灯。
哲源:唉,感觉活着真累!
毛毛雨:我有不同看法!又一个微笑图片。
毛毛雨:有时候在宁静中找到自己的需求、在孤单中找到失去的自我,那种感觉非常美妙!
哲源:知己,真是知己呀!我感觉你才是读心理学的,很明白一个宁静孤单的人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
毛毛雨:淘气……
哲源发送了一个憨笑图片:不淘,我一点都不淘的,呵呵!
哲源:别嫌我俗啊!你叫什么?
毛毛雨:叫我毛雨吧!是保山的,不过,人们都习惯叫我毛毛雨。
哲源:我叫哲源,别人都叫我张子。
毛毛雨:张子,好亲切好可爱的名字。
哲源:我几乎是个地理盲,顺便问一下,保山在哪?
毛毛雨:yn保山。
哲源:我的全名叫张哲源,顾名思义,哲理的源泉,我一直在寻求。
毛毛雨:真巧,你的名字中有个源字,我喜欢。
哲源:我的天,有点不好意思,腼腆。
毛毛雨: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心胸如海。
哲源:这也许和我的梦想有关吧!
毛毛雨:呵呵!可说来听听你的梦……我想进入你的梦里!
哲源犹豫了一下,回复:嗯,一个有写作能力的实践者,你懂得!
毛毛雨:有理想,好样的,加油呀!
哲源:唉!只可惜……
毛毛雨:可惜什么?
哲源:可惜自己志大才疏,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梦想对我来说简直遥不可及。
毛毛雨:要相信自己嘛!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哲源:如果能成功,这将是我的处女作,我新生活的开始。
毛毛雨:祝你早日实现你的梦想!呵呵。
哲源:别笑话我了,我觉得我这牛吹大了,对我来说真是个天方夜谭。
毛毛雨:你就是天使,难道你没有在意?真心的祝福你。又附加一个爱心图片。
哲源:我啥也不说了,你这祝福我收下了。我一定会发奋图强,排除万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毛毛雨:这回怎么又相信自己了,呵呵。
哲源:你都祝福我两次了,如果我再不成功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毛毛雨:哈哈哈哈哈,你真逗,发觉和你聊天很有意思。你人很乐观,上进心也强。你qq号是多少,我加你。
哲源和毛毛雨聊得很投机,感觉真是遇到了知己。自此,他和毛毛雨成为交往密切的网友,聊起天来就忽略了时间。
一天,哲源送完货回到美胜百货门市,见冯栗夫妇和冯嫂都在。栗云帆见他回来,微笑着和他说:“张子,刚才有人打咱门市上电话找你,号码是8开头的。”
哲源简单思索了一下说:“可能是俺家里电话。”
栗云帆又说:“你看一下来电显示。”
哲源自信而果断地说:“不用看了,除了咱门市上的客户,别人不知道门市上的电话。”说着,他从挂在货柜上的包中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是家里打来的,只是不知道父母找自己有什么事。
栗云帆笑着问:“你手机怎么不在随身带着,有什么事怎么找你?”
哲源解释说:“都说手机长时间贴身装着有辐射,自从我买了这个包,就不带手机了。”
栗云帆笑着说:“张子还挺讲究的。”
冯赋林和冯嫂都在忙,并不说话。
哲源拨通家里的电话,并打开了免提。他听电话里传来母亲慈祥的声音:“源啊!上着班没有。”
哲源认真地说:“在上班呢,有事啊娘!”
张母:“有点儿事,你爹准备叫你回家一趟。”
哲源突然皱起眉头:“是不是又让我回去相亲哪!”
张母在电话那端忙不迭地说:“不是不是,咱地里的棉花都开了,摘都摘不过来,你爹想让你和老板商量一下,请几天假,回家摘几天棉花。”
在邯市的岁月里,哲源父母不止一次打电话让他回家相亲。可他对这事敏感得很,向来不愿谈及,为此还和父亲在电话里争执过。然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哲源父母也是别无他法。
电话那端又传来了张父的声音:“老三,咱地里棉花开得像白羊,我和你娘摘都摘不过来。你娘累得总是直不起腰,成天晚上腰疼得都睡不着觉。”
张母说:“孩子在外边呢,和孩子说这干什么,让孩子怪担心的。”
张父说:“你这时候又不腰疼了是吧,从地里回来累得连饭都不做,躺床上就睡,还得让当爹的给你做饭,伺候你。”
张母好像生气了:“那不叫源回来了,咱雇人摘棉花。”
张父体贴地说:“你不是想你儿啦!想叫你儿回家住几天?”
电话那端张父和张母突然拌起嘴来,屋内冯栗夫妇和冯嫂静静地聆听着,觉得哲源父母的争吵好像特别有意思,津津有味,俨然一对打情骂俏的老夫妻。
哲源忙打断父母的谈话,说:“嗨,嗨,吵吵啥呢,还叫我回去不?”
张父:“老三,你就和老板说,我回家摘几天棉花,过个四五天就回来。”
哲源:“行行,我和老板说一下,今天下午就回去。”
通话结束,众人绷不住都笑了。
“张子,你爹娘真意思,这么大了,还吵架呢!”栗云帆笑着跟哲源说,“特别是你娘,你一说又让我回家相亲哪,你娘害怕得说不是不是。”
哲源微笑着,只是笑容里掺杂着些许沧桑。“从我记事起,我爸我妈闲着没事就爱吵架,一直吵架吵到现在,吵了都快一辈子了。”他若有所思地回忆说。
冯赋林搭腔说:“老两口闲着没事抬个杠那不很正常嘛!”
哲源扭头看向冯赋林,带着微笑说:“冯哥,你看,我再回家几天?”
冯赋林满脸的不悦突然写在了脸上,但又不得不准假。只好说:“回就回去吧!”
冯嫂突然问:“张子家有枣树没有?”
哲源感到奇怪,说:“有啊!”
这时候枣子快熟了吧,记得从家来时带些枣子。”
哲源满口答应,当天下午就坐车回家了。
时值中秋,邯市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勤劳的棉农们在抢收棉花。
在自家的棉花地里,哲源一边摘棉花,一边和父母讲解自己在邯市的事情,连和孩子们在一起玩耍的事都会说给父母听,取悦父母。
午后的太阳还是很大的,哲源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汗水,感觉摘棉花还真是项累人的农活儿,最主要是腰疼,都是让棉花兜带给勒的。他想了一个办法,把棉花兜带缠在了腰带上,并让父母效仿,从而减轻腰部所承受的负荷。可父母嫌麻烦,宁可忍受劳累和疼痛,也不愿改变保持了多年的习惯和艰苦作风。
张母的腰背已经显得佝偻,走路都有些直不起腰来,而且头上的白头发也多了。张父脸上的皱纹也多了深了,变得沟沟壑壑,布满岁月的沧桑。
父母真的老了,哲源突然感觉自己应该陪在父母身边,为父母分担劳苦,而自己却为一个飘渺虚无的梦想在外任性而为,真是自私和不孝。可他选择了心中的路,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横下心坚持下去。
哲源的假期已满,收拾随身带的物品准备向邯市开拔。张母劝住说:“再住两天吧,过了十五再走。”
哲源看了一下墙上的挂历,发现两天后就是中秋节。只是他和母亲说:“咱都请了四天假,再住两天,老板那说不过去。”
张母满怀希望,又说:“你就和老板说,家里活儿忙,再住两天。这都快十五了,老板还能不答应?”
哲源解释说:“现在门市上也挺忙,基本上大大小小的事,老板都靠给我了,拉货、送货、算帐。”
“别动人家帐本。”张母突然担心地说,“咱宁可多干点活儿,多出点力。在帐上要是出了错,谁都说不清。”
哲源接着说:“老板身体也不是很好,总是输液打针,干点活儿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家里还有个老人,俩孩子还得上学。”
张母突然生气了:“那你和你老板过去吧!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见母亲生气,哲源马上拣好听说给母亲。他边想边说:“在邯市的时候,有个女的经常从俺门市前过,总往俺门市里看。有一回我送货回来,见她扭着头往俺门市里看,这个女的见到我后就笑着跑了。”
张母马上认真地问:“这个女的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见母亲怒容消失,而且很认真的样子,哲源又想了一下说:“差不多有二十五六吧!比我小一岁两岁,离俺门市也不远,卖化妆品的。”
张母又问:“你老板不是在邯市待得时间长吗,认识的人又多,能不能叫你老板给咱介绍一个?”
说到这,张父恰巧进了屋。于是开玩笑地说:“你老板有闺女没有,干脆在你老板那倒插门算了。”
“爹,看你说这是啥呀!”哲源拧起了眉头,“人家两个孩子还在上学呢!”
见儿子生气了,张父忙陪着笑脸解释说:“咱这不是说着玩的吗?”
张母知道儿子的心没在家,也不再挽留,只好帮儿子收拾随身带的物品,又煮了鸡蛋让儿子带上。
哲源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不再挺拔的腰背,真想改变主意陪母亲过了中秋再走。可是他没有张口,眼睛虽然干涩,心里却感慨万千。
夜晚,邯市南环路三堤村。
哲源回到邯市,像往常一样在广场上锻炼了一阵子,才回了出租屋。他打开电脑,登上了qq,看到一个消息盒子在显示器右下角闪烁。
他随手点击了一下,是毛毛雨发过来的信息。内容是:张哲源,你怎么总是不在,找你好几天了?
见毛毛雨在找自己,哲源有些吃惊,感觉自己平静的生活似乎泛起了波动。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回复:我一直隐身,一般只是挂着。
毛毛雨回复了一个生气图片: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还把我当朋友吗?
哲源发过去一个微笑图片: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忙了,有点累。
毛毛雨依然在生气:又在忙你那个宏图大业?
哲源:不全是,我也得上班!
毛毛雨关心地问:工作累吗?
哲源:工作不累,心里累。
毛毛雨:一直忘了问你,你从事什么工作的?
哲源:哈哈,我是卖打火机的,厉害吧!
毛毛雨:呵呵,我都不知道厉害在哪。
哲源:你的工作是什么?
毛毛雨:南水北调知道吗?
哲源:知道,南水北调工程是一个伟大创举,关系国计。你是其中一员吗?
毛毛雨:是的,我是焊工。
哲源心里猛得一怔,想焊接可是一项有害健康的工作,特别是女焊工,实在是少见。他继续回复:你很厉害,工作几年了?
毛毛雨:三年了。
哲源:换项工作吧,这工作很苦,不适合你们女性。主要是辐射,有害健康。
毛毛雨:我也不想干呀,可是我还得生活下去。
哲源:你现在在哪?
毛毛雨:保市白沟,你们河北。
哲源:感谢你为我们河北谋福。
毛毛雨:一直没有问你,你结婚了吗?
哲源:没有。
毛毛雨:怎么可能,你都多大了还不结婚。
哲源: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未婚的大龄青年多了。
毛毛雨:为什么不结婚?
哲源:听说过“圣男”吗?
毛毛雨:哈哈哈哈,大号“圣男”。
哲源保持着微笑,一脸疲惫的表情,见毛毛雨又发来信息:你肯定长得也不帅,也没有多少钱,要不然也不会沦为“圣男”。
哲源:唉哟,居然被你猜到了。做为一个男人,我感觉真的是很失败,至今无室无家,不良不秀。
毛毛雨:不要介意,开个玩笑。
哲源:没事。
毛毛雨:你不结婚,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和忘不了的过去。
哲源:又大惊小怪了,哪有你想的那么神秘。
毛毛雨: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哲源:其实前些年,我也相过不少亲,常常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大多数相亲都被女方拒绝,相亲相得我都怕了,都有些恐惧了。
毛毛雨:高不成低不就的,赶快找一个人过日子算了。
哲源:两个人过日子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勉强结合到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毛毛雨:你就不考虑一下你父母的感受。
哲源: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应该由自己作主。
毛毛雨:有性格的男生,我喜欢。
哲源淡然一笑,继续回复: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有些害怕女人,特别是越漂亮的女人,这也可能是我还单身的原因之一。
毛毛雨:不可能吧,这好像不符合一个男孩子的性格。
哲源:做为一名男性,其实我也非常渴望女人,但又有些排斥,为此,我自己也很矛盾。
哲源愣了一下,继续回复:有一次我去相亲,单独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感觉心里特别的压抑、拘束,和女孩子聊了没几句,我就离开了女孩儿的家。
毛毛雨:我真的蒙了,你到底怎么搞的。
哲源:媒人追出来问我是不愿意嘛,我说,我没说不愿意呀,我回去和俺爸俺妈商量商量。
毛毛雨:是你在相亲呀,和爹妈商量有什么用,。
哲源:媒人又说,还考虑什么呀,这样的好的女孩儿,你上哪找去呀,怎么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毛毛雨:真不该呀,看来你浪费了一次机会。
哲源:你肯定猜不到我当时怎么说的。
毛毛雨:你怎么说的。
哲源:我说,说几句话象征一下就行了。我这话一出口,媒人气得直翻白眼,只想当场晕过去。
毛毛雨发过来一个敲打图片:叫你乱说话,叫你乱说话,好好的机会让你给浪费了。
一阵沉默后,毛毛雨又发过来信息:我想你这不是怕女人,而是在逃避女人。你心里肯定有无法面对的过去,才会有这样的阴影。
哲源:也许吧!
毛毛雨:说出来吧,和我一起分享分享,也许你心里会好受些。
哲源:都过去的事了,已经不堪回首。
毛毛雨:你不想说,看来是一段伤感的过去。
哲源:如果我的梦想能实现,你可能会知道,或许有更多的人知道,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两人暂时沉默了,好像都在等对方说话。
一会儿后,毛毛雨才回信息:你说你的梦想,不会是想写你的过去吧!”
哲源也不否认:是的,你已经猜到了。
毛毛雨:不要写,这会成为你心里永远的阴影。
哲源疲惫地笑了笑,诙谐地回复:如果我放弃我的梦想,我想六年前我就可以殉情了。
毛毛雨:没出息,一个男子汉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你应该面对现实。
哲源: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才失去了所有,如果我再放弃,我的梦想和我的躯壳就会被岁月风化,千百年之后,灰飞烟灭。
毛毛雨:不要说的这么悲壮,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干嘛要一条路走到黑。
哲源:我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
毛毛雨: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
哲源:天晚了,早点休息吧!
毛毛雨:好的,你也早点睡吧,做个好梦。
聊天结束后,哲源坐在电脑前一直沉默着,过去像潮水般又涌上心头……
第三十三章 视而不见
辗转已经是中秋佳节,象征团圆的日子里却有很多工人回不了家,仍坚守在三杉欣欣家园工程的岗位上。特别是勤劳朴实的农民工,想要回趟家,那真算是有些奢望了。
太阳还没有落山,十五的月亮就悄悄地爬上了天空。张哲源照例送走了公司的班车就匆匆往民工生活区走,走到曲阳三建办公室时,陈昌旺叫住了他。
“哲源!下班啦!”陈昌旺第一次不带姓氏称呼张哲源,声音细腻而富有感情。
张哲源停下脚步略感到意外:“嗯,下班了,不准备吃饭吗?”
“你有段时间没来我屋玩了。” 陈昌旺略带埋怨的口吻又说:
张哲源假装扭捏:“你不是不知道,老牛和老陈都不让我去你屋。”
“借口,**裸的借口。”陈昌旺直击张哲源敷衍的话语,接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值二十元的人民币递给了他。说:“去外边饭馆儿买两盒米饭弄两个菜吧!老李炒的菜我真是服了,半年了硬是没吃出第二种味儿。”
听陈昌旺叫苦,张哲源从心底感到不解。他认为陈昌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羡慕他的白领伙食还盼不来呢,陈昌旺竟然还如此挑肥拣瘦。
张哲源眨了几下眼睛,自觉好笑地说:“昌旺,你就知足吧!我在曲阳三建吃了快两年的水煮白菜还没吃够呢,想想就觉得挺香。你在曲阳三建才待了半年,好菜好饭都是吃现成的,还这么挑剔。”
“废话。”陈昌旺训斥,“因为不满足现状才去追求,你已经out了,懂吗?”
“小心贪多嚼不烂呀!”
“废话连篇,你不去买就算了。”
张哲源苦笑着,本来想和陈昌旺讲讲大道理,结果陈昌旺反倒倒打一耙。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和陈昌旺的友谊竟然复活了。
买饭回来的路上,张哲源在前沙峪村口的牌坊下遇到江花和王若华。本来他已经刹车减速,想和王若华说话,而王若华看了他一眼,偏偏又低下了头。往日里在前沙峪村和沙峪广场张哲源也多次遇到王若华,因为没什么接触和了解,也都只是擦肩而过,而他们惟一传递信息的方式就是通过眼睛。
王若华嘴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然后就变得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当碰见张哲源的时候,她也是满心欢喜的,或者再打个招呼,说句话,那都将是很快乐的事。可真当张哲源接近的时候,她竟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者是逃避什么。
江花注意到了这一幕,心里非常疑问,于是好奇地问王若华:“诶?刚才小张想和你说话,你怎么把头低下了,你没看到小张刚才失望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王若华缄口不言,一直默默低头往前走。
江花又为张王两人若即若离、不敢齿及的遥爱感叹起来。说:“不明白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怕什么,心里喜欢又不敢说出来!下月十五号三杉欣欣家园二期项目就要封顶了,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多少了,既然喜欢就应该拿出点勇气,别等到分开的时候才说你们爱过。”
江花的一番话点中了王若华的终身之忧,她怕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天,却没有勇气向自己喜欢的人吐露心声,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会在心里怨恨自己一辈子的。
夜幕很快拉下,前沙峪村渐渐热闹起来,前来消遣的农民工随处可见。各商店、饭馆前灯火通明,为招揽顾客都在门前放起影碟机。路边有些小商小贩,像卖衣服的,卖鞋的,卖手套袿子等等,前沙峪村俨然就是个夜市;不过倒有一户卖武侠小说的,只张哲源对这类茶余饭后的小说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只喜爱现代文学。
喧嚣的村庄,民工们纷至沓来。张哲源也厕身其间,正在他常去的商店旁边和工友陈树打台球。一旁观看的还有他新认识的工友——何刚,小名叫二蛋儿,一米七多的个头,浓眉大眼的,一副天真爱笑的样子,看上去挺招人喜欢的。旁边台球桌上在打球的是承德平泉建筑公司两个员工,和王若华是同事又是同乡,张哲源对他们不太熟悉。
像打台球这种娱乐张哲源也是偶一为之,所以球技也是一般水平。可他这一次却发挥超常,瞄准了球就果断出手,绝不带半点犹豫,号称常胜将军的陈树竟也落了下风。
承德平泉建筑公司的两个员工边打球边观察张哲源,张哲源也早留意到他们心不在焉,于是打起球来就故意显示出几分霸道和骄横。王若华和张哲源走得很近,承德平泉建筑公司办公室的员工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又有谁能够明白美丽动人的王若华怎么会喜欢上相貌平平的张哲源。这是每个员工心中的迷团,也许看不到故事的结局,也就不会有人明白命运刻意的安排。
妩媚的月光洒满喧嚣的村庄,却没有人懂得去欣赏,美好的节日似乎已被人们所淡忘。几局球战后,张哲源等三人也没什么兴趣再玩下去了,看上去都有几分倦意。旁边的台球桌上已是人去台空,工友二蛋儿还在摆弄着手机玩。
夜风徐徐吹起,垂柳跟着摇摆,张哲源不经意地看向路边,又好像在寻找什么。他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到从黑暗的树影下走出来两个人,不过眨眼的功夫,微笑就刻画在他的脸上。因为在那两个人里,其中一个就是王若华,另一个自然是江花。江花和王若华同时都看了过来,而且眼神各不相同。江花先是看了下张哲源,然后带着些暧昧的笑看向王若华。而王若华和张哲源的目光相撞后则微微低下了头,想必心中一定是很欢喜的。
天色虽然已晚,张哲源还是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他从二蛋儿手中抢来手机。嗔怪说:“你这个二蛋儿,都玩了一晚上了,也不说让我玩会儿,我发条信息。”
二蛋儿手机被抢,又挨句批评,于是站在原地哭丧着脸:“张哲源,你欺负人。”
几乎每一个和张哲源认识的人都是直呼其姓名,陈昌旺、董敬坤、陈树,现在又多了个二蛋儿。这不代表不尊重,只是对他的一种亲切称呼,而张哲源也早认可了这种称呼。二蛋儿和陈树年龄差不多,都要比张哲源小上一两岁,可以说张哲源是他们两人的老大。
“张哲源,给哪个小姑娘发信息呢?是不是给刚才过去的那个。”陈树眨着眼睛猜想说,并细心观察张哲源的表情。
张哲源忙带上笑脸解释:“不要乱说,我只是给俺大哥发条信息。”
“骗人吧张哲源。”看来陈树并不相信,“二蛋儿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
二蛋儿也跟着起哄:“张哲源,刚才哪个女孩儿?你们什么关系?坦白从宽,老实交待吧!”
