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晴天霹雳
在左穆离开之后,赵立年和方辰两人每半个月便会写一封书信送往京城,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都仔细说与左穆听了,至于齐父教导的东西,则是选了些大概的说了,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的,想必左穆也是明白的,一个月后,左穆的回信才到达他们的手上,先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们一番,而后才叮嘱他们要继续好好学习,看样子,他对自己好友的性情也是有几分了解的。随信送来的还有一盒膏药,据说是御医为宫里的妃嫔专门配置的,长期敷用能祛除身上的疤痕,不用想也知道是给王芊芊的。
王芊芊受宠若惊,感动得快要落泪,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位德高望重的左大名士会将她的小伤放在心上,甚至不惜开口向皇帝讨要这等名贵膏药。方怡也是满心欢喜,看着那小两口捧着膏药快要傻了,笑道:“立秋,还不快拿了去给你媳妇敷上去。”
左穆的回信到来没多久,赵立冬的第三封报平安的家书也从前线传了回来,一家人欢欢喜喜,眼瞅着夏小麦就要熟了,赵立秋又开始忙着准备收购粮食了,除了帮朝廷之外,他自家的米铺也是需要的。方怡的肚子如今是滚圆滚圆的,四肢发胀得厉害,整个人怎么折腾都觉得不舒服,完全吃不下东西,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难受,只觉得那还未出世的侄子侄女实在是折腾人,那女大夫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教了一套按摩的法子,赵立夏就跟王芊芊轮流给方怡按,赵立夏是大男人,力气大还好说,王芊芊却是个身子弱小的,每次都按出一身的汗来,看得方怡很是愧疚,王芊芊却很坚持。
这些日子,赵立秋忙于对各个店铺jinháng整合,两个小的又忙于学业,赵立夏要兼顾城外宅子的建设,家里的事基本上都是王芊芊在安排,连那铺子里的事她也在管着,每日天不亮就起了,跟着丫鬟们一道准备各种食材,白天照顾方怡,兼顾铺子,夜里还要记账,等到睡觉时已经是很晚了,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前阵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这会儿又消了去,赵立秋摸着她的脸心疼不已:“要不铺子的事儿我先搁一搁,每天早点回来帮你,你看你,比刚嫁过来的时候还要瘦了。”
王芊芊笑道:“这天气热了,自然是要瘦的,我倒觉得我如今的jingshén气儿比以前好多了,往年这时候我一天也吃不下几粒米,在这儿我一天能吃两碗。你好不容易才将铺子收回来,岂可懈怠,若是此刻松了手,指不准他们又要做些什么手脚。”
赵立秋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不趁热打铁,把每个店铺的店小二都敲打一番,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恐怕那些人会觉得他是个光说不做的,回头再起了别样的心思可就不好压了,得一次性都收拾妥当了。
看出赵立秋的为难,王芊芊又软声道:“其实这家里,谁又不辛苦呢?我自觉还算是轻松了,嫂子如今是日夜都被肚里的孩儿弄得不安稳,大哥和你又整日的到处奔波,回来还要照顾嫂子,立年和辰辰日夜苦读,连那苗苗那小小年纪都要在店里帮忙收钱。”
这话倒是不错的,赵立秋道:“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等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了。”
“是啊,我当真喜欢这样的一个家,就算做再多的事也不觉得辛苦。”
赵立秋心里软成一团,终于有些明白自家大哥为何如此宠着嫂子,原来娶一个一心为了这个家的贤惠妻子,竟是这样的幸福甜蜜。
眼瞅着最热的时节就快要到了,方怡每日都大汗淋漓,原因无他,实在是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太能折腾了,时不时就要刷一下存在感,随着产期的临近,方怡的心里也渐渐开始焦虑起来,这古代的生产条件那么落后,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而且这也没有剖腹产,万一没能顺产可怎么办?她早早就听说生产的时候很容易出现大出血的情况,这古代又没有输血这一说,一旦大出血,岂不是九死一生?
身体上的不舒适再加上心理的焦虑,方怡整个人都烦躁起来,zuoyou都不是。赵立夏如今除了一早去给齐父请个安,白天也不用再上课了,整日都陪在方怡身边。不只是赵立夏,连赵立秋的课业也停了,赵立年和方辰每日也只需要学习半天,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帮忙陪着方怡,方怡生产,可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齐父的心里也记挂着他的外孙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向皇帝求一位御医过来,以防万一。犹豫了好几日,齐父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皇帝如今已经对他们诸多补偿了,若是在此刻开口相求,保不准会让他觉得他们得寸进尺,实在是得不偿失。
结果就在几日后,却是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了左府门外,车里赫然坐着两位御医,齐父错愕不已,面上却不露声色,谈笑间才知道那两位御医是皇帝派往边城协助军医的,途径此地,特来拜访,顺便再帮左穆转交两样东西给他。齐父是何等聪明之人,哪里会看不出皇帝此番用意,心中不免感激,他明白皇帝是真心地在补偿他们,虽然这份姗姗来迟的补偿是因为老侯爷才出现的,但到底还是来了。
就在齐父思索着该如何将那两位御医留在此地多住些时日,以待方怡生产之后再出发时,方辰满脸苍白地找上门,声音都在发抖:“先生,不好了!姐姐他受了刺激,晕倒过去,出了好多的血!快让大夫过去吧!”
饶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齐父瞬间白了脸,声音都抑制不住地拔高:“来人,快去请御医!”
……
马车在街道上奔驰,方辰被左柳抱在怀里安抚,终于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下午的时候,姐姐突然说闷得慌,想要出去走走,大哥便开了后院的门,打算扶着姐姐在附近溜达一下,可我们刚出了巷子就遇上了官差,说是来送书信的,姐姐顺手就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竟然是立冬哥的绝笔信,姐姐叫了一声就晕过去了,接着就开始出血了!”说到最后,方辰的眼泪大颗大颗就落了下来,他紧紧咬着唇,却止不住泪,他不想哭的,可是三哥突然出了事,姐姐还不知道怎么样,让他如何不害怕!
马车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左柳心惊又心疼,赵立冬居然出了事,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都在后方吗?方侯爷不是一直都在打胜仗吗?怎么会让赵立冬去前线送死!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齐父的心思要想的远一些,以他对方侯爷的了解,他不可能不护着赵立冬,若赵立冬当真出了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方侯爷想帮赵立冬立下功勋,自古唯有战场上拼出来的功勋是最实在也最有震慑力,他想帮方怡和方辰增加筹码,赵立冬若是能在这样一场战事中拼下一份大功劳,那么将来赵家进京之后也有些底气,不至于被人任意欺凌。但是要想在军中立功,那就势必要浴血沙场,这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所以赵立冬必须要上阵。可是以方侯爷的算计,既然打算让赵立冬上了战场,那就不可能不保证他的安危,怎么还让他出了意外?堂堂大将军不可能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不然古往今来那么多的皇子王爷亲自领兵出征,都是凯旋归来,真当他们各个儿都神勇无敌吗?这件事或许另有蹊跷。
这番思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在脑海中滚过,齐父拍拍方辰的肩,平稳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前方阵亡将士名单的文书还未到达,你不要立刻就乱了阵脚,互相帮对方送绝笔信回家是军中的规矩,也许是因为立冬的朋友一时间没有找到他,所以误以为他出了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姐姐的安危,其他的暂时不要去想,若是你们各个都苦着脸,你姐姐即便清醒过来,也会郁结于心。”
一旁的御医也劝道:“齐大人说的是,临盆之际,孕妇的心境最是关键,不能让她乱了思绪,忧思过虑容易导致难产。”
方辰白着脸,点点头,用力压下喉咙里的呜咽声,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姐姐还在床上躺着呢,他不能只顾着哭哭啼啼!
马车赶到逸仙居的时候,女大夫已经先到一步了,这会儿正在方怡的房里忙着,赵立年守在厨房里烧热水,赵立夏正端着滚烫的热水往房里送,王芊芊和那两个大点的丫鬟在帮忙打下手,赵立秋和冬香不知道哪里去了,腊梅正搂着赵苗苗哭成一团,院子里迷茫着一股子不安的气息。齐父带着御医直接走到房门外,问道:“这两位是宫里的御医,请里面的那位大夫说一说方怡的情况。”
屋里女大夫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到门口道:“羊水破了,胎儿要马上生出来,不然母子都有危险,方怡之前晕了过去,我刚刚弄醒了她,但是她有气无力,恐怕没法儿用力生产。”
齐父扭头看向两位御医,其中年长的那位有些犹豫道:“法子是有,只是……”
“这里并非后宫,里面的那位也并非万金之躯,你们不必顾忌太多,有什么办法只管用上,务必要保住性命!”
齐父说的毫不犹豫,两位御医彼此互看两眼之后也终于点头:“我以银针刺穴,可使她恢复些许jingshén,以便产下胎儿。另外,这胎儿尚不足月,接生之时还需要格外小心,可有去请稳婆?”
赵立夏点头道:“立秋去请了,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话音刚落,后院的门就被大力推开了,赵立秋几乎是拖着一位老妇人快步走进来,那老妇人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容易停了下来,正要数落赵立秋几句,却看到院子里站了这么多的人,顿时将那些话又咽了回去,王芊芊透过房门看到这情形,咬了咬唇,快步走出去,一面扶着那老妇人,一面轻声安抚了几句,顺带把眼下的情形三言两句说了,那老妇人是一把接生的好手,一听就知道这事儿确实是大了,心里头也就顾不上计较先前的事儿,抬脚就往房里走。
两位御医身边儿都跟着人的,手里提着大大的药箱,正要跟着御医往房里走,却被御医拦住了:“你们不用进来,等会儿我开一副方子,你们亲自去抓了药回来煎了。”
这边这位说话的功夫,另一位则已经开始取针了,女大夫早在听说这两位是京城来的御医之后,便果断地退了下来,心甘情愿地给他们打下手,方怡如今的情形不可谓不凶险,若让她来施针的话恐怕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赵立夏的脸绷得很紧,那双眼愈发的深邃,如同墨汁一般浓稠,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弟妹们,沉声道:“辰辰,你陪先生去书房歇会儿,立秋去趟白叔和杨婶儿家里,把你嫂子要生产的事儿告诉他们一声,另外从南城的分店过一趟,让冬香在那儿看着,店铺照开,不用急着赶回来,苗苗别哭,跟腊梅一道去厨房里帮忙烧热水,立年和我在这里守着。”
214小猴子
军营中,大帅帐篷里的气氛凝重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老侯爷坐在一边,沉着脸,周身冷冽的杀气四溢,他身旁站着几位将军模样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地上有一条长长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却依然触目惊心。帐篷里仅有的一张矮床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胸膛上一片血肉模糊,一条伤痕从左肩划过整个胸膛,一直到右边的腰部,原本结实的胸膛如今几乎看不出起伏,似乎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军医正在全力替他治疗,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向来沉稳的手不禁微微发抖,就在刚才,他先是被秦将军亲自拖过来,害他以为是哪位将领受了伤,等过来一看才发现受伤的人是位少年,这人他是认识的,是个新兵,听说还是个秀才,性子倒是爽朗,他还有两个十一岁就考上了举人的弟弟,这在军中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为此,他在军中的名气颇为响亮,来当兵的大都是不识字的,对于读书人都有种本能的敬佩,更别说是考上秀才举人之类,而且他还深得老侯爷的喜爱,据说老侯爷还亲自夸奖了他。怎的突然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军中从打仗从来不会让新兵上阵啊,更何况这小秀才之前不是安排做文职的吗?
结果还不等军医回过神来,那头老侯爷就发了话:“我要你们尽一切手段治好他,否则……”
森然的冷意让军医打了个寒颤,再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替那位少年诊治起来。
老侯爷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他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紧张的情绪了?他心里qingchu,面前的这个小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否则,那一家的小子恐怕就要跟他生了间隙,他原本是想借此让赵立冬立一功的,为此他都安排妥当了,却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谁成想居然遇到个没死透的,偏生那个不长眼的还妄想偷袭将领,这傻小子看到了,几乎毫不犹豫就挡在了秦将军的身前,那一刀便直直地劈在他的身上。老侯爷听到这事儿的时候,直接就将手里的茶杯给捏碎了。
……
另一边,方怡也几乎九死一生,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肚子涨疼得厉害,有种快要生生疼死过去的感觉,好不容易咬牙忍了,却在下一刻想到了赵立冬的那封绝笔信,绝笔信送回家,那通常都表示那个人战死了!赵立冬,那个阳光可爱的孩子,他才十六岁不到啊!这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上个月还收到他的家书,写他在那边过的很好,怎么眨眼间就去了!
方怡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滋味,亲人突然离去竟然是这样的悲痛,悲痛到绝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伤心到了极致的时候连放声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位大夫都看出了方怡的不对劲,御医取了参片递给一旁的女大夫:“把这个放到她嘴里让她含着,你在她耳边劝劝她,这样下去不行!”
女大夫掰开方怡的嘴,把参片放进去,还不等她想好话来,一旁的稳婆已经出声了:“我说小娘子啊,这种时候你可不能瞎想,你得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他这会儿想出来了,你就不能继续把他闷在你的肚子里,会闷死他的!”
方怡的眼珠动了动,女大夫一见有戏,连忙道:“方怡,你得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全家盼了他那么久,眼看着就他就要出来了,你再加把劲儿。”眼下,只有把方怡的注意力往孩子的身上扯,才有希望让她振作起来。
王芊芊也想说几句,却忍不住眼底的泪花,动了动嘴角,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在女大夫和稳婆的劝说下,方怡终于开始忍着疼痛用力了。
院子站着的人都没说话,眼巴巴看着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只隐约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外面的嘈杂而模糊不清,听不明白说的什么,御医身边的那两人已经抓了药回来,正在厨房里煎药,不多时的功夫,一股苦香的气味儿就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扰得人更加的心烦意乱。
热水一盆盆地往里送,连同那药汁儿,赵立夏看了那药,又浓又黑,如同那墨汁一般,想到方怡平日里最是讨厌喝中药,心里又是一阵刀割般的抽疼,好好的日子,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的事!
不多时,杨婶儿和三妞儿就急匆匆地赶来了,眼圈儿还是红着的,显然路上的时候哭过,赵立夏看着,鼻子也有些发酸:“婶儿。”
杨婶儿道:“我之前在村里也接生过几回,我先进去瞅瞅,三妞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赵立夏点点头,看着杨婶儿进了屋,他趁着看门的一瞬间,远远地看了一眼,只看到方怡的头发一撮撮的黏在脸上,想必是出了很多汗的,脸上的神情也极为痛苦,都说女子生产fǎngfo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道,更别说方怡这回还是受了惊吓提前生产,更是凶险万分。这一眼的功夫,让赵立夏的心再度被揪成一团,整个人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赵立秋走到赵立夏身边,声音有些沙哑:“大哥,去吃点东西吧,回头等嫂子生下孩子,还有的我们忙呢。”
“我吃不下。我身体好,饿一会儿没关系。”
赵立秋道:“不是这么说,我刚问过杨婶儿了,她说生孩子要好几个时辰,不管是里面的还是我们外面的,都需要体力去等,大哥,好歹也吃点儿吧。”
赵立夏转过头,看到赵立秋眼底的红血丝,心下一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那头三妞儿刚好做了些吃的,出来招呼他们好歹吃点儿,另外又盛了一大碗汤汤水水的给送进了方怡的屋里,不多时,里头王芊芊又出来端了几碗面条儿进去,还冲赵立夏他们欢喜道:“姐姐刚刚吃了些东西,jingshén看着好多了,大夫和稳婆都说孩子能生下来,让咱们别着急。”
吃过饭,众人又陷入了等待的煎熬之中,一直到天黑,屋子里点了一二十根的蜡烛,将小小的房间照的如同白昼,喧闹了一整天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等在外面的人也终于听到了屋子里的声响,那是稳婆和杨婶儿她们的打气声,无非是孩子快出来了,加把劲儿,偶尔会有方怡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里面有人惊呼:“好了!”接着,一声婴儿啼哭声响起,这啼哭声并不响亮,但是却很清亮,能轻易就穿透进人的心里。
“生了!生了!”院子里兄弟几个高兴地手舞足蹈,眼看着就要冲进房里,却听到屋里头忙成一团。只有王芊芊开门道了声喜:“是个小子!母子平安!”
生了孩子之后,不论是小的还是大的都要收拾一番,等到杨婶儿把孩子抱出来,已经是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了,赵立夏只看了孩子一眼,便急急地跑进屋里,想要看看方怡怎么样了。
经历了这一回,方怡真心有种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的感觉,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捏散重组了一般,看到赵立夏心疼的神情,只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吃力的笑容,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嗓子疼得厉害,明明没出声大喊,却火烧火燎的。
新生命的降临让蒙了一层阴霾的赵家重新恢复了活力,再加上齐父一再解释,赵立冬或许是被不同的队伍救了回去,而他原来队伍里的人没找到他,便误以为他已经阵亡,他的战友便会托人将提前写好的绝笔信送出来,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要等到边关的文书下达过来,才能确定真正阵亡的士兵名单。不论齐父嘴里的经常发生到底是真是假,众人却还是愿意抱着希望去等待,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不愿意相信自家那个爱习武生性耿直活泼的老三会这样突然的没了。
许是因为小宝宝是提前生出来的,所以身体看起来并不如别家的孩子那么强壮,声音也底气不足,尽管如此,哭起来的时候却依然很振奋人心,因为是刚生出来的,瞅着才小小的一团,似乎稍一不小心就会碎掉了,整个人红红的,皮肤皱成一团,家里几个人激动地凑过去看,结果第一眼就听到方辰有些失望的声音:“怎么跟个小猴子似的,一点都不像姐姐和立夏哥!”
赵立年也跟着点头:“是啊,那么小,还皱巴巴的!”
就连赵立秋都一副失望的模样:“怎的别人家的孩子都白嫩嫩的,我们家的却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提前出来了的缘故?”
一旁的杨婶儿听得哭笑不得:“你们懂什么!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们当初也跟他没两样!”
一听这话,几个人的脸色就有些诡异起来,想想自己变成小猴子的情形,齐齐打了个冷颤,暗想:这一定是婶儿不高兴他们这么编排自己的小侄子小外甥,故意这么说吓唬他们的!一定是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跟小猴子一样!
齐父看着面前几人的神情,自然猜到他们心中的想法,不由摇头失笑,等过两天他们就会发现这只小猴子有多可爱了!到时候只怕他们欢喜都来不及!
最年长的赵立夏是见过刚出生的孩子的,自然不意外自己儿子的“丑模样”,在仔细帮方怡擦了身子又喂着她吃了些东西看着她睡着之后,这才出来看自己的儿子,听到赵立秋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想扶额:“立秋,就算生立年的时候你被送去杨婶儿家了,生苗苗的时候你总在的吧?刚生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你难道还不知道?”
赵立秋想了想,果断摇头:“那会儿是正忙着秋收呢,不记得了。”
赵苗苗立刻撅起嘴来:“二哥你不疼苗苗!”
赵立秋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抱起小妹好一通安抚,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赵立夏抱着孩子,眼底却闪过一丝忧郁,他抬起头,看向北方的夜空,不知道赵立冬到底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
215洗三
孩子虽然是顺利生出来了,也是母子平安,可是方怡的身体却是伤的很厉害,御医开了好几副调理的方子,嘱咐赵立夏在不同的时间服用不同的方子,等所有方子喝完,身体应该也就能调养好了。御医还要赶着去边城,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昨儿帮着接生已经耗费了不少心力,休息了一天之后,把方子交到赵立夏手里,便急急忙忙地出城去了。
赵立夏心里明白,若不是看在齐父和左穆的面上,这两位医术高明的老御医断不会接这个差事,更不会如此细心,他心里感激他们之余,也并没有忘了齐父的这份天大的恩情,即便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赵立夏他们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还是两条命!
