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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纸扇轻摇     长嫂难为txt下载     长嫂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1童言无忌

    方怡有些意外:“你现在就想要孩子?”

    赵立夏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方怡记得他们一早就在关于孩子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的,赵立夏并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更何况,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确实是没这个多余的精力去要个孩子的。

    赵立夏犹豫半天,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前些天的时候,我路过院子的时候,那不是,不小心就听到了你跟那些婶儿说话,她们不是说,那什么……”

    方怡回想了一下这几天那些三姑六婆婶儿嫂子们跟她说的话,能让赵立夏挂心的,跟孩子有关的,那显然就只有那些了,无非也就是那些,例如:如今他们成亲都一年多了,肚子里头还没个动静,这样可不行,回头会被赵立夏嫌弃的,女人嘛,终究要生个儿子才能在夫家站稳脚!想到赵立夏居然把这些话听在心上,方怡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们说那些话,我都没在意了,你居然还会在意。”

    赵立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我这不是她们说的有模有样,怕你也不安心么,我其实也是想要孩子的。再说,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觉得你不好!媳妇,我喜欢你了!”

    方怡听得心暖甜蜜,又有些羞涩,这小子,情话是越说越顺口了!

    见方怡不说话,赵立夏的手脚顿时不老实起来,摸啊摸的就摸进了方怡的衣服里,方怡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不许乱来!”

    “你不乱想我就不乱来!”说着这话,手却抓住了方怡胸前的柔软。

    方怡被弄得哼了一声:“你……唔……”

    一室春光,这孩子的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

    因为刘三娘怀孕,原打算去城里过十五元宵节的众人也都安安分分呆在了赵家村儿,守着刘三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小点儿更是时刻盯着那肚子,好似小宝宝马上会从那里冒出来一般,得方怡哭笑不得,又说了一番十月怀胎的话,听得几个小的满脸失望之色,原来还要那么久啊!沮丧的莫过于赵苗苗了,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这样她就不是小的了,结果却还要等十个月,太长了!

    对于方怡来说,在替刘三娘高兴了一阵之后,又开始愁了,刘三娘虽然是一个人,可她一个能顶方怡两三个了,是店里头的顶梁柱啊,如今她怀孕了,方怡自然不会让她干活儿,这下子,店里头又要缺人手了,这回缺的,还是个技术手啊!

    眨眼间正月十五就过了,眼着他们就要回城了,可这事儿方怡还是没想出个法子来,只能她一个人先撑着?那头赵立夏准备好了马车,一家人正要进城,却到刘三娘也收拾好了衣服跟出来,赵立夏忙道:“昨儿不是都说好了吗?嫂子你怀了身子,要在家歇着,城里头有我们就成了。”

    刘三娘道:“我这还早着呢,少还能再干几个月的活儿,再说店里头的活儿就是下下面条调调料,根不费什么事。”

    “怎么不费事?常年都要站着,是腰酸背疼了!嫂子,店里的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就成,帮王大哥王二哥做些饭什么的,孩子才是重要的!”

    赵立夏方怡他们态度之坚决,似乎完全没有丝毫松口的余地,刘三娘也没得办法,只得乖乖留在家里闲着,目送这些孩子们出去辛苦拼搏。经过这一事,王家的这三个人对这家孩子是更加的死心塌地了,在绝望的时候卖身能卖到这样的一户人家,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哪怕将来没法儿脱了奴籍,他们也心甘情愿啊!

    一离开赵家村儿,方怡就皱起脸来,她还真没想出法子呢!赵立夏见不得她愁苦,低声道:“不如就再请杨婶儿来帮一阵子,她那豆腐坊不是还没开么?回头让白叔再帮我们找找。”

    方怡叹了口气:“这人怕是不好找,我们的吃食用料都很足,很少有人能舍得,王嫂子当初也是我说了好久才习惯的,就这样,她还要时不时说我。我就怕找了人来,回头让人觉得我是个败家的,麻烦啊。”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若是不行,我先帮你一阵子。”

    方怡断然回绝:“这怎么能行!你如今已是童生了,哪里能做这些?让人瞧见还不笑话死你!”

    这话一出,顿时把其他几个小的的嘴也给堵上了,方怡一瞧他们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也想开口说要帮忙来着,老公和弟弟们懂事关心她是好事儿,但是关心到不顾自己的身份要来帮着店那可就不行了,这里毕竟是古代,男人面子不能丢啊!

    大家回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左府报道,给左穆左柳他们拜年,去的时候运气不错,左府难得的清闲,一个客人都没有,左穆一家正围坐在一起说着话呢,听说赵立夏他们来了,连忙让他们进屋啦。

    方辰一进屋就瞧见了瓷娃娃,顿时有些呆愣,左筱筱今儿穿着一身大红的袄子,领口袖子边上镶嵌着一圈白毛,头上挽着两个圆鼓鼓的髻,也围了蓬松柔软的白毛,白嫩的小脸儿粉扑扑的,大眼睛水润润的,整个人瞅着可爱极了,冷不丁就把方辰小朋友给呆了。

    赵立夏带着弟弟们,一进门就给左穆他们行了个礼,拜了个年,完了才觉得似乎缺了点儿什么,一扭头,觉方辰竟然出神了,再顺着那目光一,立刻就瞧见了左筱筱,心里不由暗笑,这小家伙也知道漂亮女孩了。

    这屋子里的谁不是人精儿?赵立夏都现了的事儿,他们当然也现了,一个个笑得意味深长,左柳更是一早就瞧见了,这会儿正十分无良的抱着手臂笑眯眯的热闹呢。

    等到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方辰的身上,小家伙终于回过神了,似乎为自己小姑娘的出神而懊恼羞愧,小手拧的很紧,结果一抬眼,觉大家都着他呢,顿时轰的一声,一张小脸儿瞬间爆红。

    唯一还在状态外的就属瓷娃娃左筱筱了,向来就习惯了被人注视夸奖的她丝毫不觉得方辰她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个笑脸,谁知,她刚一笑,方辰就移开了眼,左筱筱的一颗小玻璃心又被磕了一下,愤愤地扭头,她再也不要理方辰了!

    眼着方辰的小脸儿越来越红,羞愧之色愈加的明显,心疼徒弟的左穆出声了:“辰辰,来,这是给你的红包。”

    接下来的时候,方辰如坐针毡,整个人都有些不对,连目光都局促起来,除了地板哪儿都不!这副小模样得一屋子的人都暗笑,实在是太可爱有趣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离开的时间,方辰几乎是逃也似的第一个出了门,赵立夏怕他不小心摔着了,连忙跟上去,其他几个人也都紧随其后。

    等到他们离开,憋了许久的左家兄弟三个一齐笑出了声:“辰辰当真是太有趣了!”

    “确实是有趣得紧啊!这样可爱的孩子配我们家筱筱正好!”

    左穆笑眯眯地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眼底是满满的慈祥笑意,若是方辰的话,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

    另一头,出了左府的方辰甚至想要一路跑回家,被赵立夏一把拉住,抱上了马车,开玩笑,这么冷的天儿,要是一路跑回家,可不就得冻成冰人了么!

    等回到家里,方怡一眼就瞧见方辰不对劲儿了,拿眼神儿去问赵立夏,赵立夏把方怡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了在左府的事儿,方怡也是哭笑不得:“辰辰还小,应该就是突然觉得筱筱比以往漂亮了,所以才会多了几眼,咱们都别提,等过两天就没事儿了。”

    赵立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辰辰不过才九岁,能懂什么?筱筱今儿确实是可爱得紧了,那一身毛茸茸的,着就想摸摸。”

    方怡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默默点了点头,漂亮的小孩儿打扮的毛茸茸喜气洋洋的,是可爱了。

    这头两个大的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头两个小的倒是讨论的不亦乐乎。赵立年一路跟着方辰到后院儿房间里,拉住他,一正经道:“辰辰,我问你,你要认真地回答我,不可以欺骗隐瞒,知道吗?”

    方辰被赵立年这幅认真的架势给吓到了,连忙点头:“我不会骗你的。”

    赵立年点点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左筱筱?是不是想要娶她当媳妇儿?”

    方辰好不容易才白回去的小脸儿又瞬间涨红了,连说话都结巴了:“谁,谁,谁喜,那个她了!我,我,我就,就是那个……”说到后头,他自个儿也说不下去了,太羞愧了简直。

    赵立年道:“你今儿她都呆了呢!我都只是多了两眼就没了,哎,来我不如你喜欢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从现在起,我就不喜欢她了,她将来是要当我弟妹的,我可不能再继续喜欢她了!”

    方辰被赵立年这开口闭口一连串的喜欢给彻底绕晕了,惊得顾不上羞愧,扑到赵立年的身上就要去捂他的嘴:“你别乱说,这话可不能说的!会毁了她的清誉!”

    两人在屋里的打闹声传到外面赵立秋的耳朵里,他摸摸缩回推向房门的手,满脸纠结地离开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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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联姻

    152联姻

    经过这天之后,方辰一连好几天都没敢抬头正视左府的人,虽然小身子骨儿依然挺得笔直,可是那小脑袋却是勾着的,可把左府上下的人给逗乐了,从左穆到家丁,几乎人人都知道老爷新收的小学生因为看呆了小姐而害羞了好几天了,那小模样当真是可爱得紧!

    这头赵立夏和赵立秋刚帮着方怡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还没开门迎客呢,就有人上门来了,居然还是来拜年的!这让方怡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转身往后院儿厨房跑,这古代的规矩,有客人来访的时候女人那是不能露面的!

    至于扔赵立夏一个人面对着一群人,会不会应付不过来,方怡是完全不担心了,如今的赵立夏也不再是昔日那个村子里出来的眼界狭窄面对城里人有些微妙的局促感的赵立夏了,在经过左柳的悉心教导和左家的全方位指导之后,说他已经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如果说左柳的出现为赵家这些孩子开启了一扇窗,让他们见到外面广阔的天地的话,那么左穆连同整个左府,就是为他们开启了通向广阔天地的一扇门,并且牵引着他们走了出去。

    方怡在后院儿刚泡好茶水,那头赵立秋就过来端茶了,过了片刻,依稀听到前面有人笑称“居然劳烦秀才亲自端茶,真真是受宠若惊啊”。方怡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房间里继续打扫去了,这几天时间仓促,主要把厨房给清理出来了,至于房间都只匆匆弄干净了床铺就将就着睡了,桌椅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擦,这对有轻微洁癖的方怡来说可当真是件难以忍受的事儿。

    让方怡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聊居然聊了一个多时辰,她都清扫好了两间卧室了,等到赵立夏来后院儿找她的时候,她的腰都有些酸了,只听赵立夏道:“他们是城里刘家的人,是为了来提亲的。”

    “提亲?给立秋的?是城里的世家刘家吗?他们怎么会看得上咱们?”

    赵立夏道:“他们本家当然是看不上的,所以今儿是替旁系来提亲了,说是他们家的一位表小姐,年方十三,模样端正,品性淑良,尚未论及婚嫁。”

    方怡笑道:“一表三千里,谁知道他们家有多少表小姐?要真模样端正,品性淑良,又怎会十三了还尚未论及婚嫁?他们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明。”

    方怡的意思赵立夏又何尝不明白?在那人提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懂了,先用旁系表小姐来跟他们联姻,若是将来立年辰辰出息了,他们就能趁着这联姻的情分再把本家的姑娘嫁过来亲上加亲,就算将来立年和辰辰不怎么样,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推掉了吗?”

    赵立夏道:“当然。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们攀不起,也不想攀!”

    方怡笑了一声:“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我们家目前还不值得他们把本家的小姐嫁过来,想先用旁系拢住我们,顺便再观望几年吧,若是几年后,辰辰立年考上了举人,他们只怕就舍得出本家的小姐来联姻了。”

    “我们虽然出身贫寒,却也不是能被人这般算计的。”

    眼见赵立夏有些愠怒,方怡不由劝道:“这也是情理之中,若不这般算计,他们的家族又怎能继续壮大?而且,在如今外人眼里,辰辰和立年能拜左大名士为师,那都是托了左柳大哥的福,是运气好,并非当真就被左大名士看入了眼,前途如何还犹未可知。世人总是如此,只看到名人的光环,却看不到别人付出的努力,我们也没必要去跟他们计较,以后这样的事恐怕只多不少,咱们都推掉就是了。”

    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片刻后才点头道:“我明白,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恼怒。”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赵立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大哥,嫂子,其实我觉得跟他们联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将来还能扶持一下立年和辰辰。”

    赵立夏断然训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前程是要自己拼出来的,我们已经有幸得到了白叔的扶持,有幸获得了左大哥以至先生的亲睐,若是这样还不能光宗耀祖,那就算有他人扶持又有什么用?”

    赵立秋抿着唇角的动作与赵立夏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想要哭出来一般,方怡心里微微一动,知道赵立秋是真心想要帮着弟弟们铺一下路,这刘家在这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即便只是个旁系,但既然这亲事是他们本家的人主动提出来的,想必也不会太寒蝉了去,将来应该也愿意出手扶持一下立年和辰辰。只是,这样一来,就太委屈赵立秋了,自古嫁高娶低,古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娶一个家世地位都比自己高的妻子,那这个男人在妻子面前就难免会矮上三分。

    长嫂如母,长兄如父,方怡都能明白的,赵立夏又岂不不知自家弟弟想的什么,随即放柔了声音道:“立秋,婚姻是你一辈子的事,我绝不会用你的幸福来换取什么。我们一步一步从食不果腹走到今天拜入左大名士门下,靠的是我们自己的努力,就算你不信我,不信你自己,也要相信立年和辰辰,以他们的资质和努力,你觉得他们的前程还需要刘家来扶持吗?”

    方怡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立秋,你想想,若是将来辰辰和立年出息了,你还担心没有人会扶持吗?别忘了你的先生是什么人,他门下的那些学生又是什么人。再说,刘家靠着旁系的联姻又能扶持多少?扶持了之后,我们又要欠下多少人情?这样的道理,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赵立秋沉默半晌,低声道:“是我糊涂了!”