张哲源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哪个女孩儿,我要是有女朋友还不告诉你们嘛!”
见张哲源遮遮掩掩,于是二蛋儿又问陈树:“唉,陈树,刚才哪一个女孩儿?”
说起关系,张哲源自己都不敢说和王若华之间有什么。那种感觉如云似雾,只可意会,不可言宣。说恋爱,他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也根本不敢承认;说是朋友,在一起很久了,却不知道彼此叫什么名字,更何况这个朋友还天天让自己魂牵梦萦。归根结底张哲源认为自己是在暗恋王若华,尽管不是单相思,但是在朋友面前说出来那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张哲源看了下号码就马上挂断了。
这下二蛋儿好像抓住了把柄,惊讶地笑着说:“哈哈,张哲源,是不是人家小姑娘给你打来的?你还想毁灭证据,有种让我看看手机。”
张哲源从容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天地良心,我大哥打来的。”
二蛋儿坚信自己的判断,想挖掘出一个美好的现实:“张哲源,你就别装了,是害怕我们让你请客吗?”
急促的铃声又响起来,张哲源再次挂断手机并递给了二蛋儿。他说:“咱们用公用电话打过去,如果对方是女的,下次打台球我请了。”
二蛋儿还是不相信:“你用我手机直接返回去呗,我不在乎这几毛话费。”
当时在2004年无论是移动还是联通,接听电话都是要收费的,不管是长途和市话,而且费用比打电话要多。不是张哲源不敢接电话,而是他不想花费朋友的话费而已。
张哲源常去的那家商店把公用电话搬到了店外,更方便人们打电话,而且看电话的是两位美女,前来打电话的人真是接踵而至。
张哲源洒脱地坐在电话桌前,面对的是穿着性感的小姑娘。小姑娘酥胸半掩,笑容甜美,可以说多少来打电话的人都是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一饱眼福。张哲源大有几分坐怀不乱的风度,和小姑娘的眼神僵持了一会儿,又打量了一下与小姑娘并肩而坐的另一位女孩儿。只见这个女孩儿娉婷秀雅,生得颇有几分温柔娟秀,虽无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也称得上是位窈窕淑女。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面对着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张哲源多少也有些心醉魂迷,眼饧骨软。但他没有感到半点的局促,只是淡然地说了句:“打电话。”
小姑娘带着阑珊的笑意问:“市话还是长途?”
张哲源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市话吧!”
小姑娘为他的话感到好笑:“什么应该是市话吧?是市话就是市话,是长途就是长途。”
张哲源带着从容的微笑说:“我不知道手机的主人用的是本地号还是我们河北邯市号,也不知道手机的主人现在在北市还是在家?你说我打长途打还是打市话?”
小姑娘的眼睛眨呀眨个不停,听着张哲源的话跟绕口令似的。于是翻着白眼说:“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打吧!”
张哲源摁了一串号码,等待话机回应,二十多秒后话机才报出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身后的二蛋儿和陈树已经是急不可耐,想尽快验证他们所猜想的事实,特别是二蛋儿,想亲自按手机上的来电记录回拨过去。
“不好意思,可能是记错号码了。”张哲源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再给我一次机会,这回前边我加个零。”
加零后的话机便没了反应,张哲源确定应该打市话,于是再三拨打。第三次,电话很快被接通,出乎意料的是,话机内传出的竟是个女人的声音。张哲源瞠目结舌慌忙挂了电话,让身后的陈树和二蛋儿笑得前俯后仰。
三次拨打都失败,张哲源并不甘心,还想再尝试一次。他想自己可能记错了号码,一边掰着指头数数,一边冥思苦想,滑稽的样子引得对面两个女孩子哧哧地笑。
小姑娘好像已有些不胜其烦,终于忍无可忍。撅起嘴说:“你真闹心。”
“闹心?”
张哲源非常纳闷儿,“闹心”这个词语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记忆库里,大概意思他倒是能领会,只是觉得概念有些模糊。于是他就带着笑意问:“什么是闹心?”
小姑娘解释的很简单:“闹心就是闹心呗!”
陈树笑着说:“张哲源,你看书看傻了吧!”
张哲源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问不出个究竟誓不罢休:“闹心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真要说嘛?”小姑娘很认真地看着张哲源。
“说,我有思想准备。”张哲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得出来小姑娘并不想伤张哲源,可张哲源仍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不免就有挑逗女孩子的嫌疑了。小姑娘迟疑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对着他说:“你好烦啊!”
张哲源用手轻遮面孔,腼腆地把脸转向一边,滑稽地让众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从村内大街拐向小道,灯光扫过每一张青春的笑脸,而车内的人也被商店前的灯火映照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张哲源再次看到王若华,并且捕捉到王若华的眼神。他感觉王若华这一次似乎怒气横生,与以往大不相同。
张哲源身心一颤,等汽车过去后就叫上陈树和二蛋儿匆忙离去,他的举动不免有些“做贼心虚”。但有一点无可置疑,他怕王若华看到自己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会不高兴,更怕王若华生气了以后会不理自己;最要命的是怕产生误会,瓜田李下的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几分钟后,江花和王若华徒步从商店前经过。电话桌前两个女孩儿还在,王若华已找不到那几个大男孩儿的身影,特别是跟两个女孩子嬉皮笑脸的张哲源,着实让她在心头窝了口气。
看王若华怒目切齿,江花不由得笑了笑,如果张哲源此刻还在,恐怕真的要遭殃了。“别看了,人早就跑了,见到你后还敢留在这?”江花笑呵呵地跟王若华说,而且笑声中充满挑逗。
王若华瞪了江花一眼,看样子都要怒不可遏了,但是仍没挡住江花的嘴。江花又说:“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今儿我可看到有人打翻醋坛子了。”
江花的表情得意得很,腰部冷不防被王若华狠狠拧了一把。江花尖叫一声,随后出手还击:“就知道动手,女孩子家家的温柔点,这样男孩子才敢靠近嘛!”
月明星稀,两人嬉闹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渐渐安静的街道和孤伶伶的路灯陪着黑夜一起入眠。而此时,张哲源则蹲在曲阳三建生活区排水沟前呕吐不止。他边吐边说:“原来闹心还有另一种意思。”
但是张哲源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呕吐的原因,他想自己是不是和别的女孩子说笑,惹得王若华生气了,王若华在“诅咒”自己。想到这,张哲源不由得就打了寒噤,恐怕以后再也不敢和别的女孩子嬉皮笑脸了。
第三十四章 可遇而不可求
2004年10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十四周年纪念日,举国上下,一片欢庆,国人全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
中秋节后第三天就是国庆节,双节来临之际,很多红男绿女成双作对的出入在商场中,漫步在广场上,亲密之情溢于言表。张哲源突然发现自己独自茕茕,惟有形影相吊,不禁感喟不置。什么叫孤单,什么叫寂寞,他终于体会到。孤单让他心烦意乱,寂寞让他心神不宁,他总感觉会失去王若华,故事的结局注定是悲剧——分离。他痛苦,因为在无法预知的情感中已经陷得太深;他烦恼,认定自己是执“迷”不悟。
总之国庆节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张哲源却很烦恼,脑海中始终都有王若华的身影在浮现,特别是王若华的眼神已经深深烙印在心。
自从天气转凉,张哲源就开始晨练,每天坚持跑步。这天清晨,张哲源发现王若华不见了,确切来说是王若华的房门上了锁。时间还早,他知道王若华是不可能起床的。“莫非她走了?”张哲源心内一阵阵恐慌,不敢想象看不到王若华的日子该有多失魂落魄。
晨练继续,张哲源没有间断。他细心地观察路上来往的每一辆车,寻视着让他醒目的车牌号。是执着,还是在自欺欺人,他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和希望在期盼着奇迹出现。不过,从铁匠营返回的路上,他倒发现了那辆车牌号为12248的轿车。轿车停在一家娱乐休闲场所前,那是供有钱的鸿商富贾消费的地方,穷人也只能望而却步。
张哲源似乎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为证实那串车牌号,他还跑到了轿车前细看究竟。在他的心目中,承德平泉建筑公司的每一个领导都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男子汉,是不会出现在这种灯红酒绿之地的。如今这车停在这种高档场合,他心中就有些异样,或许只是妒嫉了。
当张哲源跑回三杉欣欣家园的时候,蹊跷的事又出现了。他见王若华的房门虚掩着,门上悬的那把锁并未与门框相连。所谓的上了锁,他只怪自己太粗心,才弄得虚惊一场。可有两副画面正在他的脑海蔓延,停在娱乐休闲场所前的12248轿车和王若华房门上悬的那把锁。这两副画面慢慢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感觉有些疑惑。
古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张哲源读过论语,懂得这句古文的意思。他警告自己不许胡思乱想,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在张哲源想把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画面赶走时,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内却传出了绯闻,惊动了中都成公司的副经理——司金升。
司金升气急败坏地从工地上回来,在办公室拍起了桌子。骂骂咧咧地说:“娘的,在工地上发生这种事情真是晦气。要不是怕影响公司声誉,非把他们送到安保科给办了。”
质检员陈春盛在一旁好言相劝:“老司,你消消气,犯不上和这种浑事儿较真儿。”
“真是越想越气人,有这好事地里的蚯蚓还想去呢!”司金升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正在擦地的张哲源见司金升骂骂咧咧的,于是禁不住问:“什么事呀司师傅?”司金升愣了一下,反倒问起他:“你结婚了吗?”
张哲源回答:“没有。”
“有对象了吗?”司金升又问。
张哲源又摇摇头:“没有。”
“那不能对你说。”司金升突然故弄玄虚起来。
司金升一语双关,既回绝了张哲源,又充满了神秘感。
张哲源虽然疑团满腹,但以他的敏感,绝对不难猜测到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内肯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桃色事件。至于当事人是谁,或许是他想要的答案。司金升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张哲源可不想自讨没趣,很识趣地退出了副经理室。
一个戴墨镜的帅哥从张哲源面前走过,表情僵硬,有点暮气沉沉的。这个帅哥叫王建阳,是一名司机,是承德平泉建筑公司生产经理王建东的兄弟。王建阳性格内向,平日里不苟言笑,这是国庆节前夕张哲源才发现这个帅哥的。除了表情太板,其他方面也没太引起张哲源的注意,而现在每一个男性都可能成为三杉欣欣家园绯闻的嫌疑人。
王建阳在王若华的门前止住了脚步,往屋里看了看,又向隔壁的会议室内喊:“小华,水开了。”
王建阳的声音很沧桑,还有些沙哑,叫的应该是某个女孩子的名字。紧接着王若华从平泉建筑公司会议室出现,第一眼看的还是中都成公司方向。
只可惜张哲源此刻还没能从三杉欣欣家园的绯闻事件里挣脱出来,完全没有听清王建阳的喊声,因而也就错过了知道王若华名字的第二次机会。其实,他很想知道王若华的名字,却又怕知道,甚至是不敢知道。他怕在这份没有结果的情感中越陷越深,一旦与王若华失之交臂,可能要用一生来忘记和记住王若华的名字。他心里很矛盾,患得患失,就越忧心如焚。
发生在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内的绯闻迅速在中都成公司传播开,公司的员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悄语,议论纷纷。当张哲源走近,他们却又缄口不言,好像每个人都在有意躲避他,不希望他知道此事。越是如此,张哲源心中就越疑惑,到底事实是什么,为什么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神秘兮兮的?
中都成公司会议室内,张哲源用头轻轻地撞击着墙壁,希望自己能够清醒一点,别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本来很平常的事,干嘛要想得那么复杂。可这一天发生的事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心中的那把锁始终无法打开。他用力撞击了几下墙壁,并开始骂自己:“张哲源,你卑鄙、浑蛋。在外飘了多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女孩儿青睐你,你竟然用这么可恶的思想去猜忌她、怀疑她,你可以去死了。”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公司质检员关铁顺走进来,提醒张哲源说:“张儿,待会儿公司开会,把会议室归置一下。”
张哲源应了一声,神情还有些发愣。
关铁顺又微笑着看着他说:“张儿,刚才是不是在屋里练拳了,我们在隔壁听得这墙咚咚的响。”
张哲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有没有。”
公司的员工陆续进入会议室,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张哲源突然有点儿如梦初醒的感觉,原来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思维才会横冲直撞,甚至唐突了佳人。
当天,张哲源在日记中只记录了一句:“信任是爱情的基础,要绝对信任。”
时光不知不觉地流逝,张哲源和王若华在春天相遇,现已经走入秋季。历时半年来,两人从相遇到慢慢了解,除了不再陌生,熟悉的也只是彼此的脸孔,而其他方面还是一无所知;比如姓名、年龄和家庭地址。尽管他们的关系不明朗,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埋在两人心底的那份情感就越发的浓烈,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吧!但是张哲源却始终看不到自己和王若华的之间的结局,是悲欢还是离合,他心里一点底数都没有。
王若华又和张哲源玩起捉迷藏,不见了。半年来,两人玩失踪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回家或外出的时候,都是“折磨”彼此的最佳时机。
这天早上,张哲源第一眼就看到王若华。他心里很高兴,可是又觉得王若华的眼神很忧郁。当他转身走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而他发现王若华也在看着自己。可让张哲源没想到的是,这匆匆地一瞥,竟是一个小小的离别。
从早到晚,张哲源都有些心不在焉,觉得生命特别的孤寂。他想自己在外飘泊数年,虽然奋尝艰辛,但也是苦中作乐,从来都没有烦恼过。可是自从遇上王若华,他就感觉痛苦和烦恼也就源源不断而来,患得患失。偶尔也很庆幸,他感到意外。
10月9日星期六多云
张哲源在日记中记录到:“爱这东西强求不得,爱有时需要勇气,有时也得含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自知之明我始终没有忘记过。虽说看缘份,但我还是决定放弃,也不再说什么骗自己的话,难以忘记。”
王若华回家已经是第四天了,四天来张哲源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虽然想起王若华会有点郁郁寡欢,但心里已经不再有往日的渴望和热情。他正在尝试着把王若华忘记,从心里,从脑海里。追求不可能的爱,不如放弃,免得伤人害己,张哲源劝自己一切从头来过。
水池前,江花正在洗衣服。
张哲源端着个水盆,带着笑意走过来。江花看到他后就关心地说:“小张,你真辛苦。”
张哲源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没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嘛!”
江花总是会被张哲源无厘头的话给逗笑,给出的评价好像每次都一样:“小张,你真有意思。”
“小张,你又在这侃什么呢?”
中都成公司材料科鞠新苹突然驾到,而且语气强硬,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见是公司的鞠姐,张哲源淡然说了一句:“没什么。”
“你脾气也太大了吧!昨晚为什么从食堂宿舍搬走?”鞠新苹突然质问张哲源,“平时公司的人对你不错啊!”
张哲源打着官腔说:“我不习惯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受不了。”说完,他端着水盆走开,昨夜的事像秋风一样又从他脑海掠过……
哐啷一声,张哲源手中的暖瓶摔碎在中都成公司食堂的水池里,手里却还攥着手柄。他惋惜地说:“我可怜的暖瓶,跟了我快一年了,没想到牺牲到这了。”
张志成闻声赶来问:“小张,怎么了?“
张哲源愣了一下,说暖瓶摔碎了。但是他突然察觉到张志成脸上已经泛起不悦之色。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马上清理一下。”
中都成公司厨子张志成的宿舍内,鞠新苹和安保员孙平岁正在看电视,张哲源也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做为中都成公司一员,张哲源白天上班,晚上还可以住在有电视的宿舍里,这种待遇是很多农民工都羡慕的。然而好景不长,自从双节过后,张志成省亲回来,张哲源就发觉张志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自己仿佛成了人家眼里的一粒沙子。
张志成过双节时回家省亲,王虎城就临时把张哲源安排到公司食堂宿舍,目的是让他看护宿舍内的财产。其实,张志成回来的那一天,张哲源就要主动搬走,可王虎城喜欢他,把他留了下来。也可能是张哲源太实诚了,没听出王虎城的礼让话,叫留则留,何乐而不为呢!
食堂宿舍的门突然被推开,张志成怒气冲冲地迈步进来。“小张,你把水池里的玻璃碴清理干净没有?”张志成质问张哲源,声音和面孔苛责而严厉。
张哲源被问得有些发蒙,一时倒没反映过来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惹得心中的张师傅张大厨火冒三丈。
只听张志成又苛责说:“我平时都在水池里洗菜,你看水池里有多少小玻璃碴儿,吃到肚里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张志成怒目而视,说完甩着脸子走出宿舍,鞠新苹、孙平岁随后都跟了出去。
几天来,张哲源早感觉张志成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如今张志成借题发挥,他想都没想就收拾被褥,搬出了中都成公司的食堂宿舍。
事后,张哲源有些惭愧,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怒火中烧、意气用事。他觉得自己的胸襟真是太狭窄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一点小事都忍受不了,何谈厚德载物。
张哲源从中都成公司的试验室走出来,无精打采地向王若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总是那么情不自禁,这也是他的习惯。他没指望能看到王若华,而王若华竟然出现了,而且正向公司这边走来。登时,他的内心惊喜起来,脸上也泛起笑意。
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他们不可能搭上话。张哲源专注地看着王若华,然而却没搜索到任何爱的讯号,得到却是一种陌生的感觉,王若华对他竟然视而不见。
一丝痛楚掠过心头,张哲源犹如跌进了冰窟,身心一下子冰凉了。此时,他感觉自己在王若华的眼里就像一根稻草,根本不屑一顾。同时,他又嘲笑自己,明明都说要放弃了,但是见到王若华后,却还是满心的欢喜,仍在希望。
“放弃。”
张哲源在心里又敲起了退堂鼓,这对他来说,注定是个伤心的黄昏。
第三十五章 生活的色彩
一点愁惹得张哲源心内感慨万千,这才将灵魂从记忆中唤醒。
哲源回到邯市后,第二天早晨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美胜百货门市前。
时间还早,哲源一直在美胜百货门市前徘徊,等待上班。门市旁边的商户见到他,都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问他好几天不见都上哪了。他就带着笑脸说:“回家摘棉花了。”特别是菲菲的爸爸,说他回家这几天,孩子们都没地方玩了。
中午八点半,美胜百货门市准时开门。冯赋林、冯嫂、冯烁见到哲源后都是满脸的笑容,就像见到一个亲人一样亲切。哲源也笑意融融,忙拿出从家带来的红枣和大家分享。
“张子,真带着枣子哪!”