方怡的奶水倒是出的很快,几乎在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有了奶水,只是量太少,明显不够喂孩子的,再加上身体虚弱,整个人愈发的苍白起来,原本圆润的下巴明显尖了许多。大夫说这是伤了身,而后心中又有郁结未解,所以才会这样,长此以往,对身体是极为不利的,须要细心开导才好。这话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是难的,也只有等到前方将士的阵亡名单传达过来,才能彻底的安心,如果赵立冬当真遇到不测,赵立夏不敢想那后果,也不愿去想!
看到方怡这样,大家都有些发愁,杨婶儿一咬牙:“不管怎么说,先弄些滋补的东西哄她吃了,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孩子想想不是?”
白婶儿也道:“你们一屋子的孩子,也没个jingyàn,依我看,这方怡坐月子期间,就让我跟杨大姐轮流来照顾方怡吧。”
说着,几人就开始商量坐月子的事儿,完了又说起报喜的事儿,这孩子出生是件大事儿,得给大家伙儿报喜去啊,按理这些都是要提早就准备好,直等到孩子一落地,立刻就去亲戚各家报喜的,只不过这次方怡是被惊吓的早产,所以一时间有些慌乱,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儿就得“洗三”了,总不能孩子都洗三了还不通知人的吧,这就太失了礼数了!
眼看着几位长辈自顾商量起具体的安排来,赵立夏兄弟几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为何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些时候有些事儿,当真就需要有jingyàn的长辈来教他们该怎么做。
杨婶儿是个急性子,想到这喜事儿还没报呢,急得直跺脚,幸亏家里的铺子这两天都继续开着,鸡蛋红糖果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当即挽了袖子拉着三妞儿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白婶儿没去凑热闹,先是回了趟家里,收拾了两套衣服,又拿了些东西,路上又去买了些下奶的食材,准备回头弄了给方怡吃。杨婶儿家里头还有几个小的,不能老是在赵家忙活,她如今闲一些,得多帮点儿忙才行。白城山把杨婶儿送回逸仙居,转身又出去了,说是要给方怡弄点儿好东西来补补。
等蒸好带甜馅儿的大饽饽,再在上面点上个红点点,又煮了好些个鸡蛋染成红色,然后拿篮子装好,让赵立夏赵立秋赶紧地拿着去村里报喜,顺带请里正他们明儿来吃饭,顺带给孩子洗三。
等弄完这些,白婶儿也拎着大把的东西回来了,先把那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宰了,煮了小半锅的鲫鱼汤,又往里头下了把白面条儿,然后端去给方怡吃。想着三妞儿平日里跟方怡最是亲近,所以便让她送了去,顺便再好好劝劝她,总要吃些东西才行,这坐月子的女人可得仔细了,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三妞儿端着一大碗的面条儿进屋,瞧见方怡正侧着身子,望着怀里的孩子发呆,赵苗苗趴在床边托着下巴也在看那小红猴子,她走过去,摸了摸赵苗苗的脑袋:“苗苗,婶儿做了好吃的,快去吃点儿去。”
赵苗苗应了声,看看方怡,转身小跑着出去了,三妞儿坐在床边,把那大海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唠唠叨叨:“你啊,真是个有福气的,这头一回就生了个小子,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你却还愁眉苦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方怡牵了牵嘴角:“我当然是高兴的。”
“你这哪里像是高兴的模样?你不知道,立夏哥他们可急死了。”
想到赵立夏,方怡的心里又是一痛,赵立冬若是出了事,他这个当大哥的才是最伤心的人吧!他是那么的喜爱自己的弟妹们,赵立冬,你到底怎么样呢?
瞅着方怡又闷不吭声地露出难过的表情,三妞儿也有点儿想哭了:“方怡,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难受,他们都叮嘱我让我不要跟你提立冬,可是我忍不住,就算我不提你也会想的!可是那位齐老爷都说了,要等朝廷的文书下来才知道他有没有事儿,或许之前就是个误会呢?而且,赵叔赵婶儿还在天上看着呢,他们不会不保佑立冬的,立冬一定会没事的!你现在刚刚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道回来,你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坐月子的女人哭不得,愁不得,饿不得,冷不得!你那么聪明能干,怎么就想不到这个呢?我不想看着你这样,我不想看着你出事,你这样我害怕!”说到最后竟大哭起来。
方怡隐忍多时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她怎么会不知道坐月子的重要性?刚生产完的女人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各项免疫系统都处于薄弱状态,得好好养着。可是她忍不住啊,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哪怕是看着怀里的孩子也忍不住地担忧远方的赵立冬,甚至还一度认为,赵立冬那头刚出事,这孩子就出世了,或许这孩子就是赵立冬也不一定!越想脑子就越乱,也越害怕!
两人哭成一团,终于惊动了熟睡中的小红猴子,小家伙起先皱了皱眉头,不耐地蹬了蹬腿,听到耳边的哭闹声竟然还没停止,最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成功将院子里的人吸引了进来,杨婶儿和白婶儿几乎同时挤进门,一眼就看到两大一小哭得惨兮兮。
杨婶儿哎哟一声,连忙冲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哟!不是让你来劝劝她的么?怎么都哭上了!”
白婶儿把小家伙抱起来晃悠,轻声哄着,心里却叹了口气,这老天爷怎的就这么爱折腾这些孩子呢?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眼看着孩子也有了,干嘛非要出这档子事儿!这要万一赵立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一屋子重情重义的人怕是又要被狠狠地伤一回了!
哭了一场,方怡心里的烦闷竟似乎消散了不少,也终于觉出饿来了,一旁的杨婶儿正好声好气地劝着,端着碗哄她多少吃一点,方怡应了一声,慢慢地吃了起来,这鲫鱼汤下的面条儿味道很好,她一口气吃了半碗下去,终于让杨婶儿他们安了心,只要肯吃东西,能吃下东西就行,别的慢慢来!
“想吃什么跟婶儿说,婶儿给你做,甭跟婶儿客气,知道吗?你要是不说啊,婶儿就天天做一大堆的吃的出来!”
方怡心里暖呼呼的,点点头道:“谢谢婶儿。”
“跟婶儿还说什么谢谢!”
一直趴在门口听着里面动静的赵立年和方辰到了这会儿也悄悄松了口气。
……
赵立夏和赵立秋急匆匆地赶回村里,去里正家和其他几户相熟的人家儿报了个喜,连口饭都没吃又急匆匆往回赶,王家兄弟打算让王嫂子去帮忙,却被两人拦着了,眼下正是酿葡萄酒的时候,他们天天没日没夜的忙活,怎么还能让王嫂子离开?王家那两个嫂子不放心,拉着赵立夏叮嘱了不少坐月子里要注意的事儿。
等两人一回到家里,赵立夏立刻就直奔方怡的屋子,却看到她睡着了,睡得似乎很安稳,脸红红的小家伙窝在她怀里,也睡得香甜,看着一大一小,赵立夏只觉得整颗心都渐渐沉静下来,所有的烦躁不安都被安抚了。坐在床边看了他们一会儿,赵立夏才出了屋子,听赵立年说了下午的事儿,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好在方怡有些想通了,这是再好不过了。
小红猴子生出来的第二天,瞅着似乎比昨天好看了点,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似乎又漂亮了些,眼睛黑溜溜的,皮肤也白了不少,让一大早赶来看小侄子的赵立年和方辰赵苗苗三人唏嘘不已。
方怡生了个小子的事不胫而走,逸仙居的客人们都开玩笑般的开口讨一个红鸡蛋吃,赵立夏大手一挥,但凡今儿上门来吃饭的,一人送一个红鸡蛋,可把那些客人们高兴地。
快到晌午的时候,里正带着些人来了,手里拎着老母鸡红糖鸡蛋之类的东西,不多时,刘家老爷居然也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等到赵立夏去请了齐父过来,这酒席就开始了。洗三的酒席并不需要太丰盛,一碗鱼,一碗肉,再煮一大锅的面就够了,饶是如此,杨婶儿她们还是下足了料,让客人们吃得满嘴油腻直咂嘴。
等吃过饭,就该要开始给孩子洗三了,主持洗三的是之前给方怡接生的稳婆,她经常做这些,有jingyàn也知道该怎么做,众人纷纷听着她的指挥,白城山带着赵立夏先给各路神仙烧了些喜钱,杨婶儿白婶儿带着王芊芊她们在院子里摆上香案,上了香磕了头,嘴里念叨些求各路神仙保佑孩子一生安康之类的话,末了拿出一个大铜盆来,将艾叶熬成的汤倒进去,热气腾腾,还带着艾草特有的清香,然后抱了小家伙出来,这时候,就有人开始往那汤盆里扔东西了,这往盆里扔东西叫做“添盆”,按理都是较为亲近的亲戚才去扔的,但是赵立夏他们一家没什么亲戚,只有走的亲近的几户人家,因着感情好,大家也就充一回亲戚,总不至于让孩子的盆里什么都没有吧?
最先上前的是白婶儿,往里头扔了两对小巧的金镯子,上头还缀着小铃铛,精巧可爱,后来是杨婶儿,扔了个银项圈儿,然后里正也跟着扔了东西,其他些个跟着来的人也意思意思往里扔了枣子铜钱之类的,图个吉利也好,齐父等到他们都扔完了,才从怀里掏了个长命锁,是玉质的,小半个巴掌大小,白莹莹的,一拿出来,周围的人就吸了口气,这东西一看就是好东西啊!那原本得意自己送的礼物最贵重的刘老爷也不禁露出吃惊的神情。
等全都扔完,铜盆底下已经有不少东西了,夹在在艾草中间,更加的亮眼,之后那稳婆开始说吉祥话,一边说一边撩了些艾草的汤水,轻轻沾在小家伙的脸上,这水还是温烫的,小家伙也没什么反应,等到稳婆解开襁褓,把他的手脚都挨个儿捞出来洗洗弄弄,小家伙终于开始不耐烦了,挥着小爪子瞪着小腿儿,哭得可起劲儿了,众人哈哈笑,说这小家伙虽然现在看着有些瘦弱,可听着哭声就知道是个中气足的,以后一定是个健壮的。
三妞儿没有出去看热闹,在房里陪着方怡,直等到洗三开始,她才趴在窗户边上,一边看一边说给方怡听,说得眉飞色舞,方怡也配合地微微笑起来,这洗三礼她是看过的,之前每次看着别人的小宝宝都羡慕得紧,如今终于轮到她的宝宝做洗三了,这种滋味真是幸福。
……
齐父派去的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老侯爷帐前,老侯爷这才想起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跟人交代一声,那些士兵八成以为赵立冬已经死了!看到信中写道,赵立冬的那封绝笔信导致方怡晕倒早产,所幸母子虽平安,但都元气大伤,细心调理之后也能恢复健康。
老侯爷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那两位御医刚好路过,恐怕他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的曾孙女儿了!经此一事,他对远在皇城的那位君主也终于多了一分感激,不论他是有心还是巧合,将齐父调到方辰和方怡的身边是事实,救了方怡母子的性命更是事实,这份恩情足以让他感怀。
之后,老侯爷提笔写了封回信,命人连夜送到齐父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些孩子继续误以为赵立冬已经死了!
216报平安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赵家众人的心情在看到小宝宝的愉悦和思及赵立冬时的忧心之中摇摆不定,很是煎熬,方怡的气色比刚生产那两天要好多了,却也远远不及生产前的。相比之下,最幸福的莫过于最小的那个,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但凡有一点儿不顺心的,只要那小嘴儿一张,哭不到两句就有人争着来哄了。
如今家里几个小的对这个小侄子可宝贝得紧,再也没了当初的那股子嫌弃劲儿,赵立年和方辰照例每日都要去左府上课,只是傍晚下课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想来是齐父也知道他们惦记小侄子,左柳前阵子出了趟门,没成想居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来,这几天他没少去赵家探望,抱着那个小的爱不释手,每次都以小家伙的大哭收硍ww.。?桓龆??嗨甑拇竽腥顺蜃鸥?呛19铀频摹?br/>
如此过了七八天的功夫,边城阵亡将士的名单文书终于下达了,赵立夏和赵立秋一同去看的,去之前没敢告诉家里其他人,摒着气把那名单从头看到尾,一连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赵立冬的名字不在上面。赵立秋的声音都颤抖了:“大哥,你看到立冬的名字了吗?”
赵立夏的心立刻又提得老高,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看到了?”
赵立秋道:“我看了三遍,没有看到立冬。”
“我也是!”
两人的目光这才从文书上挪开,整个人fǎngfo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流浃背,可想而知刚刚他们的心里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原本应当立刻飞奔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可是两条腿全像是灌了铅一样,竟然挪不动了,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齐齐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复杂笑容来。
在原地休息了会儿,赵立夏和赵立秋才开始往回走,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赵家的小院儿里顿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方怡难以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不在名单上,那表示他一定还活着,对吧!”
赵立夏肯定道:“立冬吉人天相,一定还活着!”
王芊芊怀里抱着被吓哭出来的小家伙,喜极而泣,久久不能言语,赵立冬没事,真是太好了!没有人知道这几天她的心情有多沉重不安,她才嫁进赵家不过三月,若是赵立冬有个三长两短,她“克夫”的名声恐怕就要变成“克亲”了!
就在众人高兴的时候,门外又来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士兵模样的人,得知赵立夏的名字后,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他,笑道:“这是赵校尉托我们转交给你们的,他如今受了伤,不便写字。”
一听赵立冬受了伤,连字都写不了,赵立夏急切地问:“他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那士兵答道:“不算太重,就是肩膀被砍了一下,所以手臂提不起力气,我们出发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休养,如今应该无大碍了。”
肩膀被砍了一刀,光是想想就觉得严重得紧,这些士兵在军中见多了受伤了的人,所以才觉得无大碍吧,不过赵立夏也没多言,将几人请到院子里,留他们吃了顿饭,吃饭间两位士兵说了许多赵立冬在军中的事,之前一直是做文书工作,前阵子方侯爷用了计谋,将那群蛮夷引到事先设好的埋伏之地,瓮中捉鳖,赵立冬也是在那场战役中救了秦将军一命,所以被升为校尉。等送走那几个人,赵立夏回身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叮嘱他们不要告诉方怡赵立冬受伤的消息,众人乖乖点头,方怡如今还在坐月子,实在是经不起操心了。
不管怎么说,赵立冬还活着,对赵家这些人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哪怕在得知他已经升为了校尉,也远远没有得知他还活着激动,在他们看来,功勋什么的并不重要,赵立冬的生命安全才是他们最在意的!
等到夜里快要睡觉的时候,赵立夏才突然想起赵立冬托士兵转交的信封还没拆,当即拿出来拆开了,随即被吓了一跳,这信封里装的是赵立冬送给小侄子的礼物,只是这礼物也太贵了吧,一条金链子,上面缀着一只巴掌大的金猪,颠颠这重量,十之□是实心的,另外还有手镯脚镯各一对,也都是纯金打造,赵立冬哪来这么多钱?一旁的赵立秋瞅了两眼,兴趣缺缺道:“他不是救了秦将军么?许是将军赏给他的吧,跟一条命比起来,这点儿黄金也算不得什么了。”
赵立夏听后,抿了抿唇角,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愈发的沉重起来,这些可是赵立冬拿命换来的!
赵立秋说完,心里也不大舒服,拍拍赵立夏的肩,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大哥,别想那么多了,如今立冬受了伤,之后的战事想必就不用他上场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不是?”
赵立夏苦笑一声:“只希望这场战事早日结束,让他早早的回来,那校尉什么的,不做也罢。”
“应该就快要结束了,没听那两位说吗?之前那场战事已经将蛮夷剩余的主力部队一网打尽,剩下的都是残兵败将,应该不用太久了。”
“但愿如此吧。”
……
另一间房里,方怡和王芊芊躺在一起,也说着话:“今儿我们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是啊,之前都在担心三弟的安危,如今得知三弟安好,真是太好了。”
方怡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道:“你这些天才是辛苦了,屋里屋外都要你操劳,立夏立秋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王芊芊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多说几句话的功夫,辛苦活儿都没轮到我。倒是姐姐你,可要放宽心好好的调养,不然得伤了身子了。”
“知道立冬没事,我这心情自然就好了,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正说着,小家伙突然眉头一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王芊芊立刻翻身坐起,麻利地将小家伙的襁褓掀开,果然就瞧见那尿片儿上一片深色,帮小家伙换了干净的尿片,有把他递到方怡怀里,让方怡喂奶,王芊芊自个儿下了床,把尿布拿到门边儿的木桶里拿水漂着,等明儿再一起洗。
这般折腾了一会儿,小家伙吃饱喝足,砸吧着小嘴儿睡得香甜,方怡满脸慈爱,拿手指点了点那粉嫩的小脸蛋儿:“你这小东西,就见不得我歇会儿。”
王芊芊也笑道:“还说能睡个好觉,看来只能偷偷睡上两三个时辰的好觉了。”
“那赶紧的,快睡吧!”方怡催促着,她看得出来,王芊芊眼底的乌青比她还严重得多呢,这几天的夜里,都是王芊芊陪着她睡得,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她看出王芊芊心底的不安,她想借着让自己忙碌的方式来打消这种不安。方怡当然猜得出王芊芊是为什么不安,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因为她自己也同样为了赵立冬而不安,如今得知他人没事,无需多言,所有人的心结都瞬间烟消云散!
这一晚,若是有人趴在赵家小院儿的各个房间里偷听,准能听到不少的呼噜声,这是沉睡的标志。过了这一晚,赵家所有人都恢复了活力,连那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起来了,逸仙居的客人们都察觉出来了,笑着问是不是又有了喜事。
白婶儿今儿来的有些晚了,原来是跟白城山一道去买了许多的食材,据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他们夫妇两,不然赵立夏他们只怕过的更艰辛。白城山一进门就让赵立夏去把孩子给他抱出来,按理说新生儿是不易往屋外带的,但是眼下是夏季,温度偏高,不怕冻着孩子,再者方怡坚持要让孩子每天都见见太阳,说是这样才更健康。
小家伙出生已经有十来天了,如今的模样是可爱极了,白嫩嫩的小脸儿,粉嘟嘟的小嘴儿,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但是偶尔醒着的时候那大眼睛就骨碌碌的乱转,若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还会扭头朝着那边看过去,嘴里还不忘啊两声,好似在跟人说话一般。比起刚出生时的虚弱,这会儿倒是养得白胖了许多,让大家安心不少。
逗了会儿小家伙,白城山把人往赵立夏怀里一塞,挽起袖子就打算操刀:“中午请齐大人和左老弟过来吃饭吧,晚上再请杨婶儿他们过来,这一阵子,也多亏了他们帮衬着,如今赵立冬人没事儿,还升了官儿,借机庆祝一下,一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赵立夏忙道:“这事儿应该我来做才是,反倒还要叔你来提醒我,真是不该。这请吃饭是应该的,不仅是他们,还有叔和婶儿,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哪还能让你来做饭给我们吃!”说着,就要伸手去接白城山手里的老母鸡。
白城山笑道侧开身子:“去去去,一边儿去,就你那两下子,也就下下面条儿哄哄你媳妇儿,真要做出菜来,保管没人吃的下!跟叔还客气什么?快去左府请人来就是了。”
赵立夏心知白城山说的在理,他们一家子,也就方怡能烧出一桌丰盛的饭菜来,王芊芊和那几个丫鬟都只会几样点心,烧出来的饭菜就很一般了,跟白城山的手艺完全没法儿比!心里的感激又多了一分,赵立夏却没再坚持,跟方怡说了一声就去套马车往左府请人去了。
齐父的到来又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好消息,经过上
217识时务
蛮夷请求和谈,这无疑是表达投降的委婉说辞罢了,谁都知道,蛮夷是从来不接受和谈的!即便派去使臣也十之八、九会被他们斩杀,这就是一群豺狼,不打得他们连骨头都痛了,他们是不会低头的!如今,这群豺狼在被方侯爷率军狠狠地敲打狙击了一番之后,终于知道痛了,知道求和谈了。
齐父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令赵家众人欢欣鼓舞,蛮夷请求和谈,那表示这场战争即将要结束了,赵立冬也彻底的安全了!就连白城山都抑制不住欢喜道:“真是太好了!那立冬就快要回来了吧?”