    “你不糊涂,你只是关心则乱,婚姻是大事,可不能再儿戏了,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点事情耽搁了,不好意思呀

    先更一点,晚点回家会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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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踏脚石

    153踏脚石

    赵立秋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乖乖点头应了。这是,这一日过后,上门来的人当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了,说是拜访,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几乎各家各户都伸出了橄榄枝,却都是打着同样的算盘,想要用旁系先拉拢着赵家这些孩子,回头等确定了赵立年和方辰的前程如何之后,再来琢磨要不要把本家的小姐嫁给赵立冬或是那两个小的。可怜那赵立秋,堂堂一个秀才,居然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块试金石和踏脚石。

    最最让赵立夏方怡他们意外的是,白城山所在的白家居然也打起了他们的心思,那日听说白城山已经回城之后,赵立夏他们立刻就前去拜访,却不料白城山这一次回家过年却不复前几年的满面红光,竟隐约带了些郁结之色,当着一众弟妹的面赵立夏和方怡都没多说,等到拜完年,这才寻了个空挡偷偷问了。

    这一问,到让白城山叹了口气,甚至还露出些许歉然:“罢了罢了,我便直说了。我的家族并不在此地,却也离得不远,这边生的事,他们也都知道。这次回去,他们居然想要说服我跟你们接亲!”

    听到这话,赵立夏和方怡两人齐齐露出无奈的神情,这便是左柳当初曾跟他们提过的,拜入左大名士门下所要付出的代价吗?人人都当他们是香饽饽的,想要凑过来咬一口。不过,白城山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自然是不会同那些家族里的人那般,也想要打他们的主意吧?抱着这样的心思,赵立夏把这几日生的事都给白城山说了,白城山听后,啧啧摇头:“我在家中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这正月都还没出呢,就迫不及待找上门了,也不怕你们笑话他们家的姑娘没人要嫁不出去!”

    方怡被这话给逗笑了:“白叔,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他们怕来晚了,我们就应了别家了。”

    白城山哪里听不出方怡的弦外之音,暗想那些家族里的人,当真是有些小瞧了这一屋子的孩子们,真以为他们随随便便在旁系找一个年龄相当的表小姐出来抛个橄榄枝,这些从小村子里出来孤儿们就会欣喜若狂地接受了?

    “那你们是怎么说的,都回绝了,还是都拖着的?”

    赵立夏道:“回绝了,我只说立秋今年才刚中童生,想要再专心读两年书,以他的年纪,成家的事再等两年来说也还是来得及的。”

    白城山点点头:“如此最好不过。只是,你这样说,岂不是就真的把立秋的婚事给拖后了两年?他如今已经十六了,差不多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赵立夏道:“我跟方怡商量过了,也问了立秋的意思,我们不打算高攀,只想找个寻常人家,家人忠厚,姑娘模样过得去,心善勤勉的就好。遇到合适的就先定亲,等明年再成亲,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你们能有如此想法那是最好不过,富贵人家不好攀,立秋的亲事也不用太着急,等两年也有等两年的好处。你们将来会不会有大出息,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两年的时间,或许立年和辰辰就能给你们考个举人回来!到那时候,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那些家族里的本家小姐,那也是能娶进来的!”

    白城山这番话,和方怡的心思不谋而合,她不想让赵立秋受委屈,更不想再让大家觉得他们家先是借了左穆的光攀上家族,然后又接着家族的光迹,那就必须等待,等到这些孩子用成绩来证明,他们能拜入左穆的门下,是因为他们的硬件实力,而非如众人传闻那般完全靠着运气让左柳看入了眼,然后又入了左府!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能让左柳和左穆抢着都收的徒弟,又其实众人嘴里那个只有运气和好模样的穷人家小子?

    赵立夏却笑道:“我们如今还靠着那间铺子挣钱呢,富贵人家的小姐嫁过来,哪里做得来这些事儿?别回头还要让我们倒过来服侍她!还是直接看看寻常人家里的姑娘吧。”

    白城山哈哈大笑:“要找寻常人家的姑娘还不容易?我保管给你们找个好的!”

    “那就有劳白叔了!”

    ……

    这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就有八卦,古人的娱乐消遣活动有限,所以八卦就成了最时尚的必不可少的消遣。“赵家当家人赵立夏拒绝了几大家族的提亲”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所有人都津津乐道,有幸灾乐祸的说赵家这些个孩子居然得罪了这几大家族,回头怕是又有好戏看了!有酸葡萄心里的说等着看赵家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当然,也有明事理的,一眼就瞧出了这其中的弯道,暗叹不愧是左大名士教出来的学生,哪怕双十不到的年纪,也能当机立断,阻绝了那些家族的如意算盘。

    左府里头自然也会听到风声,这不,总管耐着性子等着左穆他们吃过晚饭,到了饭后闲聊的时间,这才迫不及待地把赵家生的事以及外头的传闻说给他们听了。几个人听后,默然不语,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这些孩子是左穆的学生,算计这些孩子,就是算计他们左府!

    左柳啧了一声:“这几个小子,生这样的事居然都不跟我说!真是反了天了!当真以为改了称呼,我就不是他们的启蒙先生了么?”

    左穆慢悠悠道:“以他们的性子,不说倒也是正常的。这种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或许他们也想到了,所以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立夏这性子,还是不够圆通,若是依我,我直接吊着他们每一家,让他们自个儿窝里斗去!”

    左穆看了左柳一眼:“立夏这般处理手段,还当真是跟你学的。”凡事若不乐意,那便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所以才会有“刘公子才高八斗,却最是心高气傲”的传闻出来!

    左柳撇了撇嘴角,却也没反驳:“那我们该做些什么?请那些家族的人来赏一次竹?”

    左穆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什么也不用做。”

    “那可不行!我们左家的学生岂能容人随意欺负!”

    左穆道:“护短是好的,可是太护短也是不对的!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难题,也是一次磨练,你我都明白,他们将来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即便是做错了事,惹了那些家族,也无大碍,随他们去吧。”

    左柳还是不放心:“那些家族的人手段可多的很,我怕他们吃亏!”

    “吃亏是福,更何况,他们年纪轻轻,有什么亏是吃不得的?”

    ……

    赵立夏方怡他们并不知道左府的这一番谈话,所以他们也并没有提高防范,只以为已经直白的拒绝了家族里的提亲就已经足够了,却到底还是太年轻。

    几天之后,赵立秋开始被人频繁的邀约出去,大都是一些城里的秀才和童生,有家族里的,也有寻常人家的。

    在经过左柳的教导之后,他们已经明白,即便是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圈子,三不五时与友人同聚一回,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赵立秋是新近的秀才,光是结交新朋友都需要一些时日,而赵立年和方辰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赵立秋理所当然的帮他们回绝了。也因此,赵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一张大网,正在向他们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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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深夜变故

    154深夜变故

    这一日,赵立秋刚从左穆府里出来就被守在外面的书童给堵住了,对此,赵立秋也不觉得意外,叮嘱了赵立年和方辰几句,便随着那书童去赴约了。

    赵立年和方辰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赵立秋离去的背影,赵立年道:“似乎这几天都是这小书童在等二哥呢。”

    方辰想了想,点头道:“嗯,这几天都是他。”

    “他是谁家的书童你知道吗?”

    方辰道:“唔,好像是陈家的一位秀才,也是今年考中的,立秋哥似乎对他的评价很高。”

    赵立年皱起眉:“都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他天天请二哥吃饭,当真没问题吗?”

    方辰认真道:“立年,你这样说是不对的,酒逢知己千杯少,或许他跟二哥当真很投缘呢?”

    赵立年看着方辰,夸张地叹了口气:“辰辰,你如此天真,不谙世事,可叫我如何是好?这世上人心险恶,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方辰眨了眨眼,果断扭头往前走。赵立年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一面还在心底继续叹气,辰辰聪明是聪明,就是别的方面太呆了,真是太愁人了!

    两人回到逸仙居,里面正是最忙的时候,还不等他们出声说我回来了呢,就有不少客人们笑着跟他们打起招呼来:“咱们的小秀才回来了!”

    赵立年笑得灿烂,一张小嘴儿跟那蹦豆儿似的,挨个儿把店里头的客人们给喊了一圈儿,直把人逗得笑不拢嘴,当即又点了些小点心。方辰就腼腆多了,只跟在赵立年后头,听到他们说要再来些点心,立刻小跑着帮他们端点心,小模样乖巧极了。方怡趁着忙碌空隙瞧着这两人,忍不住摇头,这两小家伙,一个是乖得让人恨不得放心尖儿上疼着,一个是把人哄得心花怒放的,偏生这两人的模样还都生得好,这长大了还得了!十足的妖孽啊!

    等到这一批客人吃完,差不多也到了关门的时候了,常来的熟客都知道,两位小秀才回家的时候,就是这间铺子要打烊的时候了,有时候甚至天还是亮堂的,也是如此,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每每看到那小秀才回家,立刻就知道差不多要走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方怡长长地舒了口气,少了刘三娘帮忙,这工作压力呈几何增长啊,白城山这几天给他们找了人来,赵立夏今儿去看了,这会儿还没回,也不知道怎么样,希望是个不错的,这样她也能喘口气儿了,一个人真心的忙不过来。杨婶儿那边这会儿正忙着春播呢,也腾不出空来,能让三妞儿来帮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今年春播赵立夏本想回去的,结果王家兄弟死活不让他们下地,非要把活儿都给揽了去,直说他们如今是读书人了,哪里还能下地去干活儿?直把赵立夏说的惭愧不已,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童生,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读书人了!后来,还是里正来了趟,说回头会找些个人给他们家帮帮忙,就不用赵立夏他们操心了,好好读书才是正理。

    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临走时,赵立夏单独找王家兄弟说了一番话,等出来时,那兄弟二人眼圈儿泛红,显然是哭过的,之后赵立夏就带着方怡和赵立秋回城里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逸仙居才得以正常营业,让不少客人都欢喜不已。这会儿,铺子打烊之后,方怡照例把剩下来的食材打包了三份,让那三位店小二带回家去,然后才去后院儿做晚饭,这扫地擦桌子的活儿就让赵立冬带着几个小的干,反正都关起门来了,干些活儿也没人瞧见。

    赵苗苗如今已经四岁多了,小丫头可爱得紧了,还很懂事,天天都帮着方怡干活儿,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这会儿正蹲在那儿摘菜呢!方怡每天都会派些比较轻松的小事情让赵苗苗去做,然后少不得一通夸奖,在方怡看来,女孩子是要富养,但也要养成动手的习惯,即便将来有机会嫁进大家族当太太,也会有需要她动手的时候,这古代的女人,哪有不累的呢?

    等到赵立冬他们把铺子里打扫整齐,方怡这边儿也做好了一桌晚饭,赵立秋被人请了去,一般都是要吃过晚饭才回的,方怡一般就给他留些饭菜在锅里温着,可是赵立夏怎的还没回呢?就算白城山要留他吃饭,也会说一声的不是?

    赵立冬道:“我去白叔那儿看看吧,也就几步路。”

    方怡道:“你去吧,小心点儿。”

    赵立冬应了一声,人已经跑出老远去,方怡给三个小的一人盛了碗汤,让他们先垫垫肚子,她自己到门外等了会儿,不多时赵立冬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白城山和赵立,三人脸上都笑盈盈的,想来是有什么好事。方怡也没问,忙道:“都这么晚了,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好,先吃饭,咱们吃完再说!”

    等吃过饭,赵立夏迫不及待道:“媳妇儿,白叔给咱们找了门好亲事!”

    方怡喜道:“真的啊?”

    “可不是!我今儿就是为了去看那户人家才回来晚了的,那户人家当真是不错的!”

    看到赵立夏这般高兴的模样,方怡也笑起来:“是怎样的人家?”

    赵立夏看了眼白城山,这才接着道:“他们家跟我们一样,是从村里进城的,一家子人都是忠厚老实的,在上一位县太爷任上的时候,他们家主有幸进了衙门里当差,是做文书的,这一任县太爷来了之后,也没插人手的意思。他们家中亲戚不多,大都在村里,膝下就三个孩子,长女前几年嫁了,儿子去年娶了亲,剩下幼女,今年十三,跟咱们家立秋正合适!”

    方怡听后,也不由满意的点头:“这样的人家跟我们正合适了!那位姑娘性子如何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是何模样?”

    白城山笑道:“模样自是不错的!性子有些内向害羞,不过小媳妇么,又不指望她当家作主,这样的性子反倒要更好一些。”

    听到这话,方怡是更满意了,他们家有她这个当家作主的长嫂,若是再来个性子强硬的,恐怕还真不好,来个性子软绵点的,家庭也能更和睦一些:“那找个时间,我去瞧瞧?白叔,我这可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怎么说也是个长嫂,这事总要我自己亲眼看看才算放心的。”

    白城山哈哈大笑:“这是应该的!我已经跟人说好了,等过几天挑个合适的日子,让你白婶儿带你一起去看看,这挑姑娘的事儿还得你们女人拿主意。”

    几个人越说越高兴,三个小的听不太明白,却知道白叔是帮他们的二哥找媳妇了,也跟着高兴,蹲在地上捧着脸听得可认真了。白城山有心想要等赵立秋回来,再看看他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急着走,大家一起聊着天,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有人吗?请问赵公子在吗?”

    赵立夏正捉摸着要不要请白城山先回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声音还颇为急切,几个人对视几眼,连忙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的正是下午叫走赵立秋的小书童,这会儿正满头大汗,满脸焦急:“赵公子,我家老爷少爷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这个小书童赵立夏是认识的,当即问道:“都这么晚了,陈老爷找我有何事?可是我家立秋惹了祸事?”

    小书童看了眼赵立夏身后的人,有些吞吞吐吐:“赵公子,您就随我过去一趟吧,去了就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立夏就是再笨,也明白赵立秋肯定是出事儿了,还不是件小事儿,不然不会这么大半夜的来叫人,他深吸了口气,正要点头,却听白城山道:“我与陈老爷也有些交情,也算是立夏立秋他们的叔叔,既然是要事,我这个长辈应该也是能听得的吧?”