冯嫂特别吃惊,本来在哲源回家时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没想到哲源还真带来了红枣,说着忙抓了一把。
“冯哥,吃枣。”哲源带着笑容和冯赋林说。
冯赋林客气起来:“牙疼牙疼,不吃了。”
“冯烁。”
哲源带着笑脸又把红枣送到冯烁面前,并又叫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二次称呼冯烁。第一次他称呼冯烁为烁烁,但是觉得别扭,毕竟冯烁都是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于是这次自然而然就改口了。
冯烁突然舌挢不下,莞尔地笑了一下说:“不了不了。”
哲源礼让一番后,就把红枣放到了屋内红色的小铁桌上,猛然发现从家带来的红枣有些已经出现了斑点。他想,从家来时这些红枣还红润光泽,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质了。他心里一怔,猛然醒悟,想红枣可能用水冲洗过后,在包装袋里放了一夜才闷坏的。为此,他则显得有些发窘。
美胜百货门市前正在修路,南北街道已经被挖成了一条长沟,出行很不方便,不少行人为了抄近路,不惜力气横渡长沟。有些体力不济者停在陡坡上,上下两难,还得仰望行人帮忙才可以通过。
工作不忙,哲源拿着鸡毛毽在路边秀起来,惹得很多行人驻足观望,有的人还甚至流连忘返。有些爱好踢毽子的人就会上前和他搭讪,问他踢毽子的时间长短,晚上常上哪个广场玩,还要约他出来一起踢毽子。有的人还会给他要来毽子,小玩一会儿后而心满意足的离去。
一个中年妇女推着电动车在路沟内行走,在寻找容易上岸的路段,最后选择在美胜百货门市前“登陆”。由于体力不济,中年妇女和电动车困在陡坡上,上下不得。哲源见状马上下沟帮忙,才解去中年妇女的燃眉之急。
中年妇女很感激,带着笑脸说:“谢谢你呀小伙子。”
哲源也是笑容满溢:“没事没事。”
中年妇女又冷不丁地夸奖哲源,说:“我经常见你在这踢毽子,踢得不错呀!”
哲源扭捏地笑了笑:“闲着没事,踢着玩呢!”
“小伙子晚上出来吗?”中年妇女突然又问,“晚上我和俺闺女还有俺家那口子,经常在文化宫广场踢毽子。”
哲源惊讶得直眨眼睛,心想眼前这位阿姨不会是要相女婿吧!“晚上——不是——我在南环住呢!”他支吾着说。
中年妇女貌似失望地笑了笑:“算了,小伙子玩吧!再见!”
目送中年妇女微笑着离开,哲源转身向门市内走去。在转身的一瞬间,他好像扫视到身后还有个人正推着电车在吃力地往“岸上”爬。第二个急需帮助的人是个中年男子,等张哲源转身来帮忙时,中年男子已经靠自己成功“登陆”。
为此哲源显得很不好意思,帮第一个人而不帮第二个人,帮女人而不帮男人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对不起啊!”他抱歉地跟中年男子说,“我是不是有点儿重色轻友啊!帮了人家没帮你?”
中年男子笑了,评价说:“小伙子真幽默。”
正如中年男子所说,张哲源真是个善于制造幽默的人,没帮上忙,还要向人家说声对不起,实在让人啼笑皆非,真是堪比生活中的奇葩。
由于修路给行人带来不便,车辆无法通过,虽然是在白天,整条街道上还是冷落得很。各商店的生意自然一落千丈,很少有人来问津。
冯嫂在门市上闲着无聊,就跟哲源要来手机把玩,可是把哲源手机内的程序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然而除了手机qq外,哲源的手机内竟然没有游戏,这让冯嫂感到好奇。当浏览到哲源的手机相册,冯嫂倒是不觉露出了笑脸。“张子,你来一下。”冯嫂突然叫住哲源。
听冯嫂呼唤,哲源收了毽子马上走过去。
冯嫂笑着说:“你手机里边的相片拍的都是门市旁边的小孩儿吧,我看冯少杰也在里边呢!”
哲源笑呵呵的,看冯嫂继续往下浏览。
冯嫂边浏览边说着孩子们的名字,提到名字最多的是:“杰杰、乐乐、华华、燃燃等。”
当冯嫂看到几张天真而又陌生的孩子面孔时,不由得问:“张子,这两个小男孩儿一个小女孩儿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哲源笑呵呵地说:“是我姐的孩子。”
手机相片中,三个孩子的面孔很相似,特别是其中的两个男孩儿,简直就像一对双胞胎。冯嫂感到很好奇,于是又问问:“这三个孩子都是你姐的孩子?”
哲源点点头,依然笑着应声。
“你姐多大了,都三个孩子了?”
“我姐比我大一岁,生肖属狗。”
“看这几个孩子差不多一般大,特别是这两个男孩儿,长得真像一对双胞胎。”
“这不是双胞胎,是三胞胎。”
听了哲源的解说,冯嫂突然哑然失笑,这才略去心头的好奇。可是冯嫂还有后话,又问这几个孩子多大了,生肖属什么的。
哲源一一回答,说自己的这几个外甥比杰杰大一岁,生肖属狗,又提到了姐夫生肖也属狗,还说母亲只要提到姐姐家,就好笑地说人家一家子狗。
一张平凡而可爱的手机相片,勾起了冯嫂的乐趣。冯嫂愣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讲起冯家的故事。原来冯烁今年十七岁,生肖也属狗,冯烁妈妈也属狗,赋林姐姐也属狗。那时候,冯赋林和大哥还没分家,一大家子都在住一个院里,热闹得很。有一回冯嫂做梦,梦见自己被一伙儿小狗追着咬,撵都撵不走,跑还跑不动。可这些小狗儿也不真咬,抓冯嫂一下,挠冯嫂一下,真是吓得冯嫂要命。后来这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冯嫂就把这梦说出来,请众人指点迷津。冯烁爸爸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冯烁属狗,冯烁妈妈属狗,冯烁姑姑也属狗。冯烁爸爸的话还没说完,全家人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
哲源笑呵呵的,静静聆听着冯家曾经的故事,对冯家每个人都略知一二。但是他了解最多的还是冯烁,因为冯家人几乎都喜欢提到冯烁这个漂亮可爱的丫头。
平凡的生活由每一件琐碎的事情组成,有些事情会被岁月风化,可能是因为它太平淡了。有些事情会常时间寄存在我们的脑海,咀嚼起来感觉特别有味道,甚至有沧海桑田之感。
下午的时候,哲源跟着冯赋林去了一趟较远的干河沟仓库,变卖了一此物品。之后,冯赋林还把放在仓库很久的老板椅送给了哲源。
傍晚,冯烁见门市内多了一把老板椅,眉开眼笑地说:“晚上我把这椅子搬到我屋里!”
见冯烁开心的样子,哲源扬起嘴角说:“行,下了班我给你搬楼上。”
冯烁喜不自禁,但是听父亲冯赋林冷不丁地说:“这张椅子送给你张叔了。”
哲源忙说:“我屋里地方小,放不下这么大的椅子。”
冯烁忸怩地笑了一下,也忙说:“不了不了,我屋里有椅子。”
哲源心里很不舒服,感觉抢了冯烁喜欢的东西。
2010年的中秋节,转眼即到。
哲源一个人在邯市过中秋,并未感到太多的寂寞。相反,时而萌生的写作灵感和现实生活,让他渐渐地感觉到了生命的色彩,一切都在变得有意义。
中秋之夜,圆月当空,节日的气氛很浓。哲源也没舍得给自己放个假,出去转转、赏赏月、散散心什么的。他像平日里一样把自己关在出租屋内,专心写作,好像完全忘记了娱乐。不过,他偶尔还是会挂qq的,但是他总是隐身,所以网友们都找不到他。
哲源一直隐身,突然看到有qq信息在显示器右下角闪烁,想是毛毛雨来了。只见其发来一条祝福信息:在这美好的日子里与至友相约,的确是生命中的乐事。虽然没有千言万语来表达我最真挚的祝福,有的只是轻轻一句,中秋节快乐。
哲源回复:你也是,中秋节快乐。
毛毛雨发来一个难过图片:你怎么总是隐身?
哲源呵呵地笑着:对不起,习惯了。
毛毛雨:中秋吃大餐没有?
哲源:大餐没有,买了几样小菜,把中秋打发走了,你呢?
毛毛雨:食堂加餐,吃得饱饱的。没出去赏月吗?
哲源:心里没有风景,一个人赏月很孤单。
毛毛雨:那出去逛逛街也好啊!光在屋里闷着会闷出毛病来的。
哲源:不爱逛街,也没去过商场和公园,甚至不懂得消费。
毛毛雨:我的天呀,我要是你早憋疯了,真不知道这么长的日子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哲源:呵呵,没什么呀,我挺快乐的,每天都有一大帮孩子陪我呢!
毛毛雨:怎么可能,你还跟小孩子玩?
哲源:那是。
毛毛雨:你和小孩子玩是为了减压吧!
哲源:也算是吧!
毛毛雨:张子,邯市是什么地方?
哲源:邯市是我的河北老家,古代赵国的都城。
大多时候,毛毛雨总是在寻问哲源,挖掘他的过去。而哲源总是避而不谈,但也从不过问任何有关毛毛雨的过去和现在。有时毛毛雨也会说到自己的身世,语言中充满悲凉和疲惫。
毛毛雨是yn保山彝族人,现年24岁,自幼便失去了父亲,一直和母亲、哥哥相依为命,很早就出来打工。后来,她又在一次天灾**中失去了母亲,之后和哥哥也失去了联系。毛毛雨说,母亲的死和哥哥有关,哥哥因为愧疚,一直闹失踪。毛毛雨还有一个奶奶,住在叔叔家,是她惟一的牵挂;因为奶奶病了,北方南方千里迢迢,她分身无术,无法回去看望奶奶。
毛毛雨无父无母,哲源很同情她的遭遇。他想,一个女孩子在外漂泊多年,可能早已身心疲惫。从此,他已不忍心再冷落毛毛雨,让一个女孩子苦苦徘徊在心门之外。当毛毛雨再次问到他的过去时,他也会吐露一二,然而只是凤毛麟角,始终保留着心底曾经那份隐痛。
第三十六章 不应该发生的事
白天,美胜百货门市。
中午门市上不太忙,哲源和冯嫂在聊天。
冯嫂突然问:“张子,赋林给你发工资没有?”
哲源有些吃惊:“发了,怎么没给你发?”
冯嫂感到奇怪:“没有啊!”
哲源知道冯嫂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张口和冯赋林说工资的事。于是他大包大揽地说:“等老板来了,我给老板提个醒。”
下午,冯赋林来到门市,和往常一样查看了一下帐目,又向哲源询问其他事情。像有客户订货没有,用不用发货之类的问题,他一一详细汇报。
汇报完工作上的事情,哲源便和冯赋林谈起冯嫂的事。他微笑着说:“冯哥,给大嫂发工资没有?”
冯赋林愣了一下,感到很诧异:“发了。”
哲源温和地笑了笑:“大嫂说没有啊!”
冯赋林扭头看了看坐在门口的大嫂,有些郁闷地说:“嫂嫂,这次我出差之前不是提前把工资发给你了嘛!”
冯嫂自己都觉得吃惊,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没有啊!”
冯赋林笑起来:“你肯定忘了,再想想。”
冯嫂脸上有些发讪,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发没发我还不知道啊!”
冯赋林挠了挠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讪笑起来:“可能这月太忙了,我把这事弄糊涂了。”
接着,冯赋林就从抽屉里拿钱,数了一下放到桌子上。又说:“给嫂嫂,这月工资。”
这事很伤冯嫂的心,冯嫂私下和哲源聊天。说:“我还是他亲嫂嫂呢,给我来这套?”
几天后,冯嫂的身影就从门市上消失了。之后,哲源再也没见到冯嫂,可是他一直保留着冯嫂的电话号码。
冯嫂走后,哲源又担负起门市上所有的工作,依然尽心尽力;只是对冯赋林又增添了几分了解,这让他感到无奈。
晚上,哲源登上qq,见毛毛雨在线,便主动打招呼。他发过去一个敲打图片:有人在吗?
毛毛雨回复了一个发晕图片:没有,亲爱的。
哲源:我都晕乎乎的了,小口这么甜。
毛毛雨又回复了一个爱心图片:张子!
哲源:我的天,你也叫我张子?
毛毛雨:你喜欢我这样称呼你吗?
哲源:在邯市,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不叫我叔叔,都叫我张子,你也可以叫我张子!嗯!
每每登录qq,哲源总会收到毛毛雨的信息。起初因为烦闷,他也聊上一阵子,之后便会找借口结束聊天。可渐渐地他也主动起来,只要毛毛雨在线,他就无限止的和毛毛雨聊到很晚,好像忘记了自己还身负重任。他的梦想常常因此停滞不前,时断时续。
毛毛雨又发过来一条信息:如果生命只剩三秒,你会说什么?
哲源用食指轻轻抵着眉心,静静思索起来。一小会儿后,他开始回复:如果生命只剩三秒,我会隔着千山万水,再默念一次她的名字。如果生命只剩三秒,或许我什么也不会想,不会说,很乐意迎接死亡。
一会儿后,毛毛雨回复信息:过去真得让你那么痛不欲生吗?
哲源:我一直稀里糊涂地活着,自己也不太清楚。
毛毛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忘了吧!
哲源:因为理想,不可能忘。
毛毛雨:别再折磨自己了,赶快再找一个人爱吧!如果她知道你现在还单身,她一定会很难受的,你这也是在折磨她。
哲源:情已伤,心已冷,我的爱早已经死了。如果以后我会和谁在一起,我想那可能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喜欢。
毛毛雨:难道现实中就没有你喜欢的人吗?
哲源稍微犹豫了一下,回复:有啊,太多太多了。
毛毛雨发过来一个生气图片:花心。
哲源:你怎么和孩子们争起宠来了,我说的是天天陪在我身边的那些孩子们。
哲源继续打字,反问毛毛雨:如果生命只剩三秒,那你又会做些什么?
大概几分钟后,毛毛雨才回复:如果生命只剩三秒,我会说,永别了,亲爱的。
哲源心里一怔,难道毛毛雨已经有对象了?他边想边回复:你的那个亲爱的是谁呀?
毛毛雨:他每天晚上都会带我去广场上玩,给我讲故事,陪我说话,像个大哥哥一样爱护着我,关心我。
哲源好不失望,原来毛毛雨有男朋友了,想自己原来一直在臭美。他只好装作洒脱地回复:祝福你和你的亲爱的。
毛毛雨发过来一个偷笑图片:亲爱的,我怎么感觉你的信息怎么酸溜溜的?我说的就是你呀!哈哈哈……
哲源:我倒。
毛毛雨:怎么了。
哲源:我感觉天上掉下来一个馅饼,把我砸中了。
毛毛雨:少臭美了。
毛毛雨继续发来信息,问:哲源,你日志中的冯烁是谁呀?
哲源愣了一下,回复:冯烁是我老板的女儿。
毛毛雨:今年多大了?
哲源:十七!你问这个干嘛?
毛毛雨:没事儿,只是问问。
毛毛雨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线,比哲源在线的时间还要长。有时哲源借口下线隐身后,毛毛雨的qq头像还是会在线上停留一段时间,或长或短。哲源想,一个女孩子怎么天天上网到深夜,难道是真的寂寞、疲惫,在寻找可依靠的港湾吗?毛毛雨一直很主动,这让他的思想不禁有些天马行空,难道自己就是那个可依靠的幸运者吗?想到这,他就会笑自己天真,一个连现实都不敢相信的人,怎么会相信网络。但他也想碰碰运气,这何尝不是个机遇,但是从不表露任何痕迹。
一天,哲源带着货款去物流中心提货。数钱时,这货款恰恰少一百元,于是他就从自己兜里拿出一百元先垫上。回到门市后,他把这事给冯赋林汇报了一下。
冯赋林细想了一下,然后和他说:“张子,你去提货的时候,我给你多少张一百的还记得清吗?”
哲源凝神想了一下说:“二十一张。”
“我给你多少张五块的还记得清吗?”
“四十七张。”
“你算一下,这俩数加起来多少钱?
经冯赋林这么一说,哲源在脑海将这些数字匆匆计算了一下。他恍然醒悟,忙解释说:“坏了,我在物流中心少算一百块钱,数错了。”说着,他拿上电动车钥匙就往外走,准备再上物流中心。冯赋林在他身后叮嘱:“张子,到了物流中心不要慌,就算人家不承认,也不要和人家物流中心的人吵,一百块钱没了就算了。”
由于疏忽,哲源才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还好他和物流中心的人都很熟悉,纠正也及时,才避免了这百元损失。可是没过多少天,他又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可这次错误并不像上次一样单纯。
一天,哲源接到一个电话,是物流公司通知提货。接完电话,他顺手就将提货所需的货款金额写到了一张清单上。等冯赋林来到门市,他又及时向冯赋林回报。冯赋林犹豫了一下,就让他带上货款去提货了。
邯钢路金立物流中心,哲源正在办理提货手续。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带着老花镜正在细数哲源带来的货款,数完之后,又用点钞机数了一遍,点钞机又及时报出了金额,总共是一千六百一十六。“提货单上是一千六百六十六,还差五十。”老者微笑着跟哲源说。
哲源本来也微笑着,听老者说还差五十,整个人一下谨慎起来。“诶?怎么差五十?”他纳闷地和老者说,“来的时候老板可是数好的?”
老者依然微笑着,沉稳地说:“你看,我刚才用手数了一遍,又用点钞机数了一遍,这钱还没进抽屉呢,要不你再数一遍。”
哲源亲眼见老者数钱,又看到和听到点钞机报出的数字,已经深信不疑。他想,再数一遍也是多此一举,而且又伤老者的面子,显得不礼貌。于是他马上向冯赋林打电话,说货款少了五十,冯赋林则对他说,让他先把货提回来再谈。
哲源挂了电话,和老者说了老板的意思。老者则问道:“小伙儿,差这五十是先让冯老板欠着,还是你先垫出来?”
哲源稍微愣了一下,笑了笑说:“还是让老板先欠着吧!”
老者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拇指对哲源笑了笑。
以往哲源到各物流公司提货,也发生过类似货款短缺的事。每次他都打电话向老板冯赋林汇报、请示,经冯赋林认可后,他才会主动垫付上短缺的货款。而这次冯赋林在电话里说的不明不白,他也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哲源回到门市,就把货款短缺的事和冯赋林认真地汇报了一下。“怎么,货款少五十?”冯赋林吃惊地问他。“你走的时候可是把钱数好的呀!”