“蛮夷都要求和谈了,这仗应该不会打下去了,立冬肯定能回来了。”
齐父摇摇头:“这倒未必。”
众人一愣:“这是为什么?不是都已经要求和谈了吗?难道还打得起来?”
齐父不言,目光却看向方辰,方辰道:“蛮夷素来凶狠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主动要求和谈,却未必当真就是想要和谈。战争将胜未胜之时,往往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或许是想用和谈来让我军将士放松警惕戒备也不一定。”
想到昔日蛮夷的行径,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众人的心头不由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连举筷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齐父笑道:“有方侯爷在,他们的这点伎俩必不会得逞,若是真心想要和谈那便再好不过,若是想借着和谈来偷袭之类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以齐父对方侯爷的了解,就算那帮蛮夷主动想要和谈,他也未必愿意接受。因为眼下并不是和谈的最好时机,蛮夷固然损兵折将,却还是有不少战力得以保存,不论何谈与否,始终都是个隐患,趁胜追击,彻底消除这个隐患才是上上之策,如此方能保边疆百姓几十年的平安!
这一日,齐父临走之时叮嘱众人不要将此消息传扬开去,众人自是连连点头。之后又等了好些时日,却始终没有等到朝廷的圣旨文书,由此可见,这场和谈,并未达成。经过这些天的思索,赵家的众人也都已经想通,赵立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即便这场战事还要继续再打下去,他也一定能平安归来!
眼下,距离小家伙出生已经快有一个月了,应该开始筹备满月礼了,天气也愈发的炎热起来,前些天的时候,小家伙被捂出了一身的痱子,又哭又闹,两天都没睡好,如今方怡已经不敢再给他裹着襁褓了,只给他穿着一层偏厚实的里衣,白嫩嫩手脚都露在外头,瞅着可爱极了。只是杨婶儿和白婶儿有些担心,这小孩子刚生出来是要绑腿的,不然长大了会内八字,可这小家伙只要你给他一绑上他就哭,一直能哭到你给他松开为止,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到最后,不只是方怡,连坚持要绑腿的两位婶儿都不忍心下手了。小家伙这才舒坦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哼哼唧唧陷入了沉睡,方怡看得直摇头,这小家伙,这么个小不点儿年纪就这么倔强。
方怡这一阵子心宽体胖,吃的下滋补的东西,奶水也渐渐充足起来,把小家伙养得是白白胖胖的,那张小脸儿一笑起来,还能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呢,大家都笑说外甥像舅,这小家伙啊就像方辰了,将来一定也是个美少年!方辰听了之后,欢喜的不行,张口闭口都说我那小外甥,一副炫耀得意的口吻,每天下课回来都抱着他不松手,还积极地跟杨婶儿白婶儿她们学习怎么给小家伙洗澡,看那架势似乎是想自己也来一回。
瞅着小家伙满月的日子就要到了,距离方怡出月子的日子也即将来临,一家人又要开始给小家伙做满月了,这做满月要比洗三更隆重,洗三大都请的是亲友,而满月则是连好友都要邀请一些来的。方怡虽然整天窝在房里,却也没闲着,跟王芊芊一道给小家伙做了套精致的小衣服,特意留在他满月的时候穿,白婶儿还给做了双虎头鞋,虽然就一指长的那么个小东西,做起来却比成年人的鞋子更耗费心神,方怡和王芊芊都跟着学了,王芊芊自幼就学了女红,这会儿做出来的虎头鞋倒还不错,至于方怡就有些惨不忍睹了,最后厚着脸皮把针线一扔,耍赖道:“以后就让芊芊给壮壮做就行了。”壮壮是小家伙的乳名儿,寄托了一家人对他的殷切期望,就希望他能长得壮壮实实的。
白婶儿无奈道:“得亏你讨了芊芊这样的好弟妹,不然壮壮连双好鞋子都穿不上了!”
王芊芊腼腆笑道:“姐姐是平日里操持家务太忙碌,不像我,往日闲来无事便在家中练习这针线活儿,自然要熟悉一些。”
“你快别替她说好话了,不然她将来什么事儿都不乐意干了!”
方怡嘟了嘟嘴,略撒娇道:“婶儿,我哪有你说的这么懒散。”
三人说话间,那小家伙突然蹬了蹬腿儿,摆了摆头,王芊芊连忙放下手里的小鞋子过去抱他:“这是要醒了。”刚说完,就听小家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干脆利落,真真是一点儿都不带商量的,等到被王芊芊抱在手里,那啼哭的嗓音立刻就不那么大了,改为哼哼唧唧的,再等到身下不舒服的尿布换成新的了,立刻就
白婶儿道:“瞧这鬼精鬼精的模样!将来一定是个皮实的。”
方怡笑道:“男孩儿么,当然要皮实点儿的好,我就觉得辰辰太乖了,左先生他们也都这么说。”
白婶儿倒是不太懂方怡的意思,在她看来,方辰这样的孩子是再好不过了,这城里头谁不羡慕啊,做梦都想要一个他这样漂亮聪明又乖巧懂事的孩子呢!方怡竟然还觉得他太乖了不好,这是什么想法,晚上回家之后忍不住就问了白城山,白城山笑道:“辰辰将来是要当官儿的,这官场里的水可深着呢,自然是性子滑溜点的好,我觉得这点上,立年就比辰辰要强一些。不过,这几个月来,辰辰的变化也有些大,许是先生教导的好吧。”白婶儿听后,心里有些吃惊方怡居然连这都看得出来。
做满月这天,小家伙一大早就被折腾,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又穿上大红的新衣服,手脚上带着串了铃铛的金镯子,脖子上因为一直带着齐父之前送的那块玉锁,这会儿也就没换成金项圈儿,整个人被打扮得跟那过年年画上的童子似的。家里又来了不少客人,除了赵家亲自上门去请的宾客,还有一些是不请自来的,这种情形在当初赵立秋的婚礼上就已经发生过了,对此,赵立夏方怡他们也很是为难,你说提前上门送东西去请人吧,又觉得彼此并无太多关联,平日里也很少往来,贸贸然上门是在有些不合适,不知道的还说他们爱乱攀亲呢!可不去请吧,人家又自己来了,弄的好像他们很失礼,连这样的喜事都漏掉了对方一样!实在是难做的很,倒是赵立年和方辰比较坦然:“他们这是借花献佛,想借着我们来攀左府和齐先生的高枝儿,怀了心思的人又不是我们,我们何必觉得为难?”
方怡当面没说什么,私下却跟赵立夏道:“齐大人不愧是齐大人,这才短短几月,便将那两个小的教得有模有样,瞧他们白天说话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气势。”
说起齐大人,赵立夏是一脸敬佩:“那是自然,齐先生平日里教的东西跟昔日左先生教的大不相同,以史为例,若非亲耳听他讲解,我决计想不到事情还能从那样的角度去看。”
方怡笑道:“齐先生久居上位,看事情的角度当然与我等平民百姓不同,否则岂不是误了国家大事?”
赵立夏道:“不仅如此,齐先生昔日位高权重,却有一身正气,即便是为我们讲解官场中的是非曲折,也不忘提点我们要时刻以国家大事为先,而后才为己。也无怪乎他能与左先生齐名。”
方怡点点头,心中不免好奇,这样一位深谙政治之道又为国为民的贤臣怎么那么早就退位让贤了呢?据说是自己请辞的,可若不是皇帝授意,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就辞官成功吧,这古代可不讲究现代那一套,皇帝若是不想放人,你也不能直接撂担子不干,那是抗旨的大罪,更何况还是宰相这样的高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好的。方怡想了半天,摇摇头,果断觉得官场这趟水当真是深不可测,如今只希望方辰和赵立年努力多学一点儿齐父的手腕,将来也能混的好点儿。
做满月之后,方怡也跟着解放了,第一件事就是烧了一大盆的热水痛痛快快地从头洗到脚,看着浴桶里漂浮着的污垢,方怡整个人都轻松了,这古代女人坐月子居然不让洗头洗澡,连擦身体都不让!这么热的天,闷在房里一个月,本来就有轻微洁癖的方怡更是觉得自己都快要臭掉了,亏得王芊芊白婶儿她们肯陪着她睡。
换了身新衣服的方怡只想大吼一声:我方怡又活过来啦!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之前因为家里突然接二连三的出事,赵立秋对于王芊芊陪嫁过来的那几间铺子的收购工作也被延迟了,城外那间宅子也建好有一阵子了,如今确定了赵立冬的安危,方怡又渐渐恢复,家里的生意也该重新整顿一下了,赵立秋是jingshén抖擞,信心满满,如今他可不光是要养老婆了,他还是当叔叔的人了,当然要赚更多的钱来给小侄子买好东西啊!
许是因为当了叔叔心情好了的缘故,赵立秋这一回再出手的时候比之前要温和了许多,至少让店里头那光偷懒不干事儿的店小二回家这类得罪人的差事儿他是亲自去做的,也因此换来了掌柜的的感激,大家都是聪明人,从第一间店铺刘家的下场就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将来,这铺子是不可能再继续抓在自己手里了,要想将来继续过好日子,只有好好表现,让这位新姑爷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况且,以新姑爷一家的地位和新姑爷自身的才华能力,跟着他定然是不会错的。
赵立秋没有想到自己第一间“试点店铺”会给其他几间铺子的掌柜的那么大的压力,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掌柜的,赵立秋在心里默默感慨,果然人都是“识时务”的,在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的情况下,通常都会去那样做。赵立秋也明白,只有让自己让赵家更加富强起来,“识时务”的人才会越来越多,他们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等到最后一间铺子也在休整之后挂上逸仙居分店的招牌,赵立秋也终于等到了另一个机会:新的一批粮草即将运往边城,负责押运的人手都已经定下来了,赵立秋奔走多日,终于捞到了一个随粮草同行的机会,早在得知赵立冬受伤之后,他就已经暗自决定,要亲自去边城看看赵立冬,亲眼看看他的三弟到底伤的有多重!
218胸无大志
赵立秋的这个决定一早就获得了赵立夏的支持,至于家里其他人,则都被他们蒙在了鼓里,直到此刻事情都已经定下了,这才告诉了他们,王芊芊从听了这话之后就不再吭声,方怡有些吃惊:“这护送粮草不是由朝廷派兵专程护送吗?连护送路线都是机密吧?其他人也能随行?”
“原本是不能的,只是一来如今蛮夷已被老侯爷拦在关外,国内亦是风平浪静,二来我一直都在为朝廷收集物资,先前又得过陛下嘉奖,再加上那安排粮草运输的大人据说是齐先生的门生,齐先生出面作了保,所以便安排我跟着去了。”
方怡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这事儿将来会不会被人当做把柄?毕竟也算是违法犯纪吧?”
赵立秋笑着摇头:“不会的,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护送粮草的士兵们大部分都是朝廷派来的人,他们不认识我,到时候我就跟在那位大人身旁,假装是他的侍卫跟他们一起走就行了。只要这批粮草顺利到达边城,这件事就不怕再被人翻出来。”
听了这话,方怡才放下心来,赵立秋如今办事是越来越稳妥周全了:“既然如此,你也要多加小心,运送粮草可是个危险差事。”
“蛮夷都在关外,哪有什么危险,再说了,还有那么多的将士们随行护送,不会有事的。”赵立秋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王芊芊的。也不知是为什么,说这事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心虚,不大敢去看王芊芊的眼。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赵立秋似乎已经都考虑全面了:“那你路上小心,行李就让芊芊给你收拾吧。”
一直沉默的王芊芊这才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赵立夏看出王芊芊似乎有些不对,不动声色推了推方怡,目光示意了她一下,方怡先前一心关心赵立秋的安全与否,倒是没留意王芊芊的神情,这会儿看到,心中顿时明了,十之八、九是因为赵立秋没有事先跟她提一声,心里头有些不好想了。这时候,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大哭起来,方怡立刻以此为借口拉着赵立夏离开了,赵立年和方辰两个小机灵也拽着赵苗苗一溜烟跑了,只剩下赵立秋和王芊芊两人。
赵立秋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媳妇儿,这个,我这不是今儿才得到确切的消息么?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事儿能成,所以就没提。”
王芊芊低着头,轻声道:“我没什么,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赵立秋听着这话,暗道不好,连忙挨过去,小心翼翼地搂着王芊芊,低声哄着:“这回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下次再有什么事,我一定先跟你说,好不好?你别生气,你这样我该心疼了。”
王芊芊终于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我不是怪你不跟我商量,这种事本就该你们男人做主,我只是担心你。你关心三弟的安危,想要亲自去看看他,这也是你这个做哥哥应当做的事,只是你怎么去不好,为什么非要这样子去?运送粮草是最危险不过的差事啊。”
赵立秋的心顿时软了一块,原来王芊芊并非是生气自己的隐瞒而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到底与嫂子是不一样的女人,嫂子性子刚毅,做事雷厉风行,但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都会去试一试,王芊芊到底是大家小姐,性子软绵一些也是情有可原,思及此,他伸手替王芊芊擦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当真不算危险,如今风调雨顺,方侯爷又连连胜仗,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抢粮食?而且这次护送粮草的士兵都是方侯爷手底下的人,才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身杀气,一般人也不敢往刀口上撞不是?”
“再说,我这趟去也不仅仅是为了看立冬,还有其他的机会,这个我暂时还不便告诉你,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王芊芊点点头:“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你做的事我都懂,告不告诉我我都不介意,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
赵立秋道:“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
……
另一头,方怡一边给小家伙喂奶,一边道:“这立秋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也不提前跟大家商量商量,立冬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弟弟,这一趟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赵立夏附和道:“就是,这小子从得知赵立冬受伤之后就起了去边城看看他的心思,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说,亏他闷得住!”
方怡听出不对劲儿来,挑眉道:“从立冬受伤之后就起了心思,嗯?不愧是当人家大哥的啊,知道的事情就是比我这个当嫂子的多!”
赵立夏心头咯噔一声:“我当时也就听他那么一说,没太放在心上,我哪想得到他居然这么大手笔,混进了那运送粮草的队伍里头!我要一早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去的!这么危险的差事哪有上赶着往上凑的!”
方怡横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
媳妇儿太聪明也不一定全是件好事,至少此刻的赵立夏情愿自己媳妇儿能笨一点儿。
方怡喂饱了小家伙,把他放到摇篮里,轻轻拍了拍,等他睡熟之后,这才转过身开始不紧不慢地进行“严刑逼供”:“这几个月你们跟着齐先生学了不少弯弯道道吧?不如说些来让我也学习学习?嗯?”
赵立夏看着烛光下方怡那圆润的脸庞,眉梢微微挑起,目光水润,嘴角上翘,带了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听着那到最后微微扬起的音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勾起来了,这几个月方怡的身子一直都在调理,虽然脸上的气色是好了不少,但身体还是有些内虚的,再加上又要坐月子,又要喂奶,赵立夏已经好久没有跟方怡同房了,这会儿只听了方怡一句话,看了她几眼,居然就已经有些情动了!
虽是“老夫老妻”,赵立夏还是对自己的反应有些羞赧,他轻轻咳嗽两声,才道:“真的没什么,立秋说那话的时候,你还在坐月子,我自然不会把这事说给你听,而且那会儿我也确实没往心里去,只跟他说如果能找到人结伴而行,那便去看看吧。后来我当真是忘了这茬,前几天的时候才听他又提起来。其实这次让立秋跟着负责粮草运送的大人去,也是齐先生的意思,齐先生说,立秋如今只能算是个小有几家店铺的掌柜的,还远远算不得一个商人,更遑论儒商,立秋如今要做的还有很多,除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还要扩展自己的人脉,结交一切可结交的人,哪怕暂时根本用不上对方,同时还要让自己留个好名声,哪怕费些钱财。另外还说,商人也有商人的官路,立秋若能早日与户部的人讨好关系,将来必将受益匪浅。这最后一条,我们似乎已经尝到了甜头,光是去年立秋帮朝廷收集的那些棉衣,就已经抵得上我们这间铺子一年多的进项了,今年棉衣的账目还没清算,想必数目比起去年只多不少,这一趟帮朝廷收集粮草也赚了一些。”
方怡目瞪口呆:“齐先生他是大臣吧?怎的对商人的事也这般了解?”
赵立夏道:“这也是我们敬佩齐先生的地方,他似乎什么都懂,任何问题都问不倒他。他说,从政与从商其实是殊途同归,只不过是所求不同,处事对象也有差异而已。”
方怡如今也有些敬佩这位齐大人了,在重农轻商的古代社会,能说出从政与从商是殊途同归这样的话来,那当真是有需要洞穿世事的睿智。
见方怡说不出话来,赵立夏挨到她身边,揽着她慢慢往床边带,一边道:“这些都是立秋平日里说跟我听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再说我们这一阵子也怎么没在一起,我也就没跟你说。我觉得立秋已经成家了,有些事我们应当放手让他去做,先生说他有经商的天赋,弃学从商与他而言并非遗憾,乃是明智之举。不瞒你说,如今立秋偶尔与我说些计划的时候,我都有种插不上话的感觉,那些计划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听过之后更是觉得切实可行,没有任何需要补充完善的地方。如今,我是愈发的觉得我这个当大哥的倒不如几个弟弟了。”说到最后,似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
方怡听后,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弟弟们越来越出息了,这是好事,可是当兄嫂的,却难免觉得失落,一手养大的孩子终于要展翅高飞了,自己能做的只有远远望着,祝福着,这种落差很难接受。不过方怡到底是方怡,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弟弟们长大了,不还有儿子吗?将来还有侄子,一个个的来,总会有需要养的人!
想通了的方怡自然少不得要开导赵立夏:“那先生有说过你擅长什么吗?”
赵立夏看着方怡,似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先生说我性子最为豁达,不求名利,不贪钱财,学些书画是最合适不过。其实,先生的意思就是说我胸无大志吧。”
方怡忍不住有些想笑:“性子豁达才好,不然眼睁睁看着弟弟们都出息了,自己却依然是个小秀才,岂不是要心生嫉妒从而兄弟倪墙?”
“媳妇儿,怎的连你也这般取笑我!”赵立夏满脸沮丧,好似被人嫌弃的大狗狗一般。
方怡立刻顺毛:“你这样才好呢,我就喜欢你这样,他们喜欢赚钱的去赚钱,喜欢当官儿的去当官儿,喜欢武术的去打仗,咱们夫妻两就只要等着看他们出人头地好好来孝顺我们就是了,说出去还风光得紧,何乐而不为?”
赵立夏抬起头:“你当真不会嫌弃我?”
方怡故意叹了口气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如今就算想嫌弃也晚了吧?”
赵立夏盯着方怡看了会儿,突然将她压到床上,笑道:“当然晚了!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了,就算想嫌弃也迟了!”
方怡扬起脖子,任由那炙热的唇、舌在敏感的皮肤上游走,唇角勾起浅笑,你不说便当我不知道么?你最擅长的便是知人善用,这个家,看似你出力最少,可每当危急时刻,你都会站在我们身前,撑起整个家。你既然甘愿为了这个家安居幕后,我当然也愿意伴你默默无闻一生!
219护送粮草
两天后的大半夜里,赵立秋被找上门的士兵连夜给叫走了,走之前只来得及揣上一些碎银和当天店里剩下没卖完的点心,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行李包裹是一样都没带上。不是赵立秋不想带,而是那位来接他的士兵说了,带上也是白带,回头都要被留下不许带着上路的。运送粮草是件危险且机密的差事,连赵立秋本人也都只是被告知他可以随大人同行,至于具体路线,出发时间,运送的粮草有多少,护送的将士又是多少人等等,他是一概都不知道的。
赵立秋走后,除了小家伙和睡得熟的赵苗苗,家里人其他人都没了睡意,熟睡中被惊醒本就不容易再入睡,更何况还担心着赵立秋的安危,之前走了赵立冬就觉得家里瞬间空了一块,如今连赵立秋都走了,更显得冷清,方辰和赵立年纷纷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无形中又重了许多,如今家里头只有大哥一个成年男子了,大嫂生产的身子还没彻底的恢复过来,二嫂又很羸弱,家里头有这么多的铺子要人看着,他们也不能只顾着闷头读书了,要替大哥分忧才行!