    方怡在后头听着,轻轻戳了一下赵立夏的腰,赵立夏忙道:“是啊,我到底只是个晚辈,若真是有什么事,有白叔一道跟你家陈老爷商量也要更好一些。”

    小书童皱着眉,满脸纠结,怎么办,老爷说让他来请人,结果多请了一个,会不会被责骂?可这不点头也不可能,借口实在是不好找啊,正犹豫着,那头赵立冬居然已经套好了马车牵过来了,可怜的小书童就这么被拎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方怡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厉害,这一定是赵立秋出了事!幸亏今晚白城山在这里,不然若是让赵立夏一个人,她还真要担心死。可纵然是白城山,对方也是陈家的人,虽是旁系,却也是与本家往来较为亲密的,并不好轻易得罪啊!

    在门口转了两圈儿,方怡毅然道:“立冬,你去趟白叔的铺子,把他们的马车借来,我们去趟左府。”

    ……

    另一头,白城山赶着马车一路奔到陈家,已经有人在外头候着了,是陈家的总管,看到白城山的时候,老总管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不动声色瞪了眼一旁的小书童,真是个不会办事儿的!居然把白城山给招惹来了!

    白城山倒是热络,一下马车就拱拱手,凑过去低声道:“陈总管,你先给我透个底儿,我们立秋是做了什么错事了?回头我也好跟陈老爷说和说和。”

    老总管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你们跟我一起进来看吧。”

    “那就有劳了。”

    小书童从进门起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许是进去通风报信去了,白城山也不恼,跟着老总管慢悠悠地往里走,赵立夏倒是满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是当真不知道赵立秋会惹出什么事儿来,赵立秋的性子其实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最为缜密的,看似一张无辜笑脸,实际上对谁都防范之心,他若是还会出事,那必然就是大事。

    老总管一路带着他们从正厅到偏厅,再到最后的小院儿里,饶是淡定如白城山也隐约觉得这回的事怕是不小,等到院门推开,当中正是怒气冲冲的陈老爷子,旁边是衣衫不整烂醉如泥的赵立秋和一旁扶着赵立秋的陈家公子,也是一脸愁色。

    看到白城山的时候,陈老爷子愣了一下,却很快就看向他身旁的赵立夏,怒道:“看看你弟弟做的好事!”

    赵立夏连忙上前去扶着赵立秋,却见他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一阵心疼,也隐约有些怒意,他手臂用力,把人半抱在怀里,仰头去看陈老爷子:“陈老爷,不知我家立秋做了什么错事?”

    陈老爷子冷哼一声,不说话,一旁的陈家三公子开了口:“今日我请了立秋兄来共饮,立秋兄一不留神喝醉了,我便请他去我房里休息,也不知怎的,他又跑到了这里,这间别院平日里都是空着的,偏生前几日我家表妹来了,正好住在这别院,所以就……”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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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栽赃嫁赃祸

    赵立夏的脑子嗡的一声,表妹,表妹,居然又是表妹!赵立秋喝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况且他的酒量早就已经被白城山和左柳给练出来了,怎么可能喝醉?就算有人存心想要灌醉他都不可能!想到自家二弟被人陷害,赵立夏亦不复昔日的温雅,看向陈家三公子的目光带着犀利:“我想问问陈三公子,我家立秋今晚喝了多少,才会醉成这样!”

    陈家三公子比赵立秋还小上一岁,这会儿被赵立夏这么看着,顿时就心虚起来,支支吾吾道:“就,就喝了那么多。”

    陈老爷在一旁听着,猛地转过身,怒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诚心灌醉他的不成?”

    白城山忙出来打圆场:“陈老爷子,立夏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爱弟心切,所以才问了一句。”

    陈老爷冷哼:“他爱弟心切,我们家堂堂的表小姐就活该被人冷落?”

    跟秀才比起来,区区表小姐又算个什么?白城山心底也冷哼了一声,面上却露出关切的神色:“今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陈老爷您好歹也给个明话,这样糊里糊涂的也不是个事。”

    陈老爷板着脸,一副气急败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白城山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这陈老爷子今晚可是要做戏做个足了!当下也不急,只耐心地站在旁边,比耐心,谁怕谁呢?

    那头,赵立夏在白城山开口之后也强压下了心底的怒气,如今他们还站在陈家的地盘,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贸然就跟他们闹翻了脸,这于事无补不说,还会陷入被动,怀里的赵立秋显然已经醉死过了,这绝不是寻常的喝醉了!

    陈老爷酝酿了半天,终于指着赵立秋,颤巍着手,一副失望之极的口吻:“我是当真没想到啊!立秋这孩子居然是个酒品如此之差的人,这一喝醉了酒,简直就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模样迥然不同!”

    白城山默然不语,一副等待下文的模样,赵立夏动了动唇角,也没吭声。陈老爷眼角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暗骂了一声,只得继续道:“今日他喝醉之后,借酒行凶,跑到这偏院来,把我家那清清白白的好姑娘给非礼了!”

    白城山惊道:“有这等事?他喝醉了,难道就没个小童在边上看着吗?怎么就让他乱跑了呢?”

    陈老爷一愣,下意识道:“当然有小童在边上照顾的,只是那小童看他难受,想厨房里端一碗醒酒汤给他,谁知一转身,人就不见了!等再找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了这院子的房里!”说完,陈老爷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忍不住暗骂一声糊涂!才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他们的疏忽了!

    白城山却不再接话茬了,只是那眼底所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明明白白,看得陈老爷一阵怄火,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毛头小子,最大的赵立夏也不过才十八,应该很轻易就被拿捏住了,哪里想到居然碰上了白城山!这只该死的老狐狸!

    赵立夏这会儿也已经想明白了,当即道:“陈老爷,立秋已经醉死过了,还劳烦陈老爷先容我带立秋找个大夫瞧瞧,今晚的事还是等立秋清醒了,咱们再当面说。”

    若是方怡在此,定然要骂赵立夏糊涂,生这样的事,若是赵立夏就这么带着赵立秋出了这院门,那回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有的一起都凭陈家一张嘴来说了!

    果然,陈老爷在听到赵立夏的话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欣喜,正要点头,却被白城山抢了先:“如此不妥,此处需要看大夫的,除了立秋,还有一位,还是请大夫过来瞧吧。”说完,白城山看向陈老爷,意味深长地问,“陈老爷以为如何?”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赵立冬连夜借来了马车,方怡想了想,还是把赵立年他们几个也都带上了,把门一锁,直接就了左府。

    左穆向来注重养生之道,连带整个左府都睡得较早,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府里除了左柳和左筱筱的房间还点着灯,别处几乎都已经准备要入睡了,赵立冬敲开左府大门的时候,总管正在例行做最后的检查,听人来报说赵立冬深夜来访,心知是出了什么事,连忙赶过,正瞧见赵立冬在门口焦躁不安,却不肯进门,总管走过,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就瞧见了一辆马车,当即问道:“你跟谁一道来的?”

    赵立冬道:“二哥下午被陈家三公子请喝酒,刚刚陈家来人,说是有要事相商,白叔跟大哥一起了陈府,大嫂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就带我们过来了。左伯伯,怎么办啊?我二哥他不会有事吧?”

    总管一听便知道是出事儿了,当即拍拍赵立冬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说着,他转头吩咐了一声:“先告诉大少爷,赵家有事来访,不必惊动其他人,我稍后带他们过。”

    旁边的家丁轻轻应了声,提了个灯笼快步地往里走。总管拉着赵立冬了马车边上,正要请人下车,那头方怡就已经掀开了帘子:“总管伯伯,深夜贸然造访,是方怡失礼了。”

    总管微微笑道:“少夫人太客气了,立夏立秋少爷都是我们老爷的学生,眼下出了事,来找老爷也是情理之中,深夜露寒,还是先进屋再说吧。”

    “谢谢总管伯伯。”方怡利索地下了马车,赵立年和方辰也跟着下来了,即便忧心忡忡,嘴里还是不忘甜甜的叫了总管一声,最后下车的是赵苗苗,也跟着脆生生地叫了句总管伯伯。

    总管一一笑着应了,又摸了摸赵苗苗的脑袋夸了几句,这才牵着他们往里走,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连带着这些孩子们也被安抚了下来。

    看到总管这样的态度,方怡悬了一路的心终于也落地了,不管赵立秋那边生了什么,只要左府肯出手帮忙,那事情就不至于太糟糕。

    心里头挂着事儿,再加上如今天也黑了,就凭着几盏灯笼照明,方怡一路上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左府的布局,只抱着赵苗苗,跟在总管的身旁,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面前出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来人,左柳连忙迎上来,迫不及待问道:“生什么事了?”

    赵立冬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左大哥!”喊了一句,竟然说不下了!还是赵立年凑过,说道:“下午放学的时候,陈家三公子的书童等在外面,把二哥接走了,然后到了晚上,他又来我们家说是陈老爷有要事相商,让大哥过,白叔当时也在,就跟大哥一起过了,我们心里头担心,就来左府了!左大哥,你可要帮帮二哥啊!一定是陈家那些人打什么坏主意害二哥了!”

    左柳听完,看向一旁的方怡,问道:“是这样吗?”

    方怡点点头,担忧道:“立秋向来是个有分寸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会生什么事,心里担心得紧,所以才贸贸然来了。”

    左柳道:“你过来找我是对的,我这就趟陈府。笑伯,你带方怡他们进屋里坐坐,筱筱还没睡,你喊她一起,若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安置他们先睡了。”

    总管道:“大少爷,我陪你一起吧。”

    左柳想了想,点头应了:“好,爹这会儿还没睡着,我先跟爹说一声,你安置好他们,门口等我。”

    ……

    陈府里,白城山说完之后,赵立夏立刻道:“我请大夫!白叔你先帮我看着点立秋。”

    陈老爷道:“我们陈府里有大夫,不必劳师动众。”

    “你们陈府的大夫是你们陈府的,我请先生家的大夫来。”赵立夏冷冷地丢出这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陈老爷被噎得不轻,居然拿左府来压他!左府的大夫,他以为他有多大的面子?

    赵立夏一路怒气冲冲,走路都带风,那可怜的小书童跟在他身后小跑着,没办法,老爷的吩咐,他想不听也不行啊。

    两人刚到门外,那头已经停了第二辆马车,左柳正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赵立夏,问道:“你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赵立夏几步上前,把刚刚的情形都说给左柳听了,左柳听罢,道:“你这个糊涂的!幸亏白老哥今儿跟你一起来的,不然立秋可就完了。”

    “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立秋已经醉死过了,我真怕他出什么好歹!”

    总管这会儿也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听到他们的话,道:“先把大夫请来,其他稍后再说!”

    马车立刻掉头,一路奔回左府。

    方怡在府里坐立难安,左筱筱也难得的没有多话,静静地陪在一边,方辰这会儿也顾不得害羞,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也不知等了多久,外头响起赵立夏的声音,房间里的众人几乎立刻就跳起来往外跑,方怡连忙喊住他们:“你们在屋里呆着,我先出。”

    屋外,赵立夏把事情匆忙跟方怡说了一边,方怡听后,怒道:“这群不要脸的!居然这样算计立秋!你听着,等会儿了陈府,若是陈家的人还想赖上立秋,你就提出要验明正身!不只是立秋要验,那个什么狗屁表小姐也要验!都醉死过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行房事,这事儿大夫都知道!怎么非礼?还有白叔提出来的那点,也一定要弄清楚,醉成那样的人,怎么从一个院子跑到另一个院子,还一路上都没人瞧见,他们陈家的人都死光了吗?无论如何,不能让酒后乱性这顶帽子扣到立秋头上!哪怕得罪陈家,也不能让立秋的声誉有损!”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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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非6并非酒醉

    盛怒之下的方怡全然忘了这里是古代,是一个哪怕轻轻碰了或是抱了人家姑娘一下就是玷污了人家姑娘名声清誉的地方,所以即便赵立秋没有真把人家怎么样了,只要进了人家姑娘的闺房,那就是非礼!就是毁人清誉!

    赵立夏倒是想到了这点,只是眼下时间紧迫,他也没好多说,但是方怡的话多少也提醒了他,不管怎样,这身是一定要验的!这事也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若当真是赵立秋的错,那他们一定会负责,但若是陈家人恶意栽赃陷害,那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书人的名节最是重要,名节若是坏了,也就没有前途可言了!

    跟方怡说了几句之后,赵立夏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他还要跟大夫一起回陈家。方怡目送他离,头一回如此痛恨封建社会里大事面前女人不得露面的破规矩!幸亏这次有白城山在,如今左柳也了,不然这个闷亏他们可就吃定了!

    ……

    陈府里,在得知左柳带着左府总管踏进了陈府大门的那一刻,陈老爷子就知道自己这次失策了,赵家这几个穷酸小子当真是入了左家的眼,不然不会连左府的总管都上门来了,从某种程度来说,左府的总管比左柳更能代表左穆。

    左柳和左府总管上门的待遇可比之前白城山和赵立夏要好得太多,陈府的总管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立刻就让人将大门全部打开,从正门迎接他们进入,左柳昂着下巴,冷冷道:“陈总管不必那么客气了,直接带我陈老爷子那儿即可,顺带我还要看看立秋。”

    陈府总管暗自叫苦不迭,面前这位大少爷昔日是“刘公子”的时候,那脾气可就是出了名的不好,这会儿更是不好惹了,看这架势,即便从先生降到了左大哥,这位左家大少爷也依然对那些孩子很上心很护短啊,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拖着左府的总管过来?