“是少五十,”哲源不慌不忙地说,“金立物流那个老头儿用点钞机数了两遍,用手又数了一遍,都是一千六百一十六。”
冯赋林犹豫了一下:“你当时在金立物流数了没有?”
哲源肯定地说:“我亲眼看着人家数了两遍,错不了。”
冯赋林针对性地问:“我只问你数了没有?”
哲源愣了一下说:“没有。”
这下冯赋林牢牢抓住了哲源的话柄,又紧紧逼问:“你怎么不数一下?”
哲源从容地站在当屋,整个人显得很平静,不知道他是不想解释,还是懒得解释。
见张哲源不说话,冯赋林愣了一下,提议说:“张子,咱把这钱再算一下。当时我给了你二十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一张十块的,六张一块的是不是?”
哲源犹豫了一下,恍惚想起来什么。“我没看到五十的。”他一口否决,“我记得当时物流打电话说货款是两千一百六十六,我给冯哥报数的时候好像报错了,少报五十,冯哥给我的钱是两千一百一十六。”
冯赋林否定他的话:“我记得这钱里边有一张五十的,你再好好想想。”
哲源自信地说:“不用想了,什么东西从我眼里过一遍我都忘不了。”
冯赋林愣住了,想了一下说:“那你往金立物流再跑一趟吧,看看货款动了没有。”
哲源坚持说:“这个不用跑,这一回钱里是没五十的。”
冯赋林又催促:“再跑一趟看看吧,又没什么亏吃,上一回去中华南物流那货款不就没动嘛!”
哲源真不想去,这一去就意味着自己又出状况了。可冯赋林连连催促,他只好拧着眉头再跑这一趟,其结果也可想而知。
大概一刻钟后,哲源风驰电掣地返回门市。
冯赋林见他回来,上前就带着副天真地笑脸问:“那个老头儿承认没有?”
这话让哲源听着心寒,他整个人沉默了一下才说:“可能是我错了,这回这五十我出。”
冯赋林是何等精明的人,看哲源表情沉重,听着声音低沉。于是又说:“这钱怎么能让你出呢,不就是五十块钱嘛,我还没看在眼里。”
这一次,哲源引咎辞职。自责地说:“冯哥,我可能真不适合这项工作,两次都拿着你的钱往外扔。要不冯哥你再……”
“别这么么说张子。”冯赋林打断他的话,“你要是赌气,那大可不必。谁还能不犯个错,也可能这次是我记错了,我和你嫂子还经常算错帐,有时还是你看出来的。别想那么多,该怎么上班还怎么上班。”
哲源又说:“那这样吧冯哥,这钱我们一人出一半。”
“不行,不行。”冯赋林摇着头说,“张子,为这五十块钱,不值当伤咱俩感情。“
工作上连续两次失误让哲源的情绪很低落,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稀里糊涂地活着,有时麻木,有时自责。
第三十七章 伤神的网络
夜晚,邯市南环路三堤村。
哲源的出租屋内光线暗淡,只有显示器在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哲源整个人贴在舒适的老板椅中,看着毛毛雨的qq头象在闪烁却显得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颓废。他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在网络猜来猜去了,从心底已经感到累了。
哲源动了一下鼠标,毛毛雨的信息就源源不断而来。
毛毛雨:嗨,亲爱的,在吗,我来了。
毛毛雨:看来不在,应该上广场了。
毛毛雨:哲源,从广场还没回来吗,我一直在等你。
毛毛雨:不说话那我下了啊!
毛毛雨:张哲源,我知道你在隐身。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如果是,那我走,今后我决不会再打扰你。
哲源坐起来,敲击键盘开始回复:没有,只是有点累。
毛毛雨:是工作累吗?
哲源:心里累。
毛毛雨:那肯定是我带给你的压力。
哲源有苦难言,真不忍心说伤害毛毛雨的话。为了一个飘渺虚无的梦想他已经背井离乡,远离父母,现在又要亲手毁掉生命中的第二次奇遇,他感觉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哲源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决定一旦做出,自己可能会再次失去一次机会,今后仍将是一个人面对无边的黑夜。沉默一会儿后,他再次开始敲击键盘回复毛毛雨:你相信网络吗?
毛毛雨: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
哲源:你不觉得网络很虚拟吗?
毛毛雨:不觉得呀!不要那么客观地去看待问题,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毛毛雨: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吗?
哲源:我?一个连现实都不敢相信的人,怎么会相信网络?
网络那端毛毛雨终于忍无可忍:你的意思是不想谈了?
哲源:我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在网络里猜来猜去了,累了,心也疲惫了。
毛毛雨:那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
哲源愣住了,想和毛毛雨在网上才认识短短一个多月,而且连其本人都没见到过,毛毛雨竟然直接向自己表白。他觉得事情来得突然,对毛毛雨还不算了解,突然之间就要成为情人,这样的事情真是有些像做梦,荒诞不经。既然毛毛雨已经表了态,他也不能再犹豫了,多犹豫一秒,机会就有可能再次溜掉。于是他仓促回复:一个人在夜里太寂寞了,两个人一起打发黑夜,或许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毛毛雨:哲源,等我,等我攒够了路费就去找你。
哲源:那大可不必。
毛毛雨:你不希望我去找你吗?
哲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找你。
毛毛雨:有你这句话,我就足够了……
哲源心头的疑虑消除了,人也露出了笑脸,感觉在网络里找到了精神寄托。他暗自感念上苍的眷恋,在饱经沧桑的岁月中又赐于自己多姿多彩的生命。
白天,美胜百货门市,栗云帆和哲源在门市上值班。
栗云帆在打扫卫生,擦完地又擦桌子擦玻璃,在门市上几乎一刻也不停闲。在家,栗云帆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衣食住行。在外,栗云帆是美丽的女强人,一直以来都是冯赋林事业上的好帮手。
哲源在认真地给每支打火机贴商标,工作起来一丝不苟,一刻也不偷懒。
门市上很安静,两人默默地忙着手头上的工作,都有些顾不得说话了。栗云帆擦完柜台和货架后,又坐到小铁桌前帮哲源。
一会儿后,哲源突然和栗云帆说起要见网友的事,喜悦的笑容就挂在了脸上。
哲源认真地说:“嫂嫂,下个月十号我请几天假。”
栗云帆有些好奇,因为哲源平时几乎是不请假的。“去哪啊?”栗云帆也认真地问哲源。
哲源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我在网上谈了个网友,准备见个面儿。”
“去吧去吧!”栗云帆高兴地笑了,“这事还用说啊,就是咱门市上再忙,也让你去啊!”
有事提前请假,这是冯赋林给哲源定下的规定,而哲源一直默默遵守着这个不合情理的规定,即使心里不满,也不曾有怨言。
新闻上常有报导网上被骗财、骗色的事,屡见不鲜。哲源平时见到孩子们抓蚂蚁都会上前制止,栗云帆不得不给他个善意提醒。于是说:“张子,见网友得当心点,现在这网上招婚骗钱的事儿多了。”
哲源则笑呵呵的,无所谓地说:“我又不是有钱人,就我兜里这几块钱谁要是有能耐骗走,也省得我花了。”
栗云帆笑了笑,随后问:“张子,你聊的那个网友是哪的啊?”
哲源愣了一下说:“云南少数民族的。”
栗云帆突然特别吃惊:“张子,你要去云南见网友啊!”
“不是不是。”哲源忙解释,“人家家是云南的,现在在河北保定打工呢!”
栗云帆明白过来,点着头说:“我还以为你要去云南呢,这大老远的得花多少钱啊!”
“不是不是。”哲源又摇着头笑,“就是人家在云南,咱也得去那闯闯,就当去旅游了。”
栗云帆笑了笑,又接着问:“张子,你聊的这个网友多大了?”
哲源凝眉深思了下,然后有些含糊地说:“说是二十四了,到底多大了我也没见过真人。”
栗云帆特别吃惊:“哟,张子好福气,比你还小几岁呢!”
哲源好像突然不好意思了:“咱先见见,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栗云帆也笑了笑,然后提出见解说:“不管人家比咱小几岁也好,大几岁也好,只要人家真心在咱这过,张子也别再挑三拣四了。”
哲源点点头:“是是,只要人家不挑拣咱就行。”
聊起哲源见网友的事,栗云帆是有说有笑的,也真心希望哲源可以美梦成真。
这一天匆匆过去,眨眼就是晚上。
晚上,哲源吃过饭就上村内的文化广场锻炼身体了。到了广场上,只见戏台高筑,台下等待看戏的人挨肩擦背,一片喧哗。哲源从村民的口中得知,原来这天适逢三堤村庙会,村里人集资请了戏班子庆祝。
哲源很少看戏,难得有这么一个欣赏艺术的机会。戏剧开始后,他就坐在双杠上当观众,为的也是排忧解闷。只见众多的观众里,不是中年以上的老者,就是在广场上戏耍的孩子,惟有他独坐高处,惹人注目。
台上演出的是河南豫剧,哲源勉强可以入戏,看到好笑处他也会忍俊不禁,和老者们、孩子们一起笑。乐队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虽然姿色不是很出众,但是弹琵琶的样子却吸引了哲源的眼球。哲源发觉自己有时不是在看戏,而是在欣赏年轻女子弹琵琶的姿态。他坐在高处,显得特别凸出,年轻女子有时也会向他投来目光。直到看完整场戏,哲源都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认真地欣赏过艺术。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早已经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
回到出租屋内,哲源习惯性地登上了qq,刚上线就有两条信息在闪烁,都是毛毛雨发来的。
毛毛雨:哲源,在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毛毛雨: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
哲源愣住了,从信息里能感觉到毛毛雨已经迫不及待,在急切得希望自己能去找她。可他始终觉得和毛毛雨还没发展到那种卿卿我我、意惹情牵的地步,虽然彼此交换过相片,但依然如同打过几次招呼的陌生人一样。他认为一段感情的萌生和促成,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的,更何况是在虚拟的网络中。
几分钟后,哲源回复:毛雨,你还在吗?
只见毛毛雨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在,一直在等你呢!
哲源:对不起啊!我刚回来。
毛毛雨发来一个微笑图片:没事。
哲源:毛雨,发生什么事了?
毛毛雨: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哲源:十一月十号。
毛毛雨:为什么要这天来?
哲源:你应该能想的到,想想那一天是什么日子。
毛毛雨:我想不出来,别让我猜了。
顿时,哲源心里就有些疑惑了,十一月十号是毛毛雨的生日,在聊天的时候毛毛雨曾亲口说过的,一个人怎么会忘记自己的生日?此刻哲源也没多想,于是继续回复毛毛雨的信息:十一月十号不是你生日吗?
毛毛雨:你看我天天忙的,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哲源本来想给毛毛雨一个惊喜,而毛毛雨竟然茫然不知,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看来真是白费苦心了。
哲源带着疑惑回复:我们见面后,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打招呼呢?是简单地握个手,还是像国外那些礼节一样,轻轻地拥抱一下?
毛毛雨:我从不敢想象有那一天,我怕你见到我后会转身就走,因为我长得很丑。
哲源:样貌都是过往云烟,你真得把我当成那种贪图美色之徒了吗?
网络那端暂时沉默了,毛毛雨一直无语。
一会儿后,哲源继续回复:“毛雨,你先前有事要和我说,什么事?
毛毛雨:哲源,我怕我等不到十一月十号了这天了
见事情有变,哲源的表情非常愕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毛毛雨:奶奶的病越来越重了,我想回家看奶奶。
哲源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回复:奶奶只有一个,我们以后相见还有的是时间。
毛毛雨:我回去了可能就不来了。
哲源打起精神,想机会可能要溜走,不能像个稻草人一样再无动于衷了。于是他挽留毛毛雨:难道北方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了?
毛毛雨发来一个微笑图片: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走呢!我明年还会来的。
哲源:那如果我要你现在呢?
毛毛雨:那你能不能早点来,非要等到十一月十号吗?
哲源恍然大悟,原来毛毛雨话中另有玄机。他笑了一下回复:你都要走了,即使见你一面,也是多一分伤感。
毛毛雨:也许见到你,我会舍不得走的。
哲源:那好吧,我们的约会提前。
毛毛雨:哲源,你来了我只能陪你一天。
哲源:没事的,知道你工作忙。
毛毛雨:那你来了住哪?我们宿舍可都是女生。
哲源:我当天去,当天回,实在不行就住旅馆。
毛毛雨:哲源,你来了我只能陪你一天。但是没办法,只能和你说再见了。
看到“再见”两个字,哲源心头有种隐隐作痛的难受。他皱起眉头,急匆匆地回复:不要说再见。
毛毛雨:不说再见说什么,说神经病啊!
毛毛雨:你有病啊。
哲源突然警惕起来,回复:你是毛毛雨吗?
以往哲源和毛毛雨聊天的时候,总会冒出别人,像毛毛雨的堂弟、毛毛雨宿舍的姐妹等等。其实都是毛毛雨自己说的,哲源也无法穿越网络看到另一端。然而他也只是疑惑,可并没有多想。
但见毛毛雨回复:我是王若华。
哲源心里猛然一怔,想自己一直用真名作qq昵称,难道真的碰到若华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马上否决了自己天真的念头,并断然回复:对不起,不管你是谁,我们已经无话可说。走吧!不要逼我骂人。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毛毛雨发过来信息道歉:“哲源,对不起,先前我太任性了。原谅我,只是因为我太在乎你。
毛毛雨:在你的眼里,她是那么完美,让我觉得自己好卑微。
毛毛雨:我现在好恨我自己,如果能见到你,任你打,任你骂。请不要再生气了,都是因为我在乎你。
之后,毛毛雨又连续发过来好多条信息,都是对不起、不要再生气了、原谅我之类的话语。
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哲源才郑重地回复:毛雨,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毛毛雨:你的意思是,你不来了是吗?
哲源: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一辈子都活在女人的阴影里,我真的怕了。
毛毛雨:我不知道在你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到现在还是让你无法面对。
哲源:算了,天晚了,我要睡了。
毛毛雨:那你早点睡吧,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在网络里,哲源内心被深深地刺痛,无法释怀,也不能释怀。过去像蛊虫一样,又在蚕食他脆弱的灵魂和躯壳。自此,他掐断在网络中的幻想,一心扑在理想上,发愤图强。
第三十八章 无力面对
回忆仿佛是件伤神的事,哲源常常看着日记发呆,小心翼翼地,轻易不敢揭开下一页,每揭开一页,仿佛都无力面对。
过去的时间——2004年10月14日。
这天天朗气清、风和日暖,比较适合外出游玩。张哲源和大哥张佳豪约好在市安门前相聚,双方都挺准时,张哲源的大哥张佳豪还带来了女朋友,也就是张哲源未来的大嫂。
安门前,张哲源和一男一女在交谈。这两人正是张哲源的大哥和未来的大嫂。
兄弟两人打过招呼后,张佳豪就向张哲源介绍起身旁的女人。看似幸福地说:“老三,叫红姐。”
张哲源看了看眼前这个叫红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谈不上漂亮,看大哥的高兴样子已经很知足了。“红姐好!”他微微一笑向这个叫红的女人点了下头。
“这是我们家老三。”张佳豪又向这个叫红的女人介绍张哲源。
这个叫红的女人,显得很和蔼,脸上也带着微笑。轻轻点了一下头说:“小弟好!”
张哲源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说:“红姐,我们好像通过话。”
红有点惊讶:“没有吧!”
张哲源接着说:“八月十五那晚,我给我大哥打电话,接电话的应该是红姐您。”
红云里雾里的,抿了抿了鬓角的头发:“忘了忘了,记不起来了。”
三人在安门前拍照留念,先后又游览了大栅栏、正阳门、国家博物馆、劳动人民文化宫等等景点。
张哲源拿着相机,慢慢锁定张佳豪和叫红的女人。镜头中,两人依偎在一起,扬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真是为大哥高兴。只是有一点让张哲源感到美中不足,那就是大哥蹒跚的步伐,也让他心头百味丛生。
张哲源的大哥张佳豪为家操劳了多年,初中就辍学随父亲外出打工,成为家里的经济支柱,供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上学。张哲源是张家儿女中最小的一个,二哥张清云已经结婚生子,姐姐张燕已经定好日子,准备年底结婚。一大家子风风雨雨走到今天不容易,大哥张佳豪默默地为家付出,添砖加瓦,自然是功不可没。在家可以不听父母的话,但是绝对没有谁违拗大哥的意愿。可是这样德高望众、无私奉献的勤劳者在年幼时却遭受了命运的冲击。一场小儿麻痹症让张佳豪留下了终身的残疾,找对象一直是个大问题,也是家人最牵挂的事。这年张佳豪29岁,已经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怎能让张哲源不为大哥感到高兴?
在三人的谈话中,张哲源得知,红是北市人,和大哥的相遇纯属巧合,一条错误的手机短信拉开两人的序幕,让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奇迹存在于这个世界,随时会出现在我们的身边。可对于王若华的青睐,张哲源却一直无力面对,争取和放弃在他的意念中反复轮回。
三人刚接触时,张哲源还在状态,渐渐地就变得魂不守舍了。拍照时,他竟拿反了相机,焦点对着自己的眼睛就按下了快门儿。张佳豪提醒已然来不及,所以一张眼睛艺术照就在北市安门前诞生了。
一大早,张哲源就从顺义赶到安门,也没能见到王若华一面。此刻他身在安门,心却在顺义,玩失踪虽然是在制造消失的假象,但折磨的也是他自己。
接近中午,张哲源同大哥张佳豪,还有未来的大嫂共进午餐。
张哲源和大哥张佳豪难得相见,兄弟两人不免要喝上几杯。这酒菜上桌,张哲源就开始给大哥还有未来的大嫂斟酒。这酒斟到未来的大嫂这,这个叫红的女人就挡住了。
红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这一杯酒下去就要出丑了,我喝饮料就行了。”
张哲源又礼让:“啤酒怕什么,少喝点儿没事,就当第一次见,和红姐碰个杯。”
见张哲源很热情,红又不好意思推却,于是看了看张佳豪的脸色。可是张佳豪却说:“看我干啥,咱俩在家还喝呢!”
红瞪了张佳豪一眼:“在小弟面前,给我点面子不行嘛!”
这酒斟满之后,三人举杯一饮而尽,相谈甚欢。
酒桌上,张哲源勉强支撑着笑脸,不停地和张佳豪碰杯喝酒,红做为女人早察看出他心事重重的。“小弟是怎么了,看你中午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红有些好奇地猜测着。
张哲源笑了一下,带着恍惚的表情说:“没事,今天见到红姐和大哥,心里高兴。”
红微笑着,看张哲源的表情仍有些不对劲。于是劝慰:“高兴也不能这么喝,再这样喝下去,你和你大哥都会醉的,我可没办法送你们回去啊!”
“就这几瓶,没事的红姐。”张哲源还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不红姐再倒一杯吧!”