看着两个小的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该怎么分担家事,方怡不由轻笑一声,心头的沉闷也消散了不少,转头看到王芊芊正皱着眉一脸担忧,她身旁的腊梅更是忍不住低泣,其他三个丫鬟如今都不住在这儿了,被安排城南的那间铺子里,同时也负责那间铺子的照看工作。被方怡顺利收买了的冬香如今是卯着劲儿想要好好的干活儿,她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这赵家和刘家当真是不一样,比起爬上老爷们的床,当个通房或是小妾,她更愿意像现在这样,帮着主母照看这间铺子,虽然是辛苦了些,可拿到手里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赵家的这位主母更是个大方的,只要事情做的好,赏赐是绝不会少了去的,而且也不用再天天看人脸色,揣摩主子的心思,这样的日子比起当初在刘家过的真的是好太多了!
方怡走到王芊芊身旁,轻声劝道:“芊芊,别担心,立秋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们行事如此周密,那定然也是很安全的。腊梅,你家小姐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哭上了?还不快擦了眼泪,你家姑爷这回可是去做大事的,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腊梅点点头,抽抽噎噎地擦了眼角的泪,又看了眼自家小姐。王芊芊轻轻舒了口气,道:“姐姐,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只是头一回跟立秋分开,有些不习惯罢了,等过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这大半夜的,赶紧回屋去吧,再站下去得喂蚊子了,如今立秋不在,就让腊梅陪你睡吧。”
王芊芊应了声,带着腊梅回屋去了,方怡等她进屋,又去催促赵立年和方辰早点休息,这才也回了房,刚刚小家伙又哭了一场,赵立夏正在给他换尿片,看到方怡进来,问道:“芊芊她没事吧?”
方怡叹了口气:“她是心结,虽然嘴里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怕自己真的会“克夫”,之前立冬的事就已经让她忧心了好一阵,如今立秋又出远门,恐怕她要提心吊胆好些天了。”
赵立夏抱着小家伙来回走动,哄他入睡,一时也没说话,他能理解王芊芊的心情,“克夫”这顶帽子实在是太大,只要他们家谁有个意外,那么别人都会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因为她“克夫”,是个不祥的人,到了哪儿就会给那里的人带来灾害!像当年的赵老爷子,不也是为了这莫须有的传言,把家境贫寒的理由都推到了他们一家人的头上吗?
等到怀里的小家伙彻底熟睡过去,赵立夏才轻手轻脚地摸回床上,低声道:“这种事除了让她自己淡忘,没有别的办法,明儿把壮壮给她带着吧,让她分分神,也省得总是胡思乱想。”
方怡笑道:“你倒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做点事了,村里咱们好久没去过了,抽空得去一趟,另外城外的那套宅子也得让人去住着,我琢磨着,那一千多亩地咱们全都收回来,之前租着那片地的人咱们也继续让他们留下,只是这种什么得由我们来定,收成之后也由我们来安排,秋收之后,他们若是想要粮食或是钱财我们再照着给就是了,保证不让他们比现在吃亏。”
“你又有什么盘算?”
方怡笑了笑:“也没什么盘算,就是觉得,如今咱们分店都开起来了,运作似乎也挺好,保不准儿什么时候就要去其他城里开分店了,这原材料得尽早准备起来。另外,我还想再买些土地专门种葡萄,葡萄酒的酿造或许可以考虑扩大规模了。”
“你想怎么做都行,只是别逞强,御医都说了,你这身子得好好休养着,不能太操劳,有什么要做的告诉我,我去做便是了。”
方怡窝在赵立夏怀里,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弯了弯唇角:“好。”
……
且不说方怡在家中如何盘算,赵立秋连夜跟着那士兵出了城,今夜守城的人似乎也换了,城外停了一辆马车,士兵带着赵立秋赶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终于停了下来,赵立秋远远就看到一大群人正在那里,为首的正是齐父的那位门生,以及另外一位将领模样的中年人,因为实在太黑,看不清具体容貌,赵立秋来了之后,同带他来的士兵一起被分了两套衣服,在马车里换好之后,又陆续来了好几辆马车,两外还有一些马车滚动的声响,赵立秋乖乖站在指定的wèizhi,没敢去好奇那边是什么,这些陆陆续续地动静一直持续了许久,等到天色微微透出些光亮,一行人终于整装待发了,赵立秋接着微弱的光亮打量了一下四周,差点儿忍不住惊叫出声,这得是多少粮食啊!
看到赵立秋这副吃惊的模样,与他一道换了侍卫服装的士兵不动声色掐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乱看,这次负责押运的是李将军,行事严谨,若是让他觉得你有不轨之心,小心项上人头!”这时候,正在那头清点人数的李将军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看向赵立秋他们两人,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张脸,那带着冷冽杀意的目光却让赵立秋生生打了个寒颤,这就是上过战场手里染过鲜血的将士吗?那股杀伐决断的戾气fǎngfo能刺进人的皮肤里,从内心深处升起恐惧。
就在赵立秋僵硬着身躯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那位李将军突然收回了视线,转过头继续听手下的士兵汇报。赵立秋这才重重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里外都已经湿透了,抬手一抹脸,不出意外的满脸汗珠,他咽了下口水,扭头去看身旁的人,却发现他也同样如此,顿时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什么,那位士兵显然也没心情计较,冲赵立秋摆了摆头,用目光警告他以后要安分些。
人数清点完毕,李将军又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赵立秋他们也接到了指令,那就是跟在随军护送粮草的户部刘大人的身边,负责刘大人的起居以及安危,另外不得靠近粮草,不得独自离开众人的视线,若是要解决三急,需要找一位李将军手下的将士陪同。饮食自有李将军手下的人来准备,赵立秋先前带来的点心早就已经被扔掉了,碎银倒是都留着了,负责给他搜身的将士看都没看那碎银一眼,就塞到了赵立秋的手里,这让赵立秋对李将军以及这些板着脸的将士们的印象瞬间提升了许多。治军严谨的将军大都是好将军!
在宣布出发的那一刻,看着众人在绝对的安静里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往前走的那一刻,赵立秋肃然起敬,突然有种自己也化身为将士即将奔赴战场的错觉,这一刻,他不再祈祷自己这一路平安,他觉得,即便是人想要来劫持粮草,他们也一定能将对方打得屁滚尿流!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赵立冬想要参军的意义,从今天过后,他想他再也不会去反对赵立冬参军,不会反对任何人参军!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赶月,看着一天前就累得脸色惨白食欲全无的刘大人,赵立秋默默庆幸自己这么些年来在赵立冬的影响下坚持早晚各打一套太极拳来锻炼身体,不然他恐怕也坚持不下去,想到赵立冬,赵立秋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jingshén又振奋了一些,就快了,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刘大人这一次带了三个随从,没成想体力最好的居然是赵立秋,这个结果让李将军有些意外,之前在看到刘大人打算带上赵立秋的时候,他无疑是恼火的,甚至不惜呛了刘大人几句,在他看来,这么个瘦瘦弱弱的白面书生一样的小男人,十之八、九跟这刘大人有什么关系,所以才来跟着粮草运输回头好拿好处,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真汉子,那张时刻带着三分笑的娃娃小白脸也越看越顺眼,是个勤快懂事的,也是个会说话的,看那几个将士们跟他说话的态度就能瞧出来,他们这些上过战场在刀尖儿上滚过的人是最最看不上文文弱弱的小白脸的,肯对那小子和颜悦色倒是件很稀奇的事儿。不过,李将军也没多说什么,既然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人,那也不必对人家太苛责,倒是因为突然心血来潮主动和颜悦色地跟他说了句话,让他生生吓了一大跳,好似见了鬼一般,让李将军颇有些哭笑不得,最后也干脆不去理他。
赵立秋是万万想不到李将军对他的看法拐了这么大一弯儿,这些天下来,他也是看到了的,李将军就是个治军严谨且以身作则的将军,他们这些人每天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会安排将士们轮流放哨,李将军自己也在放哨的名单里,并不以自己是将军而例外,而他手底下的这是将士们似乎对此也并不意外,这让赵立秋对李将军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害怕上升到了敬畏的高度。结果冷不丁儿被李将军问了句话,一时间脑子里没转过弯儿,还处于被自己敬畏的人主动来找自己说话了的激动中,等回过神的时候,李将军已经转身走远了……
如此走了十来天,赵立秋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城墙,忍不住有些激动,难道是身上带的干粮不够了?所以打算去城里补充一些吗?李将军选择的运送路线,避开了各个城镇,连通往城镇的大路都绕开了,走的全是小路,一路过来,压根儿就没遇到过几个人,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关键是干粮也很难吃,这让吃惯了方怡好手艺的赵立秋十分的不习惯,几乎每顿都是强迫自己把干粮给咽下去的,跟吃药似的。
看到赵立秋两眼冒光,身旁的一个将士笑道:“前边儿就是边城了,咱们这一趟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等会儿你就能吃到热饭热菜了。”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起来,顺便将赵立秋笑话了一通,无非就是他这细皮嫩肉的这些日子可辛苦了吧之类的,虽然话不太中听,赵立秋却不在意,笑呵呵的,他知道,这些将士们肯跟他开玩笑,那就是对他的肯定,要知道刚开始那几天里,他们的眼里完全就没他这个人,连瞧不起都没有!如今大家已经能勾肩搭背地开起玩笑来了。
许是因为任务就要完成,李将军也没去斥责手下,任由他们大声说话大声玩笑,直到城里出了大批的人马来迎接他们,他这才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骑着马跑在最前面的那人声如洪钟,老远就听到他的声音:“李将军这一路辛苦了!”
李将军也笑着回了一句,说话间,那群人已经到了跟前,赵立秋这才看到为首的那人是个身材颇为矮小的壮汉,面色红润,有一条狰狞的伤疤横在额头之上,他勒住马,等到身后一众将士们跑步过来,这才下令:“将这些粮草都搬回去。”
“是!”
“李将军,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了,你和弟兄们快快进城,侯爷已经命人备下了筵席,就等着你们了!”
到了这会儿,李将军他们这一趟的任务也就真正的完成了!赵立秋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来,还不等他的这股情绪再酝酿酝酿,一个大巴掌拍了下来,把他拍的一个踉跄,他扭过头,正对上一个将士的眼:“你这小子,刚刚还一副要冲进城去找吃的的模样,这会儿发什么呆呢!侯爷已经备下筵席了,你还不快快跟我们回去洗个澡,参加筵席去!”
侯爷备下的筵席?那岂不是在军中了?那他马上就能看到赵立冬了?想到这儿,赵立秋几乎跳起来,拔腿狂奔,把那将士吓了一跳:“你这小子,抽什么风呢!难不成也是侯爷的死忠?”
其他将士们听到,哈哈大笑:“这可不一定!咱们当初那会儿可不也是冲着侯爷来的吗?”
一群人嘻嘻哈哈跑进城里,在城里洗了个澡,整理下易容,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跟着李将军一道出城去军营里。
方侯爷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五里处,是前些时日才收缩回来的,李将军一众人等赶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儿候着了,直接将他们带到了方侯爷设下筵席的帐篷里,赵立秋跟在他们后面,一边对方侯爷的模样好奇,一边琢磨该怎么去见赵立冬,眼看着就要踏进帐篷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伸出来,将他拉到一边,赵立秋瞪圆了眼,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并不认识此人,那人却道:“你是赵立冬校尉的二哥吧?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赵校尉。”
赵立秋心下一紧,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这里可是方侯爷的军营,怎么会有歹人?可是赵立冬是怎么知道他要来的?而且还特意派了人在这里等着,这一切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这时,听说赵立秋被人在帐篷外拉住了的李将军出来查看,那人见到李将军,忙拱手行礼:“卑职见过李将军,这位是赵立冬校尉的二哥,侯爷命我带他先去见赵校尉。”
李将军露出些许吃惊的表情,面前这小子居然是赵立冬的二哥?这么说来,他还是个秀才了?啧,这赵家的孩子果真如传闻那般啊,不错!不错!
“既然如此,立秋,你便跟他去吧。”
听李将军都这么说了,赵立秋也不再多想,一切等见到赵立冬再说:“是,劳烦带路。”
220女副将
那人带着赵立秋在一堆帐篷中穿行,走了没多久就停在了一顶帐篷的门外,转身道:“这里就是赵校尉的帐篷了,他这会儿在里面休息。”
赵立秋拱拱手:“多谢军爷。”
那人拱手还礼,笑道:“赵二哥太客气了,你们兄弟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先告辞了,饭菜稍后就会送过来。”
赵立秋又客气了几句,等那人离开,这才一把掀开帘子大步跨进帐篷里,一眼就瞧见了躺在矮床上的赵立冬,半年不见,眼前的赵立冬哪里还有昔日在家中时那壮实的模样!脸颊深陷,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想来睡得并不大安稳。赵立秋没有叫醒赵立冬,轻手轻脚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一眼看过去,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
被子下的赵立冬没有穿上衣,整个胸膛的一大半都被纱布裹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乌黑的伤药,从伤药的面积来看,伤口必然很长,一直从左肩延续到右侧腰部,几乎横亘整个胸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赵立秋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他的三弟居然受了这样的大苦!如今距离赵立冬受伤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的脸色还是如此苍白,他的伤口还是如此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当初这伤有多重!赵立冬能活下来或许本身就是个奇迹!是赵家父母在天有灵保佑着他!难怪他在军中的好友会把他的绝笔信邮寄回家,难怪他一直没力气提笔写信,难怪他会升到校尉,这都是他拿命换来的啊!赵立秋恨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点,没有早点过来,哪怕什么都不做陪在三弟身边也好啊!
似乎察觉到什么,赵立冬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居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他嘟囔了一声:“原来是做梦。”
眼看着赵立冬似乎准备闭上眼继续睡,赵立秋终于忍不住出声:“立冬,是我,你二哥,不是做梦,我来看你了。”
赵立冬猛地睁圆了眼:“二哥!是你!”
“是我,我听说你受了伤,一直不放心,却又拖到现在才来,我没想你居然伤得这么重,你这傻子,怎么都不让人跟二哥说?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躺在这里!”赵立秋说着说着,眼圈儿有些泛红。
赵立冬激动起来,眼睛里泛起水光:“我怕你们担心,嫂子不是还怀着孩子吗?我怕吓着她,再说了,我现在又没事了,何必还要说了让你们担心。”
“你这还叫没事?什么样才是有事?嗯?是缺胳膊断腿了,还是连命都没有了才算是有事?”
赵立冬被这么一吼,缩了缩脖子,顿时就不吭声了。
赵立秋已经很久这么这么气过了,他是又气又心疼,吼完了自己又觉得后悔,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裹着纱布的伤口,又怕碰疼了赵立冬,最后只得握了他的手,放低了声音问道:“伤口有多大?这会儿还疼得厉害么?”
听到赵立秋温和关切的声音,赵立冬的鼻子酸的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算再坚强,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离了家,受了这样重的伤,从鬼门关里绕了好几圈儿才爬回来,被疼痛折磨了这么久,又一直强撑着不敢告诉家人。如今被亲近的哥哥这么看着,心疼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瞬间都涌上了心头,还没出声就已经哽咽了,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
赵立秋哪里会看不出赵立冬的心思,心里也一阵心酸,拍拍他的头:“想哭就哭吧,跟二哥还讲究什么?我总不会笑话你的。”才刚一说完,赵立冬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时不时还喊一声疼,哭得赵立秋也频繁地擦着眼角,心里后悔极了,当初为什么要帮着赵立冬来从军?若是狠下心把他留在家里,他也就顶多难过个几天,等过了一阵子也就好了,总好过现在,凭白地去了大半条命!
赵立冬的哭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士兵,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刚刚进去的人是赵校尉的嫡亲二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两人在外面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的声音小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站岗。
大哭一场之后,赵立冬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连带胸口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连忙喜滋滋的把这话说给赵立秋听。赵立秋哭笑不得:“要不要我帮你按按,确定一下是不是真不疼了?”
赵立冬大叫:“二哥,你不能这样!”
赵立秋笑了笑,开始催促赵立冬把受伤和疗伤的经过都仔细地说一遍。那是两个月前,方侯爷设下一个局,打算将蛮夷大军引诱过来,原本大家都以为这诱敌深入的差事是轮不到他们新兵来的,以往都是方侯爷手底下的精明强将去的,然而这一回,方侯爷居然点了十来个据说是平日里表现优秀的新兵,其中就有赵立冬,其实这差事并不是非去不可,可对这些新兵蛋子来说那就是天降的好事,谁会拒绝呢?当即收拾收拾包裹,屁颠屁颠的跟着大军开拨了。然后就是计谋成功,顺利将蛮夷的目光吸引过来了,他们的先锋部队很快就到了,两军交火,方侯爷率领的埋伏这会儿并未出动,一直等到蛮夷的大军到了,这才将他们包了个饺子,当时是混战,大家都杀红了眼,赵立冬的任务是跟在秦将军身边保护他,没留神地上有个蛮夷是装死,突然蹦起来挥刀就砍,然后赵立冬下意识就挡在了秦将军的身前,然后就中了那一刀。刚受伤那一阵子,几乎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好多天后才清醒的,接着就被升了职,方侯爷还跟他说,这只是暂时的,等打完胜仗回京之后还要论功行赏,可把赵立冬高兴了一把。
瞅到赵立冬这会儿还在高兴自己无意中立下的军功,赵立秋只想一巴掌拍上去,他俯下、身子,凑到赵立冬耳边,磨着牙道:“让你来参军是为了杀蛮夷的,你好好的替别人挡什么刀子?”
赵立冬立刻又老实了,小声地说:“二哥,这话我也就偷偷跟你说说,其实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脑子一热,然后就扑过去了,事后一想,我也后悔来着!你说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该多伤心啊。”
“你还知道我们会心疼你啊!”赵立秋笑骂了一句:“这话以后可不许再提了!横竖这一刀你都已经挡了,索性就大义凛然一点!”
赵立冬点了点头:“我才没那么傻,我也就跟二哥你说说而已。”
“跟我也只能说这一回,以后不许再说!”
赵立冬笑嘻嘻的,过了会儿,又开始问赵立秋家里的事,赵立秋没说方怡被他的绝笔信吓得早产,只说是肚子里的小的能折腾,提前就出来了。赵立冬不懂生孩子的事儿,只听说大嫂和小侄子如今都好好的,也就不在意小侄子是不是提前出来的了。赵立秋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摊开了一一送到赵立冬的跟前:“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小侄子,小名叫壮壮,大名还没想好,刚生出来的时候跟那小猴子似的,如今白嫩嫩胖嘟嘟的,可爱的紧。”
“真可爱,比苗苗小时候还可爱呢!”赵立冬看得直咂嘴:“可惜我没法儿亲自抱抱他了,等我回去,估计他都能满地爬了。”
赵立秋带了好些壮壮的画像,从刚出生不久到满月,赵立冬看得欢喜:“这都是大哥画的吧?大哥画的画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这最后一张可不是壮壮的,是你二嫂的,只给你看一眼,回头我还要带回去。”赵立秋说着,把画摊开,画里正是王芊芊。
赵立冬看了会儿,啧啧道:“二哥你运气真好,居然娶到这么好看的二嫂,可不比大嫂差多少呢。”
赵立秋收起画,笑得得意:“那是,你这二嫂是我自个儿挑的,有眼光吧!”