    陈老爷得到家丁的通报之后,哪里还顾得上跟白城山对峙街,几乎当即就抛下了他往前面赶了,在半路上的时候就遇到了正冷着脸往这边走的左柳和左府的总管,陈老爷心下一沉,笑眯眯地迎了上:“左大公子,左总管,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快屋里坐。”

    左柳冷冷道:“不用了,我是来看立秋的。”

    陈老爷脸色微微一变,一旁的左府总管忙道:“陈老爷,深夜贸然叨扰,实在是惭愧。只因我家大少爷听闻立秋少爷在贵府犯下错事,一时情急,特意前来查看,还望陈老爷大人大量,不要介怀。”

    就算介怀又能怎样呢?在左穆成名之前,左家并不算多大的家族,可如今左穆名扬四海,桃李满天下,谁还敢得罪?陈老爷只能忍下心头不甘,笑得大度:“哪里哪里,左大少爷和左总管亲自前来,那是蓬荜生辉啊,我高兴都来来不及呢!”

    左柳一想到面前这老头儿对赵立秋使阴招,心里头的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涨,连带着脸色也愈的难看起来,他的性子本就与左穆大相径庭,再加上十年前负气离家出走,如今的性子更是张扬肆意,耐着性子听他们说了会儿,忍不住出声催促:“先带我看看立秋。”

    陈老爷纵然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带着人了那小院,白城山正坐在石凳上,半抱着赵立秋,旁边是陈家三公子,此外还隐约能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左柳几步走过,看到赵立秋的狼狈模样,眉头紧皱,声音里已经隐约带了怒意:“怎么弄成这样?”

    白城山摇摇头:“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许是醉死过了,得大夫来瞧瞧才行啊。”

    “莫急,让我来瞧瞧。”左府总管这会儿也走到赵立秋跟前,低声安慰了一句,抓住赵立秋的手腕把起脉来,片刻后,才道:“是醉过了,无大碍。”

    左柳和白城山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琢磨眼下这情形,屋里头的哭声这么明显,想忽视都难,可赵立秋醉成这幅模样,很显然是被人陷害的。只是没想到,陈家这些人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卑鄙手段都用上了。左柳当即转身,质问道:“你们给立秋喝了什么?居然醉成这样!”

    “左大公子,我们家庆生视立秋为故交好友,哪次立秋来不是好茶好酒的招待?我们能给他喝什么,还会给他喝什么?自然是上好的酒水。”陈老爷也恼火地很,好好的一个布局居然变成眼下这幅模样,白城山来了不说,居然连左柳也来了!他怎么就听信了那几个老狐狸的话,以为左柳当真因为这几个孩子抛下他改投入左穆门下而心生不满呢!看他现在这副护犊的模样,哪里像是心生不满!

    左柳可没那么好糊弄,更不会顾及什么陈家的颜面,更何况,这只是区区旁系!当即道:“人都醉成这样了,你们为何还要打他?”

    陈老爷很想要怒吼回,可惜却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气势上难免就弱下来了:“他跑到我家表小姐的闺房里耍无赖,还打不得?一巴掌都算轻的!”

    左柳冷笑一声:“陈老爷您可真会说笑话,人都醉成这样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跑到你家表小姐房里耍无赖?你当立夏他们是一屋子的孤儿,所以就好欺负?”

    这话可说的是半分情面都不留,陈老爷的脸都涨红了,哆嗦着手半天没出声,转而看不远处的左府总管,却见他正俯□,一脸关切地检查着赵立秋的身体,好似想要确定有没有其他伤痕似的,显然是不打算搭理这边了。

    陈老爷一面生气,一面却开始思量对策,若是左府出头,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之前因为轻看了赵家这一群孩子,他并没有做太多的手脚,事情做得并不算干净,当时只想着唬住这两孩子就够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还是一个比一个狠的!这事若是一个没处理好,后果怕是有些麻烦了。

    这时候,陈家的大夫请来了,陈老爷暗自松了口气,那头陈府总管已经领着大夫走到了赵立秋的跟前儿:“左大公子,左总管,白掌柜的,还是先请大夫给立秋把把脉吧。”

    左柳哼道:“不必了,我家的大夫马上就到,不敢劳烦你们陈府的人!”

    陈府总管嘴里苦:“左大公子,就算您心里头再生气,这立秋少爷如今都已经晕过了,还是先让大夫给瞧瞧吧。”

    “立秋是现在才晕过的?之前我们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知道他晕了过,需要大夫瞧瞧?”

    陈家三公子瞅着情况不妙,连忙上前解释道:“左大公子,不是这样的,立秋他之前只是喝醉了,并没有晕过的,只是后来……”

    “之前喝醉了没有晕过,只是后来一个人莫名其妙来了这个院子,进了那个所谓的表小姐的闺房,然后就晕过了。这晕的可真是巧啊!”左柳的声音没有半分掩饰,说到最后,屋子里头的哭闹声也消失了,院子里一片静谧。

    过了一会儿,屋里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不要啊!啊!”这惊叫声中,隐约还伴随了一声闷响,随后那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丫鬟记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老爷,不好了!我家小姐她撞墙自尽了!”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陈老爷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叫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瞧瞧!”那老大夫连忙又拎起药箱,被半扶半拉地往屋里走。

    陈老爷扭头看向左柳,难掩愤慨之色:“左大公子,你可满意了?我家表小姐都以死明志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左大公子,我们陈家也绝不会轻易退缩!”

    左柳冷冷地回视过,神情冷傲,没有半分愧色,也没有再出声。正街着,赵立夏终于带着两位大夫返回了,有一位还是这城里有名的女大夫,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即便陈老爷不愿意,那位女大夫还是理所当然的进了房门,接替了之前那位大夫的治疗。在接这位女大夫之前,左穆写了封信,让赵立夏转交给这位女大夫,赵立夏并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些什么,女大夫看过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地吩咐他稍等片刻,她收拾些东西就出来了。此刻,在那位表小姐的闺房里,那位女大夫在把人都借口支开了之后,伸手探向那位表小姐的腹部。

    院子里,左府来的大夫正在给赵立秋把脉,比起左家总管只会粗略的判断,这位可高明的多,把过脉之后,摸了摸长须,道:“这里可有空房空床?我需要施针。”

    陈府总管看了眼陈老爷,立刻道:“有的,这间别院就有客房,请跟我来。”

    等赵立秋被安置在客房里,陈府的总管被打走之后,老大夫低声道:“这并非酒醉,而是误食了某样东西,我暂时也没完全的把握,先让我施针,待他醒来询问一番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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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所谓真真相

    比赵立秋先醒过来的,是陈家的那位表小姐,当女大夫的手按到她腹部的时候,她猛地惊坐起来,瞪圆了眼看向女大夫:“你做什么!”

    女大夫勾了勾唇角:“不装晕了?”

    表小姐一顿,脸上乍青乍白,手指拧紧了衣摆:“我,我,我刚刚醒的。”

    女大夫道:“我行医多年,别的不敢保证,这分辨人是真晕是假装,我还是会的。”

    这位表小姐低下头,说不出话了。女大夫瞧着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得出是位小姐出身,只是如此年纪轻轻,又是养在深闺里,怎的就与人有染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呢?

    医者父母心,听到这表小姐隐忍地啜泣声,女大夫到了嘴边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如今的身子太弱,哭多了伤身。”

    表小姐一顿,心知自己的秘密已经保不住了,想到这事儿被宣扬开的后果,她的脸色苍白,身子瑟瑟抖,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这时候,房门猛地被推开,之前开门的那个丫鬟走进来,关上房门后,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女大夫的身前:“大夫,求求您,不要将我们小姐的事传出,小姐她不是有心的,她是被人给骗了呀!大夫,求求您了!”说完,那位丫鬟一个劲儿地猛磕头。

    女大夫连忙伸手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起来再说。”

    丫鬟哭道:“大夫,小姐她当真是可怜的。”

    女大夫道:“你家小姐固然可怜,那位无故被栽赃陷害的小秀才就不可怜了吗?这事一旦传开,他一生的前程尽毁,甚至还会连累他的兄弟。”

    两个小姑娘勾着头,不吭声了。女大夫如今也觉得麻烦了,她本以为左穆托付她的这件事很好办,只需从这位表小姐口里套出一星半点儿的真相,回头自有左柳和左府的总管出面解决,今晚的事,真相如何,彼此双方心知肚明,只要将事情闷在这间小院里,就地解决,是趁机联姻,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生,那都是无碍的。

    只是却不料,陈家打的居然不是强行联姻的主意,而是想要让赵立秋那小秀才实打实的背上这黑锅!这当真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思及此,女大夫心底刚刚弥漫起来的同情怜悯渐渐消退,这位表小姐固然可怜,只是她为了掩盖她自己犯下的错,想要拖一位有大好前程的小秀才下水,实在是有些卑鄙了。

    许久后,女大夫淡淡问道:“要想我不说,也可以,只是,你们要坦白告诉我,今晚的事,是否都是出自陈老爷的授意?”

    那位表小姐和丫鬟对视几眼,点了几下头,却似乎想起什么,又轻轻摇了两下。

    ……

    院子里,陈老爷也是满心焦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今只期望那位女大夫不要瞧出不对来,只希望那两个傻丫头能机灵点儿,别让那女大夫把脉!只是这种期望似乎不太可能了,那位女大夫可是有名的圣手,若是连是否有了身孕都瞧不出来,岂不辜负了堂堂圣手的名号?

    一旁的陈府总管,低声问道:“老爷,如今左府的人都来了,咱们要不要也通知一下本家的老爷。”

    陈老爷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糊涂了吗?这事儿是能说得的,若是将事情闹大,那傻丫头的事儿不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到时候别说是你,连我都要被夫人给剥了皮!”

    陈府总管皱着脸,不说话了,这位表小姐是夫人娘家的亲侄女,也是夫人最宠爱的侄女儿,生那丢人的事儿之后,这位表小姐差点儿就要被她爹给打死,最后还是夫人出面才把人给带了过来,说保管给她安置好了,这才打起了那赵立秋的主意。虽说赵家出身是贫寒了点儿,可那赵立秋长得一副讨喜的模样,又是个小秀才,还是左穆的学生,他的两个弟弟还跟左穆行了拜师礼,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生那么简单了!赵家这群孩子的前程可是光明无限的很啊!趁着他们迹之前,把这表小姐给嫁过,还是因为被非礼了才嫁过的,赵家的人一定心怀愧疚,到时候少不得要把她哄着托着,可不比嫁给别人家差了!而且,这样一来,赵家就有把柄握在了他们手里,这对他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得不说,陈府这位夫人是个有远见的,只可惜,到底是位身居后院的妇人,她只看到其一,却看不到其二。既然左府如此看重赵家这群孩子,又岂会任由他们被人如此栽赃陷害,玩弄于鼓掌之上?

    也正因为陈府这位夫人的好手段,也导致了陈老爷对她的惟命是从,平日里几乎不动脑子,如今生突状况,更是没有半分应对的法子。

    ……

    另一间屋子里,被大夫施针过后的赵立秋悠悠转醒,只是神情依然有些迷糊,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来,揭开了瓶盖,一股子异样的味道飘散开来,左柳立刻掩住了口鼻,后退好几步,连赵立夏都有些招架不住。

    被那药物一刺激,赵立秋才总算是清醒了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他诧异道:“大哥,你怎的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

    左柳几步上前,轻斥道:“你怎的这般糊涂?都被人给害了,还连自己在哪里都分不清!”

    赵立秋被骂的莫名其妙,目光看向赵立夏,无声地求救。赵立夏看得心疼,当即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才说到一半,赵立秋脸上的血色尽褪,吓得赵立夏连忙住了口:“立秋,你怎么了?”

    赵立秋的声音都哆嗦了:“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有啊!”

    看他这样,左柳心里纵有再大的怒火也不出来了。左府总管上前一步坐到床沿,拍了拍赵立秋冰冷的手,安慰道:“别着急,我们都在,你只管把今日生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赵立夏呐呐地点点头,想了想,才开口:“我是前几日才认识庆……陈家三公子的,他说他一直都想要左府学习,可是却因资质有限,一直都未能如愿,所以想让我每日将先生教导我的都告诉他。我本不愿,可他一直苦苦哀求,我一时心软就应了,这几日,我每日下课后都会来这里,与他说先生教导的学识,我没有喝酒,一次都没喝过。只是今日,他说他家表妹来了,带了几坛子好酒,想分与我尝尝,我当时没多想,便应了,我只喝了两杯不到,就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叔听完,忍不住又斥责了一番:“你真糊涂!你如今所学的,不过都是轩础的东西,他们陈家的先生又岂会教不了?还需要你每日来说与他听!这种信口胡诌的借口也就你信!”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要出门,先更一章,晚上回来再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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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当家主母

    赵立秋如今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被左柳训斥是理所应当,他也确实是太糊涂,他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孩子,因为求不得,所以才明白名师的重要,才懂得想要求得一位名师有多难,可人家陈家三少爷是谁?是家族里的少爷,人家会缺先生吗?即便没有左穆那样举世闻名的名师,也总还有能教他考取功名的先生。他居然天真的信了他的话,甚至还产生了共鸣!真真是可笑之极!

    只是这一次,左柳并没能看穿赵立秋的心思,继续训斥道:“名声地位,并不是你广交朋友就能够有的,最终要靠的还是你的真才实学!更何况,交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分辨出你交的是知交好友,还是狐朋狗友!日久方能见人心,你居然对着刚结交不久的人掏心挖肺,半点防范全无!亏得我还常说你是这几个孩子里头最机灵聪明的!却也是个笨蛋!今日之事,若非你运气好,让你白叔给碰上了,你一大家子的人都要被你连累!”

    眼见赵立秋愧疚的都快要缩到地缝里了,白城山心有不忍,说到底,还是这孩子太善良了,又从未见识过这大户人家里的弯弯道道,龌龊不堪的事儿,所以才会着了道儿,实在也怪不得他啊。正要上前劝左柳消消气,那头老大夫突然道:“他如今是病患,要训斥也等他好了再说!”

    左柳顿时噤了声,他自幼便胆大,堪称左府小霸王一个,却唯独怕这位动不动就会给他扎针的老大夫,从小到大,根深蒂固,如今依然对老大夫顾忌的很。

    老大夫仔细询问了赵立秋一番,可以肯定那酒里是下了药,作为一个大夫,最是不屑这种小人行径,再加上被诬害的,又是这样一个心善乖巧前程无限的小秀才,老大夫扭头冲左府总管道:“此事你待如何?”