红又笑了笑:“我是不喝了,一杯就够。”
为大哥的事高兴,张哲源说这话倒是真的,可是表情不在状态,眼睛里凝聚着烦恼和忧愁,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一个服务员从桌前经过,张哲源招呼说:“哎,您好!再来几瓶啤酒。”
“小弟,你真的不能再喝了。”红还是很担心,又拉了拉张佳豪的衣服说,“你劝劝小弟。”
张佳豪伸出手,示意张哲源停下:“行了老三,歇会儿,歇会儿。”
张哲源看似在借酒浇愁,依然勉强支撑着微笑说:“没事儿,这才几瓶!”说着,他又把酒倒上,向张佳豪举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小弟,你心里肯定有事。”红仍在猜测,“有事就跟你大哥和我说一声,或许我们能帮到你,给你出出主意呢!”
张哲源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眉头显得一筹莫展的样子。
在酒精的麻醉下,张哲源渐渐说漏了嘴,将压抑在心中的秘密倾吐了出来,或许他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了。酒精虽然麻痹了他的神经,可他的思维和意识还是清醒的,讲得也文从字顺,就犹如在讲述一段情感故事。而实事上,他确实在讲述情感故事,而且讲述的还是自己的情感故事,说到忧愁处就一杯酒灌下。
“她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好像特别注意我。开始,我们只是像陌生人一样并不说话,后来我们开始打招呼,再后来我们也闲聊两句,我觉得都是件挺高兴的事。”张哲源看似喜忧参半地说,“我从来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奢望什么。因为我不敢确定这代表什么,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张佳豪终于不耐烦了:“瞧你这点出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去向她表白。”
“小弟,相信自己,你可以的。”红鼓励着,“你看我和你大哥刚认识的时候,你大哥也挺不自信的,我就一点一点的鼓励他。在这方面,女孩子都很害羞的,男孩子应该主动一点儿,勇敢点儿,大方点儿。”
“谢谢红姐。”张哲源看似很感激,“失陪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张哲源扶着桌子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按在上面,随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为买单的事,张佳豪和这个叫红的女人争执起来。
红:“在我们北市吃饭哪能让小弟买单呢?快把小弟的钱收起来。”
张佳豪:“这是老三点儿意思,咱们就笑纳吧!”
红:“亏你还是做大哥的,咱们两个做大的,怎么能让小弟掏钱呢!”
张佳豪:“你这是拿老三当外人儿,待会儿老三回来要不高兴了。”
红:不行,反正这钱今天我掏了。”
张佳豪:“你的钱还不是我的钱?”
红用手戳了一下张佳豪的眉头:“少臭美啊!指不定哪天我看不上你了,后悔了,就不跟你过了。”
张佳豪感叹一声:“哎呀,说啥都晚了,你现在已经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
长安街上,张哲源的脚步踉跄,有种摇摇欲坠的架势。张佳豪踮着脚尖和红紧随其后,而且两人边走边聊。
张佳豪开玩笑地说:“如果把你介绍给我们家老三怎么样?”
红摇摇头,看着张哲源走路的姿势笑了:“不行,老三大大咧咧的,这种性格不适合我。”
张佳豪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红若有所思地说:“什么样的不重要,只要感觉对了就行。”
张佳豪叹了口气,一脸苦相:“看来只有我牺牲了。”
红:“行了行了,别再这贫了,回去收拾你。”
公交站牌下,三人停下了脚步。
张哲源的酒劲渐渐退去,人已经清醒了很多,于是和张佳豪和红告别。
红关切地问道:“小弟,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我和你大哥送你回去吧!”
张哲源:““没事没事,我一个人能行。”
张佳豪:“到了回个电话。”
张哲源点点头:“大哥,那我走了,红姐再见。”
张哲源给这个叫红的女人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临别红又谆谆告诫说:“小弟,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记住,追女孩子一定要胆大心细。”
从市安门到顺义,坐公交车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而且中途还要倒一班车。张哲源到顺义时已经日薄西山,就在公交车上又发生了一件事。
公交车在梨花岗站牌停了一下,上来三个青年,年龄差不多,都二十来岁。带头的短发青年失望地扫视了一下车内已是座无虚席,只好抓着车门口的金属立杆站着。车内有些颠簸,站着的乘客随着车慢慢摇摆。三个青年好像喝过酒,有些站立不稳,还不时擦碰到别人的肩膀。特别是短发青年站得似乎有点累了,一屁股跌坐在车门旁放的行李箱上,就犹如坐在沙发上似的,美滋滋地笑着。
“起来。”
突然,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呵斥短发青年。
短发青年愣了一下,刚找到点儿舒服的感觉,就被女孩儿的呵斥声吓了一跳,敢情坐的行李箱就是女孩儿的行李。
公交车继续行进,除了马达声,车厢内并没有人说话,一点小事并没有影响到张哲源归心似箭的心情。他不时地看向车窗外的夜幕,真想插上一双翅膀立刻飞向前沙峪村,飞向三杉欣欣家园。越接近目的地,他就越心促,就越有些迫不急待。
“把你的手拿开。”
车内再次响起刚才那女孩儿的呵斥声,乘客们好奇的目光纷纷注目过来。
原本女孩儿和短发青年都扶着车内同一根金属立杆,不知什么时候,短发青年的手已经滑落到女孩儿的手上,并再次激怒了女孩儿。
女性在生活中属于弱势群体,随时随地都可能会遭遇到社会各方面的欺侮,除了自身要自强不息,但凡有正义感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是在古代,肯定会有行侠仗义的侠客挺身而出,为女孩打抱不平,出手教训这个轻薄的青年。而在二十一世纪,张哲源表现得也很出色,让人们看到了正义仍存在这个社会。
车内发生的事张哲源看得是一清二楚,无论短发青年是在蓄意占女孩儿的便宜还是无心的,他都不会再坐视不理了。女孩就站在他身前,他毅然站了出来,对女孩儿说:“坐我这吧!”
女孩儿很感激,向张哲源说了一声谢谢。
车内出现紧张的一幕,短发青年恶狠狠地盯着张哲源,好像是在嗔怪他多事。张哲源毫不回避短发青年的目光,两人针锋相对,随时可能会摩擦出暴力的火花。短发青年的两个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事,万一引起公愤是很不明智的。
第三十九章 梦中的呼唤
10月15日这天,三杉欣欣家园第二期工程楼层如期封顶,在工地上放鞭炮庆祝,一时烟花四起。
中都成公司前,经理乔蓝翔和书记张志强带领众员工注目观望,个个笑容满面。张哲源也身在其中,只是笑容看上去有些恍惚。时间强制性地把他和王若华推向了告别的边缘,等待中的幸福最终还是要落幕的,只是一天看不到事情的结局,他就一天天郁郁寡欢。
人群退去,张哲源开始工作,在公司的水池前和王若华不期而遇。
一个小小的水池似乎成了张哲源和王若华惟一相聚的地方,好比是神话中的鹊桥,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牛郎和织女每年才能见上一次面,相对来说,张哲源和王若华还是幸福的,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彼此。
王若华在静静地洗漱,张哲源则凝神望着远方,两人的眼神偶尔接触到彼此也是会心的一笑。只是两人就像在上演一场情感哑剧,打过很多招呼,他们似乎忘了还可以说点别的。此时无声胜有声,在此刻打个招呼仿佛真成了多余的,或许他们正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交流——感觉。感觉是很微妙的,不可名状,也许心有灵犀的人才能体会到彼此内心的喜悦和悸动。
最终还是张哲源打破了沉默,冲近在咫尺的王若华笑了一下。然后他没话找话说:“今天天气不错嘛!风和日丽。”而王若华也是轻声一笑,扬起嘴角追随张哲源的目光望向天际。
天空湛蓝,云淡风轻,犹如两人愉快的心情。张哲源、王若华比肩而立,又渐渐沉默在两人的世界里。因为离得很近,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10月14日一整天,王若华都没有见到张哲源,也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此刻,她突然转身面向张哲源的,好像要弥补上昨天的缺失。看着张哲源的侧脸,她好像永远都看不够。而此刻张哲源只觉得胸腔内翻江倒海,有万股激流在澎湃,只要一扭头就有可能碰到王若华的脸颊。面对王若华美丽的笑颜和柔情,他再次被征服,说什么放弃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话。
工地上无端的刮起一阵狂风,席卷着沙尘向两人快速袭来,两人却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躲避的举动,也许为的就是能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张哲源站在受风的一面,肩负着一个男儿遮风挡雨的责任。虽然他没有伟岸的身躯,未必能为王若华遮挡住每一粒风沙,但在王若华眯缝的视线里就像山一样屹立着,在风沙中丝毫没有动摇。
狂风掠过,王若华再次扬起嘴角,似乎体会到被呵护的感觉。
随着三杉欣欣家园第二期工程楼层封顶,一批批工人相继被调离,民工生活区几乎沦为一座空城,让人感觉特别冷清。
这天,张哲源回生活区帮厨,见一辆金杯车敞开着车门停在院内,一帮民工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正在上车,陈树、何刚也在其中。“哎,陈树、何刚,你们俩都调走?”他走过去跟工友打招呼,
陈何两人停住脚步,见到哲源后都亲切地笑了一下。只听陈树说:“走呀,张哲源。”
何刚补充说:“飞机场去呀!”
张哲源勉强笑了笑,心内却暗自惆怅起来,自己的心事也只有自己知道。“敬坤回家了,你们俩也要走,以后我就成孤家寡人了,看来以后我得找伙房老李作伴啦!”他有些感慨地跟陈何两人说。
“这个工地也快了,等这活儿一了尾,这的人全部得调到机场,到时候机场见啊张哲源!”只听陈树又说。
金杯车开出了生活区,陈树、何刚的话好像还停留在张哲源耳边。他越来越感到时间的紧迫和宝贵,和王若华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如果再不拿出点勇气,只能与幸福擦肩而过。
深夜,曲阳三建民工宿舍内孤灯阑珊。
张哲源躺在床上还没有入睡,嘴里念念有词地在嘀咕着什么,同屋的厨子老李打着响鼾,睡得倒是挺香。宽敞的宿舍里只剩下张哲源和厨子老李,而且两人一人一个角落,不免显得有些孤单。
“我一定要把那句话说出来,不能让那句话成为我的遗憾,如果我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还谈什么面对以后和未来。”
夜深了,张哲源还在喃喃自语着。
最终,他痴人呓语般的话语还是惊醒了熟睡中的老李,老李睁着眼睛却仍在装作打呼噜,倾耳细听,却又听不太清楚。
此刻,张哲源已经将自己完全置身于梦幻中,仿佛王若华就站在他面前。“我不再逃避,不怕被拒绝,不怕被伤害,我要大声地对你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模糊的时间,模糊的地点,模糊的视线,他终于鼓起勇气向王若华吐胆倾心,表达自己的情怀。
王若华悲喜交集,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一时感动得愣在那个模糊的时间,模糊的地点,模糊的视线里。
“我等你拒绝,回答我。”
张哲源的言词越来越悲壮,天地犹惊,鬼神犹泣。
第二天一早,老李谈起张哲源独自表白的事。
老李笑呵呵地问:“哲源,昨天晚上说梦话啦?”
张哲源被问得有些吃惊:“我!我睡觉不说梦话啊!”
老李又笑了一下说:“昨天晚上也没听清你说的啥,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好像是说我爱你呀,我喜欢你呀!”
“不会吧!”张哲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我可能真说梦话了。”
老李察言观色,然后直奔主题:“哲源,是不是在这谈对象了?”
“没有啊!”张哲源在否认,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我看你昨天晚上就是为谈对象的事愁得睡不着觉。”老李一针见血点到张哲源的忧愁之处,“说说你的情况,我给你支个招儿,保证你手到擒来。”
张哲源起来,连忙摆手:“没情况,没情况。”
没有勇气公开自己心事,张哲源却很想听听老李的见解。
老李卷了一支烟点燃,然后向张哲源传授自己的江湖经验。意味深长地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有机会就别浪费,没机会也要给自己创造机会。最见效的办法就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肚子大了,不跟你走也得跟你走了。”
张哲源有些哭笑不得,对于老李的话可是不敢轻易苟同。
窗外刮着冷风,吹落了晾衣架上的衣服,铁丝摇曳着在风中呜咽。看着窗外的天气,张哲源不禁感慨天真的凉了,但心中的激情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生活区卫生打扫了一半,张哲源就急忙到公司现身。因为之前,王虎城批评过他,要以公司为主,如果被辞退,那将意味着离开王若华,断送渴望幸福的机会。一时,张哲源身兼数职,既要做好本职工作,还要规划好美丽的未来,真感觉有点儿力不从心,简直还有点儿像做梦一样。
中都成公司前的小油路上,张哲源一边洒水,一边期待王若华出现。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接近了激动的时刻,张哲源心里在急切地盼望着。
片刻后,王若华准时出现,带着微笑走过来。张哲源还像往常一样和王若华微笑着打了打呼,互道了一声早!
张哲源又加上一句:“彼此彼此。”
王若华的语言也有所改变:“还是你早。”
没有太多的奢求,只愿每天能看到王若华的笑脸,这已经成为张哲源不可改变的习惯。虽然张哲源知道王若华是喜欢自己的,虽然张哲源也无数次幻想过要和王若华表白,可事情到了现实中他总感觉不真实。也许是当局者迷,张哲源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爱,或许事情还没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第四十章 贴心的忠告
这天下午,中都成公司的小水池前。
一辆轿车从张哲源身后驶过,张哲源很熟悉的车,车牌号为京12248的车。张哲源扭头看时,轿车已经慢慢停了下来。他猜想,王若华可能又要外出,尽管他没有看到王若华上车。
一时间,张哲源愣在原地,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个滋味。
不错,王若华的确要外出,但是下车又向张哲源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张哲源正要开口和王若华说话,而王若华却先开口了。
王若华喊的是承德平泉建筑公司一个男同事,差不多二十多岁。这个男子偏瘦,中等个子,和张哲源有过几次谈话,两人虽然不太熟悉却很谈得来,而且谈得还很投机。张哲源总觉得这个偏瘦的男子对自己充满了好奇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想从自己身上挖掘出什么宝贝似的。具体一点他也说不清楚,如果有的话,应该是值得王若华青睐之处吧!
这个偏瘦男子对自己一点威胁都没有,至少张哲源这么认为,可是最近常出现的那个戴墨镜的帅哥引起了他的重视,让他意识到这种威胁还是存在的。
有一两次,张哲源见王若华和同事王建阳一起出入在中都成公司前,根据当时的时间,他猜测两人应该是一起去吃饭。从来没有争取意识的他,见到两人走在一起心里就更加茫然了。而又有一次,两人在看到他后,王若华就猛然与并肩而行的王建阳拉开了距离,而且表情非常慌张。王若华好像要用行动来告诉张哲源,她和王建阳之间并没什么,只是普通朋友。由此,张哲源也明白了,王若华是在乎自己的感受的,怕自己误会,怕刺痛自己。而渐渐地他就不以为然了,渐渐地疏乎了这种威胁。
看着王若华上车远去,张哲源心里顿时宽敞了许多,虽然王若华要外出,也许是不想让他饱受相思之苦,这也算是下车给他打招呼了吧!张哲源绷着嘴笑了笑,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又天真起来了。
中都成公司会议室内正在开会,张哲源无所事事,在公司前一直走来走去。等会议结束后,他要在第一时间把会议室打扫干净,因为之前被批评过,这次必须积极一点。
他记得夏天有一次会议结束后,收拾会议室时,惊喜地发现长圆形的会议桌上摆满了瓜果和一些瓜子之类的消夏物品,令他馋涎欲滴,直往肚里咽唾沫。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些原本离去的公司员工又返回会议室,要瓜分本属于他的“战利品”。张哲源也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又从副经理司金升那借来刀切瓜,几个女同志各拿了一块儿就离开了,一些男同志干脆坐下来,好像一定要把西瓜吃完了再走。会议桌上一片狼藉,丢满了被吃剩下的瓜皮和瓜子,张哲源把桌上清理干净丢到了门外的垃圾桶。
在会议室前,他刚好碰到了王若华。于是跟王若华说:“进屋抓块儿瓜吧!”因为有些激动,他把“吃”字竟说成了“抓”,或许他是想请王若华进屋抓把瓜子。
王若华有些欣喜,笑了一下说:“不了,谢谢。”
每每想到这件事,张哲源不由得就会笑起来。他想,王若华当时肯定把他说的那个“抓”字当成了方言。
中都成公司会议室屋门突然被拉开,曲阳三建经理董德彪打着电话从屋里走出来。“哲源”董德彪喊向公司前徘徊的张哲源。“你二哥从家来了,说是到前沙峪村了。”
张哲源喜出望外,拿着经理的手机说了几句话就向前沙峪村方向跑去。
曲阳三建建筑公司正是用人之际,受董德彪之托,张哲源往家打电话让父亲帮忙找些工人。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二哥张清云居然会来北市,而且同行的还有他的表哥许飞。两人都当过兵,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服过兵役,而张哲源一直就很崇拜军人,常以有个当兵的哥哥引以为荣,两人的到来让他惊喜万分。
这一天张哲源特别高兴,告别了举目无亲的日子,不再是孤军奋斗面对琢磨不定的情感世界。晚上哥仨聚在一起闲聊,嘘寒问暖,诉说着各自大半年来何去何从。
“许飞,这都快一年没见了,当新郎官了是吧!”张哲源跟一个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说,“新婚燕尔的,你不在家过蜜月,来这建筑队上受这洋罪。还有,俺姑也舍得叫你出来?”
这个叫许飞的青年身魁力壮,一脸憨厚的样子,一看就是传说中的大老粗。“分了家了,不干不行啊,以后不再是一个人过日子了。”这个叫许飞的青年感叹着说。
“哎,你这结婚了,我还不知道俺表嫂叫什么呢?”张哲源突然打趣这个叫许飞的青年,“俺表嫂叫啥呀?”
叫许飞的青年突然扭捏起来,冲张哲源挥了挥手:“去,去,小小孩儿打听啥呀,哪凉快上哪玩去。”
“你不就是比我大几个月嘛,好意思叫我小孩儿?”张哲源又突然苦笑起来,“问一下俺嫂嫂叫啥,不说就不说吧,我又没勉强你。”
这时,张哲源的二哥张清云也插上话说:“耶!你看许飞娶了媳妇儿了还会害羞呢!”
真是没有想到,身魁力壮、五大三粗的许飞竟然像个女孩子一样害羞,显得不太大方。而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个叫许飞的青年已经是河北邯市鼎鼎有名的“飞哥”,而且雄霸一方,势力不容小觑。
“二哥,你不是在你战友的面粉厂开车嘛!咋不干啦?”张哲源又过问二哥张清云的事情和工作。
张清云很好像敏感,回绝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张哲源被批评,显得满脸不高兴,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二哥张清云一直就是这么强势。然后张清云避开工作上的事情,并转移话题说:“听大哥说,你在这谈了个对象!”
张哲源犹豫了一下,然后绷起嘴,又皱起眉头说:“有没有的事,大哥怎么给嚷嚷出去了?”