赵立冬连连点头,满脸向往:“我以后也要娶一个好看的媳妇儿。”
两人正说着话,帐篷的帘子又被人掀开了,一个声音响起:“赵校尉,我给你送饭菜来了。”
赵立秋微微一愣,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声音清脆悦耳,一听就是女人的声音,只是这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等到那人托着一大盘子的饭菜走进来,赵立秋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来人一身将士的穿着,剑眉星目,五官深刻,带着一股子英气,一路走来,脚下生风,步伐沉稳,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气度。
赵立冬显然对来人很是熟悉,笑道:“这位是秦副将,是秦将军的女儿,秦副将,这是我二哥,赵立秋。”
秦副将将手里的饭菜放到桌上,冲赵立秋一拱手,直视赵立秋双眼,目光清亮,坦坦荡荡,微微笑道:“原来是赵家二哥,久仰久仰。”
赵立秋忙起身还礼,笑道:“不敢不敢,秦副将巾帼不让须眉,在下才深感佩服。”这话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赵立秋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听到面前这位女将士。
果然,秦副将脸上的笑容染了一丝明快,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不知赵二哥要来,这饭菜备的有些少了,我去吩咐厨子再送几道菜来。”
赵立秋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这些已经足够了。”
秦副将也不坚持,笑盈盈道:“既然今儿赵二哥在,那我这喂饭的差事也可以脱手了。”
赵立秋微微一愣,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家笑得憨憨的三弟。赵立冬没赵立秋那么多心思,傻傻地点头道:“是啊,秦副将说她是女儿家,做起这些事来更细心一些,所以就来照顾我了。”赵立秋心里无奈叹气,自家这个傻三弟啊!
秦副将在一旁突然道:“其实那不过是借口罢了,赵校尉救了我爹一命,我这个当女儿的,照顾一下他的伤势,喂他几顿饭,也是应该的。”
这一番话,让赵立秋不禁对面前这位直爽的女副将有了些其他的看法。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221身世之谜
方怡在赵立秋走的第二天就把壮壮塞给了王芊芊,然后跟赵立夏一道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先是去了几趟赵家村儿,准备把他们两家的那一百多亩地都托给里正保管,至于王家兄弟,则可以搬去城外那间宅子住着,顺便看守那一千多亩良田。说起来,王家兄弟已经跟了他们有好些年了,其人品早就已经被方怡赵立夏他们认可,之所以一直把他们留在赵家村儿,不过是觉得还没到合适的机会。
眼下可不正是机会到了?除了让他们看守良田,方怡还打算在那边再弄一个小型葡萄酒酿造厂,也一并让他们兄弟两负责了。这几年,方怡的那个简易葡萄酒酿造法子陆陆续续地被改进,如今酿造的程序可比当年复杂得多,酿出来的葡萄酒味道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完全可以考虑批量远销。只不过,王家兄弟对于自己被给予如此高的厚望感到很不安,他们都是老实人,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村子里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种地,偶尔去一趟城里,帮他们的小东家干些活儿。如今要让他们出去“干大事”,他们怕自己做不好,白白辜负了小东家的一番好意。
方怡听了他们的顾虑之后,笑道:“这有什么,什么事都不是生来就会的,做着做着不就会了么?再说了,那边儿的田地离城里近了不少,从那儿到我们铺子里才小半个时辰,你看,这孩子们也渐渐大了,该学着念书了,若是住在我们那儿少不得就要跟你们长期分开,这对孩子的成长不大好,若是你们去了城外,可不就方便了许多么?”
听到小东家连他们的孩子都安排好了,几个人又是一阵感动,心里已经偏向于去城外那边了,毕竟谁不想离城里近点儿呢?王满仓想了想,问道:“那家里的房子和地啊怎么办?没人看着怎么行?”
赵立夏道:“这个我已经跟里正叔说好了,家里的地就托给他照看了,那些长工也继续请,春播秋收的时候我们回来帮帮忙,至于这房子,回头我们一个月回来打扫一回便是了。”
眼见赵立夏和方怡都已经安排好了,王家兄弟也不再多说什么,至于两个嫂子,那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赵立夏他们找了一天,请了里正和那些长短工一起吃了顿饭,把这事儿说了一下。之后又依次去族里的几位老人那儿拜见了一番,然后就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搬家了。
搬家那天,村里头不少人过来看热闹,有些个这几年跟王家兄弟走得近的就上来搭把手,里正的孙子也在其中,这一回,里正肯应下这一百多亩地的差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孙子,这孩子是里正大儿子的二儿子,长得是虎头虎脑的,人却是个老实的,可就是太老实了,读书完全读不进去,去隔壁村里的老秀才家里坐了一年多,斗大的字儿都没认识一小箩筐。之前赵立夏从村里挑选孤苦的孩子去他店里头帮忙的时候,里正就想开口讨一个面子的,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到底没开这个口。却没想到这一回,赵立夏居然自己找上门了,问里正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跟着王家兄弟一起去打理那一千多亩良田。这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呢?里正当即就把那小子给拎出来了,别的他不敢说,这种地干活儿,这小子可是干脆的。赵立夏当时笑了笑,跟里正道,绝不是要他去种地,保管不是什么苦差事,只是要信得过的实诚的人去做。这话简直就是说到了里正的心坎儿上,只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这一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方怡跟赵立夏商量了一下,打算趁着这次搬家的机会,也把他们还留在家里的东西都清理一下,把要紧的都带上,不要紧地就放着。这一清理,倒是让方怡清理出不少东西来,他们之前的那间破茅草屋虽然在那年年三十的夜里被大雪压垮了,但是之后因为被人诬蔑泼脏水,里正带了人来清理废墟,扒拉出了那晚的炭盆,证明了方怡和赵立夏的清白,后来里正就抓着这事儿让心虚的众人帮着把房子里的东西能翻出来的都翻出来了,之前一直堆在赵立夏家的角落里,这回被方怡翻出来,冷不丁就瞧见了一个黑色的木匣子。方怡捧着木匣子想了许久,终于回忆起来这是方家母亲在去世之前交给方怡的,当时似乎还叮嘱了一番话,不过那不是属于现在这个方怡的记忆,所以有些模模糊糊的,记不太qingchu了。
方怡一边努力地回想着钥匙给扔到那儿了,一边打量着手里的这个木匣子,掂一掂,还真挺沉,这匣子的本身可没那么重,里头保不准儿有不少东西,想了大半天的功夫都没想出个结果来,赵立夏也在那头帮忙找钥匙,结果还真让他给找到了,方怡当即就将那点儿犹豫抛到脑后,接过钥匙开起匣子来。依照当年方怡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所看的各种天雷狗血泡沫剧的jingyàn,这个匣子肯定包含着什么重大秘密,比如方家那对年轻的爹娘为什么频繁更换住处,这在古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就在方怡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奇思妙想的时候,匣子被打开了,方怡连忙集中jingshén,慢慢将匣子打开,匣子里面确实放了不少东西,四个鼓囊囊的布包将匣子铺的满满的,看形状似乎是……珍珠?方怡一边想着一边拿出其中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一片黄澄城,快要闪瞎了她的眼,一直在她身旁的赵立夏也连忙抬头看看四周,还好门窗都是紧闭的,没人瞧见。
方怡抬头跟赵立夏对视了一眼,随后才拿起其他三个布包,里面装的同样都是金子,一颗颗小指头大小的金豆子,装了满满四包。赵立夏拍了拍方怡的肩:“等等,下面好像还有东西,厚度不对。”方怡放下布包,将手伸进去比了一下,发现匣子的底部确实厚的太夸张。
两人把匣子颠来倒去地折腾半天,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匣子底下夹层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似乎是书信。方怡连忙将那一叠书信都抽出来,顺手抽了几张递给赵立夏,自己也抖开了一张细细地看起来。赵立夏原本打算避嫌,毕竟这算是方家的秘密了吧,结果却被方怡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塞了几封信过来,这种毫不藏私的举动让他心下一阵欢喜。然而,这份欢喜很快就不见了。
方怡目光呆滞,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在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张张信纸。方怡此刻的脑子有些乱,居然还真的被她给说中了,这里头居然真的是方家的身世之谜,只是,这玩笑开的有点太大了吧,或者说,她这个穿越者的金手指开得有点太大了吧?这对姐弟的曾祖父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方侯爷!外公居然是德高望重的齐父!难怪方辰跟齐墨如此相像!难怪齐墨对方辰的态度好的反常,好到让方怡有时候忍不住恶作剧般地怀疑齐墨是不是有断袖之癖而且还是恋童癖。难怪齐父第一次登门就送上那样的厚礼,难怪他对方辰乃至于赵家这些兄弟的教导如此严苛且尽心尽力!
所有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个确切的原因,方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她第一次见齐墨的时候会生出那种似曾相识又莫名想要亲近的情感,这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流着相同的骨血,这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之间才会有的本能的亲近。
只是,方怡有一点不明白,齐家和方家一个文韬,一个武略,一个驻守边疆保家卫国,一个高居庙堂忧国忧民,门当户对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吧?这两家若是结亲那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为什么他们的孩子还要私奔?难不成是有人棒打鸳鸯?不会真的跟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皇帝下旨赐了婚,小侯爷心中另有所属,最后不得不以死遁来私奔吧?还是说相府千金被什么外朝来的王子之类的看中了,跑去跟皇帝求亲,事关国家大事,所以才要诈死吧?
比起方怡天马行空的猜测,赵立夏的想法就简单得多了,也实际得多,方怡居然是齐家和方家的后代,那岂不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这个认知让赵立夏整个人都懵了,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这一辈子都一心一意的对方怡好,让方怡过的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是没用到了极致,居然让这样一个天之娇女亲手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住这样的小房子,吃这样寻常的食物,穿普通的棉布衣服,带廉价的首饰。
方怡到底不是原来那个方怡,她会把方辰当做亲弟弟来疼,会把赵家这些孩子当亲人来看,那是因为他们一起相处过,对于素未谋面的齐家父母,方怡最多也就是叹一声可惜罢了。所以,她很及时地察觉到了赵立夏的不对劲儿,掐了他一把,道:“你又乱想什么呢?”
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眼底透出浓浓的苦楚,把方怡给吓了一大跳,这样的赵立夏方怡可只在她穿越来的最初两年里看到过:“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是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之后,觉得自己低我一等,配不上我了吧?”
方怡说完,再一看赵立夏的神情,立刻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有些无语:“这些信你都看过了吧?我爹娘当初可是诈死逃出来的,这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你看他们,这么多年都不敢跟家里联系,哪怕病死了都没人来看一眼!我娘堂堂宰相之女都甘愿做一名普通村妇,我爹堂堂小侯爷都愿意下地耕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就高你一等了?”
“而且,你看,齐家不论是齐大人还是齐先生,看他们的态度就知道,显然他们都是知道我和辰辰的,可他们却一个字也不提,这说明他们也不敢跟我们相认,所以,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妇,是你赵立夏的妻子,仅此而已!我未来所有的荣耀都只会来自于赵家和辰辰!”
赵立夏深深地望着方怡,面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终化作一片柔情:“这件事,要告诉辰辰吗?”
方怡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赵立夏缓缓摇头:“既然齐家不打算认亲,那这件事就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在如今辰辰的心里,齐大人和齐先生都已经是他所敬重仰慕的人了,就让他继续用敬重仰慕的心情去追赶他们。”
222伤身伤心
221、伤身伤心自从知道身世之后,方怡和赵立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扒拉这些年来他们的遭遇,很显然,两人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一直以来的“好运气”是不是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的结果。白城山应该是不知道这些的,不然他不会一直等到赵立夏找上门才伸手帮他们的,而且他的帮助是循序渐进的,一开始也许只是看着赵老大的面子,后来觉得这一家孩子不错,这才花了更多的心思。会遇上左柳应当是运气,不过向来不收徒的左柳居然肯无条件的主动要当他们的启蒙老师,还坚持不肯收他们为徒,很有可能是看出了方辰简直就是**年少时候的翻版,毕竟他自幼便与**相识,所以才会动了心思。那左穆呢?
想了几天却终究想不出所以然来,这种事,除非是当面去问本人,否则又岂会知道真正的缘由?况且,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明白齐家并没有彻底的抛弃他们,那就已经足够了。莫说方怡不是原本的方怡,就算她是,恐怕她也不会去责怪齐家半句,自古伴君如伴虎,做下这种欺君的事情,那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的。时隔这么多年才来找他们,还不惜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来照顾她和方辰,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至少他们还是找来了,并没有冷血无情为了家族或是自身而将他们彻底的驱逐出齐家。
只是,纵然方怡有一颗平常心,可心态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许变化,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对未来的规划更加大胆起来,原本还打算一步一步慢慢发展,先弄个小小的雏形出来,以后再慢慢扩大规模,现在却打算直接往大了弄。这倒不是方怡好高骛远,而是在她看来,不论齐家还是左穆都是想要方辰走上政坛的,将来或许还会暗中扶持方辰,否则他们也不会争相教导方辰为人处世之道,为官之道,甚至还有治国之道,这些东西一般的小官可用不上。
对于方怡的这些想法,赵立夏没有多言,心里却也是极为赞同的,到如今,他已经有些明白为何齐父之前会对他问出的那番话了,只不过,时至今日,他依然不后悔他当时的回答。赵立夏不知道自己对前程无所求的行为是胸无大志还是志向高远,他只知道,不管方怡和方辰是谁,是什么身份,在他眼里,那就是他的妻子和妻弟。
赵立夏自认为自己的心态还算平和,态度也没什么改变,可是看在齐父眼里,却还是发觉了他与以往的不同。这天上午的授课结束后,齐父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最近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
齐父看着赵立夏,缓缓道:“心虚之时,不论是回话还是语速,都会下意识加快或放慢,你是前者。”
赵立夏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被看穿,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却还是没出声。
齐父又道:“你前几日曾请了两天假,说要回村里搬家,可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赵立夏低着头,没有应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是就太假了,可若说是的话,这件事却又不能说出口,难不成要跟齐父说,我知道我是你的外孙女婿?这样的话赵立夏说不出口。
齐父也不再出声,许久之后,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赵立夏连忙告辞离开,出了门之后才发觉后背已经湿了一片,心里不免又生出些许愧疚来,算起来,齐先生也是他的外公,可他却必须对他说谎。
然而,让赵立夏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齐父居然就登门来了,而且直接把方怡叫进了书房里,单独会面。赵立夏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没来由就觉得齐父是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
书房里,齐父坐在桌前,看向方怡的目光多了一分往日所没有的亲近:“你都知道了?”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方怡点点头:“前几日收拾东西的时候,想起了母亲曾留下来的一个木匣子,打开看了才知道。”那一刻,方怡是感动的,都说天下父母心,这一对年轻的夫妻,明明手里有足够过上好日子的金子,却还是不惜过清苦的日子,只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留下更多的银两傍身。
听到方怡肯定的回答,齐父微微一震,一向沉稳儒雅的面庞也露出几分激动,动了动唇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有千言万语,这个场景也期盼了无数次,可是真到这一天,他却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方怡心里也有些感慨,面前的这个老人,只是一个与自幼流落在外的外孙女相认的平凡老人而已,他跟其他人一样,会激动,会不知所措,方怡的心突然就柔软下来,所谓血脉相连的至亲,是否就是这样?即便不曾相见,即便不曾相认,却也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即便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这具躯体的亲人,可方怡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亲近之意,甚至轻轻喊了一声:“外公。”
齐父猛地起身,几步走向方怡,步子有些急切,有些不稳,一把抓住方怡的手:“孩子,好孩子,我是外公!”
“外公?”
听到这声音,齐父和方怡齐齐扭头,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方辰和赵立年正站在门口,均是满脸的震惊,而他们身后不远处,是正追过来要叫住他们的赵立夏。
……
军营中,赵立秋他们吃过饭后没多久,就有御医过来给赵立冬换药,看到赵立秋,不禁有些吃惊:“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和大哥不放心立冬的伤势,所以我便找了机会过来探望。”赵立秋自然记得面前这位御医,当初若不是他和另外那位御医刚好路过,恐怕方怡他们**就难保平安了:“没想到大人救了我家侄子的命之后,又来救了我三弟,当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赵立冬却立刻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儿,一连声问道:“什么救了侄子的命?家里谁出事了吗?是**子刚生下来的小侄子?”
赵立秋暗道不好,一时不察说漏嘴了,他正想要补救,却听御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从京城赶来之时,曾路过左府,前去拜访过一次,正巧遇上你们家小侄子凉了肚子,便顺手医治了一番,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孩子太小,一旦生病便格外的虚弱,是以让大人更加心疼忧心,以为是什么大病罢了。”
这一番解释,入情入理,着实是精彩,连一旁的秦副将都信以为真,莫说是赵立冬这种老实人了,他当即就放下心来:“大人先是救了我侄子,又救了我,可真是巧了。”
赵立秋颇有些感激地看向御医,御医是什么身份?那是常年在皇宫里跑的,替那些主子们看病的,做的又是这望闻问切的事儿,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替赵立秋解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御医便提起正事来,要给赵立冬换药了,秦副将见状,立刻就起身避让:“我先去外面候着,等换好了再来叫我。”
御医点头应了,似乎对此早已习惯,赵立秋却有些在意,这秦副将对赵立冬有些关心过度了吧,就算秦副将生性直爽,不拘小节,又是为了父亲报恩,但到底也是个姑娘家,男女有别,总这么亲近可不太好啊。再说了,万一赵立冬这傻小子回头喜欢上这秦副将了可怎么办?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他们两家也同样天差地别,那样高高在上的将门之女可不是他们能高攀的起的。
这头赵立秋心思转的飞快,那头御医和跟在他身后的学徒已经着手开始帮赵立冬拆开纱布了,等到里面的伤口全部袒露出来,赵立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他实在没有想到,纱布之下的伤口居然会如此宽如此长,如此狰狞,这样的重伤之下,赵立冬要出多少血,要受多少苦啊!
御医上药的时候,手很稳,速度也很快,赵立冬几乎没觉得怎么疼,倒是一旁的赵立秋,满头大汗,神情严肃,好似受伤的是他自己一般,看得赵立冬都忍不住安慰他:“二哥,没事的,已经不怎么疼了,你看你,比我还紧张。”
“是啊,伤口已经愈合,应该是不怎么疼了。”御医显然对这一家子的人有些了解,知道他们重情重义,兄弟情深,趁着换药的空挡也安慰了一句。
赵立秋瞪了赵立冬一眼,转而殷勤地问御医:“这伤口还要多久才能彻底的恢复?”
“伤口愈合之后就快了,应该再过半个月就能下床了,之后就要慢慢休养,这伤有些深,伤口又是在胸膛位置,恢复起来会慢一些。”
等到药换好之后,秦副将又进来关心了一番,这才离开,御医又陪着他们坐了会儿,跟赵立秋聊了些赵立冬的伤,也告辞了。赵立秋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有士兵送来两桶热水,说是替他们两人准备的,他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他可以留下来照顾赵立冬了。
晚上,赵立秋小心翼翼地缩在床里面,尽量不去触碰赵立冬,两人少不得要说些话,说着说着,赵立冬就睡着了,赵立秋睁着眼,看着黑暗中赵立冬模糊的脸庞,心里很是难过,以往他们一起睡的时候赵立冬从来就没有提前睡着过,这小子总是精力充沛,他也经常笑话他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赵立秋一宿没睡,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儿,道:“立冬,我今儿去求见方侯爷,请他准许我留下来照顾你,等你伤好了能跑了,我再回去。”他昨晚就已经想清楚了,赵立冬身上的伤是一个问题,那个秦副将也是个问题,他得一并解决了才能安心!不然只怕他那老实憨厚的三弟伤了身又要伤了
223相认
齐父显然也早已看出方辰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以这会儿看到门外一脸震惊的方辰,刚与方怡相认的满腔激动之情顿时被一盆冷水劈头淋下,这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朝之重臣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无措,就好像那千千万万努力想要讨好孙儿却始终不得其法的长辈一般。方辰和方怡不同,方怡的性子颇有些名士的大气随性,而方辰的性子却是单纯而认真,如果让他知道齐家这么多年来对他们不闻不问,恐怕会钻了牛角尖生出些不好的想法来,凭白让自己伤心难过。
方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脑子里一片混乱,许久才将目光投向方怡,声音透出一丝迷茫无助:“姐姐。”
方怡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在最不合适的时间以最坏的方式暴露了一个最不能暴露的秘密,这老天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爱开玩笑,她冲方辰和赵立年招招手:“你们都进来吧,这件事我本想等以后再说的,既然你们都看到了,那就现在说了吧。”方怡说到最后,用带了些询问的目光看向齐父。
齐父满嘴苦涩,轻轻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早点说了也好。”
赵立夏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你们聊,我替你们看着门。”
屋里站了四个人,方辰和赵立年都站在方怡的身旁,对面是齐父。把人叫进来之后,方怡却没有再开口,一来她知道的不多,显然不如齐父知道的多,那当年的那些事自然还是让齐父亲自说出来比较好,不管是真话还是谎言,她明白,她还好说,方辰却是需要一个解释的。
齐父深深地看着方怡和方辰,许久才叹了口气:“按理,你们要喊我一声‘外公’,你们的母亲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而你们的父亲,则是方侯爷的长孙。当年,你们的父母彼此相识,互生情愫,我与方侯爷也乐见其成,本欲等孩子大些了就订了这门亲事,只可惜,那一年,京城突然发生了一些变故,这门亲事不得不告吹,你们的父母却不愿放弃。最后,我提出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齐父似想起当年他说出那个提议的情形,如果不是他当年的那个提议,两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诈死远遁,即便不能相守,至少也都还活着!不用受那颠沛流离之苦,不用受病痛折磨之苦,更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让两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这里,方怡已经明白后来的事情了,两个为了真爱情愿抛弃荣华富贵的年轻人,果断选择了诈死私奔这条艰难的路,然后,这段爱情的结局是凄凉的,却又是唯美的,因为他们那甘愿抛弃一切也一定要守护的爱情由始至终都伴随着他们,至死不渝。
不过,在方怡看来是动人的爱情故事,可在齐父这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心中,恐怕会觉得是自己当年的那个提议才间接的导致了女儿的早逝吧。方怡不忍心让齐父亲口说出那段往事,张了张嘴,想要替他把后面的事情说下去,耳边,却听到方辰的声音:“亲事之所以告吹,是因为皇上下旨,要我娘嫁给别的人,是吗?”