    左府总管心中早有计较,看了眼众人,这才道:“今日之事,到底并不是太光彩的事,纵然是他们小人行径在先,可立秋少爷也确实是少了些许防备之心。须知人言可畏,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陈老爷知,可世人却不知。这事一旦传扬出,最后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实在难以预测,对立秋少爷乃至于其他几位少爷的名声都会有损。”

    赵立秋此刻心乱如麻,听到左府总管的话,更是绝望,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全家,急得两眼都红:“那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不让大哥和弟弟们不受牵连?”

    “别急,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左柳冷哼:“急什么?这事还未宣扬出,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他们识时务,同意将此事就地解决,今日过后,闭口不谈,我们也不追究。若是他们不识抬举,还妄想打立秋的主意,我们立刻报官。是非黑白,一清二楚,叫那些个想看热闹的人看个够!”只是,如此一来,陈家那位表小姐的名声可就彻底的没有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女大夫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我,那位表小姐已经醒了。”

    白城山连忙过开门,那位女大夫进来之后,门外陈府的人也想跟进来,却被白城山给挡在了门外。女大夫走到床边,装作打量赵立秋的模样,低声道:“那位表小姐是陈夫人最疼爱的娘家侄女,这整件事都是陈夫人的意思。”

    陈老爷怕陈夫人是众人皆知的事,女大夫的话意思很明显,要想彻底解决,光跟陈老爷说是没用的,关键在于这位陈夫人,要彻底让这位陈夫人灭了心思才行!

    听了这话,左府总管面露难色,居然牵扯到了陈夫人,这事可棘手了,男女有别,即便可以隔物相见,说起话来也是诸多不便,不比陈老爷好拿捏。

    左柳听后也皱了皱眉,随即想到方怡,当即笑道:“既是陈夫人的意思,那便让方怡过来与她说。”

    左府总管对方怡的认识还不太够,有些不放心:“让少夫人过来,有些不妥吧,她不过双九年华,这陈夫人可是当了这陈府三十年的当家主母。”

    左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伯,你且看看便知。”

    白城山在门边也应了一句:“方怡也是当家主母,理当由她来说的。”

    赵立秋无助地看向赵立夏,当真要让方怡来吗?赵立夏纵然心中担忧方怡吃亏,可是面对如此脆弱的二弟,也只能点头同意。今日之事,牵扯到的不仅仅是赵立秋一人的前程,还有其他弟弟们的名声,他们没有路可以退。

    “我接方怡来。”拍拍赵立秋的手,赵立夏起身就走。

    左府总管也站起身,道:“我随你一道。”

    ……

    陈夫人此刻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暗恼陈老爷是个绣花枕头,居然连个人都拦不住!任由那左家的人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在他们陈府横冲直撞,这还像话吗?甚至还让人家的大夫近了她娘家侄女的身:“给我打听清楚了!那女大夫到底有没有碰过表小姐,有没有给她把过脉!”

    那位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回夫人,表小姐还让我带句话给夫人,说只说给夫人一个人听。”

    陈夫人心里一沉,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出,这才问:“什么话,你到我跟前儿来说。”

    “是。”那小丫鬟小心翼翼走到陈夫人身旁,俯□低声道:“表小姐说,她都知道了。”

    陈夫人的身子微微一晃,把小丫鬟吓得差点儿跪下了,陈夫人闭了闭眼,道:“把那位女大夫请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劳烦她来看看。”

    小丫鬟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见那小丫鬟离开,陈夫人贴身的几位丫鬟立刻又回到房里,听陈夫人道:“把我那几只小箱子拿来。”

    等到女大夫被请到陈夫人的房里,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端坐在桌前的贵妇人,而是那快要放满了一桌的箱子里的金银饰。

    ……

    方怡在听到赵立夏说了事情经过之后,提了整晚的心终于落下了,赵立秋是被陷害的,那种药直接就让人昏睡过了,什么行为能力都没有,所谓的非礼,所谓的酒后乱性,纯粹就是扯淡!不反告他们非礼赵立秋就不错了!

    在方怡看来,这场官司她闭着眼睛都能赢!现在得知即将要跟那主谋对峙,彻底解决这件事,方怡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身为古代的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成天的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家的好孩子,这种女人就是个欠教训!在家里当当家主母当惯了,以为天底下就她最聪明了!算计别人也就罢了,居然敢打他们家人的主意,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斗志昂扬的方怡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左府总管的叮嘱,暗自摩拳擦掌。让那左府总管心里一阵纳闷儿,这越来越强的气势是从哪里来的?

    陈府里,陈老爷早就被左柳给问倒了,此刻正破罐子破摔,等着自家夫人给他支招。看他这副模样,左柳冷哼一声,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方怡赶到陈府的时候,陈夫人已经派了人在门口等她,看那架势,是不打算让方怡跟左柳赵立秋他们见面了。左府总管暗叹,这位陈夫人果真是有些手腕的,幸亏他早有防备,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叮嘱过方怡了。

    “劳烦姑娘带路。”

    那位丫鬟欠身请了个礼,带着方怡往后院儿绕过,方怡昂紧随其后,那背影竟有些潇洒的韵味,左府总管眨了眨眼,只觉自己是否有些老眼昏花,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丫头潇洒呢。

    ……

    陈夫人依旧坐的端庄,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拢:“你当真不愿考虑一下?”

    女大夫神情肃穆,一如她看诊时的模样:“陈夫人,金银财宝谁都爱,但并非人人都会伸手拿不属于自己的那份,陈夫人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陈夫人暗自咬牙,还想要再劝一番,却有丫鬟告知方怡已经到了,陈夫人立刻醒了醒神,比起女大夫,赵家的这个小主母要先解决了才行!

    方怡趁着在院子里等待的功夫,深吸了几口气,若非地点不合适,她还想来一套太极拳来平心静气,很快,那位丫鬟就折回来了:“请赵少奶奶跟我来。”

    在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方怡直直地望向正坐在主位的那名妇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是个严谨刻薄之人,头一丝不苟,衣衫分毫不乱,下巴高昂,眼角微挑,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鄙夷,若是换了普通人家的妇人过来,那定然是要被她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给压了下。

    只可惜,方怡不是普通人家的妇人,她打量了陈夫人几眼,突然轻笑一声:“陈夫人,都说上门是客,难道陈府里的客人连一个坐处都没有?”

    这一下,不只是陈夫人,连一旁的女大夫都有些诧异了,这小丫头,看着一副柔弱娇小的模样,居然还是个深藏不漏的,竟敢对着陈夫人先难。陈夫人唇角动了几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片刻后才扭头,怒道:“你是怎么当丫鬟的?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请客人坐下,上茶?还要我亲自吗?”

    可怜那无辜被迁怒的丫鬟,连忙小跑下来,客客气气地请方怡入座,又捧上茶盏。方怡挑了挑嘴角,优雅地接过茶盏,道了声:“谢谢。”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喝茶的姿态也无从挑剔。女大夫看在眼里,心下纳闷,这位年轻的少妇看着并不像是受过礼仪教导的,举止与那些大家闺秀相差甚远,可即便如此,却偏偏让人挑不出错儿来,反倒觉得很赏心悦目,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

    女大夫都看的出来,陈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她握紧了交叠的手,正要出声询问,却再度被抢了个先。方怡虽然慢悠悠喝着茶,眼角却一直盯着那陈夫人,瞧见她要开口说话了,立刻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茶的。陈夫人,不知我家立秋何时何地又是因何得罪了您,以至于您如此费尽心思将他骗进左府,栽赃嫁祸,坏他声誉。”

    陈夫人一惊,差点儿就要站起身来,随即回过神来,猛地一拍身侧的桌子:“放肆!”一旁的丫鬟也是心惊胆战,明眼地看到自家夫人的手都在颤抖。

    方怡却仿佛早有所料,连眉峰都没动一下,慢悠悠放下茶盏,道:“陈夫人,有理不在声高,这么龌龊卑鄙的事情您做都做下了,还不许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奥

    昨晚看疯狂原始人了,没买到六点的票,最后只得看了九点的那场,回来已经12点多了,来不及了,真抱歉·

    我现在写第二章

    关于有者觉得最近内容有点水,很抱歉,因为前两天现实里有点事儿,情绪不是太好,以至于有点卡文,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努力继续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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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锋芒

    陈夫人又惊又怒,想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在家是最受宠的嫡长女,嫁入夫家后,公婆喜爱,夫君宠爱,儿女孝顺,何曾有人这样毫不留情地当面指责过她?

    等回过神来,陈夫人猛地站起身,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龌龊卑鄙的事!我堂堂陈府当家主母,还会害区区一个穷人家的小秀才不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方怡微微仰起脸:“三年前,我们一家人还在赵家村儿过着食不果腹三餐不继的日子,三年时间,我们家五个男丁,考中三位秀才两位童生,更是有幸拜入了左大名士门下。我们赵家将来会如何,我不知,陈夫人您亦无法预料,您今日一句区区穷人家的小秀才说的如此轻巧,如此不屑,等到他日这区区穷人家的小秀才一朝成才,您想要再收回今日这句话,可就难了!”方怡的声音并不大,缓缓道来,却不卑不亢,掷地有声,落在陈夫人的耳里宛如惊雷。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的无知妇人!你道这世上的功名是如此好考的?不过是考了个秀才而已,居然就让你如此狂妄自大!你可知这天下间有多少秀才?我家孩儿除了那三尺孩童,谁没有秀才的功名?”

    方怡道:“我狂妄自大?陈夫人,若是您当真觉得我们家的小秀才们将来没有前程,又岂会费尽心思想要逼我们与你联姻?据我所知,那位表小姐可是陈夫人您最疼爱的侄女儿,您又怎么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听到这时,女大夫才猛然想起,面前这位年轻的小妇人并不知道那位表小姐已有身孕的事,这样的事都不知道,她居然还敢如此与陈夫人叫板,她到底是胆大妄为,还是胸有成竹?

    心事被一一点中,饶是向来心思深沉的陈夫人也绷不住脸色了,颇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我家庆生待立秋如同手足,家里但凡有好点的东西,他都会拿与立秋分享,谁知道立秋居然是个酒品如此之坏的人,自己贪杯喝醉了,借酒行凶,在我家后院四处乱跑,竟然跑到我侄女的闺房之中,毁她清誉,坏她名节!你身为长嫂,不反思自己持家不严,教导不力之过,居然还跑来我这里大放厥词,含血喷人!你真当我们陈家是好欺负的吗?”

    方怡猛地站起身:“我含血喷人?陈夫人,下次想要害人之前,也多摸摸被害人的底,知己知彼,也少漏马脚不是!我家立秋因沾酒即脸红,在外喝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绝不贪杯,是以你就以为他酒量浅小,所以大大方方在酒里下药迷他。你想不到的是,立秋虽不能说千杯不醉,但也决计不是区区几杯酒就能放倒的,更别说是醉的不省人事!”

    陈夫人早已抛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做派,与方怡面对面争辩起来:“这邪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今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赵立秋借酒行凶,私闯我家侄女闺房,人赃并获!即便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也是一清二楚!”

    方怡冷哼一声:“陈夫人,您莫不是以为搬出县太爷,我这个乡村出身的小妇人就会怕了?不瞒陈夫人,我还真有此意,不如等天亮之后,你我就对簿公堂?是非黑白,一查便知,立秋是否被下药,我分不清,难道那些大夫们也分不清吗?至于你家表小姐是否当真被非礼,也自然是要一并验证了!别回头她在别处做了错事,还妄想栽赃到我家立秋的头上!”

    这番话一处,陈夫人顿时脸色尽失,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女大夫,女大夫同样满脸震惊,她并未提及此事啊,事关一位姑娘的清誉,她哪里会随便就说的!

    这两人还真不是什么演技派,方怡原本只是想诈她们一诈,却一下子就让她们露了端倪。在现代社会,这类剧情的狗血电视剧数不胜数,让人想不记忆深刻都难,面前这两人的反应,已经足以让方怡这个阅人无数的律师看出问题。这样一来,之前种种不合理的地方也都说得通了,这些日子以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为的是什么?是想要把赵立秋当试金石,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拉拢他们一家,这陈家自然也不例外,既然都有了陈庆生这样一根好线,他们又为何试都不试一下其他法子,非要上来就用这种卑鄙手段来逼赵立秋就范?结亲结亲,是为了结一门亲戚,这样的手法,那根本就不是结亲,是结仇,哪有人会上赶着要结仇的!而且用这么下作的手法,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表小姐有问题!而且对方做到这种地步,说不定那表小姐的问题还不小呢!已经是□不离十了,看他们这么急吼吼的模样,保不准儿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哼!

    思及此,方怡心中怒火中烧,刚刚因为打击到了陈夫人而稍稍得以平复的心情瞬间如翻江倒海:“我可当真是小看了你啊陈夫人,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一心想要帮你家侄女找一门好亲事,所以才相中了我们家立秋,却又因为我们不识好歹推拒了你,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一石二鸟,既能逼我们与你接亲,又能将这把柄握在手里,好让我们心怀愧疚,今后对你家侄女好一些。却不想,原来你这还是一箭三雕呢!”

    “你当真以为我们是一群村里出来的孤儿所以就好欺负吗?我在来见你之前,本想着若是你态度友善,你我结个亲又有何难?如今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们堂堂陈府哪里会平白无故看得上我们这区区穷人家!只有在想要找人背黑锅的时候才会想到我们吧!随随便便下个药,把醉死过的人往你家姑娘的闺房里一拖,再一起来演个戏,就打算把我们全吃得死死的!陈夫人,你怎的没干脆连他们的衣服也都全脱了扔床上睡一晚呢?这样才是真正的人赃并获!到那时候,就算天王老子下来,我们立秋也逃不脱了!”