这时,许飞突然插上话:“是哪个小妮子呀!有空见见。”
张哲源扭过头,也对许飞挥了挥手,嘲笑说:“去,去,问一下俺嫂嫂叫啥都不说。”
既然二哥张清云说到此事,张哲源也不再回避,就简单地把自己和王若华之间的经过叙述了一下。
“向他坦白。”张清云比较果断地做出判断,“在这方面男的就得主动点儿,别等着人家女孩儿先说。”
张哲源点了点头说:“时机成熟我一定会说的。”
的确,张哲源一直在等待一个美好的时机,可那个美好的时机到哪天才会到来呢?到告别的那一天吗?而且他又发觉,自己还没有彻底摆脱虚伪的阴影,他为自己的虚伪再次感到可怕。“张哲源,一定要争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催促工人上班的哨声又响起来。张哲源带着二哥张清云和表哥许飞向一个安排工作的张工长报到。
许飞抬头看了看天,睁着惺忪的双眼埋怨说:“披星戴月的,给小日本儿干活哪!”
张清云不由得笑了一下,给出观点说:“你忘了在部队上常说的一句话啦!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到建筑队上你还别有脾气,有脾气你就挣不了这钱。”
“哎,领导好。”
张哲源向一个胖墩墩男子打招呼,又把张清云和许飞介绍了一下,并委托照顾。
胖墩墩男子寒暄说:“放心,张工找来的人我还能亏待?”
中午,张哲源和下班的张清云一起回生活区。两人经过承德平泉建筑公司办公室时,王若华也正好伫立在门前。
“就站在门口那个女孩儿。”
张哲源注视着王若华,并向二哥张清云小声的引见。
张清云看到王若华后,先是一惊,随后点头称赞说:“比你嫂嫂好看!”
只见张哲源突然绷起脸,心里又不高兴了。并嗔怪二哥张清云:“二哥,看你说到哪儿了。”
其实,张哲源也明白二哥张清云是在鼓励自己,虽然能满足他小小的虚荣心,但这种鼓励也许会适得其反。就是因为王若华太美了,美得令他不敢直视,才让他从来不敢主动靠近。
午饭时间,张哲源端着一盒米饭与王若华遥遥相望。两人之间距离较远,所以谁也没有逃避谁的视线。无论在吃饭的时候,工作的时候,或者无数次独自徘徊的时候,只要目所能及,张哲源就会望向那扇贴着蓝色窗纸的门窗——王若华的办公室。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会失望,王若华总会及时地出现,这似乎是他们最默契和心有灵犀之处。
许飞笑眯眯地走到张哲源身后,顺着张哲源的视线看到了远处的王若华,正在以打电话掩饰行动。“哲源,就那个小妮子。”许飞眉飞色舞地在张哲源身后说。
张哲源瞪了许飞一眼,略带怒气地说:“看,吃个饭还堵不住你的嘴。”说着话,他就把许飞推到了一边。
许飞憨笑起来,又凑到张哲源身后,并向远处的王若华招了招手。张哲源狠狠瞪了许飞一眼,然后竟然害羞地走开了。
建筑苦,建筑累,每个建筑工人都能深切地体会到。张清云和许飞没能坚持几天就罢工离去。也不是两人吃不了苦,最主要是忍受不了领导唠叨式的管教。如果不是怕给张哲源添麻烦,两人真想揍那个烦人的胖领导一顿,然后一走了之。
临走前,张清云给张哲源留下一句贴心的忠告:“追女孩子一定要胆大心细,死缠烂打,只要努力过就不后悔。”
第四十一章 最兴奋的时分
一个美妙的早晨,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洒在大地上,孕育着渐渐苏醒的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四周还很安静,隐约可以听到凌空飞过的鸟叫声。
张哲源像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去上班,刚走出生活区大门就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急忙向前走去,只想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惊慌与不安。
承德平泉建筑公司办公室前有三个女孩子并排站在一起,江花、王若华、还有一个是江花的妹妹,是来探亲的。对于江花的妹妹,张哲源并不熟悉,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让他惊讶的江花的妹妹会功夫,是跆拳道高手,这是他从陈昌旺那听说的。三个女孩子见到张哲源后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走,简直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样,而三人中只有王若华肩上搭了一件挎包,所以张哲源慌忙追过来不是没有缘由的。
当看到到王若华要走,张哲源就情不自禁地追了过去。可是没追几步,他就放慢了脚步。他不知道追上王若华后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最为关键的是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她和她的姐妹面前?种种顾虑后,他就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眼睁睁地看着王若华越走越远而无能为力。
张哲源失魂落魄般地来到中都成公司,进入会议室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他忧郁地看着窗外,窗外的世界在他的眼睛里也因此变得忧郁起来,渐渐失去了色彩。看不到王若华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他早已深深体会过那种落寞、苦闷的滋味。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期,哪怕王若华暂时的离开,他都会承受不来。
然而值得欣幸的是,王若华并没有走,十多分钟后又出现在中都成公司前,脸上还洋溢着喜悦的表情。张哲源在会议室内又悲又喜,真怕王若华会一去不回。他留意到,就连王若华肩上的挎包也不翼而飞。由此,他联想到数日前他送工友董敬坤时的情景,现在王若华只不过是见招拆招,将计就计罢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王若华原来是在炮制张哲源前些日子的闹剧,“以牙还牙”,目的当然也在于试探。很显然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看到了预期的画面,带着一种胜利般的喜悦返回。
张哲源悲伤地想,如果真的会有离别的那一天,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做为一个男人也太失懦弱了。这一天,他暗自决定,一定要问出王若华的名字。
王若华正在水池前洗漱,张哲源从容地走了过去,他很少这么主动的。
两人相觑一笑,默默站在一起。
张哲源开口说:“刚才出去啦!”
王若华扭过头来,微微点了一下头:“嗯,出去一趟。”
张哲源慢慢扭捏起来,看似忧愁地说:“我以为你又要回家呢!”
“不是,”王若华莞尔地笑起来,“送一个朋友,顺便在外边吃了个早点。”
拣日不如撞日,就在这一天的这一刻张哲源决定要问出王若华的名字,他必须做出行动,来主动面对一切。
“对了,我们在顺义这么多天了,彼此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张哲源平静地看着王若华的眼睛问,并又自我介绍,“我叫张哲源。”
“张小源?”王若华疑问,好像是没有听清。
“哲源!”张哲源重复自己的名字。
王若华避开张哲源的目光,看似有些害羞了。然后低头说:“王若华!”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所以听张哲源也故作疑问。
王若华羞答答地低着头,不知道自己突然之间怎么了,在张哲源面前突然紧张起来。于是她又温和地重复自己的名字:“王若华。”
张哲源终于知道了王若华的名字,带着笑脸开心地说:“记住啦!”
王若华没再说话,也没敢再看张哲源,端起脸盆匆忙就走了。
终于知道了王若华的名字,张哲源内心分外的兴奋,简直到了极点。他似乎还感觉到了王若华的心跳,脸颊肯定也红了,还没洗漱完毕就跑回了屋里。虽然张哲源自认为是自己厚着脸皮还主动问起,但是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是勇敢带给了他快乐,几乎让他忘乎所以。
中都成公司会议室内,张哲源兴奋得围绕着椭圆形的会议桌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在仪容镜前,他做出一个很man的动作。“不要轻易说放弃,不要轻易说no,下定决心追她。”他对自己说。
看着镜中得意忘形的自己,张哲源突然终结了自己甜蜜的笑脸。“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在心里又泼自己的凉水,对着镜中手舞足蹈的自己感到厌恶。
这一天是2004年10月22日星期五,从这一天起,张哲源将记住王若华的名字。直到今天,王若华的名字还是会时常萦绕在脑海,或许是因为理想,或许他从来都没有遗忘过。
在今天,张哲源的生命中又出现了别的女人,那就是毛毛雨。
毛毛雨一直对哲源契而不舍,每天晚上还是会主动发来信息,找他谈话。虽然常常遭遇哲源的冷漠和敷衍,但她依然执着,保持着火热的态度。时间长了,哲源也有些不忍心让一个女孩子徘徊在心门之外,可想到毛毛雨那句刺痛自己的话,他总感觉对这事有点无动于衷。直到毛毛雨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他,他才觉得毛毛雨是真心实意的,那句言不由衷的话也许真的是无心之过。
毛毛雨来邯市之前,在信息中这样说:哲源,我只求你一点,当你见到我后,能不能不要拿我和你以前的她相比,因为我很自卑的。
哲源则回复:我还自卑呢,比你大好几岁。
毛毛雨:我身份证还在公司押着呢,到邯市住旅馆都成问题。
哲源:住旅馆可以用我的身份证登记。
毛毛雨:在邯市我只认识你,你可不要欺负我。
哲源:请相信我,我会很尊重你的。
两人约好了时间见面,地点在邯市火车站。
为了迎接毛毛雨到来,哲源请了三天假,把自己的出租屋也用心修饰了一番,点缀得像个浪漫爱巢。
毛毛雨来的这天,哲源多少显得有些兴奋,早早就来到火车站迎接。只是毛毛雨从保市白沟来之前,在电话里和他说:“哲源,我手机快没费了。我怕到邯市的时候欠费找不到你。”
哲源也没多想,就为毛毛雨充值了二十元话费。当他看到缴费清单上的名字时,心里不禁疑惑起来,缴费清单上明明白白地打印着用户的名字——毛月月,哪是毛毛雨的名字。
时间紧迫,也不容哲源多想,只是他将那张缴费清单悄悄留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当网络撞上现实
中午,喧嚣的邯市火车站广场上。
广场上人山人海,三五成群,万头攒动,空气中充满聒噪声。
哲源站在广场中央,脸上兴奋的表情若有若无。从见到那张缴费清单后,他整个人就警惕起来。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什么,毕竟一张缴费清单也说明不了什么。
越来越接近相见的时刻,哲源感到呼吸越来越沉重。疑惑中,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犹豫了几秒就按下了接听键。只听毛毛雨在电话里说:“哲源我到了,你在哪儿,我看不到你。”
哲源环顾一周,没有搜索到毛毛雨的影子。于是问:“你在哪儿,我也看不到你。”
毛毛雨:“我在火车站对面的天桥上,哪个长得最丑哪个就是我。”
哲源又说:“毛雨,别那么说,你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天桥上,穿梭往来的人影中,有个女孩子挎着肩包,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哲源第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天桥中央的毛毛雨,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热情洋溢。只是他觉得,现实中的毛毛雨和照片中的毛毛雨有所不同,好像不是一个年代的人,这不禁让他联想到了电影《非诚勿扰》里的一些剧情。剧中,居酒屋里的四大美女,拿二十年前的照片来忽悠葛优。
哲源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向毛毛雨招了一下手,走过去并接过毛毛雨肩上的挎包。“来,我给你拿着。”哲源不露声色地跟毛毛雨说,脸上一如往常地带着亲切的微笑。
只见毛毛雨故作惊讶,天真地看着哲源的脸。又笑了笑说:“很失望是吧!”
哲源啧了一声:“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哲源领着毛毛雨下了天桥,坐上了开往邯市南环路三堤村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毛毛雨紧紧依偎在哲源身边,像个孩子似的紧紧地拉着哲源的衣服,只怕一松手哲源就会跑掉和消失。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从眼前掠过。
哲源突然察觉到车内的乘客都在盯着自己和毛毛雨,只是目光很异样。他好像能读懂乘客们的眼睛,自己和毛毛雨站在一起,就像一副强行拼凑起来的画面,无论从样貌、年龄、甚至在身高上都有些违拗现实,而且人们第一眼就能看出毛毛雨不是邯市人。
车上的乘客都很安静,只有马达声在轰鸣,就连司机也不时地在反镜中对哲源和毛毛雨眺来眺去。
哲源怕毛毛雨难堪,索性打破沉静,和毛毛雨说起话来。他指着车窗外经过的地方给毛毛雨介绍,绘声绘色,俨然和毛毛雨就是一对恋人。但是哲源明白自己心里的感觉,从心底已经在无意识地对抗毛毛雨。
到了三堤村,哲源和毛毛雨下了车,可走在三堤村的街道上,依然被人们注视。
房东老太太坐在大门前,正和邻居聊天,见哲源领着一个女子走来,就笑着招呼说:“哟,小伙子,把媳妇儿从家领来啦?”
哲源微微笑了一下说:“不是,一个朋友。”
房东老奶奶眨着眼睛,对毛毛雨上下打量一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不屑和好奇。
哲源打开房门,请毛毛雨进了屋。
毛毛雨进屋后就从背后抱住了哲源,并带着哭腔说:“哲源,你们邯市人好像不喜欢我们外地人。”
哲源轻轻地将毛毛雨的双手掰开,转过身来平静地安慰。说:“路是自己走的,生活自己过的,何必太在乎别人怎么看?”
也可能哲源长期和文字相濡以沫,说出的话竟然也有些之乎者也,但是毛毛雨却喜欢听。只见毛毛雨马上眉开眼笑,伸出右手似撒娇地说:“哲源,你不说见到我后要和我握手的吗?”
见毛毛雨伸出手来,满脸天真的表情,哲源有些迟疑地把手伸了出去,和毛毛雨轻轻地握了一下。可就在他收回手时,却被毛毛雨突然抓紧。他能感觉到毛毛雨的手掌中都是厚厚的茧子,感叹毛毛雨真是个勤劳的女人,肯定吃过不少苦。
毛毛雨抓着哲源的手,又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开玩笑地说:“手这么凉,心也是凉的吧!”
正如毛毛雨所说,哲源手是凉的,心也是凉的。从见到毛毛雨的那一刻,哲源就感觉体温在急剧下降,因为他们在网络里的交流充满了谎言,也不仅仅是毛毛雨长得不漂亮。
哲源的手还被毛毛雨攥在手中,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没能从毛毛雨的手中挣脱。不是他力气不如毛毛雨,而是不想强行挣脱伤害毛毛雨,怕毛毛雨难堪,毕竟不忍心。
毛毛雨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抓哲源的手腕,好像有些心疼地说:“这么瘦!”
哲源趁毛毛雨还未抓稳,乘机挣脱。他感觉毛毛雨才是男人,自己此刻就像个女人,被轻薄了,非礼了。
“这一路你也累了吧,躺我床上歇会儿吧!”哲源有些紧张地和毛毛雨说,“快吃午饭了,我出去买点菜呀!”
哲源借故从出租房内逃出来,闭上眼睛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冷,心如死灰,没想到网络和现实之间相差竟如此悬殊,他只怪自己太天真。
喘息未定,哲源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他看了下来电,是堂弟张萌打过来的。他听张萌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三哥,抱得美人归了吧!”
哲源有些郁闷,不知道堂弟是怎么得知毛毛雨来的事。于是问:“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张萌:“那个女的上你qq号跟我说的。”
哲源苦笑了一下,真后悔把自己的qq密码告诉毛毛雨,毛毛雨非要把他们网恋的事搞得满城皆知不可,她就是张哲源的恋人。
听张萌在电话里又说:“三哥,来了之后什么也别说,先把她给办了。”
哲源哭丧着脸,然后又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
张萌:“怎么了?”
哲源:“总之她给你说的话,什么也别信,都糊弄死我了。”
张萌:“人家糊弄你什么了,大老远地从川省来找你,这还没诚意?糊弄你吃了,糊弄你喝了,还是糊弄你钱了?”
哲源反问:“谁说她是川省的?”
张萌:“她给我说的,川省人。”
哲源叹息一声,苦苦笑了笑,想堂弟也受骗了。然后说:“不给你说了,你不知道这里边的事。”
张萌:“行了三哥,别做作了,不说你多大了。”
哲源又苦笑一下:“还真把你三哥当成那种饥不择食的人了?”
张萌:“行了,别挑三拣四了,不说俺大爷大娘为你的事操多大的心,你一点儿也不心疼家人。”
哲源:“我要是不心疼俺爹俺娘,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也不是咱挑拣,关键是不中,换成谁也是这结果。”
张萌:“你要是不愿意,又何必叫人家来?”
哲源:“其实,我对这事儿也挺认真的,她总是说假话,叫我怎么接受啊?两个人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光说假话谁受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电话里只想吵起来。
哲源买菜回来,见毛毛雨已经睡着了,睡梦中还带着甜蜜的笑脸。他没有叫醒毛毛雨,而是一声不响地做起午饭。
午饭很丰盛,都是哲源精心制作的,虽然谈不上色香味俱全,但是作为一个大男孩儿,能做出好几个菜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他怕毛毛雨吃不惯北方的馒头,还专门做了大米饭。
饭菜上桌后,哲源这才叫毛毛雨吃饭。“毛雨,毛雨,吃饭了”他在床前小声喊着毛毛雨的名字。
毛毛雨渐渐睁开惺忪的双眼,举起双手在床上伸个懒腰,这才慢慢坐起来。见张哲源在身边,于是趁势又抓住了哲源的手。
“好了,听话。”哲源哄毛毛雨,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似的,“起来吃饭。”
毛毛雨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是微笑着看着哲源,眼神显得有几分暧昧,又有几分挑逗。
哲源再次温和地催促:“好了好了,快点,听话。”毛毛雨这才下床但是仍未放开他的手,他又拿衣服给毛毛雨披上。
好容易将毛毛雨哄到饭桌上,哲源这才收回失去自由的手和胳膊。他又盛好饭,放到毛毛雨跟前,连筷子也放到了碗上。
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尽管乐声很温和,但是此时哲源听来却十分急促。他看了一下来电,然后对毛毛雨说:“你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哲源转身走出房间,按下了接听键,垂头丧气地说:“有事啊,又打俺电话呢,让俺安静一会儿吧!”
哲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来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打电话的是哲源的父亲,他听父亲在电话笑着说:“老三,听张萌说,云南那个女的已经到你那了。”
哲源闭上眼睛,叹着气说:“到了到了。”
张父满怀希望地说:“什么时候领回家,家里都给你收拾好了。”
哲源冷笑了一下,说:“我看你和俺娘在家白忙活了。”
张父:“怎么啦?”
哲源诉苦:“这个女的没一句真话,都快把我糊弄死了。”
张父担心地问:“怎么啦,又出啥事了?”
哲源:“从一开始到现在,这女的一直在糊弄人,句句都是空话。”
张父:“行了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有没有照过镜子看过自己,你还挑拣呢?你要是真有两下子,那你找个好看的,咱家显得也光彩。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赶快找一个算了。现在咱村谁家过喜事,我都不敢去帮忙,我觉得我这老脸没地方放,我觉得丢人。”
哲源:“咱偷人家了,还是抢人家了,咱丢人?”
张父在电话那端突然急了:“那你以后别回家了,自己在外边过吧,家里房没你的,地也没你的。”
哲源哭丧着脸说:“你看又急上了,听我把话说完呀!”
哲源愣了一下,又叹着气说:“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对这个女的都没啥了解,见了面才知道这个女的说的没一句是真话,把我都糊弄死了;她说她姓什么叫什么,家是哪的,今年多大了,身高多少,全都是糊弄人的;长得好看不好看,咱都不说,光糊弄我都行了?”
哲源停顿了一下,拧着鼻子又说:“不是我不中,关键是真不中。要换成是你,你也不中。”
张父在电话那端又急了,不过是假装的。说:“胡说八道,看回来不揍你小子。”
爷俩沉默了一会儿,张父在电话里又问:“关键是这个女的有身份证没有,一定要看到她身份证,要不然人家什么时候不想跟你过了,说走就走了。”
哲源说:“她说她身份证在公司押着呢!”
张父:“她说你都信?”
哲源气呼呼地说:“要不是我傻的够戗,还给她充了二十块钱话费,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真名叫啥呢!”