齐父心下一惊,面上却没露出过多的神情。
方辰继续道:“年前除夕守夜的时候,齐师……舅舅当时也在,他跟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前朝野史,不过我细细想来,觉得舅舅当时的神情有些奇怪,如今听,听外公一说,我便觉得那应当是舅舅想要间接告诉我爹娘当年的事。”
齐父却fǎngfo没有听到方辰其他的话,他猛地上前几步,双手颤巍巍地按在方辰的肩头:“辰辰,你愿意叫我外公?”
“为什么不愿?”
齐父有些激动:“当年如果不是我提议让他们诈……”
“外公!”方辰突然打断了齐父的话:“当年的路是我爹娘自己选的,不是外公的错。外公当时会提出那样的建议,也是因为心里明白,我娘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给其他人的,对吧?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外公的提议,我娘或许当年就已经不在了。”
齐父没有想到方辰居然会把这件事想得如此通透,就连方怡和赵立年都有些吃惊,方辰之前可从未提过齐墨讲的那个故事,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样的怀疑?
接下来的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齐父一生从容,此刻却也不禁老泪纵横,将记挂了十余年的外孙抱进怀里,听他一遍遍用尚显稚嫩的嗓音喊着外公,那么亲昵,那么可爱,fǎngfo一颗心都要融化掉了。见此情形,方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为自己之前的决定而懊恼,看似是为了方辰着想,可又何尝不是阻碍了他与亲人的相认?
前头逸仙居里的客人有不少,厨房那边时不时有小斯跑进跑出的端各种小点心,赵立夏守在书房门口,以防有人不经意间闯了过来,隔得有些远,他听不清里面说了些什么,却能猜出个大概来,似乎是方辰说了什么让人意外的话来,连方怡都觉得吃惊了,看得出齐父很激动,是高兴得激动,赵立夏也不由微微笑起来,先前他和方怡最担心的就是方辰,却没想到,当年的小豆丁如今也在一天天的长大,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他还会站得更高,让更多小看了他的人大跌眼镜。
齐父一直呆到日落西山,连左柳都因为不放心而寻了过来,却意外地在书房里看到了温馨的一幕,那个自从四年前就没再撒过娇的方辰居然懒懒地靠在齐父的怀里,任由齐父喂点心给他吃,冷不丁看到左柳,顿时吓了一跳,随即就被点心给呛着了,把身旁的几个人折腾得手忙脚乱。左柳抱着手臂,看得直挑眉,不肯承认心里头有点儿酸溜溜的!
方辰这回糗大了,一张白嫩的脸红了个彻底,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去讨好左柳,嘴里又是左哥哥又是左师兄叫得可甜了,到最后把全家人都逗笑了。王芊芊下午的时候在房里照顾壮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却也看出,方辰今天似乎很开心,脸蛋儿上的小酒窝几乎就没下去过,左柳忍不住捏了好几把。
等吃过晚饭,又逗了会儿壮壮,齐父才依依不舍地同左柳一道回左府去了,临走时,赵立夏说了一句:“壮壮的名字还请先生费心了。”
虽然认了亲,可这称呼却注定是没法儿改变的,甚至方怡方辰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认祖归宗的一天,不过对于齐父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称呼不过是称呼而已,能不能记载族谱也并不是最要紧的事,只要这些孩子肯认他这个外公,那就已经足够了。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由方辰亲自引领的方家将与京城方家和齐家齐名也不一定。
等送走齐父和左柳,方怡独自将方辰召到房中,他们姐弟两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聊一聊了。
“辰辰,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琢磨这事儿的?”知弟莫若姐,方怡几乎是看着方辰长大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难以逃出方怡的眼,今天的方辰是震惊,但是震惊中却含了太多的惊喜,这绝不正常。
听到这话,方辰有些羞赧地垂下眼,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掌下的衣衫:“我,我其实很早以前就偷偷想过,会不会跟舅舅有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方怡有些意外了,方辰可不像是这种爱幻想的人啊:“为什么呢?”
方辰道:“我跟舅舅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觉得很亲近,而且,我们长得那么相像,他又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所以我有时候会偷偷想,会不会因为娘亲是齐家的什么远亲,所以……”
方怡没吭声,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她还真的从来没发现方辰居然还是个想象力挺丰富的小家伙,不过随即又有些莫名的心酸,她到底还是有些忽视了方辰,她自己是孤儿出身,早已习惯了没有亲人,而方辰却不是,他会偷偷的幻想齐墨是他的舅舅,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心底渴望能有个长辈呢?所以他才会对左柳左穆生出孺慕之情。
见方怡不说话,方辰顿了顿,又继续小小声地坦白:“不过,在去年舅舅又来了一趟之后,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舅舅对我们太好了,好得没有道理,跟他教我的那些很矛盾,再加上除夕守夜时说的那番话,我就开始怀疑这件事了。只是,只是舅舅的身份太尊贵,我不敢说出来罢了。”
方怡叹了口气,把方辰的手拉到自己手里:“我是你姐姐,永远都是,以后不管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好不好?”
方辰点点头:“我知道姐姐你最好了。只是你如今嫁给了立夏哥,我不能总是打扰你。”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方怡忍不住笑了一声,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啊,小脑袋瓜子总是爱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看你自己都还继续喊他立夏哥而不是喊姐夫呢,你立夏哥可不是别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方辰乖乖应了一声。
方怡收起笑,认真地问:“辰辰,你当真不怪外公他们吗?”
“不怪啊,为什么要怪他们?诈死可是欺君的大罪,外公舅舅他们都千方百计变着法子来见我们,帮我们,还亲自来教导我,还被我误会是坏人,我又怎么会怪他们呢?我才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方怡又笑起来:“哟,还不忘夸自己一句呢?跟你立秋哥学的吧。不过,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当初发生那样的事,外公和舅舅他们心中的伤痛恐怕不比我们小,如今爹娘已经去了,他们走的很安详,至死都不悔,既如此,我们当子女的也不能替他们去恨谁怪谁。”
方辰道:“姐姐,我懂,我不会去恨皇帝的,也不会去怪当初想要跟娘亲成亲的人,我要好好跟外公学习为官之道,我一定会高中,将来带着姐姐和哥哥们一起去京城,与家人团圆。”
方怡很欣慰,她的弟弟终于长大了:“好,那我们就等着你高中。”
作者有话要说:唔,说起来,扇子还有篇网游文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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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反扑攻略
224新的目标
这一厢方怡和方辰姐弟两谈心,另一边赵立夏也把一整天都有些没精打采的赵立年拉到一边:“怎么?觉得辰辰有事瞒着你,你心里觉得不开心了?”
赵立年嘟了嘟嘴,颇有些气愤道:“亏得我还当他是好兄弟,好知己,他连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
“哪样的事?”
赵立年不满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大哥你就别装傻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辰辰在听到齐先生是他外公时的脸色,那根本就不是惊吓而是惊喜好吗?那表示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并且在心中有了猜测!他心里挂念的这样大的事他居然都不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他不再跟以往那般全心全意的相信我!我们的友谊出现了间隙!”
赵立夏听着赵立年气呼呼地说了这一大串,虽然很想忍住不笑,却终究还是没能成功:“立年,你这话让我想起了年前那会儿你们两闹‘割袍断义’时的情形。”
那件事过去的并不算久,赵立年也显然对当时的情形记得很qingchu,他哼了一声:“这一回,该是我要跟他割袍断义了!”
赵立夏严肃道:“立年,你若并非是当真想要与辰辰割袍断义的话,那便不要将这句话轻易地挂在嘴边。”
赵立年心中委屈:“我一直都护着他,什么都不瞒他,他却连这样大的事都要瞒着我,大哥,若是换了你,若是大嫂这样瞒着你,你难道不会觉得伤心难过吗?”
赵立夏被反将一军,颇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为何要难过?她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或许是还不到跟我说的时机,或许是觉得我不该知道,或许连她自己都还没想明白,既然是夫妻,我自然是信她的。倒是你,立年,你口口声声说你全心全意的信任辰辰,那你此刻对他的怀疑又是从何而来?仅仅就因为他没有将自己心中的大胆猜测说给你听吗?”
赵立年顿时被问住,是啊,若是自己当真那么相信方辰,那就不应该怀疑他对两人的友情不忠啊。
“立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你不是也曾偷偷地给对面王掌柜家的小闺女送过吃食吗?这件事,你可有告诉过辰辰?”
赵立年一双眼瞪得滚圆:“大哥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是你的大哥,这种事又岂会瞒得过我?”赵立夏故弄玄虚,心道,你这小子,难道真以为厨房里的点心都是没数的?
赵立年很沮丧,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了,最好的朋友有了心事也不告诉自己,偷偷拿了家里的点心送人又被大哥发现,如今方辰又成了货真价实的大家族的大少爷,以后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吧,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看赵立年这副模样,赵立夏摇摇头,就算平日里一副精明沉稳的模样,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遇到跟自己亲近的人相关的事就乱了章法,尽是胡思乱想。赵立夏抬手揉了揉赵立年的头发,柔声道:“先生不是教导过,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要设身处地地站在对方的角度来思考,你怎么不试着反过来想想,为何这一次辰辰不告诉你他的猜想呢?”
说完这些,赵立夏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房间,方辰为什么不说?他当然不会说,换了这一家子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会说出来,因为那实在是痴人说梦,北方普普通通一个小村里一对贫寒夫妻留下的一对孤儿,居然跟京城名门世家齐家是亲戚关系,这样的猜想谁能说出口?谁敢说出口?而且,拥有友情并不意味着就要坦诚一切,人在慢慢长大,总会有自己这样那样不可对人言的小心思、小秘密,不能因为他不与朋友分享这点儿小心思小秘密就说他对朋友不坦诚,对友情不忠诚。不只是友情,爱情亦是如此,即便再相爱的两人,也应该给对方一点空间来装他的小秘密,信任,从来都不意味着完全坦白。
赵立夏出门的时候正遇到方辰回房,小家伙仰起脸,轻轻唤了声:“立夏哥。”笑容甜甜的,眼底带了些许讨好和依赖,一如往昔,没有半点变化,赵立夏笑着应了声,又道:“立年好像在生气。”
方辰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丝懊恼:“他一定是怪我没告诉他,我去跟他解释。”说着,人已经急急地跑开,甚至忘了赵立夏还站在身前。
赵立夏却笑了,笑意一点点从嘴角爬上眉梢,连带着眼底都是一片晶亮,看着方辰小跑着回房,提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没有变,谁都没有变,方怡依然是那个方怡,方辰也依然是那个方辰,没有因为认了齐父这个外公而生疏了赵家的人,更没有觉得赵家人已经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他们依然是一家人,他依然是方怡的夫君,是方辰的立夏哥,真的是,太好了!
……
在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照顾赵立冬之后,赵立秋就开始琢磨该怎么来做这件事,最后决定还是先去探望一下户部大人,然后再去见见李将军,留在军营中照顾赵立冬的事赵立秋是不敢想的,他的想法是看能不能把赵立冬接出去,然后他们在城里租一间小院儿住着,昨儿御医过来换药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赵立冬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了,就是要隔天换一次药,这换药的差事赵立秋自认自己还是会做的。这样的安排,既能更好的照顾到赵立冬,又能把赵立冬和秦副将分开,真是一举两得。
赵立秋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结果还不等他放下算盘呢,那头就有人来传话了,来人送了早饭过来之后,向赵立秋传达了方侯爷想要见他一面的消息,可把赵立秋给吓了一跳,昨儿那个带他过来的人似乎就是方侯爷吩咐的吧?怎么今儿一早又主动要见他,这事有点儿不对头啊,太蹊跷了,方侯爷怎么知道他要来的?李将军和户部大人可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的啊,不可能是他们告诉方侯爷的。
一大早醒来就听到赵立秋嘀嘀咕咕的,赵立冬有些无语:“侯爷是什么人啊,知道你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侯爷虽然治军严谨,但不打仗的时候是很平易近人的,你别把他想的太凶了。侯爷要见你,你还不快点儿过去,难道要让侯爷等你吗?”
赵立秋瞪了他一眼:“到底我还是不是你亲二哥啊,怎么跟侯爷一比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连早饭都还没吃呢,你就把我往外敢啊,亏我还大老远跑来看你,想要留下来继续照顾你!你个小白眼儿狼!”
“哎哟,二哥我错了!”
两人闹了会儿,赵立秋喂了赵立冬早饭之后,自己也随便扒拉了几口之后就去见方侯爷了,一路上都在琢磨一会儿见了人该怎么说,可军营笼统就只有那么大,大部分的军队还都驻扎在城门里边儿,那带路的士兵脚下生风,赵立秋还什么都没琢磨出来呢人就已经站在方侯爷的大帐外了。
乖乖站在外面等士兵进去通报,不多时人就出来招呼他进去了,赵立秋深吸口气,抬腿走进大帐里,没有预料中压抑紧张的气氛,也没看到其他守卫,正在他不动声色地想要偷偷打量一下帐篷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果然跟立冬说的一样,他家二哥可比他机灵多了。”
听到这话,赵立秋知道自己的小举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不由脸上发烧,人却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偌大的帐篷里就只有方侯爷和他两个人,方侯爷正坐在案桌前,虽头发花白,却面色红润,jingshén烁烁,此刻正面带笑容地打量着他,赵立秋忙躬身行礼:“学生赵立秋见过侯爷。”
方侯爷摸了摸下巴:“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谢侯爷。”赵立秋起身,目光一扫,寻了一处位子坐下,距离方侯爷不算太近亦不算太远。
方侯爷眯了眯眼:“昨儿我听李将军说,你这一路上的表现比起他手底下的精兵都毫不逊色,难得听他这么赞赏一个人。你们兄弟两倒是不错,考了秀才还能有这样的身手体魄,着实不多见。”
赵立秋应道:“侯爷夸奖了,我和立冬的本事都是跟一位亲近的叔叔学来的,这么些年下来也练习惯了,原本只是为了增强体魄,没成想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你们这想法倒是不错,若是人人都肯习武强身,又有谁敢来攻我城池,屠我百姓?”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听在人耳中却极为振奋。
赵立秋道:“正是如此。”心中却有些不赞同,若是人人习武,民风岂不过于彪悍?未必就是好事。
方侯爷显然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这事想也不太可能,说过便罢,转而又道:“我听闻年前送来的那护膝护腕之类的物资,均是出自你之手?想来老夫当真要好好谢谢你,若非你别出心裁,想出这样的东西,恐怕去年有不少将士要冻伤了身体。”
“不过是无意间想起的小玩意儿,立秋不敢邀功,侯爷驱逐蛮夷,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方侯爷哈哈大笑:“读过书的秀才,说起话来,果然中听得多。”
瞧着老侯爷似乎心情不错,赵立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趁此机会,忙道:“侯爷,学生斗胆,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学生昨日见到三弟重伤,心中颇感愧疚,身为兄长,未能在弟弟重伤之时在身边照顾,实属失职,眼下学生既然已经来了,那便再不能当做不知,所以学生想要暂时留下,待立冬的伤势恢复再行离开。”
方侯爷点头赞许:“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乃是好事,老夫准了,你可留在军中,与立冬同吃同住,何时想要离去,过来告知老夫一声便可。”
赵立秋微微一愣,似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他还没开口呢,方侯爷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继续住在军中吗?
不过,赵立秋此刻没有多想,几乎立刻就躬身应道:“多谢侯爷成全!”
……
自从与齐父相认之后,方辰和赵立年他们的日子反倒变得更难过了,因为齐父终于不再有所保留,平日里也愈发的严苛,几乎就是按照齐家嫡子的规矩来严格要求他们。对此,两人毫无怨言,早在相认的那一晚,他们兄弟两就已经促膝长谈,同时定下了新的奋斗目标,如今有齐父亲自指引他们,那是求之不得。
赵立秋的书信很快传回家中,信中除了详细描述了赵立冬的伤势之外,还讲明了他想要继续留在边城的原因,一方面是照顾赵立冬,另一方面,他想在边城开设讲堂,专门收留那些孤儿,另外再开几间分店,特意写信征求赵立夏和方怡的意见。一家人商量之后,赵立夏便带上了足够的银两将王芊芊和两个丫鬟送到了边城,亲眼查看了赵立冬的伤势,又帮着赵立秋把店铺开起来,然后才只身返回,将王芊芊和两个丫鬟留在了赵立秋的身边。
……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皇兄,为何方侯爷不一鼓作气,彻底将蛮夷剿灭?”
皇帝笑而不语,心中暗道:时机未到,方侯爷又岂会回京?等着吧,等到方辰成才之际,便是捷报传来,大军回京之时。
225奔波
“哇啊……”
清脆稚嫩的童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把靠在床头假寐的方怡吓了一大跳,正在屋外忙活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一路小跑进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方怡已经被吵醒了,这会儿正在帮小家伙换尿布,丫鬟走过去想要接过方怡手里的活儿,却被方怡拦住了:“我来就好,刚刚我睡了多久?”