    方怡盛怒之下,说话夹枪带棒,砸的陈夫人头晕眼花,心神俱碎,心里竟然慌乱无措,完全想不到半点应对之词!只听到最后那极为露骨的几句话,这才忍不住尖叫道:“你闭嘴!我家柔儿的清誉岂容你这般抹黑!”

    “清誉?还未出阁的姑娘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她还有资格谈清誉?您是在说笑吗?”

    “你,你,你!”陈夫人哆嗦着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晕过,旁边的丫鬟都已经被这阵仗给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女大夫连忙上扶着陈夫人,扭头冲方怡道:“这里到底是陈家,你也先消消气。”

    方怡冷哼一声,转身坐到椅子上,冷冷看着那陈夫人一副心脏病的模样。

    陈夫人心惊肉跳,连茶盏都端不稳了,就着女大夫的手一连喝了两碗茶下,这才稍稍好了些,她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方怡,明明看着是个柔美的小娇娘,怎的一开口如此犀利,一想到刚才的那番话,陈夫人就觉得心口被猫爪似的疼,脑子里更是没有半点思绪。

    看到陈夫人这幅模样,方怡也知道该适可而止了,若是放在现代,她绝对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大家法院见!可这里是古代,若是当真闹上了衙门,即便赵立秋是无辜的,即便县太爷明察秋毫,判对了原委,对赵立秋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古代的衙门,那不是普通人能进的,过一次之后,对名声的损害是难以估量的,更别说市井之间会有怎样的流传,须知人言可畏啊,这谣言传久了也就成真的了!哪怕是现代社会呢,网络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极其可笑的谣言,每每也都有人深信不疑,更别提这除了口口相传没有其他任何传递八卦方式的古代了。即便他们陈家丢得起这个人,他们赵家也输不起赵立秋的前程啊!

    方怡静下心来思索一番,事情展有婿乎意料,她在来的路上构想的计划并不适合眼下的局面,如今她掌握了如此重要的证据,完爆陈夫人是理所当然的,剩下的,就是要让陈家把今晚的事儿给捂紧了。

    想好一切,方怡这才再度出声,却已然不复之前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反而是一副放软了身段的模样:“陈夫人,您是长辈,我是长嫂,我们同样都是要为自家孩子筹谋打算的,今晚的事,若是换了我是您,或许我也会出此下策,同样,您若是换了我,也会如我这般气愤难平。我们同为女人,何苦互相为难?我们一同平心静气想个法子,好好将这件事给解决了,岂不更好?”

    女大夫面露惊诧之色,这小妇人,可当真是出乎人预料。眼瞅着刚刚还霸道张狂的人眨眼间就低眉顺目,和和气气,陈夫人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提上来,都快要落不下了,悬得慌啊!可事迹已经败坏,她不能撒手不管,难得这小妇人肯让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方怡心下满意,看了眼女大夫和丫鬟,道:“人多嘴杂,不如你我单独详谈,可好?”

    陈夫人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点点头:“你随我内室,劳烦大夫您稍候片刻。”

    女大夫略微颔,自顾坐在那里喝茶,一面静心等候,一面在心中想着方才的情形,这种家族里的丑事她见的并不少,却还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那位小妇人明明无所依仗,却能将以凶悍闻名的陈夫人压下,气势完全胜出,当真是个难得的。也因此,女大夫丝毫不担心她们二人进了内室里,那小妇人会不会吃亏,她直觉自己并不需要等太久,就能等到这件事结束了。

    ……

    等进了内室,方怡也不等陈夫人催促,当即道:“表小姐错事已经做下,再多说亦无补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错上加错,其实最两全其美的法子是让表小姐与那人成亲,既保全了表小姐的名声,又不至于连累他人。”

    陈夫人叹道:“我们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那人实在不是个能托付终生的,而且他家中已早有妻儿,当初是我们疏忽大意,才让他钻了空子骗了我家柔儿,如今,我们既已知晓真相,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柔儿跳进火坑?”

    方怡也叹了口气,不再提这茬儿,转而道:“表小姐尚且年少,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即便已非完璧之身,只要没有生过孩子,两三年之后,她那里依然会紧如处、子。而据我所知,并非每一位处、子在第一夜的时候都会有落红。”

    陈夫人已经年过四旬,这等闺房之事早就已经习惯了,此番情急之下听到方怡讲起,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对。这番话,虽然方怡说的含蓄,陈夫人却还是听懂了,当即眼睛一亮。

    早在得知亲侄女出事之后,陈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找个人家把人给嫁过再说,思前想后,最终就盯上了赵家这群孩子,一番部署下来,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儿,却没想到半途上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如今听方怡这么一说,她才现,事情其实也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糟糕,她太心急了!

    说完这些,方怡又道:“陈夫人,您心疼侄女我理解,也请您理解一下我对弟弟的疼爱,我们一家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艰难,我们开了间铺子您知道,立秋白天里在铺子里当店小二,晚上就着厨房的炤火通宵达旦地书,所有的孩子里,就他最为艰辛,他的这个秀才都是血泪换来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前途尽毁,陈夫人,求求您了!”方怡说着,已经低声的啜泣起来,眼泪也一颗颗地滑下。

    陈夫人也是为人母的,心下难免恻然,再一想到这件事也确实是因她的私心而起,一时间竟生出些愧疚来。

    那头方怡接着道:“陈夫人,刚刚我也是一时情急,说话都没过脑子,这才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山野村妇一般计较。”

    陈夫人连忙道:“今日之事是我太欠考量,若是换了我是你,或许我会更生气,还望你不要介怀才是。”

    方怡含着泪,点点头:“那今晚的事,该如何是好?”

    陈夫人仿佛又恢复了之前的陈夫人,斩钉截铁道:“今晚什么都没有生。”

    ……

    等到众人从陈府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微亮了,众人各回各家,赵立秋被左柳带了左府,说是要好好教训一番,他的真正意图大家心知肚明,谁都没吭声,这么折腾了一宿,大家也都累了,直接各回各家休息了。

    这一晚所生的事,当真就如那陈夫人对方怡保证的那般,什么都没有生过。陈老爷有些不明白自家素来彪悍的夫人怎的这回如此反常,对此,陈夫人也懒得解释,事过之后,她再细细回想那一晚的情形,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那小妇人一来就先制人,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又趁虚而入,故意示弱,让她心软,这打一棒子可一颗甜枣的手段是她平日里最爱用的,却不想她也有被人用的一天!陈夫人突然觉得,赵家这些孩子各个儿都这么出息,或许其中有很大部分是这位小妇人的功劳。

    想了几天之后,陈夫人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而那一晚回之后,女大夫也写了封回信让赵立夏带回给左穆,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方怡此女,若为男儿身,绝非池中物,可悲可叹。”

    左穆看过之后,微微一笑,将信纸一点点烧光。一个方怡,成就一家人才,又有何叹?

    作者有话要说:刚琢磨了一番,现确实有些过了·

    所以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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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入仕之试

    事后,赵立夏曾经问过那一晚生的事,方怡却闭口不谈,她那晚跟陈夫人的对话,那是绝对不能对外人道的,否则“毒妇”这一顶大帽子就要死死地扣到她的头上了。

    作为一个现代都市女性,在方怡看来,女人婚前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男人都不能保证自己是童子,女人又为什么非要守身如玉?这古代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十岁就被家人安排通房丫头,却要女人各个儿都是处、子,当真是不公平到了极致。

    那晚对陈夫人的那番话,方怡倒并不怕陈夫人会透露出,她说的那邪,陈夫人自己都能想得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没准儿还能想得更细致,看她那日对赵立秋打的主意就能看出来,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不容小觑的,更别提那种一辈子都在后院儿那一小片儿天空下动脑子算计各种斗的女人们!

    这一整件事能如此落下帷幕,方怡是再满意不过了,在那位表小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这世上必有一人要带上这绿帽子,不管将来是哪个倒霉蛋被那陈夫人选中当了侄女婿,只要不是他们家的人就行!她方怡不是圣母,没功夫替不相干的人操心,她要做的,她能做的,她想做的,也就只有保这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少被人算计。

    这一想,方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眼下她跟赵立夏算是贫贱夫妻了,等将来,这些孩子们都出人头地了,考取了更高的功名,赵立夏会不会也纳妾?这个念头一起,脑子里顿时就浮现出赵立夏揽着别的女人一脸温柔憨傻的模样,方怡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一般,疼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事实证明,再理智的女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都是会混乱的,聪明如方怡都不敢确定赵立夏将来会不会这么做,如果他当真纳妾了,她又要怎么办!是毅然离婚出走,还是直接找间别院住下,眼不见为净,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总之无论如何,方怡自问自己绝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是她作为一个现代女性的骄傲和底线!

    这样一想过后,方怡对赵立夏的态度莫名地就冷淡了起来,连带着对赵立秋他们也不如之前那般,甚至借着这次的事件,挨个儿都狠狠教训了一顿,把世事无常,人心险恶说了个透彻,直把他们说的心惊胆颤还不罢休,颇有婿气的意味。

    也正因为有赵立秋的事做幌子,导致了赵立夏完全没有察觉到方怡满腹火气的真正原因,每日都好声好气地劝方怡不要生气,弟弟们年轻天真,慢慢教就是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这份盲目的体贴让方怡又好气又好笑,也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儿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了,将来的事不到将来谁能预料的到呢?何苦为了将来未必会生的事而责怪眼前人,实在是本末倒置了。

    经此一事,不只是赵立秋,赵家其他几个孩子都被好好的上了一课,就连方辰都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当真太过天真,这让左柳好一番欣慰,暗道果然还是父亲说的对,吃亏是福啊。只是,左柳哪里知道,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方怡这几日的连番火力摧残!

    那一晚的事,虽然没有半点不好的流言传出来,但也并非一点风声不漏,毕竟那一晚,马车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陈府大门也不知开了几回,这样的事情,寻常百姓不知道,城里头其他几个家族又岂会不知?只是,任凭他们如何打听,也终究没法儿探究那一晚到底生了什么,陈夫人的手腕向来是狠的,手底下的下人们也不敢乱说。

    打听不到,却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这一阵子,各家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陈家很显然是对赵立秋下手了,却没想到左府居然连夜了人,还是左柳和左府总管亲自上门的!这一下,所有人都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赵家这几个孩子,怕是不能轻易得罪了。

    原本这些对方怡他们来说应该是好事,只可惜,他们的这番流言,原本只是上层社会几个家族里头才会有流传的,却也不知怎地,无意中传到了之前白城山帮方怡挑选的那户人家的家长耳里,于是,这门亲事,还没开口就这么告吹了。在那户人家看来,赵家的这门亲,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结的,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小户人家,哪里敢跟那些家族抢姑爷?方怡在听白城山说了这事之后,暗叹一声,却也没说什么,若是换了是她自己,十之□也会这么做。赵立秋知道之后,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毕竟那姑娘对他而言就是位陌生人。只是,那一晚过后,赵立秋坚决表示暂时不想提婚事,赵立夏和方怡心知他是有了心结,倒也不勉强,只说他还小,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这一事之后,一家子人终于又恢复了昔日相对平静的生活,赵立秋也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再轻易与人称兄道弟。对此,方怡很满意,一个层次的人结交一个层次的朋友,如今的赵立秋层次还是有些低,纵然能交到朋友,也极难碰上多好的,还不如干脆一心书,等学历更高一些了,名气更大一些了,再结交朋友。

    对于这一次的事,左柳气急,拿着这事儿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左穆倒是只字未提,却与他们说了两日何为君子、何为小人、何为女子。之后,左穆便开始了较为正式的课业指导,到了这时候,赵立夏他们才知道原来左穆并非只有他们几个学生,每天上午的时候,左府都会有一些人过来,由左柳或是另外两位与左柳年纪相当的人给大家讲课,偶尔左穆也会来讲一堂课,到了下午,左穆才会单独给他们授课,因材施教。其中,方辰和赵立年被授课的次数最多,赵立夏和赵立秋其次,而赵立冬基本上都是由左柳或是那两位师兄教导,对此,赵立冬没有半分不满,他的资质本就是兄弟几个里头最差的,同样的东西,方辰赵立年只要诵几遍就能记住了,他花上几天的功夫都未必能背下来,能有左柳教他他就很满足了。

    左筱筱经常会女扮男装,也跑跟着方辰他们一起听课,除了左府总管偶尔忍不住说几句,其他人都是视而不见的。而每当左筱筱出现的时候,方辰就会莫名的有些小小的心虚,小身子骨儿挺得笔直,眼神那更是分毫不敢乱瞟。偏生左筱筱平日里被巴结惯了,如今难得遇到一个不给她面子不怎么搭理她的,又是个既聪明又可爱的,这就激起了小姑娘的叛逆心,每次非要跑到方辰的身旁坐着,逮着空就拿问题刁难他,这可真真是愁煞了我们的小君子方辰童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眨眼间又到了新一年秀才放榜的日子,这一年,赵立夏和赵立冬都没有报名,家里已经有了三位秀才,如今的他们,所需要的是巩固学识,而非急于考取功名。更何况,赵立夏并无走仕途的想法,相比之下,他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帮着方怡赚钱养家,左穆在得知他的心意之后,很是赞许了一番,能懂得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能为家人牺牲自我,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有担当的一家之主。

    在左家和白城山的帮衬下,方怡终于请到了满意的帮手,逸仙居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如今的她,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眼瞅着刘三娘的肚子越来越大,想到这是他们家几年来添的第一个小生命,所有人都十分重视,在七八月的时候,就把刘三娘给接到城里来住着了,方怡更是变着法儿的给刘三娘弄吃的,尽力保证营养全面。

    与此同时,王家兄弟王来银的亲事也敲定了,这媒是里正的婆娘出面做的,对方是隔壁村儿的人,家里人口简单,姑娘是个踏实肯干的,方怡看过之后,回来又问了王来银的意思,这才高高兴兴把这亲事给定下了,准备等着刘三娘孩子落地就定亲,双喜临门!