听了儿子一番讲述,张父的态度已经没有先前在电话里那番强硬了,语气缓和了很多。又说:“这事你看着办吧!你要是真不愿意,当爹的也不卡你。你娘在跟前呢,和你娘说两句吧!”
哲源听母亲在电话里说:“源啊!你要是不愿意,我和你爹都不卡你,你也别给人家说难听话。”
哲源说:“这个我知道。”
张母:“光和她来好的,千万别伤人家心,等她走了再说不愿意。”
哲源又长长叹了口气,想起毛毛雨的身世,倒有些感慨。他同情地跟母亲说:“其实这个女的也挺可怜的,没爹没娘的,大老远的跑到咱们北方打工。现在天都这么冷了,还穿着薄着呢,衣裳都还是旧的。”
张母:“你又有啥想法?”
哲源说:“我想去商场给她卖点儿衣裳,带着她在邯市转两天再把她送走,也算咱仁至义尽了。”
张父在电话里突然说:“别给她买衣裳,光给她出个来回路费就行了,你可怜她,谁可怜你呢?”
哲源说:“行了行了,我不是小孩儿了,知道该咋办。”
挂了电话,哲源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感觉天都要塌了,压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吃过午饭后,毛毛雨把碗筷往桌上一丢,打开了哲源的电脑就玩了起来。
哲源也没心思吃,感觉心里满满的,胡乱吃了几口饭菜,就开始刷锅洗碗。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成了真正的家庭主妇,毛毛雨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俨然一个甩手掌柜的。但他转念一想,毕竟毛毛雨是客人,一个特殊的客人。
当哲源准备扔掉剩下的饭菜时,毛毛雨就横加阻拦。惋惜地说:“这么好吃的饭菜扔掉干嘛,留给我晚上吃。”
哲源一时无语,想毛毛雨不但是个勤劳的女人,还如此节约,真是一个会持家过日子的好女人,这样好的女人恐怕很难再找到了。但他骗不了自己的感觉,也无法说服自己来面对这个现实。犹豫了一会儿,他才苦口婆心地解说:“这剩饭剩菜隔放四五个小时以后会产生亚硝酸盐,这是一种致癌物质,吃了对身体有害,尤其是隔夜菜。”
毛毛雨上前摸了摸哲源的额头:“哲源,你没发烧吧,现在是白天。”
哲源平静地说:“我知道是白天。”
毛毛雨看着即将被倒掉的饭菜,再次感到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菜。”
看毛毛雨如此感慨,哲源不由得笑了笑:“晚上我再做别的。”
毛毛雨愣了一下,脸上就泛起了愁云,然后跟哲源讲起老家云南山区的生活。她忧愁地说:“哲源,可能你不知道,就这些饭菜在我们云南有些山村里一年也吃不上几回。特别是那些偏僻的山村,以前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要不是国家扶贫,我们山里的人现在还在啃石头呢!”
哲源摇头笑笑:“你说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等这剩饭剩菜吃坏了身体你就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了。”
毛毛雨没再说别的,又看了一眼将被倒掉的饭菜,显得叹息不已。
第四十三章 强颜欢笑
在下午的时间里,毛毛雨特别安分,坐在哲源的电脑前就没怎么离开过,玩得忘乎所以。只是之间毛毛雨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脸色突然就变了。
在毛毛雨的电话里,哲源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这不禁让哲源的心头又萌生了一分疑惑。
趁毛毛雨在玩电脑,哲源也偷偷往美胜百货门市上打了一个电话,寻问门市上忙闲。
接电话的是栗云帆,在电话里说:“喂,张子什么事儿,说吧!”
哲源说:“嫂嫂,门市上忙不忙?”他一直管栗云帆叫嫂嫂,从来没有改过口。
栗云帆:“不大忙。”
哲源又说:“物流中心到货没有,我现在有时间。”
栗云帆在电话那端突然亲切地笑起来:“没有没有,到货了可以叫你冯哥去提。”
张哲源应声,听栗云帆又问:“你那个网友来了?”
哲源有气无力地说:“来了。”
栗云帆:“怎么样啊?”
哲源叹了口气:“没什么感觉,就像新认识了一个朋友,不是说一见就挺来电的。”
栗云帆在电话那端又笑了:“行了张子,人差不多就行了。”
连栗云帆也劝哲源应下这份姻缘,顺应天意,可是又有谁能体会的到他心中的苦楚,真是有口难言。
晚上,毛毛雨早早就上床休息了,也许是旅途劳顿了。哲源坐在电脑前一直心不在焉,听歌、看电影、打游戏。听的什么歌,看的什么电影,他恍然不知,玩游戏又是个外行。晚上十点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干什么。
“哲源,你还不睡吗?”
哲源心不在焉,听毛毛雨在叫自己,看样子已经睡醒了一觉。“哦,你睡吧,我再玩会儿。”他回应毛毛雨
大概又过了半个钟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哲源走到床前轻声地叫醒了毛毛雨。他说:“毛雨,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重,今晚我去旅馆住,你在我这睡吧!”
和毛毛雨说完这话,哲源感觉自己真是有些口是心非,故意在装清高,心里明明在渴望女人,却做着一些南辕北辙的事。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对毛毛雨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哲源,你什么意思?”毛毛雨突然急了,坐起来把被子撩到了一边,“你真的把我当成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了吗?”
“好,好!”哲源伸出双手说,示意毛毛雨不要激动,“你继续睡,我再玩一会儿。”
屋里的气氛沉寂下来,毛毛雨又倒头睡去,哲源又回到电脑前。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哲源坐在椅子里已经睡着了,直到被冻醒。恍惚中,他见毛毛雨揭开被子,开始穿衣服,似乎真的生气了。“毛雨,你要干什么?”哲源吃惊地问毛毛雨。
毛毛雨边穿衣服边说:“我千里迢迢地来邯市找你,人生地不熟的谁都不认识,你把我一个人丢到这,我害怕。”
哲源无奈地看着毛毛雨,嘘出一口气说:“都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啊?”
毛毛雨伤心地说:“我知道你嫌弃我,我这就连夜坐火车走。”
哲源心想,如果毛毛雨要是在半夜里走了,自己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一个始乱终弃的小人。“毛雨,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这么任性行不行。”他上前阻拦,把手搭在毛毛雨的肩膀上说。
毛毛雨把哲源的手推开:“你放开我,让我走。”
哲源再次用双手搭在毛毛雨的肩膀上说:“毛雨,我求你了,别闹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要是走了,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毛毛雨好像真的发怒了,在哲源的双臂里挣扎起来,又对着他的胸膛猛打。
哲源任由毛毛雨打来,双手还是平稳地搭在毛毛雨的肩膀上。“毛雨,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心痛地看着毛毛雨说。
“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毛毛雨还是不依不休。
渐渐地,毛毛雨好像是没了力气,扑到哲源的怀里小声地抽泣起来。
哲源终于妥协,把毛毛雨哄睡之后,就睡在毛毛雨的旁边。两人一人一张被子,中间留下了一条很宽的缝隙,夸张一点地说,两人之间可以通过一列火车。
这一夜,两人秋毫无犯,相安无事,一直到天亮。说起来这真是个天方夜谭,让人难以置信。
毛毛雨早早起床,小心翼翼把被子搭到哲源的身上,扫地、收拾屋子;又主动担负起做早餐的任务,不声不响的跟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儿似的。
睡梦中,哲源被轻轻叫醒,见毛毛雨微笑着站在床头,背手弯腰,轻轻摇曳着愉快的身体,像一个天使一样开心。
“哲源,吃早饭了。”毛毛雨亲昵地叫醒他,“真懒,八点多了还不起床。”
早饭已经上桌,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屋内的情境,哲源的眼神中恍惚有一丝感动。
“别发呆了,快起来刷牙吃饭。”毛毛雨又亲昵地催促,温柔地把他拽起来后,又跟一个小媳妇儿似的叠衣叠被。
除妈妈和姐姐外,哲源第一次尝到一个女人做的饭,感觉这饭里有悲泣也有感动。
饭后,毛毛雨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哲源的胳膊撒起娇来。她嗲声嗲气地说:“哲源,你不是说我来了之后,要带着我在邯市转转的嘛!”
哲源的表情有些恍惚,看似勉强笑了一下说:“是,你说去哪吧?公园还是动物园?”
毛毛雨绷起嘴,表情特别天真,想了一下又嗲声嗲气地说:“我都要去,可不可以?”
看着毛毛雨像一个孩子似的希望得到应允,又如同一个情人在渴望兑现承诺,哲源于是点了点头,微笑着答应。可是面对充满谎言的爱,他从心底已经在强烈地排斥,不懂得拒绝,却只能疲于应付、强颜欢笑。
这天,在邯市的公共娱乐场所又多了一对恋人。哲源和毛毛雨出双入对,肩并肩,胳膊挽着胳膊,看似特别亲密。
在邯市的动物园内,毛毛雨一直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哲源的胳膊,指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而欢喜不已;还不时地让哲源给自己拍照,摆各种卖萌的造型,让哲源都有些忍俊不禁了。哲源也难得趁这次机会给自己放了个假,陪毛毛雨尽情地游玩。只是他的笑脸显得有些疲惫,毛毛雨都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在公园铁丝网前,毛毛雨突然撅起了嘴,看似委屈地说:“哲源,你是陪我出来玩的,能不能给个笑脸啊!”
哲源有些郁闷:“怎么了,我挺高兴的。你看我见到那些小动物不也笑了嘛!”
毛毛雨看了看哲源的表情,然后装作非常鄙视:“你那也叫笑啊!还不如直接哭呢!”
哲源猝然笑了一下:“我这是沧桑的笑,沉稳的笑,难道非得笑得满地找牙才叫笑吗?”
听哲源解释得如此妙语连珠,毛毛雨就更加鄙视了:“还沧桑成熟呢!那,那大叔你贵庚啊?”
张哲源也假装叹了口气:“简直无法跟你沟通了,怪不得子曾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毛毛雨好像突然不明白了,故意曲解其意:“我也很好养啊,居无求安,食无求饱。”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哲源和毛毛雨边走边聊天,当一只庞大骆驼闯入他们的视线时,毛毛雨就惊呆了,而且语出惊人。
毛毛雨扯了扯哲源的衣服,惊讶地说:“哲源哲源,快看快看,是骆驼是骆驼啊!”
哲源突然笑了:“你以前没见过骆驼吗?”
毛毛雨摇摇头:“没有,这是我第一次逛动物园,以前哪有时间啊!再说了,我也没有闲钱来这玩。”
哲源轻轻叹了口气,感叹毛毛雨也是金钱的奴隶,和自己一样,不懂得消费和享受。随后他微笑着说:“好吧!那咱们今天看个够。”
毛毛雨越看越觉得稀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这骆驼真大,感觉比我们山村的驴还大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游客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一时间毛毛雨和哲源俨然成了游客们欣赏的对象。
哲源赶忙把毛毛雨拉走:“亲,咱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可别乱比喻。”
毛毛雨有些纳闷了,看着哲源的脸说:“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哲源白了毛毛雨一眼,假装生气了。然后点点头说:“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你这倒好,又弄出一头驴来。你看大家老伙儿都把咱俩当另类看了。”
毛毛雨好像受了委屈,撅起嘴来:“我是实话实说嘛,在我们山村里只有驴,不拿驴来比喻那拿什么来比喻。”
哲源只觉得毛骨悚然,马上拉着毛毛雨从人群中逃之夭夭。
这天秋风飒飒,吹拂着喧嚣的都市,哲源和毛毛雨依然像对恋人似的游走在汹涌的人潮中。
哲源虽然对毛毛雨没有感觉,但依然把毛毛雨当作一个异性朋友看待。可毛毛雨却俨然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总是挽着他的胳膊,似乎一刻也没放手过。哲源从心里已经感到累了,不懂得拒绝,依然在疲于应付、强颜欢笑。
有时走在路上,哲源要坐在路边歇上一阵子才肯走,好像有些体力不支。毛毛雨则会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但是会笑他掉队。
第四十四章 黯然伤神
哲源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再也不肯起来了。平时他最爱干净的,对于路上的扬尘都常常避而远之,更是不会随便坐在地上。而现在,他实在是感到累了。
毛毛雨见哲源掉队,于是转身走过来笑他:“哲源,这才走多远呀,你就累了!”
哲源没有说话,看似有些气喘吁吁的,可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毛毛雨又说:“你要是累了,咱们就回去。”
哲源气喘吁吁地笑着:“不累,少歇会儿咱们继续走。”毛毛雨又笑了一下,干脆坐在路边陪他。
一时间,哲源和毛毛雨都沉默了,注视着来去匆匆的行人发呆。从两人恍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们似乎对现实都感到了无奈。
一会儿后,毛毛雨突然漫不经心地说:“哲源,一直没有问你,你写的书叫什么名字?”
哲源垂下眼皮,犹豫了一下说出两个字:“今天。”
“今天?”毛毛好奇地看着哲源的眼睛说,“我看你今天很累。”
哲源疲惫地笑了一下:“早知道你会笑我。”
“哪有!”毛毛雨收起笑脸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叫今天?”
哲源愣了一下,平静地说:“因为今天才是现实。”
毛毛雨又说:“你明明是在写你的过去,为什么又叫今天?”
哲源又很认真地说:“因为今天才是真的。”
毛毛雨突然笑着问:“那你的今天里会有我吗?”
哲源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到现实,两人都沉默了,似乎感觉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
毛毛雨好像有所感慨,突然提出让哲源帮她在邯市找份工作。哲源好奇地看着毛毛雨,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毛毛雨又抢先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换份工作。”
毛毛雨又挽起衣袖让哲源看,诉苦说:“你看,这都是让电焊烧的,还有我脸上、脖子上的皮肤都是让电焊熏干巴的,常常让人误会我是个大妈。”
哲源的目光掠过毛毛雨指过的地方,看到太多工作的痕迹。听毛毛雨继续说:“像我们干电焊这行的,不止皮肤干燥,衣服上也常常被火星烫出很多洞。在保市打工的时候,有个大妈看我的衣服破了,就想把她们家姑娘穿过的衣服送给我。她叫我孩子,我们家姑娘穿过的衣服给你拿来当工作服吧,你穿不穿。我看得出来,大妈是在可怜我,但是我也没拒绝大妈的好意。”
说到这,毛毛雨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然后扭头仰望了一下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怕有眼泪从眼里流出来似的。
“其实生活中像大妈那样的好人还有很多,我也遇到过。可是总有些人自以为高高在上,看不起外地人。”毛毛雨又接着往下说,“记得有一次下班,我路过一家婚纱店,忍不住站在路边就多看了几眼。可我不知道自己挡住了别人的车,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过来说,女要饭的,让一下,挡住路了。当时我愣住了,什么也没说,如果当时我有刀肯定会杀了那个男的。”
听毛毛雨说得如此气愤,哲源不禁皱起了眉头,对于社会上这些现象,他也是深恶痛绝的。
“不说这些让人上火的事了,说点儿高兴的给你听。”毛毛雨突然笑着跟哲源说,“哲源,你知道在我外打工的时候,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吗?”
哲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只见毛毛雨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我在外边最高兴的事就是过节了,因为每次过节都可以早下一个钟头班,而且还有水里和饮料领。我记得有一次过八月十五,我们每人还领了五十元现金,领导说这是让我们往家打电话,充话费用的。”只是毛毛雨还有下文,又继续说:“要说最难过的事就是想家了,想我奶奶,想我那个已经没人的家了。”
哲源一直像一个听众一样,聆听毛毛雨的那些过去——有高兴的、悲伤的、有快乐、也有难过的。看毛毛雨说到高兴处,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他也会露出沉稳的笑容。毛毛雨说到悲愁时显得落寞、懊丧,他的目光也会变得沉滞,不知道他这是冷漠还是同情。
一阵秋风吹来,毛毛雨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身上的衣着已经凸显出单薄,而且衣服上明显有小洞。于是哲源没经毛毛雨的同意,擅自把毛毛雨带到了购物商场。
在商场中,哲源第一次堂而皇之地走在女士衣物专区,只因为身边有毛毛雨的亲密陪伴。而毛毛雨似乎故意在女士内衣区逗留,当有看中的衣物后还会试穿一番,让哲源独自站在女士衣物专区怪尴尬的。
商场年轻漂亮的女店员发现哲源有些无所适从,就主动和他搭讪,随便闲谈了几句。
“哥,试衣服的这位女士是你女朋友吗?”女店员微笑着问哲源,似乎也看出哲源和毛毛雨在一起有些违拗现实。
见女店员主动搭讪,哲源心里倒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还挺招人待见的。只是女店员问起毛毛雨,他就显得有些无奈,并笑着解释说:“网友,一个网友而已。”
女店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已经明白哲源话中的意思。然后又说:“看来你这个网友的面貌不是咱本地人呀!”
哲源点点头:“人家云南保山人,少数民族的。”
女店员故作惊讶:“哟,大老远的跑过来,对你够痴情的呀哥,你就领回家吧!”
哲源仍是无奈地笑着:“我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女店员忍俊不禁,又笑问:“见面之前你们都没发张照片看看吗?”
说到这,哲源就叹了口气:“看了啊,见了面才感觉人和照片不是一个年代的。”
女店员好奇起来:“不是一个年代的是哪个年代的?”
哲源苦笑着说:“看过冯小刚导演的电影《非诚勿扰》吧!居酒屋里的四大美女拿二十年前的照片来忽悠葛优。俺这个网友也差不多,虽然没太离谱,但也够我喝一壶的了。”
女店员又笑了笑:“那你这个网友拿多少年前的照片来忽悠你的?”
哲源笑叹一声:“还好,不是很久远,但是当时见到真人我还是蒙了。”
女店员愣了一下,然后提出高见:“见面的时候,看着不行可以转身走啊!”
哲源摇摇头:“人家大老远的来了,咱要是转身就走那太对不住人了。”
女店员点点头,然后竖起大拇指称赞哲源:“哥,你好样的,好男人,只是苦了你了。”
哲源心里是苦,也只能默默承受着煎熬。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毛毛雨从试衣间走出来,见哲源和售货员在聊天,于是走过来微笑着问。
哲源和年轻漂亮的女店员说的邯市方言,毛毛雨不可能听得懂,所以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刻意遮掩。而细心的毛毛雨似乎从两人的微笑中察觉到一种排斥感,完全是在针对自己。
毛毛雨脱下试穿的羽绒服,又挂回了衣架上,随后挽住哲源的胳膊就要走。“哲源,这件衣服咱不买了,太贵了。”毛毛雨有些难堪地跟哲源说。
哲源眨了眨眼睛,毫不在乎:“相中了就买,别在乎钱。再说了,天冷了,你万一要是冻着了,显得我怪不近人情的。”
毛毛雨还是不舍得让哲源花钱:“还是不买了,我们走吧!”