丫鬟想了想,道:“才小半个时辰,夫人你再睡会儿吧。”
怀里的小家伙换了干净的尿布,浑身都舒坦了,这会儿正睁着黑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咧着嘴冲方怡笑,露出那两排光秃秃粉、嫩嫩的牙床来,小胳膊小腿儿好似藕节,小模样说可爱那是真可爱,就是太折腾人了。方怡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笑道:“不用了,有这小家伙在,也睡不长久。”
“要不,我把小少爷带到二少爷的房里去睡吧,这样就不会吵着夫人了。”
方怡摇摇头:“算了,你去厨房里端些羊奶来,我喂他喝了,省得一会儿饿了又要哭上一回。”
丫鬟应了声,转身出去了,心里头有些担忧,前些时日,大少爷送二小姐和腊梅冬香去边城了,家里头就剩下夫人一个人操持,几间铺子里里外外的打点不说,小少爷也不怎么乖,除了夫人谁都不要,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夫人就瘦了一圈儿,奶水也不大足了,幸亏大少爷早早的就跟人买了头母羊,这会儿正好挤奶给小少爷喝,不然等大少爷回来,看到大人孩子都瘦了,可不得心疼死。
瞅着小家伙砸吧着小嘴儿吃的欢快,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啊呀声,方怡不由失笑,养孩子是个辛苦活儿,可辛苦的同时却也有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眼看着他从小小一团一天天的长大,清澈的眼底是满满的信赖和依靠,那种滋味当真是美妙,哪怕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自从赵立夏和王芊芊也去了边城之后,家里的担子瞬间就全落在了方怡的肩上,以前还不曾觉得,如今冷不丁全盘接手,才恍然发觉家里的产业竟不知不觉有这么多了,光是这一个城里就有七八间的铺子了。米铺布行外加小吃店,米铺的大米小麦之类早就收购了不少,足以支撑到秋收,三家小吃店的食材也几乎都是自产自销,唯独布行,每个月都要新进一些新的布匹,赵立夏和赵立秋他们不在,这事儿就由方怡亲自接手了。因为王芊芊和两个丫鬟的离开,直接导致一间小吃店无人管理,方怡想了想,还是把王家嫂子给招来帮忙了,他们如今就住在城外不远的宅子里头,每天早上来晚上走也是赶得及的,不然,光凭方怡和剩下的两个丫鬟是绝对不够忙活的。
此外,每天傍晚时分,各间铺子的掌柜的就会把当天的账本和银两都带过来,由方怡统一记账盘算,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再过来取了账本和零钱去铺子里开张。这样的安排确实是利于管理,只不过对于记账的人来说就有些辛苦了,毕竟一般的铺子大都是一个月才算一次的。这差事原本是王芊芊每天在做,方怡虽然也会算账,但是却不擅长做账,她算出来的账目也就自个儿看看,换了别人就未必看得懂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她是律师出身,可没学过会计。可是眼下,这个问题实实在在地摆在她面前了,看着王芊芊用隽秀的笔迹工工整整书写出来的账目,那叫一个赏心悦目,一目了然,再看看方怡自个儿比划出来的,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比往日提前了一些时候回家的方辰和赵立年看到方怡皱着眉,不由出声询问,在得知是为了账本困扰之后,两人立刻把这差事揽了过去:“先生早就教过算术之法,这事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了。”
方怡立刻让出wèizhi:“哦?那你们试试,再拿一个新的账本,就照着你们二嫂之前的样子来记,有什么不qingchu或是算不明白的来问我。”
头两天的时候,两人破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出账目来,方怡仔细看了看,别说,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当即就把这差事交给他们两了,至于这样会不会耽误了他们的功课,方怡倒是全然不担心,理论也要跟实践相结合不是?会记账算账,将来当了官儿有了收入也不至于被管家偷偷坑钱嘛!
除了帮方怡做账,两人还时不时学着赵立秋的模样去各个店铺“抽查”,去的时间不一定,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又是傍晚,总归都是从学习之余抽出的空来,别说,那小脸儿一端,小手往身后那么一放,还真有那么几分架势,至少那些铺子里的掌柜的店小二啊没一个敢大意的,别瞧这两小东家人小,出息可大着呢!这么小小年纪都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还是左大名士的学生,如今又有京城来的齐大人教导,这往后啊指不定会是个什么大官儿呢!
一家人就这么忙忙碌碌着,眼瞅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气又开始转凉了,地里的粮食也渐渐饱满起来,外出一个多月的赵立夏终于回来了,风尘仆仆,却面带喜色,一回家就抱了抱方怡,又亲了亲长大不少的儿子,小家伙如今已经可以满床的滚来滚去了,有时候还能坐上那么一小会儿,比赵立夏出门前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有了很大的差别,不过照顾起来也更麻烦,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从炕上滚到地下去。赵立夏看看白胖胖的儿子,再看看瘦的下巴都跟针尖儿似的方怡,心里头可心疼了,不由再次觉得这小家伙就是小磨人精。
方怡亲自给赵立夏放了热水让他先洗洗,后来又吩咐丫鬟去买了些好菜回来,挽起袖子亲自下厨烧了满满一桌,又把心疼着想要拦着她的赵立夏赶出去请白城山过来吃饭。这些天,白城山可没少跟着方怡一道操心,虽说蛮夷已经被方侯爷拦在了外头,可道上到底还是没有往年那么太平,赵立夏一个人孤身赶路,实在是不大安全,要不是他店里头脱不开身,铁定是要亲自陪他走一遭的,如今赵立夏平安回来,少不得要把人请过来吃一顿,报个平安。
晚饭桌上有些空落落的,连大带小都只坐了六个人,虽说只是少了三个人,可明显的就是感觉空旷了许多,白城山看起来也不是太有食欲:“立冬怎么样了?边城乱不乱?立秋在那边开铺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立冬身上的伤看着吓人,但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边城如今有方侯爷坐镇,倒是一片安稳,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乱,先前被屠了城,城里的人大都是一些将士们,还有附近村庄过来的,或是一些逃出来又返回的流民,其中还有不少孤儿,都是屠城的时候被父母藏在家里躲过一劫的。立秋在那边开了讲堂,收留了一些孤儿,每天给他们讲半天的课,剩下的半天就找些不大辛苦的活儿让他们干,这事儿有方侯爷在背后支持,不会有人去找他茬的。”
白城山听后,微微点头:“这倒是件大好事,只是,边城到底不算安宁,蛮夷还未彻底剿灭,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立夏劝道:“方侯爷说了,这一次,定要叫蛮夷彻底臣服,否则他绝不班师回朝。有方侯爷的这番话,我才放了心。”
“方侯爷言出必行,他既然这么说,那边城势必将会有几十年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赵立夏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有方侯爷在,他是不会同意赵立秋留在边城的,可是有了方侯爷的存在,赵立秋的计划就是可行的。只是,如今他们兄弟几个分居两地,那两个还是在边城,偶尔想起还是有些担忧。
方怡听后,劝他道:“今日的分别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既然衣食性命无忧,又何须太过担心?立秋有他自己的盘算,我们也该有我们的计划,既然知道将来的路并不好走,那就要从现在起就开始为将来做准备,我们当兄嫂的可不能被弟妹们比下去了。”
赵立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有些松动,笑道:“有你在,我们自不会输给他们。”
……
两个丫鬟原本指望赵立夏回来之后,方怡会不那么辛苦,却没想到,这日子非但没有变得更轻松,反而更加的忙碌起来,眼看秋收将至,非但赵家村里的那一百余亩地需要他们去打理,连带着城外那一千多亩良田也要照顾一二,不为别的,只为让那些佃户们感受一把新东家的诚意不是?不然来年谁肯按照你说的去做呢?不种粮食,光是棉花芝麻之类的,辛苦不说,还容易受天气影响,一个不留神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谁愿意干这不稳妥的事呢?
为了说服这些佃户,确实耗费了方怡不少心神,最后不得不一人退一步,地里种下一半粮食一半棉花芝麻,之后,又开始说服他们把芝麻跟红薯混种,这一回可真要了方怡和赵立夏的命了,这些农民大都是世世代代都以刨土为生的,哪里会轻易听信这样的话,混种?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啊,这不同的种子不同的种法,混在一起不说别的,光是施肥打理就不好打理吧,回头闹不好就啥都得不到。
任凭赵立夏和方怡说破了嘴,人家就是油盐不进,说不肯就不肯,最后,方怡一跺脚,把他们都拉到赵家村儿里,让他们亲眼看看赵家地里种出来的东西,幸亏这还没收完呢,除了赵家,其他也有几户人家这几年也陆续开始学着混种了,不过种的都不多,不为别的,只因为有的人家贪心,看赵立夏他们把芝麻和红薯一起种好了,也自个儿去凑两样种子来种,结果收成却反而不如往年,这样一来,也就多少人去折腾了,毕竟不是谁都乐意种芝麻的。
等到那些佃户亲眼瞧见了混种的成果,发现收成当真不错之后,这才不吭声了,回家琢磨了几天,终于有人松了口,咬着牙点了头,横竖还有一半的田地种着粮食呢,实在亏的狠了,到时候大家伙儿还可以一起去找东家,城里不都传闻东家一家人的性子都不错么?
就在大家伙儿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方怡又下了一剂猛药,这头一年芝麻的种子由他们来出,若是红薯种子也稀缺的话,也可以来跟他们要,不过要是来年收成好的话,这种子的钱可得再扣回去,若是收成不好,那就算他们赵家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会咬着牙不松口呢?毕竟这地是东家的啊,一个不高兴,不让你种了,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这一千多亩地的事儿这才终于彻底的解决了,完了方怡又开始捣鼓买地种葡萄的事儿,这几年他们酿葡萄酒的葡萄都是跟附近几家种葡萄的人家订的,产量并不算多,如果打算面向全国销售的话,那肯定是远远不够的,与其再去找新的卖家,倒不如干脆包两个山头下来,再花钱请那几位种葡萄的好手来照看,除了种葡萄,还能种些其他的果树,再养点儿山鸡鸭子之类的,再来几箱蜜蜂,可不比跟人买葡萄划算?
等到两人前前后后跑了好几个村子,又跟那几户种葡萄的人家儿商量了几回,这才终于是把这事儿给办妥了,说起来,能这么顺利,还算是托了赵立秋的福,他年前的时候让附近村里的妇人们靠做棉衣挣了不少手工钱,那些里正族长之类的也不好太为难他们,所以才用了最少的钱最短的时间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到了这会儿,方怡再一次发现,他们又面临着人手不足这个大问题了!包下来的那两个山头,目前都是靠那四户人家分别看着,互相监督,难保时间长了不会出什么篓子,还是得自己这边派心腹过去盯着,王家兄弟既要负责葡萄酒窖,又要忙活那一千余亩地的监督,实在也有些难为他们,这些,都要尽快解决,至少在明年夏天葡萄成熟之前要解决掉,否则定将成为隐患。在超乎预计的巨大财富面前,没有几个人能永远保持住本心。
想到这儿,方怡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去琢磨更多的心思了,贪多嚼不烂,一味地扩张并不是件好事,得把手里现有的产业都拾掇妥当了才能进一步发展。
……
另一边,赵立秋夫妻在边城也同样忙的热火朝天,逸仙居的分店是开起来了,照例是小吃店,米铺和布行一起开的,小吃店里的吃食不如方怡这边的丰盛,只做了热干面凉面凉皮之类的,那些精巧的点心每日都是限量供应,究其原因,同样是因为人手不足。
铺子里的小厮大都是些孤儿或是穷苦孩子,他们半天时间在讲堂学习,另外半天则就在店里帮忙,晚上就去讲堂那边挤着一起睡,不用再跟以前那样忍饥挨饿,这些孩子倒是挺开心。只是,时常也会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孩子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都是一个人四处漂泊,或是三五成群集结在一起,虽然方侯爷会放粮救济,可对于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发放的那点救济粮实在是不够他们吃的,所以难免会有些小偷小摸的行径,倒也不是他们不知感恩,实在是饿怕了。
第一次发现有孩子偷点心的时候,赵立秋心底是有些怒其不争的,可在搜索了他们住宿的房间之后,赵立秋却沉默了,偷了东西的显然并不只他一个,那些棉被里面,或多或少都藏了一些吃食,或是省下来不舍得吃的半个馒头,或是王芊芊偶尔得空特意做了分给他们的小点心,甚至还有凉面,全都硬邦邦的,有的甚至发馊了。看到这情景,王芊芊几乎当时就落下泪来,这些孩子本性并不坏,他们只是饿怕了,所以才会想着要藏吃的。若换了贪心的人,直接偷银子岂不更划算?
面对孩子们战战兢兢暗含恐惧的目光,赵立秋觉得心里的某一处被戳的很疼,饥饿的滋味他当然尝过,但是他有一个好哥哥,哪怕是最艰苦的那段日子,他们也能每天都吃到东西,饶是如此,他也依然记得当时的自己觉得日子有多难熬,这些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他比谁都qingchu,在方侯爷来此之前,他们甚至几天都吃不到一口温热的食物,经历过这样惨痛经历的孩子,会偷偷拿些粮食藏起来又有什么奇怪?说到底,是他没有给这些孩子足够的安全感,或许他甚至都没让他们吃饱!这个认知让赵立秋很羞愧。
也是那一次之后,赵立秋彻底的收起了原本的心思,开始真正的关心起这些孩子的身心,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今日的这个决定给
226杀鸡儆猴
今年的秋收注定是忙碌的,以至于连一年一次的中秋节都给忘到脑后去了,等到听人无意间提起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今儿已经是八月十五了,而此刻的赵立夏和方怡还都城外的的宅子里,两人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了,再来做月饼已经来不及了,两人连忙匆匆往家里赶,盘算着去店里买一些,结果等他们赶回城里,不少店铺都已经关门回家过节去了,愣是没找到一个卖月饼的。
两人无奈,只得回家自己做,怎么着今天也得吃上一口月饼,中秋节可是大节皐ww.。〉鹊搅饺烁匣丶遥?刺?皆鹤永镆徽蠡缎i??渲凶钗?宕嘀赡鄣哪歉霾挥盟狄彩亲匙沉耍?一镒源幽茏愿龆??鹄粗?螅?鞘浅商於?淖プ哦?骶屯?鲜咕6??饣岫??プ抛罅?囊掳谙胍?酒鹄茨兀?晃葑尤宋e潘?凹佑停?旱眯一飆ingshén十足,哪怕一次次屁股落地也都高兴得咿呀乱叫。冷不丁一回头,瞄到了正走过来的爹娘,立刻扔了左柳的衣摆,冲着方怡扬起小胳膊,这是要抱抱的节奏。
方怡哪有闲工夫抱他啊,直接把赵立夏给推过去了,自个儿则开始挽袖子:“不好意思,今儿忙过头了,你们坐坐,我这就去准备吃的。”
齐父看着明显比上回见面瘦了又黑了不少的外孙女,很是心疼,道:“别忙了,我们带了月饼和点心过来,让丫鬟随便做几道菜便好。”
方怡笑道:“这哪儿行?今儿可是中秋,怎么着也要弄些好吃的才是。”说话间,人已经走去了厨房,壮壮被赵立夏抱在怀里,小脑袋却一直随着方怡在转,眼巴巴看着娘亲头也不回地一路走进厨房,连个安慰的亲吻都没有,小家伙的一颗小玻璃心碎了,撇着嘴角,眼看就要哭出来,突然一个大脑袋凑过来,在他小脸儿上亲了一口,耳边是爹爹温柔的声音:“壮壮这是怎么了?一天没见着爹爹不想爹爹吗?”于是,壮壮的小玻璃心又被温柔的爹亲黏回去了。↖(^w^)↗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赵立夏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家伙的小心思,平日里就黏方怡黏的很紧,只要有方怡在场,他就绝对不会朝着别人伸手,哪怕是他这个亲爹都不能让他多看几眼,真真是个让人牙痒痒的小东西!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扭转,被爹爹亲了几下哄了两声,然后再拿出个小玩意儿在他面前晃一晃,小家伙就不再惦记已经“不在场”的娘亲了,抱着拨浪鼓就往嘴里塞,片刻的功夫就糊了一拨浪鼓的口水。方辰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拨浪鼓有什么好吃的,难道不觉得涩口吗?甚至还隐约有些担心自己这小外甥是不是有点儿……笨啊?
方怡弄了几个拿手小菜,又打了些糍粑,一家子人围在一起吃的也算开心,只是难免会想到远在边城的那几人。
……
与赵立夏和方怡忙得忘了过节相反,赵立秋可是好几天前就琢磨起中秋节的事儿了,怎么说这也是这些孩子们聚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大节日,得让他们有个开心美好的记忆才好。赵立冬如今已经能够活蹦乱跳了,当然这是他自认为,在御医看来,他还得慢慢养着,至少打拳什么的是绝对不可以有的。因为他重伤在身,又是有军功在身的人,方侯爷对他也就特别的宽恕,等能下地之后就准许他进城里跟赵立秋同住了。
赵立冬其实是赵家所有孩子里最心软的一个,他坚持想要去跟赵立秋住,倒并不是因为想念亲人,而是想要去给那些孤儿讲课,好歹他也是个秀才,别的不好说,教教三字经顺带认几个字儿那总是能行的。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慢悠悠地比划着,教那些孩子习武,有一回被赵立秋抓了个正着,下场自然是被狠狠地削了一顿,还是当着那群孤儿们的面削的,打那以后,这些原本还对他抱着各种敬畏之心的孩子们立刻就见风使舵了,嘻嘻哈哈各种没正行,甚至还在看到他又想比划的时候,嚷嚷着说要告诉赵立秋,可把赵立冬给气得不轻。不过也多亏了赵立冬,大的小的闹成一团,无形中让这些孩子们之间亲近了不少,对赵立秋也不再那么畏惧了。
短短时日,王芊芊对这个赵家人口中最为老实憨厚的三弟也有了很深的了解,实在是这人的心思太单纯,几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单纯跟方辰的单纯不一样,方辰的单纯更多是因为他善良,不愿用恶意去揣度别人的心思,但是在他心里,很多事情他都是再qingchu明白不过的;而赵立冬的单纯却是真的单纯,几乎一根筋,喜怒哀乐几乎都放在脸上,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都不为过,而且带人极其真诚,加上模样长得方正,实在是不太像赵家其他几个兄弟,也难怪听到他受伤的消息一家人会那么担心,赵立秋深知特意赶过来亲自看一眼。
赵立冬对王芊芊也是极欢喜的,这位二嫂话虽不多,却是个温柔的性子,不论是对二哥还是对他都很好,看得出来二哥也很喜欢她,最最重要的是,这位二嫂虽然说是大家闺秀,却一点大小姐的脾气都没有,洗衣做饭样样都来,烧出来的饭菜虽然不及方怡,味道却也是不错的。这一想,赵立冬就放心了,也真心地替自家二哥高兴起来,家里头这几年为了这门亲事可没少着急,如今终于给他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当真是太好了!
赵立秋每日都很忙碌,想要做善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不可能总是拿家里的钱来做善事,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得谋求更多的机会来安排更多的孤儿。于是,家里都便常年就只有王芊芊和赵立冬在,他却半点都不担心。有些没有眼色又不了解赵家这兄弟几个的人眼红他们兄弟两个受方侯爷的器重,想要挑拨他们的关系,结果话才说了一半儿就被赵立秋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这刚刚还笑眯眯一派纯良的人怎的突然就抹起脸来,样子瞅着还颇有些吓人,这说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吞回嗓子里。
“陈掌柜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不对了,谁说在家家里就只有内子和三弟在?那每日都在讲堂里学习的孩子们算什么?点心铺子里人来人往的客人们又算什么?两人一个在讲堂上课,一个在厨房做点心,在下倒是不知道怎么到了陈掌柜这儿就成了他们两成天闲在一起了?”
陈掌柜满脸尴尬,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赔笑道:“这,这我也就是道听途说,还望赵公子的莫要介怀。”
虽然同为掌柜的,可赵立秋却是秀才之身,这一声公子自然是称得的,不过赵立秋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自家媳妇这么几年颇受流言之苦,断没有嫁了他以后还要继续被人污蔑的道理,他赵立秋还不是那种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的无用男人!而何况这流言还牵扯到了他的弟弟!
“道听途说的话,陈掌柜以后可莫要再信以为真了,不然在下可就真要以为陈掌柜的耳根子软,分不出真假好歹来了。”赵立秋说完,又步步紧逼:“不过,在下很是好奇,陈掌柜这道听途说是从何处听来的。”
陈掌柜的这回是真的叫苦不迭,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面向嫩的小秀才居然是这么个不好惹的主儿,心里头后悔得不得了,怎么就吃饱了撑的跑来当着出头的鸟儿来?连人家的深浅都还没试出来就贸贸然的送上门来,与找死没什么两样了。
赵立秋前一阵子在这边城里可谓风光大盛,一来就做了大善人,还得到了方侯爷的亲自褒奖,随后开起来的几间铺子,那生意真真是红红火火,如何不让人眼红?眼红的人多了,问题也就来了,暗地里使下的绊子着实有不少,而方侯爷那边也没什么反应,能有什么反应呢?人家是堂堂侯爷,坐镇边关杀蛮夷来了,可不是来给他们撑腰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显出了赵立秋根基不稳的事实来,既然这人并不是方侯爷护着的,那就不能再任由他继续嚣张,这边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插一脚的。
于是,那原本还都在暗地里的手脚就全都摆到了明面上,赵立秋面前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做什么都不顺利,做什么都有人跳出来阻拦,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就找来了地痞流氓去拦赵立秋的路,结果反被赵立秋给教训了一顿,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位的弟弟可还在军中,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这一晚回去,王芊芊对着赵立秋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一宿未眠,也就在第二天,赵立冬就从军营中屁颠颠地搬过来要跟他一起住了。也是从这之后,赵立秋的生意才顺当了些,毕竟人家有个在方侯爷麾下当校尉的弟弟,也不能欺负的太过了。也正因为此,才有了陈掌柜的今儿这么一出不怎么高明的挑拨。
只是,陈掌柜的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些等着看赵立秋笑话的人也都注定要落空,自己一步一步挣扎着走到今天的赵家远比外人想象的坚固,赵家的兄弟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倪墙!