    刘三娘的孩子是在秋收正红火的时候呱呱坠地的,是个胖小子,足足有六斤来重,来接生的婆娘直说这孩子好,把一家子的半大孩子们给乐得都快要找不着北了,方怡更是包了个大大的红包给接生婆。

    结果,就在刘三娘的这个孩子落地没多久,三妞儿的肚子也有消息了,算算时间,刚好是那孩子出生差不多的时候,这下子,小胖小子可真成了个小福星了!那捕快大哥显然也是高兴糊涂了,居然想着要把小福星接到他家里住着,好让三妞儿和孩子再沾点儿喜气。这主意怎么可能成?就算刘三娘这个当娘的肯,赵家这几个小的还不肯呢,赵苗苗紧紧抱着小福星,赵立年和方辰挡在她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捕快大哥,生怕一不留神,这可爱的小侄子就要给抢走了!

    幸福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快的,几乎眨眼的功夫,三年的时光就这么过了,当初方怡只要抬眼就能看到赵立夏的脸,如今却要抬头才能看的见了,而原本在她胸部的赵立年和方辰如今也窜高了许多,因为正处于换牙期,让这两个自尊心强的小家伙如今可沉默了,一天到晚都不说几句话。赵立夏有些担心,方怡却很理解,安慰他别着急,回头等牙齿长出来就好了。

    变化最明显的莫过于赵立冬了,个头窜的比赵立秋还快,小麦色的肌肤,加上那双浓眉大眼,无端的就增添了几分憨厚,瞅着就是个身强体壮的小子。再加上这几年不间断的早晚练功,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高于寻常男子。

    而那昔日颠簸着小短腿儿摇摇晃晃跟在方怡身后的赵苗苗如今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粉嫩小丫头了,身后还会拖着两个小尾巴,一个是小福星,另一个是王来银的女儿,如今也一岁半了,正是刚学会走路,爱到处跑的年纪。

    金秋之际,三年一度的秋闱即将拉开序幕,在左府闷头苦学了三年之后,在让全城乃至全国上下都翘以盼了三年之后,左大名士时隔十年收录的弟子赵立年和方辰度参加入仕之试。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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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齐大人

    在这之前,赵立夏和赵立冬还报考了秀才,结果尚未出来,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没功夫关心自己,赵立秋赵立年和方辰的乡试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童生试,乡试又要严谨得多,正副主考官都是由皇帝钦点,奔赴各省主持,而考试内容,又按照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考三天。时间分别为,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考试地点在各省的贡院,开考前,每名考生获分配贡院内一间独立考屋,称为“号舍”。开考时,考生提著考篮进入贡院,篮内放各种用品,经检查后对号入座。然后贡院大门关上,三天考期完结前不得离开,吃、喝、睡都得在号舍内。

    不说别的,光是看这程序,就知道科考的不易了,在封闭狭隘的小房间里呆三天,吃喝拉撒全在一起,简直就跟那坐牢差不多了,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在这种状态下能正常挥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方怡早在确定了考试程序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别的她也帮不了多少,但是弄些干粮点心她还是能做到的。

    考试时间虽然是八月初九,但入场时间却是八月初八,这天天不亮大家就都起来了,梳洗完毕之后,方怡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另外还准备了绿豆沙降火,都装在考篮里。

    左柳一大早就赶过来,特意送他们入考场。这一次的乡试,左柳原本也是可以报考的,可是为了方辰和赵立年,他毅然选择了放弃,横竖他都已经耗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也不在乎再多等两年,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入仕。左柳的退让是几个孩子所不知情的,不然他们恐怕无法安心赴考。

    方怡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他们随着人流走向贡院,再消失在门口,心中默默祈祷他们能够好好挥。

    ……

    贡院里,两位主考官一早就到了,在亲自确认了考场之后,便一同站在院子里,看着考生一个个的点名入场。

    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人笑道:“每每看到这屑生,总会想起当年第一次踏入这贡院的情形,难免唏嘘。”

    站在他身旁的那人,倒是年轻的多,不过三十而立,剑眉星目,面白如玉,俊朗非凡,听到这话,唇角一勾,露出一丝浅笑:“陈大人当年可是一举夺得解元,何来唏嘘之情?”

    “区区解元,何足挂齿,齐大人才是惊才艳艳,当年连中三元,一举夺魁,圣上金榜题名,眷宠有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人又不夸一声齐大人好啊!”

    这一番推崇备至的话听在耳里,那位齐大人却连唇角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声音依旧温润清雅:“陈大人过奖了。”

    陈大人心中暗叹一声,转而又提及另外一事:“不知齐大人可知,今日这考生里,可有三位是左大名士的学生,有两位还是行了拜师礼的。”

    齐大人略微一颔:“陈大人说的可是那赵立秋,赵立年和方辰?”

    “正是,这方辰可是在那一日当众提出那鸡生蛋蛋生鸡论题的人,当时他不过才八岁,却问出了这个全天下人都答不出的论题,如今他在左大名士门下苦学三年,不知此番会有怎样的成绩。”

    那道论题齐大人自然也是知晓的,这三年来也没少与人争论,只是结果却始终没有,无论怎么想都对,却又都不对。此番被圣上钦点到此处监考,他心中亦很好奇那个名叫方辰的孩子是何模样,只是要务在身,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急着出。想当年,左穆尚在厩的时候,他也是左穆门下的常客,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情,此番前来,定然是要拜访的,到时候,便能与那个孩子畅谈一番了吧。

    正想着,那边突然响起方辰的名字,两人同时看向门口,正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的小少年提着考篮小跑过来,站在门口冲那喊名字的人微微笑了笑,说了句什么,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随即,这小少年被人领到了一旁的小房间里进行全身检查,然后再进入自己的号舍。比起其他考生,这小少年的眉宇神态间自是一派悠闲,看不出半分紧张,却又不似某些家族里的少爷那般骄傲,仿佛这里并非乡试考场,而是先生的课堂那般。

    直到那位小少年走远,陈大人才啧了一声:“不愧是左大名士教出来的学生,光是这份从容气度就十分难得了。齐大人,你以为呢?”

    这一声“齐大人”,瞬间将失神的人唤回了神,那位齐大人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片刻后才补了一句:“确实不错。”

    但凡年长者,对于聪明乖巧的孩子总是比较偏爱的,这位陈大人也不例外,在看到方辰之后,不自禁就想到家中长孙,一时间也没留意到身旁同僚的反常。

    ……

    方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位考官看了,在跟着领路的人穿过十几个小房间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号舍,这会儿正好奇地打量着呢。

    等到所有考生都入了场,贡院的大门关上了,随后有三声炮响,示意乡试开始。陈大人和齐大人一同取出试卷,开启了上面的封泥,逐一放下。

    早在炮响之时,方辰就已经端坐在桌前,等待考官放考卷,闲来无事,心中默默数起数来,这也是方怡教他的,可以避免等待的时间里胡思乱想,扰乱思绪,正数到一百三十七的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方辰抬起头,在看清来人之后,不由愣住了。面前这人,看着有种好熟悉的感觉,可是方辰却能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他,除了熟悉,还有种莫名的亲近感,隐约有股子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当真是奇怪!

    趁着方辰呆愣的功夫,齐大人也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温柔,还带了一丝宠溺:“你叫方辰?”方辰下意识点了点脑袋,轻轻嗯了一声。这可爱的模样看的齐大人心喜,不由轻笑一声:“好好答题。”

    方辰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居然看人看呆了,顿时惭愧不已,红着脸应道:“是!谢谢大人鼓励,学生一定会努力答题。”

    齐大人到底记得这里是乡试的考场,自己刚刚的举动就已经有所不妥,当即也不再做过多的停留,上前两步,将试题放在方辰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鼓励,随即转身离。

    门外捧着试题跟在齐大人身后的小官识趣地当什么也没听到,方辰是左大名士的学生,齐大人鼓励他一句也算不得什么。

    ……

    三天的考试说长很长,说短其实也很短,几乎眨眼间就过了,这三天里,齐大人和陈大人时不时会四处走动,查看各个号舍里考生的状态,每次路过方辰的号舍的时候,齐大人都会多看两眼,看着方辰或奋笔疾书,或皱眉思索,或伏案而睡,有一回还看到了他吃东西的模样,一块小小的糕点都能吃的那么开心,好似什么山珍美味一般,当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比起其他考生披头散,状似癫狂的模样,方辰就好似在书房里做先生布置的课业一般,光凭他这份淡定从容,想必成绩也不会太差了。

    陈大人笑道:“齐大人这几日心情似乎不错啊,可是因为即将见到左大名士的缘故?”

    齐大人也不多言,含笑应了,转身继续巡视考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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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解元

    考试结束的炮声响起时,方辰早已经答好了题目,也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准备离场了。不多时,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道:“请各位考生将答题放在桌上,然后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到号舍外等候。”方辰乖乖提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考篮,打开门,站到门边,目光不经意在四周打量了一圈儿,顿时给吓了一跳,这一个个披头散,目光呆滞,呵欠连天的人是前天与他一同进入考场的考生吗?怎么才三天的功夫,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就在方辰感慨的功夫里,已经有人来挨个儿检查答题了,检查完无误之后,考生就会被带出,来给方辰检查答题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人,身上的官袍也没有那一日来送考卷的人整洁鲜艳,方辰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他还以为能再次看到那个人呢。

    门外来收答题的小官见状,似有意又似自言自语道:“考卷的齐大人是主考官。”

    方辰眨了眨眼,扭头冲身旁那人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心道,原来那天来的是齐大人,他是主考官,难怪这会儿不是他来检查答题,主考官是不允许直接看考生的答题的,他们的答题会有专人誊写之后才交给主考官过目,以防作弊,这一招可比现代的什么扫描封名字要严格多了。

    出了考场之后,方辰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等着他们的左柳他们,还有比他先出考场的赵立秋。看到他出来,赵立夏三两步就迎上来,顺手接走他手里的考篮,满脸心疼之色:“才三天功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方辰笑道:“哪有,立秋哥才是瘦了一圈儿呢。”

    正说着,赵立年也出来了,三个人之中,确实只有赵立秋瘦的最明显,方辰和赵立年都还好,左柳也没有询问试题有关的事,接了人就回家休息了。这才是第一场而已,后面还有两场没开始呢。

    回到家里,洗个热水澡,吃一顿香喷喷热乎乎的晚饭,三人倒头就睡,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赶第二场了。

    试卷的时候,方辰又看到了那位齐大人。齐大人依旧是那样温柔和煦,依旧鼓励了他一番,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和一个小小的动作,方辰却很高兴。原来厩里的官并不如传闻那般冷漠高傲,看齐大人就很平易近人,方辰觉得,如果以后自己也有机会入仕为官的话,他一定要向齐大人学习,也要当一个平易近人会笑着鼓励考生的好官!

    若是方怡左柳赵立年他们听到此刻方辰的心声的话,估计又要长叹一声,愁眉不展,这孩子又犯天真了!平易近人就一定是好官吗?会鼓励考生就一定是好官吗?就算齐大人是个好官,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官,那就能代表厩里的官儿都是这样的吗?

    目送齐大人离后,方辰收敛了心神,缓缓摊开考卷,认真地起来,这第二场考的是“策问”,是三场考试里头最难的一场,也是最费心神的一场,饶是方辰也一扫上一场的轻松,一脸凝重,答得很是谨慎艰难。

    齐大人几次路过都看到方辰眉头紧皱,凝神思索,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乡试的考题历来都是不易的,只因一导中,那便是有官位在身,随时能任官职,朝廷自然也是最为重视,从出考题到主考官到监考到最后的批阅,那都是重中之重,考题的难度可想而知。这方辰先前被左柳教了两年,又在左穆门下学了三年,应该能应付才是,齐大人想了想,遂转身离。

    三天策问考出来,所有考生都萎靡了,就连最跳脱的赵立年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左柳安慰了他们一番,眼见效果并不是很大,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让他们早早休息。

    第三场是诗词歌赋,看似轻松,想要出彩却很难,但凡书人,谁不会吟诗作对?可偏生就是这最基本的东西,却又最能体现文才高低。

    眼下,在被前两场考试折腾得筋疲力尽的考生们,哪里还有平日里风花雪月把酒吟诗的风流情怀?只求能按要求做出诗来就不错了!

    三场考试,历时九天,等到最后一场考完,贡院的大门又再度紧闭了。所有人都有种虚脱感,方怡等在外面的时候,看到有不少考生是被人搀扶着出来的,还有两位是被人抬出来的,可见压力之大。方怡默默叹了口气,不论古今,这书考试都不是件容易事儿,心里也暗自决定,若是这几个孩子年轻的时候没考上好功名,等年纪大点儿了,一定要劝住他们不要再考了,科举固然能出人头地,可若是耗尽一生执迷于此,那就太得不偿失,也太折磨自己了!

    三个人中,赵立秋年纪最大,体力最好,考完之后只是人清瘦了些,精神差了些,大体还算不错,赵立年自幼虎头虎脑,也比方辰能折腾,抗压能力也要好上一些,最让人心疼的就属方辰了,本就是最瘦弱的身子骨儿,这会儿瞅着连下巴都尖了,从考场出来时候,脸色白,眼圈儿泛青,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一副生病了的模样,可把众人给吓得不轻,当即就把三人都带到了左府,请大夫挨个儿瞧了一遍,直到确诊无碍,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考完之后,众人绝口不提考试的事,方怡直接宣布关门休业,一群人回乡干蓬儿,脑力劳动做多了,那就要做些体力劳动来调剂一下,此刻正值秋收时节,回乡帮忙秋收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秋收的活计左柳早就凑过好几次热闹了,这回自然也不会落下,左筱筱一早得到消息,直接就赖在左柳身旁不肯走了,到最后,左穆听说了之后也哈哈大笑,表示自己也有好些年没见着秋收时节各家各户忙碌的盛况了。方怡默默无语,居然还有人抢着干活儿的,那就都吧,横竖家里头房子多,也不愁住不下,回头忙起来让他们搭把手也好啊!