哲源笑了一下,还是执意为毛毛雨把那件价格不菲的羽绒服买了下来。
在毛毛雨身上,哲源看到了什么是节,什么是俭,也许这样的女人才适合居家过日子。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内心的感觉,如果就这样和毛毛雨组成一个家庭,他想自己已经等于生活在坟墓里了。
在商场里,毛毛雨依然紧紧挽着哲源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让哲源显得怪不自在的;甚至哲源自己都觉得和毛毛雨走在一起就像一副强行拼凑起来的画面,无论走在哪个角落都会被人观注,甚至是歧视。其实哲源只是担心遇到熟人,毕竟人类都是爱面子的高级动物。还好哲源在邯市认识的人并不多,遇到熟人的机率也很小,可是他的心情却没有一刻放松过。谁知他越是担心什么,生活就会给他安排下什么,而且还让他遇到了在邯市最在乎的人。
购物后,哲源和毛毛雨满载而归,在商场门口竟然迎面撞上了冯烁。
这天下午,冯烁和堂姐冯旖来逛商场。两位花季女孩儿在商场门口追逐嬉闹,冯烁慌不择路,竟然一头撞在了哲源的怀里。
冯烁被弹了回来,捂着脸颊欲哭无泪地哀叫:“哎呀!这谁呀!撞死本姑娘了!”
本来哲源这天已经够身心疲惫的了,经冯烁这么一撞,直撞得他晕头转向,摇摇欲坠。但是在突然听到冯烁的声音后,他的心情顿时就变得晴朗起来,人也露出了笑脸。
冯烁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哲源。“张子,怎么是你呀!”她眉开眼笑地跟哲源说,就像突然见到一个亲人一样亲切,又显得惊喜不已。
意外遇到冯烁,哲源也感到惊喜,也亲切地说:“冯烁,今天不上课嘛!”
冯烁一脸高兴的样子:“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没什么课,我和冯旖来商场玩。”
哲源点点头,忙看了看冯烁的脸:“撞疼了没有?”
冯烁开心地摇着手:“没事,没事。”
当注意到依偎在哲源身边的毛毛雨后,冯烁纯真的笑脸就渐渐凝固了。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能是想要问哲源身边的女人是谁。
看到冯烁的笑容消失后,哲源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沉重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毛毛雨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哲源顿时感到内心充满了绝望,也不再对生活抱有任何幻想了。
而此刻,哲源和冯烁就像是彼此的一面镜子,一起笑又一起变得沉默。
看着哲源和毛毛雨并肩远去的背影,冯烁一直愣在原地,内心疑虑重重,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你家这位张子叔啥品味呀,这样的对象都敢带出来逛街?”冯旖有些讥笑地跟冯烁说,看着哲源和毛毛雨并肩远去的背影也表示大惑不解。
只见冯烁瞥了冯旖一眼,突然怒气冲冲地说:“关你什么事呀!”
冯旖感到好笑,反问说:“那关你什么事?”
冯烁一时语塞,扭头就走了。
傍晚,美胜百货门市。
冯烁很乖地坐在马扎上,只手托腮显得闷闷不乐的,平时她最喜欢黏在父母身边的,而此刻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栗云帆发现女儿的表情后,就好奇地问:“今儿这小妮儿是怎么了,咋这么安生?”
冯烁嘿嘿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又消失了。“妈,今天我在商场碰到张子了。”她突然冷不丁地跟母亲说。
栗云帆很好奇:“你张叔和网友约会了,哪有时间逛商场?”
冯烁犹豫了一下说:“张子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栗云帆略一思索:“那应该是你张叔的网友,在网上谈的对象。”
冯烁突然嘟起嘴来:“张子这个网友不好看,难看死个人。人长得又黑又老气,跟张子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合适。我要是张子,肯定不行。”
栗云帆笑起来:“好看不好看,合不合适是你张叔的事,看你操啥心嘞,又不是你找对象。”
冯烁一时哑口无言,愣了一下又说:“关键我看这个女的年龄比张子大,跟张子在一起像张子妈耶嘞。”
栗云帆又笑起来:“你见过张子妈?”
“俺妈!”冯烁突然嘟起嘴来,“不跟你说了。”
“说不说你也没见过张子妈啊!”栗云帆仍在逗女儿开心。
冯烁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又嘟起嘴,索性扭过头不理妈妈了。
连冯烁都看得出哲源和毛毛雨在一起不合适,直为哲源的选择感到惋惜。可见哲源内心也在默默承受着世俗和各方面的压力,只是他不说罢了。
第四十六章 第二个喜欢的人
离开火车站,张哲源径直去上班,感觉若有所失。
到美胜百货门前时,哲源见冯烁坐在门口,发现冯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惊讶,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几分神秘。他没有说话,看着冯烁的眼睛就进了屋。
栗云帆在门市内正看电视,见哲源来上班便喜笑着说:“张子,把网友送走了?”
哲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平静地说:“送走了。”
栗云帆有些不解:“干嘛要送走呢,多好的机会啊!”
哲源又简单笑了一下说:“强扭的瓜不甜,一切随缘吧!”
栗云帆更好奇了:“是你不愿意呢,还是人家不愿意呢!”
哲源略一思索说:“还是那句话,没什么感觉。”说着,又轻轻摇了摇头。
栗云帆还是不明白:“你们这是网恋,感觉可以慢慢培养啊!哪有一见面就喜欢不喜欢的。”
哲源愣了一下,随后转移话题问:“有物流到货没有,我去提货呀!”
栗云帆也愣了一下,又马上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冯哥和杰杰去提了。”
“哪个物流呀,我去看看!”
“别去了,快回来了。”
哲源来到门市就找事做,冯烁坐在门口,扭头看着他和妈妈说话,眼睛里也充满了好奇和不解。
约莫片刻后,一辆满载货物的三轮车停在美胜百货门市前,是冯赋林和儿子杰杰提货回来了。
哲源赶忙往外走,小杰杰见到他就跑了过来。他蹲下来,杰杰就扑到他怀里,亲切而好奇地问:“张叔,你这几天上哪儿了,好几天都没弹脑瓜崩儿了?”
哲源感觉心头暖暖的,亲切地说:“出去玩了,来,先弹一个。”说着话,他伸出中指用嘴吹了吹,在杰杰耳后轻轻弹了一下。杰杰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也在他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冯烁见弟弟和哲源这样亲密,不知不觉露出甜美的笑脸,冯栗夫妇在旁边不由得也笑了。
哲源单独看护杰杰的时候,有时问杰杰敢弹爸爸妈妈吗?杰杰摇头笑笑说不敢。当问到冯烁时,杰杰则开心地笑着说:“敢。”
这一天很快过去,晚上哲源坐到电脑前登上qq,一会儿后,毛毛雨的信息便源源不断地传来。
毛毛雨:哲源,我先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照顾我。
毛毛雨:谢谢你送的衣服。
毛毛雨:哲源,其实我看得出你的心,只是你不想说罢了,因为你也不想伤害我。
毛毛雨:我看得出,也感觉的到,你面对我很累,而你却总带着微笑和我说话。
毛毛雨:有时候我也很任性、淘气,拉着你的胳膊,把头埋在你的肩膀,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缠着你。而你也不恼不怒,依然面带着微笑,包容我的天真。
哲源注视着显示屏,毛毛雨句句感人肺腑的话语让他无言以对,只得呆呆地愣在那里,心头却犹如揳进了钢钉。约莫片刻后,他才轻轻敲击键盘,决定回复信息。
哲源:毛雨,我在广场上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一会儿后,毛毛雨发送过来一个微笑的图片。
哲源: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的消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哲源:你是个好女人,很善解人意,能感觉的到别人内心的活动,总是为别人考虑后才想到自己。
毛毛雨:谢谢夸奖哦!
哲源:毛雨,答应我一件事。
毛毛雨:你说吧!你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的。
哲源: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要坚强呀!我说过,女人不哭。
又是一阵沉默,网络两端人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哲源却突然很自责: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简直是一个小人,一个始乱终弃的小人。
毛毛雨:我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这么说。
哲源:对不起。
毛毛雨:没什么,你总是说我想得太多,看来是你想得太多了。
哲源:毛雨,今天又冷了好多,注意身体呀!
毛毛雨:谢谢,你也是。
哲源和毛毛雨持续了短短两个月的网恋,最终以分离落幕。是网络太虚拟,还是现实太残酷,都没什么,因为他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时间匆匆过去,转眼进入了冬季。
美胜百货门市前两颗老槐树枯叶已经落尽,刮风的时候,时常还有枯枝落下。人们早已换上了厚厚的冬装,依然穿梭在人潮汹涌的都市里。
冯烁又穿上了初春时所穿的那件黑色外套,依然会在每个星期五回到门市,在星期天里和哲源一起守门市。
渐渐地,哲源发觉一件事,自从冯家门市上安装了有线电视,冯烁就不怎么理自己了,总是守在电视机前,俨然一个小电视迷。但是冯烁看腻电视后,还是会帮他分担点工作的。可有一项工作,他一直不让冯烁帮忙,委婉拒绝,那就是给打火机印刷广告的工作。因为哲源知道印刷而用的油墨是一种对身体有害的物质,而具体一点他又说不上来。
每当冯烁受到拒绝,就会好奇地看着他说:“两个人不快点儿?”而哲源不敢再多说,生怕冯烁会误会、生气,闹不好还会伤到这个小女生的自尊。
哲源不但不让冯烁帮忙,连周围的孩子们来了,也是一概拒绝。可孩子们调皮,他轰都轰不走,可是他不准孩子们接触油墨。除了印刷,其他工作他倒是很乐意冯烁和别的孩子们一起帮忙的。
冯烁喜欢看像《我爱记歌词》、《快乐大本营》之类的娱乐节目,更是喜欢任何有关至上励合的mv和歌曲,尤其是那首《再见了我的爱》,简直是深爱。如果至上励合知道有这样一位漂亮可爱的女生,一直在默默地支持和崇拜着他们,应该感到骄傲和高兴了。
哲源喜欢听老歌,一些经典的伤感歌曲,栗云帆总是说他听的歌曲是七零后所熟知和喜欢的歌曲,跟他的年龄有些不符。
门市上有一对白色的小音箱,时常播放着哲源p3里的经典老歌,冯烁有时也会和哲源一起感受这样的经典旋律。
哲源知道冯烁爱听至上励合的歌曲,就悄悄地往手机和p3里下载了一些至上励合的音乐来听,像《繁星》、《再见了我的爱》等听来也缠绵动听,扣人心弦。不过让他感触最深的是那首《再见了我的爱》,他知道冯烁也喜欢听这首歌。
有一次,冯烁在门市上听到了《再见了我的爱》这首歌,真是激动得了不得。她一边听一边轻轻地跟着呵,问哲源手机内是否还有其他至上励合的歌曲,还说自己在学校时,有一次在水池前洗脸,刚好听到这首歌,当时激动得整个人都被震憾了。
哲源微笑着说:“还有一首《繁星》。”
冯烁又高兴地问:“《棉花糖》听得怎么样?”
哲源微笑说:“以前也听过,不太熟悉。”
等冯烁上学后,哲源就把那首冯烁说的《棉花糖》悄悄地下载到了手机和p3上来听,觉得旋律也挺优美,珠圆玉润。
进入冬季后,哲源从一家高档的眼镜店里用重金买了一款白色黑边的透明眼镜,在上下班的路上常戴着。他的这款眼镜看似一款近视镜,实质是却是一款风镜,为的是抵挡路上寒冷的风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近视。
哲源不近视,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装文明人,可难免会有些虚荣的小心理。原本他想买副黑色的风镜,可想象到在冬日里戴墨镜简直太冷酷了,会让人不寒而栗的,但是常常会有人会误会他近视。其实他的眼镜还有一个用途,用他的话来说,坐在电脑前可以防辐射,为的也是保护眼睛,还美其名曰地自称防辐射镜。
冯烁在门市上发现他的眼镜后,非常吃惊。问他:“这是你的眼镜吗?”
哲源点头说是,但是马上又郑重其事地解释:“这可不是近视镜,是我在路上戴的——风镜。”
哲源和栗云帆正在印刷火机广告,不方便扭头说话。其实他很想扭头看看冯烁,是不是正戴着自己的眼镜,对着镜子在照来照去,还美滋滋地笑着。
因为冯烁的妈妈在场,他没有暴露自己的痕迹。但是他美滋滋地想,应该戴了吧!
别看冯烁平时总是笑得那么天真可爱,无忧无虑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其实又有谁知道,她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生,常为一些感人的影视作品默默流泪,直到泪奔。
有一回栗云帆在门市上和哲源聊天,问哲源:“张子,你晚上没事总是干什么?”
哲源简单想了一下,说:“听听歌儿,看看电影聊聊天儿。”
栗云帆微笑着,说他的小日子过得还行。又问:“晚上不出去转转上哪玩玩呀?”
哲源却不太大方地说:“很少出去转,一般晚上都不出门。”
栗云帆故作惊讶:“耶,像个大闺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哲源腼腆地笑笑,没有答话,随后说起这年新上映的电影《唐山在地震》。“今年新上映了一部电影看了没有,冯小刚导演的《唐山大地震》,挺感人!”他问栗云帆。
说到这,栗云帆就笑了:“俺烁烁看了,我没怎么看。”
说到冯烁,哲源的表情就有了变化,仿佛总是像个聆听者。
只听栗云帆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我正看电视呢,你冯哥推了推我说,你看冯烁在电脑前干什么呢。我一看,俺烁烁正在那哭呢,手里还拿着毛巾,一边看还一边哭,拿毛巾擦擦;一边看一边哭,拿毛巾擦擦。”
哲源扬起嘴角笑了,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赞叹起《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说:“《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是感人,不是因为把人砸里边了有多惨,主要演的是地震后对家庭和个人的影响有多大,拍的很真实,多少人都看哭了。这部电影差不多从头到尾有两个多钟头,中间我都没离开过,一直看完,看得我都有点儿顶不住。”
听哲源说得如此认真,栗云帆倒有些吃惊,不由得笑着问:“那你哭了没有。”
哲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光想哭。”
栗云帆见哲源又扭捏地把头转到一边,又开心地笑起来。
由执行制片人胡晓峰、制片人姚建国、赵海城,冯小刚导演的《唐山大地震》上映后,观众无不洒泪荧屏前,被剧中平凡朴实的故事情节深深感动,哲源也深受震憾。哲源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稻草人,无情无爱,对一切事情置若罔闻,甚至是无动于衷,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观看《唐山大地震》后,他长时间地沉浸在悲伤中,颤栗不已。他知道自己不是无情无爱,不懂得感情,而是不敢再轻易相信感情。
生活中有些事,哲源欺骗不了自己,他渐渐发觉自己隐秘的心里每个星期都在期盼星期五,因为在星期五可以看到冯烁,只是冯烁才十七岁。他想想就觉得自己可笑,因为认为在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前,一切期盼都是幻想和泡沫。
从年初八到今天,张哲源离家已经快一年了。他来邯市的目的是寻找安静地环境,专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刚来的时候天还很冷,还飘了一场雪花。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松自己的努力,可到现在他天天都在浪费时间,书不看了,自己的故事也不写了。他也清楚得认识到自己这是颓废,在自暴自弃,有时候甚至是堕落,他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他也想过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重新振作起来,什么对天发誓、约法三章都试过,可都虎头蛇尾,无济于事。
人有七情六欲,这是人之常情。张哲源原本装满理想的心扉现在又有了久违的期盼,因为今天又是星期五。
一天,哲源和栗云帆正在印刷火机广告,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伸手去掏,可还没碰到兜儿,手机就停止响动了。他满面愠色,猜想一定是毛毛雨打过来的,每天都会打上好几次,每次摸不到手机,手机就没声了。为此,他心里特别反感和苦恼。
哲源原以为和毛毛雨的故事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局,已经成为过去,没想到事隔多天后,毛毛雨竟又频频来电。他看了一下号码,马上回拨了过去,并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桌上,继续工作。
电话接通后,传出毛毛雨的声音,叫了一声哲源的名字,往下却没再说什么,而且声音嘤咛,充满羞涩。
“喂,毛雨,有事吗?”
哲源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尽量保持着和蔼的态度跟毛毛雨说话。
只听毛毛雨在电话那端支吾起来:“我,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要是想打电话就直接打过来,别每次打过来就跑,我现在正上着班呢!”哲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毛毛雨嗯了一声,然后沉默了。
哲源心头一阵阵绞痛,特别不安,想自己的话一定很伤毛毛雨。于是他又安安慰毛毛雨:“好了,先挂了吧!晚上我再打给你。”
通话结束,哲源脸上还是愁云不散。
听着哲源和毛毛雨的对话,栗云帆觉得特别蹊跷。于是好奇地问:“张子,刚才打电话这个就是你前些日子谈的那个网友?”
哲源勉强笑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
栗云帆又笑着说:“看来挺喜欢你呀,都多少天了还对你念念不忘。听口音是南方人吧!”
哲源说:“yn少数民族人,彝族人。”
栗云帆恍然明白:“啊,忘了!你好像跟我说过。”
晚上的时候,哲源似乎把给毛毛雨回电话的事忘到了脑后,等登上qq才想起来这件事。
毛毛雨的信息早来了:哲源,对不起,我每天打电话打扰你,你一定很生气。
毛毛雨:哲源,我骗不了我自己,回去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毛毛雨:我想过了,我决定了,我要带着我整个人,带着我的一切去找你。
哲源头痛得直皱眉头,回复信息说:毛雨,不是说好做朋友了嘛!
毛毛雨:可是我,我忘不了你。
哲源用手抓着眉头,只想把五指嵌入。想了一会儿,他才回复:毛雨,一直没对你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毛毛雨:不可能,你骗我。
哲源:感情这事咱们谁都骗不了自己,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毛毛雨:我知道,你还忘不了她,都是因为你那过不去的过去,可我不在乎。
哲源: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完美,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今天才是现实。
哲源: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人。忘了我吧!再找一个比我好的男人。
毛毛雨: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个人是谁。
哲源:不要问了。
毛毛雨:你这样说我会不甘心的。
哲源:我跟你提过她。
毛毛雨:她是谁。
哲源被毛毛雨追问得无路可逃,犹豫了一下断然回复:对你说,我第二个喜欢的人叫冯烁。
冯烁很无辜,被拉出来做了挡箭牌,可这是哲源拒绝毛毛雨的最好理由。
毛毛雨还是不相信:不可能,你说过的,你只是她的叔叔。
哲源没再回复,直接退出了qq。然后他开始笑自己,觉得这是有史以来说过的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句话。他承认自己喜欢冯烁这个女生,只是有时连自己都不清楚,是喜欢冯烁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单纯,还是冯烁激起了他感情的涟漪?因为冯烁才十七岁……
后来,毛毛雨还是不肯放弃哲源,哲源只好残忍地把网名改成了不相信网络。之后,毛毛雨可能知难而退,便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三堤村早就接到了拆迁的通知,说要在2010年年底拆迁。也有人传言说年底拆不了,得2011年元月分了。不管传言真假,哲源都要准备寻找下一个栖息地,因为他已经有第一次搬家的教训了。
在邯市一年时间不到,这已经是哲源第三次搬家了。他原本想在邯市找份工作稳住脚,安心做自己的事,为理想奋斗,谁料想赶上了邯市三年大变样,到处都在拆房。在一个地方往往还没和周围的人混个脸熟,就得盘算着下一个栖身之地,居无定所的日子着实让他心力交瘁。
现实太残酷,思想包袱重,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强加到了哲源身上。哲源如同身陷泥潭,越是挣扎越是感觉无法呼吸。然而让他更无法接受的事又发生了,真是令他心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