陈掌柜的背后直冒冷汗,几次三番顾zuoyou而言他想要将这茬给揭过去,可赵立秋却分毫面子不给,这个平日里最是体谅人心的小秀才今儿才算是露出了尖牙,他可不是寻常人家中养的那温顺的小猫,而是大猫!
“陈掌柜的,咱们这笔买卖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可在下却看不出陈掌柜的诚信,所以,在下还是另找别家吧,这一顿在下请了,陈掌柜的慢用,在下先告辞了。”说完,赵立秋头也不回地立刻,姿态那叫一个从容潇洒。
赵立秋请陈掌柜吃饭的地方不是自家的逸仙居,而是城里头最大的酒楼,也没有要包间儿,就直接在一层厅里寻了一处wèizhi,两人的对话纷纷被厅里的其他有心人听进了耳中,有人后知后觉的悟了,原来陈掌柜的这一趟是吃的鸿门宴,赵立秋是在拿他杀鸡给猴看呢!
回到家中的赵立秋自然又是平日里的那番浅笑盈盈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生气不甘?赵立冬照例没心没肺,看到赵立秋就喊饿,问他怎的这么晚才回来,饿着他还不要紧,要饿着二嫂了可怎么得了!
赵立秋心下一暖,眼底的笑意浓了几分:“你分明是自己饿了吧?我在外头跑了一天,你都不关心我会不会饿着,当真是白疼你了!”
“你那么精明,哪里会饿着自个儿,再说了,外头那么多小摊子,随便买个馒头饼子什么的都能垫垫肚子了!”
“你这当兵没两年,歪理邪说倒是学了个足啊!”
兄弟两闹了几句,这才一道去洗了手吃饭,王芊芊一直在边上看着,忍不住弯了嘴角,却也没漏过赵立秋进门时眼底那一丝怒意,等到了夜里的时候,王芊芊才轻声在他的耳边问道:“可是又有人故意找你麻烦?”
赵立秋不诧异王芊芊能看出来,这个温柔纤细的妻子最是敏感不过,当下也不瞒她,把白天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才道:“我早就看出这陈掌柜的是个兜不住话的,找他来下刀最合适不过!这下子,我看谁还敢乱说!”
王芊芊静默良久,才道:“你这又是何必,旁人要说让他们说就是了,你这般强硬,怕是会漏了底,回头他们便会知道要防着你了。”
“他们也从来就没不防着我,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任由他人来欺负我的妻子和弟弟,你别想太多,凡事有我。”
让赵立秋没想到的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强势,让那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按捺下了心头的盘算,继而派了人去四处打听,没成想还真让他们给打听到了,打听到的结果可让众人都吓了一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手机jj经常吞了最后一段,所以扇子把最后一段在这里再发一遍·····
“让赵立秋没想到的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强势,让那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按捺下了心头的盘算,继而派了人去四处打听,没成想还真让他们给打听到了,打听到的结果可让众人都吓了一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227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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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侯爷面上虽没什么动作,暗地里却一直都在关注着赵立秋,听得再多,到底不如自己亲眼去看,看看赵家这些个小子都是些怎样的人。赵立冬自是不必多言,在军中的这几个月早已将他摸得通透,很难想象那样一群受过苦吃过亏的孤儿家中还能出一个这般心思单纯的人,若非如此,方侯爷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盘算着帮他混个小功勋。方侯爷起初当真只是打算帮赵立冬混一个功勋的,不必太大,回头论功行赏的时候能得一些赏赐将来也好在军中求个一官半职,却没成想他竟实诚到这地步,居然拿身体去替秦将军挡刀,甚至九死一生”“。这一下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以血肉之躯为将军挡刀可比以身犯险诱敌深入的功劳大得去了,方侯爷简直差点儿被这傻小子给急死。
倒是秦将军,自那以后对赵立冬是真上了心,秦将军的出身并不高贵,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都是当年跟着方侯爷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起初看出方侯爷很是偏袒这小子甚至还不惜想要给他“铺路”的时候,秦将军的心底对这小子是有些看不起的,所以当时混战之中,他并没有对赵立冬多加照顾,但是他没想到那小子居然会这么不要命!当时的情形,其实就算赵立冬不扑过来,他也是能避开那一刀的,虽然受伤是难免的,但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更不会整个人都快被劈成两半儿!可赵立冬却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因为太意外太惊讶,甚至都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那一刀已经结结实实砍在了赵立冬的身上。鬼门关里绕了好几圈总算是把人给拉回来了,可人清醒了之后居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问一句秦将军怎么样了都没有,这要不是太聪明就是太老实,显然赵立冬属于后者。于是,原本的瞧不起就变成了重视,在彻底了解了赵立冬的身世之后,这重视就变成了欣赏,甚至还默许了自家女儿成天往他营帐里跑的举动。
跟赵立冬的单纯老实全然不同,赵立秋一看就是个机灵讨喜的,那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逢人就是三分笑,来了军营不过一天的功夫,就给他看出了不少东西,之后更是时时刻刻都呆在赵立冬身边,看似不经意,却总能不动声色地打断赵立冬和秦副将的交流相处,饶是聪明如秦副将都没察觉出自己着了道儿,这没过了多久,方侯爷和秦将军都瞧出来赵立秋的意思了,心里难免会觉得稀奇,他们相信赵立秋一定是能看出秦副将对赵立冬的心意,也能猜出秦将军对此事并不算反对,可为什么他却要反对?以他们家现如今的地位,能攀上秦将军那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了,为何还要反对?
秦将军倒是没觉得自己落了面子,只是难免好奇,同时对赵立秋也生出几分好感来,不攀附权贵,说来容易,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做到?那赵立秋自进军营以来,虽然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眉眼弯弯,但骨子里却不卑不亢,所遇之人上至方侯爷,下至小兵小卒,他均以平常心待之,这份气度倒着实有些难得,不愧是左大名士教出来的学生。
后来赵立冬的伤势渐渐好转,能下地走动了,两人又去城里逛了逛,回来赵立秋就向方侯爷进言,想要去城里开讲堂,收留那些孤儿。方侯爷一边觉得这主意不错,一边难免会猜测,这赵立秋是铁了心不想让赵立冬跟那秦副将看对眼了啊,只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再后来,赵立秋在城里闹得红红火火,开讲堂,收留孤儿,连一些孤苦无依的老人也都留在了讲堂里,接着又趁机开了几家铺子,不出意外的红火。
方侯爷一直都在看着,秦将军也跟着他一起看,两人甚至还打赌他能支撑多久,打赌的时候两只老狐狸的眼睛都是眯着的,这小猫想要在边城这块浑水里摸鱼,可有点儿困难啊,这可不是光凭聪明机灵就能行的。到最后,好戏是看到了,可和他们预计的完全相反。
“老夫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这小子不想让你家闺女当他弟媳妇了。”
秦将军忙问:“为何?”
“太聪明了。”
太聪明,凡事就会想得更多,想得更远。在赵立秋看来,即便方怡和方辰是齐家和方家的后代,可他们的父母当年是诈死离京的,所以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认祖归宗,他们的荣耀得靠自己来争,他们明面上的地位依然很低,所以他们依然高攀不起秦家这棵大树,都说嫁高娶低,婚姻才能幸福长久,他赵立秋娶王芊芊虽然是高娶,但其中有太多的缘由,王芊芊本身也不如寻常大家小姐那般好名声,而他自己将来也会有更高的建树来匹配上这位妻子,所以他娶了。但秦副将不一样,她虽是女儿身,却随父征战,率军杀敌,身上的功勋比赵立冬只多不少,而赵立冬又是个老实的性子,两人若是在一起,恐怕这辈子都是赵立冬要低头了,更何况,秦将军可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赵立冬高攀了,回头他们要赵立冬入赘怎么办?他们拿什么跟堂堂大将军叫阵?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齐家和方家为何时隔这么多年才突然出现?赵立秋不相信他们是现在才找到方怡方辰的,他们势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让他们不得不忍到现在才出现,而这个苦衷,十之八、九就是来自皇家,皇家当初为什么要拆散这门亲事?为的不就是怕文武结合,让皇位不稳么?如今,齐家不仅仅是出现了,甚至齐父还亲自过来教导方辰,就连方侯爷也对赵立冬格外关注,这或许表明了皇家的态度已经开始放软。虽然方辰注定不能与齐家方家相认,但他却是能入京的,以他的过人天资,科考高中指日可待,如今又有齐父暗中护航,将来势必是要留守京中,官位或许还不会太低,那么,他们就绝对不能赴方辰父母的后尘,既然明知方辰要入京为文官,那赵立冬就绝对不能跟武将成婚。天心难测,谁知道那皇帝会不会又突然起疑心!
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赵立秋或许是赵家所有人里面想的最明白,看得最透彻的一个。
方侯爷也是在收到齐父言辞隐晦的书信之后才领悟出来的,原来这小子是知道了方辰的身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方侯爷颇有些哭笑不得,末了又感慨万千,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看来上天终究还是眷顾这那两个孩子的,让他们遇到了这样一户人家。
当然,这些事,从始至终都是瞒着赵立冬的,实在是这小子心太大,又藏不住事儿,回头要给人瞧出来可就闹大了。赵立夏跟赵立秋琢磨了一阵后,寻思着等回家之后就开始给赵立冬物色媳妇,得趁着他这会儿还没开窍就把他的事儿给定下来,以赵立冬的性子,若是告诉他已经在家里给他相中了一个媳妇,他定然不会再去瞧别的女人,哪怕是他敬佩的秦副将也不可能再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了。
结果等赵立夏回到家里,这事儿那事儿全都来了,等他想起来要帮赵立冬找媳妇儿这回事儿的时候,都已经入冬了,连壮壮都能爬两步了,方怡听赵立夏说完之后,心里颇赞同赵立秋的看法,这将军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更别说人还是带军打仗的,回头要不小心闹起来,直接拔刀相向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如赵立秋所言,两家的差距实在太远了。看看牛郎织女七仙女和董永就知道地位悬殊的爱情是不现实的。
赵立冬可不知道自己的亲事让全家人急白了头,他在赵立秋这边住的可开心了,唯一麻烦的就是天太冷,每次换药都冻得不轻,他身上的刀伤实在太大,哪怕休养了小半年,看起来依然很狰狞,他几次三番想要回军营操练,均已伤势还未彻底恢复被驳回,于是他继续窝在赵立秋那儿给他帮忙。
两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已经足够让边城里的人看清赵立秋是真善人还是伪善人,而赵立秋又陆陆续续将临近城镇流落的孤儿都收养过来,赵善人的名号渐渐传开,有不少人看到了赵立秋此行背后的意义,在赵立秋的游说下陆陆续续伸出援手,不为别的,只为有一个善人的好名头。赵立秋也干脆,先把讲堂扩展了一些,然后在讲堂大门边上立了块石碑,石碑上刻着某年某月某善人对此讲堂捐助多少银两。石碑做的很大,上面却只有一小部分刻了字,赵立秋一身青衫站在石碑旁,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笑容可亲地为众人答疑:“赵某此举,只为让每一个有心捐助讲堂的善人都能被大家铭记,让后世敬仰。至于这空白部分,则是留给其他有心做善事却无从下手的善人们的,自今日往后,但凡有善人想要捐助讲堂,名字都将被刻在此石碑之上。”
方侯爷站在人群外,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眼底满是赞许,曾几何时,他也认为赵立秋设立讲堂不过是为了聚拢人心,博取虚名,以便自身尽快立足,如今却明白,他是真心地想要做善事,这些孤儿每日都会在他店里帮忙半日,却都按时被付了工钱,可见他从一开始就并未存了利用这些孤儿当免费劳力的心思。不过,能把经商之道用于做善事,倒也不啻为一桩奇事。看着那些个平日里一毛不拔的老狐狸被赵立秋骗得团团转,心甘情愿奉上大笔的银两只求赵立秋能收下,方侯爷心情大好:“替老夫也送一千两过去,名字就不必刻上去了。”
……
似乎是为了与赵立秋遥相呼应,赵立夏在城中也设立了一座讲堂,不过比起边城,这边的孤儿就要少得多,且大都是女孩儿,想来有可能是逃亡途中被父母遗弃的,年纪偏大,不能进慈幼局,只能四处流荡甚至当小乞儿,这会儿都被安置在了讲堂里,赵立夏建立这间讲堂倒没有费多少功夫和银两,毕竟这城里不比边城,他们也算小有名气,再加上还有白城山帮忙,捐钱的人有不少,甚至连那些家族都没落下,花钱买个好名声,谁不愿意呢?
齐父对此并未多做评论,只叮嘱赵立夏莫要光看形式,还要注重这些孩子未来的安置。赵立夏自是连声应允,方怡听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男孩儿尚且好说,倒是那些女孩儿有些麻烦,总不能让她们去做些抛头露面的活儿,不过眼下才刚刚开始,这些问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想。
时间就在一天天的忙碌中飞快地溜走,等到赵立秋的家书再一次送回来的时候,方怡才恍然惊觉,这是又快要过年了!已经长得越来越白胖的壮壮一点儿都没辜负这个小名儿,肥嘟嘟的小爪子攒着娘亲的裙摆,可着劲儿往上使力,就想吸引一下娘亲的注意力,只可惜,沉迷于书信的娘亲完全没看到这小豆丁儿,看完之后还立刻一个转身就要离开,结果小家伙就被带着扑街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小家伙哇的一声哭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怎么滴他了呢!
于是,这一整个下午,方怡都不得不留在房里哄这个小祖宗,顺带也歇口气。似乎从跟齐父相认的那一天起,就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变得比以往更努力,更忙碌。以前大家也会想着要过更好的日子,但却依然有种不温不火的感觉,眼下却像是火烧眉毛似的,一个比一个拼命。是因为原本迷茫的未来突然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
赵立秋信里说他今年不回来过年了,等年后会回来一趟,赵立夏他们也并未觉得遗憾,只要知道亲人在远方过的很好,哪怕不能相聚也是高兴地,赵立秋大善人的名声已经传出很远,他正打算借此机会扩展新的商路,如今的他好比入了海的鱼儿,只管放手去做。
年关之际,齐父启程回京了,他虽然辞去宰相一职许久,但皇帝每年宴请群臣的时候都没有落下他,今年也应当是如此,他必须要回京。方辰自是有些不舍,临行前偷偷在齐父怀里蹭了一会儿,这才作罢,这若是换了齐墨来,恐怕就不想要回京了,齐父到底是齐父,摸摸方辰的头,笑道:“我去了京城,换你先生回来,也不算赔本的买卖。”
“先生能回来过年?”
“我回京了,他自是能脱身的。”
方辰这才高兴了些,一旁的左柳也终于不再挑眉了,亏他还记得自个儿先生是姓左!
……
齐父回京途中与左穆“偶遇”,两人秉烛夜话,互通有无,京城里不太平,朝野中也蠢蠢欲动,皇帝年事已高,底下几个皇子都不大安分,蛮夷入境,方侯爷突然出山,大军开拨,这一切都让原本的平衡被破坏,齐家和方家素来都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即便是太子也不例外,齐父不在京城的这半年里,齐府热闹非凡。
对此,齐父毫不在意:“这不过才刚开始而已,还远远未到要紧的时候,现如今,陛下安坐上位,不动声色,无非是想看看自己几个儿子的本事,若是有人闹得太过火,甚至想要冒大不韪,只怕下场不会好过。贤弟身为太子太傅,太子可有曾拉拢与你?”
左穆避而不答:“不如子修兄猜猜看?”
齐父沉思片刻,道:“以我猜测,太子应当不会开这个口,但是太子妃却会。”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子修兄!”
齐父笑道:“毕竟我也曾是太子太傅,太子的心性我且略知一二,宅心仁厚,懂得顾全大局,不过太子妃就……”
左穆接过话头:“太子妃乃太后钦定,曾得太后调、教,行事难免有几分张狂。”
岂止是张狂,简直就是目中无人,齐父也是回京之后才得知,那太子妃拉拢左穆不成,竟然想要给左穆之女指婚,怂恿太子不成,便入宫去求见太后,太后居然也动了心,若不是淑妃当时也在场,及时劝阻太后一直脱到皇帝过来,这事儿可真就要闹大了。左穆是谁?他可是连皇帝请他当太傅都敢一口回绝的人,会任由太后给他幺女指婚?还是给太子妃的侄子指婚!这是诚心想让全天下人都耻笑皇家昏庸吗?太后还从未见过皇帝用如此严厉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当即又惊又怒,气得病了好几天,连带着连淑妃的面也是不见了。至于罪魁祸首太子妃,则直接被皇帝下令禁足,直至左穆离开东宫,此等处罚不可为不重,重的让太子妃连找人求饶的胆量都没有了。
此刻左穆并未提及此事,反倒问起了赵家那几个孩子的情形。齐父这会儿也并不知道左穆在京城受了委屈,听到这话,面上的笑容不由多了几分温柔和自豪:“都是很好的,立冬以身护主救了秦将军你应当已经知晓,立秋几个月前去了边城,如今在那边也算小有名气,方怡生的那个大胖小子如今都能爬几步了,至于那两个小的,等你回家亲自去看看便知。”
“子修兄这样吊我胃口,岂不是诚心让我这一路不好过么?”
齐父笑而不语。左穆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辰辰和筱筱的亲事你跟他们提过了吗?”
“还不曾提过,贤弟不是说要再等两年的?怎么,贤弟在京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回轮到左穆不开口了。于是,这一夜过后,两人马不停蹄各回各家,且不说左穆如何惊讶方辰和赵立年的变化,那齐父几乎在回家的当天就听说了整件事,心下一惊,难怪左穆突然提及婚事,想来是此事给弄烦了。当即命人备轿,齐父直接去了东宫,在书房里把太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可怜那太子,先前才被皇帝大骂一顿,又被左先生冷落了一个月,如今又要被齐父训斥,说到底,都只因为他的性格不够果断干脆,对太子妃没有好好的管教,任由她将手伸到了朝堂政事,此乃大忌!
齐父曾经当了十年太傅,几乎是看着太子长大,自然有训斥他的资格:“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再教你一次吗?你身为太子,连自己的太子妃都束缚不了,将来如何震慑后宫?如何治理天下?你一片仁爱之心是好事,但你身为太子,光要以德服人乃不可能之事,上位者需恩威并施,让下□妾都对你有敬畏之心,今日你的妻子敢越过你直接去向太后求她给你的老师的女儿指婚,明日她就能越过你干涉朝政,甚至是垂帘听政!”
“仅此一事,你的软肋尽显无疑,你若不好好反省,改过自新,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齐父说完,拂袖而去,只留下太子在书房中静静立了一夜。
几日过后,齐父在书房大骂太子一事便悄无声息地传了开去,有人欢喜有人惆怅。
“太子被齐大人训斥可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不正说明了齐大人对他亦是失望之极?三皇子殿下又为何愁眉不展?”
三皇子幽幽叹了口气:“爱之深责之切,我便是想他来骂我,他恐怕也是不愿的。”
后宫里,淑妃听了贴身宫女的汇报之后,轻叹一声:“只愿经此一事,太子真的能改改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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