    ……

    另一边,三场考试结束之后,才是各位考官们真正忙碌之时,虽然主副考官是由皇帝钦点,监考阅卷的却远不止他们两个,所有人都留在贡院里批阅试卷,等到所有试卷都批阅完之后,所有考官齐聚一堂,将中试的考卷取出来,当众将中试考卷的考生姓名揭开,这便称之为“揭晓”。这揭晓都是从最后一名开始,考生姓名被揭开之后,会有人高呼一声,然后便有人将那名字写于榜单之上,依次往前。

    这开卷揭晓写榜的事都轮不到主考官来做,齐大人稳坐上位,看似平静无波,心却随着逐一揭晓的名字一点一点的提起来,很快就念到了前二十位,然而,赵家两个孩子连同方辰的名字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齐大人随意落在扶手的手微微收拢,原本放松的身体也不经意间紧绷起来。

    没有,还是没有,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响起:“赵立年!”

    另一人立刻高喊:“第十三名,赵立年!”

    齐大人看着那写榜的人一笔一划写上赵立年的名字,心中顿时一松,赵立年能考上,那方辰必然也是能考上的!随即却又想到若是万一方辰这回没考上,而赵立年却考上了,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这般一起一落的功夫,那头已经喊到了第五名,方辰的名字依然没有出现,齐大人的眉头微微皱起,身子下意识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剩下的那几份试卷,期盼着能尽快听到方辰的名字。

    “第四名,陈如海!”

    “第三名,赵孟东!”

    “第二名,周天宝!”

    齐大人手指倏地收紧,指甲因用力而苍白起来。

    “最后一位,方辰!”

    “解元,方辰!”

    齐大人怔住,瞳孔微微收缩,片刻后才长舒一口气,猛地站起身,道:“解元,方辰!好!好!”

    此刻在座的各位心中同样很是激动,陈大人最先出声附和:“不愧是左大名士的学生!不过十一岁,居然就能考中解元!此等资质天赋,将来必是吾朝之栋梁啊!”

    众考官也是一番感慨,这场乡试关注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家关注的无非就是方辰和赵立年,如今他们双双中举,方辰更是一举夺魁,继童生试案之后,再度考取解元!此子前途,当真是无可限量啊!

    最先出声的齐大人却在那一声过后再也没有说过话,他微微抬起头,目光闪烁,眼前一片氤氲,透过大门,看向明亮的天际:妹妹,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儿,假以时日,定不负你所望,成为最耀眼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

    长舒一口气····

    好吧,因为有妹子表示,_,这个表情很坑,那扇子就每晚跟大家唠嗑儿几句吧···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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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自立自强

    是夜,齐大人临窗而立,昔日种种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犹记得幺妹出生时,全家上下一片欢腾,张灯结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要有亲事了,那时的他每日都赖在房里不肯走,直盯着那小小的软软的小人儿,心里欢喜得不了得,心心念念就想着:这个小娃娃以后就是他的妹妹了,是他要一辈子都要爱护的妹妹!

    小小的娃娃一天天的长大,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无一不是他在旁边守着的,一日又一日,小娃娃长成可爱的小丫头,最后出落成水灵灵的大美人。整个厩,谁人不知,齐家小姐才貌双全,蕙质兰心,是齐家最宝贝的掌上明珠!犹记得他离家之日,幺妹的殷勤叮嘱,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历历在耳,恍如昨日。

    只可惜,他这个做哥哥的并不称职,在幺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甚至都不在家中!等他赶回的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冰冷的棺材!两鬓苍苍一夜白头的双亲满面凄凉,向来成熟稳重的大哥也潸然泪下,一切都已成定局!那一夜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幺妹,而朝堂里也不再有齐大人的身影。德高望重的齐父用他费劲半生挣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荣华换来齐家一世安康,换来齐家掌上明珠一个自己选择人生路的机会!

    恨吗?

    齐大人无数次这样问过自己,每每在想到自家的宝贝幺妹不知飘落到哪个地方正过着苦日子的时候,他都会问自己,恨不恨?

    怎会不恨?若非那纨绔世子横刀夺爱,明知他家幺妹已有婚约在身,还非要强抢她为妻,甚至不惜说服他爹德亲王向皇上求指婚,他家幺妹又怎会情愿死也不愿嫁!他家正如日中天的父亲又岂会不惜以辞官明志也不愿逼迫自家孩子!他们齐家的人,生来就有一身傲骨,岂会随意任人摆布!

    那时候,他真的很恨,恨不得不顾一切将那罪魁祸斩于刀下,以替他家那名亡实存的幺妹报仇,替他的父亲报仇。可是这份仇恨终究一点一点消散在了幺妹小心翼翼几番周转传回的家书里。她说她与夫君虽然日子有些清贫,却过的很幸福,虽然愧疚于不能侍奉双亲兄长,然,不悔!

    幺妹不悔,那个陪她一起“暴毙”的方家小侯爷易不悔!正是这两句不悔,才让齐大人放下了报仇的执念,自从幺妹一日日长大,在方家众人的心里,唯一期盼的就是她能嫁的一个如意郎君,世上痴男怨女千千万,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亦是难得的幸事,如今她既已有情愿陪她一死的夫君,即便日子清贫了些,又有何怨何悔?

    ……

    两日后,各省的乡试结果已经上报至朝廷,当今天子,年近五旬的帝王在看过名单之后,目光落在方辰的名字上,久久没回神,许久之后,才淡淡道:“这个孩子……”

    他身旁的老太监轻声问道:“陛下,您说的可是方辰?”

    “嗯,十一岁的解元啊,当真是个良才。听闻他八岁就连中三个案,朕记得,左穆也是那一年突然离矩乡的吧?”

    老太监躬身应道:“回陛下,左大名士回乡那年,正是方辰次报考,连中三个案那年,之后,左大名士宴请秀才童生,方辰一问成名,随后被左大名士收入门下,今年是第一次参加乡试。”

    当今天子略微颔,喃喃自语:“方辰,方为安,齐清雅。”

    老太监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半个字,二十年前生的事,曾经在厩掀起一阵狂风骤雨。一夜之间,宰相之女与侯爷之子同时暴毙,次日,宰相辞官,侯爷称病。一时间,朝野上下都惶惶不安,最后连太后都惊动了,不惜凤驾亲临齐府。这其中缘由,别人不知,他这个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却是明白一二的,不过就是一笔风流烂帐!想那德亲王一世英名,就生生毁在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手里。

    御书房里静的连一个针落下都能听得见,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忽然听到一声叹息:“朕累了,这些奏折不看也罢。”老太监不敢多言,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当今天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的脚步离开。

    谁知,还不等皇帝走出御书房,外头突然响起小太监的声音:“陛下,边关王将军送来八百里加急密报!”

    ……

    放榜之后,城中是一片哗然,方辰的名字已经响遍了大街小巷,陈府里,陈夫人得到消息后,木然地在房里坐了许久,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三年前,她心有不甘,没有放弃对赵家的报复的话,今日,她或许就正如方怡当日所说,想要收回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可就难了!

    当报喜的官差一路敲锣打鼓来到赵家村儿赵立夏的那栋青砖大瓦房时,方怡正挽着袖子甩麦穗儿呢,冷不丁儿看到里正带着一群人簇拥着几位官差过来,一时间有些不在状态中,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左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当即笑道:“快地里头叫他们回来,怕是有人中榜了。”

    刚刚还一副趾高气扬的官差们一看到左穆,立刻小跑过,谗着脸笑道:“左大名士也在啊,恭喜左大名士,方辰老爷和赵立年老爷都考中举人啦,方辰老爷还是解元呢!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左穆笑呵呵地取出一些碎银:“大家大老远赶来报喜,辛苦了。”

    那头方怡这才回过神,一把丢了手里的麦穗儿,高兴地快要手舞足蹈了,方辰和赵立年居然都考中了?赵苗苗也高兴地拉着方怡的衣摆,笑道:“嫂子,四哥和辰哥哥都考中了!我叫他们回来。”

    里正连忙道:“哎,别急,我已经叫人喊了,应该就快要回来了,你先给官差老爷倒些茶水。”

    方怡连连点头,有些同手同脚地跑进屋,原本在院子里忙活的三妞儿这会儿也听到动静了,看到方怡,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怡眼底含着泪花儿,笑道:“来,帮我一起准备茶水。”

    三妞儿一个劲儿地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这一屋子的孩子,终于出息了!

    赵立夏他们这会儿正在地里头比赛掰玉米,身体最弱的方辰眼瞅着就要输了,急得脸都红了,左筱筱正在一旁十分没同情心地准备好好笑话他一顿。那头里正的长孙却急急跑过来,让他们赶紧回,说是有报喜的官差来了。左柳顿时喜道:“放榜了!快回,看看你们谁中了!”

    里正的长孙是个实诚孩子,听到左柳的话,连忙道:“立年和辰辰都中了!”

    所有人的动作微微一顿,赵立夏下意识就看向赵立秋,赵立秋听后,哈哈大笑:“立年和辰辰都中了?不错!当真不错!”

    左柳微微一笑:“确实不错!”

    里正的长孙挠了挠头,又补上一句:“嗯,辰辰好像还考中了什么元,我记不太清了。”

    左筱筱忙问道:“可是解元?”

    “对对对!就是解元!辰辰还考中了解元呢!真厉害!”

    原本就有些晕乎乎的方辰这会儿更是愣住了,解元?他居然考上了解元?他不是在做梦吧!

    激动中的大家伙儿可没功夫等方怡想明白,当即就簇拥着他往会走,赵立冬更是傻人冒傻气,直接把方辰给抱起来了,吓得方辰哇哇叫,一群人顿时笑哈哈。赵立秋也学着赵立冬的样子把赵立年给抱起来了,赵立年搂着赵立秋的脖子,笑得开心极了。

    大家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又被那官差正式通告了一声,还拿到了文书,到了此刻,举人这顶大帽子才算是真真正正被扣到了赵立年和方辰的头上。

    赵家村儿继秀才之后,又出了两位举人老爷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十里八乡,几乎在当天下午,老族长就带领着族里的一众老人们颤颤巍巍地赶到赵家,语气神态更是前所未有的谦和,赵家一众人看在眼里,心下明了,赵立年和方辰考中了举人,所有的一切都将不一样了,从今日起,不论乡间亦或是城中,他们赵家都再也不是会被人肆意欺凌的对象了!这念头一起,几年来的委屈莫名地涌上心头,含笑的眼底泪光闪烁。

    除了左筱筱凑到方怡身边又蹦又跳跟着高兴外,左家其他几个人都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屋子喜极而泣的孩子们,作为旁观者,他们当然明白这几个孩子今日所取得的成就背后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当初用两年时间考中三个秀才,两个童生暂且不提。在三年前赵立秋被算计的那一晚过后,这几个孩子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之后却仿佛拼了命一般的勤勉学习,他们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靠的全是他们自己!所谓的资质天赋,所谓的名师,不过都是他们的奠基石而已,想要踏上仕途,更多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左穆不禁想起,在三个月前,几个孩子决定报考今年乡试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考功名?当时方辰和赵立年说的是想要出人头地,一朝入仕,前途锦绣,保一家荣华,而赵立秋却只是想让家人过更好的日子,不再被人算计欺负。

    虽然话不同期望不同,所透露出来的情绪却都是那样鲜明。如今,方辰和赵立年双双中举,而赵立秋却名落孙山,他会心有不甘,悲伤难过,甚至是羡慕嫉妒吗?左穆摇头轻笑,不会,赵立秋从来都无心仕途,身为人师,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就真是枉为人师了。赵立秋无心仕途却依旧苦,为的也不过是这个家!

    赵立秋所求的,也是这个家里每一个人所求的,更是方怡两世为人都不曾有一丝一毫改变的人生信条:自立自强!

    作者有话要说:唔,不知不觉又2点了,叹气

    等更的孩子们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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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心结

    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高兴了一把之后,还没来得及满足老族长的要求,就在左穆的提点下,一同随着官差回城了,只因放榜第二日要举行“鹿鸣宴”,所有的考官、监临、学正,内外帘官和所有新科举人一同参加的宴会,方辰和赵立年都是要的。

    所谓“鹿鸣宴”,那是一早就流传下来的习俗,是地方官祝贺考中贡生或举人的“乡饮酒”宴会。饮宴之中必须先奏响《鹿鸣》之曲,随后朗《鹿鸣》之歌以活跃气氛,显示某公才华。《鹿鸣》原出自《诗经小雅》中的一乐歌,一共有三章,三章头一句分别是“呦呦鹿呜,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呦呦鹿鸣,食野之芩”。其意为鹿子现了美食不忘伙伴,出“呦呦”叫声招呼同类一块进食。古人认为此举为美德,于是上行下效,天子宴群臣,地方官宴请同僚及当地举人和地方豪绅,用此举来收买人心,展示自己礼贤下士。

    这些是在回城途中,左穆说与众人听的,方怡默默地想,这鹿鸣宴倒是给了那些京官儿一个认识考生的好机会啊,现不错的还能趁机拉拢了。这样一想,方怡决定今晚回跟方辰和赵立年叮嘱一番,可不能糊里糊涂就被人给收买了,从古至今,官场里的水那都是深不见底的,像他们这样无根无据的平民百姓,就算考了两个举人,也同样连一个水冒都冒不出一个,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就站队的好,不然回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这些,方怡和赵立年又岂会不懂?自三年前赵立秋被陷害一次之后,左穆就已经开始教导他们为人处世之道。

    方辰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这鹿鸣宴他一早就知道了,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却是那位主考官齐大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位齐大人很眼熟,即便他们之间只有每次开考前的那一句对话,可方辰还是觉得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等到明天,就能再次见到那位主考官齐大人了!方辰的小心思突然雀跃起来。

    赵立年和方辰的感情素来交好,这几年一直都是同塌而眠,就连之前方怡问他们要不要分开睡都被拒绝了,两人最爱做的事就是晚上熄灯之后,在黑暗里聊着天,天南海北,古往今来,几乎什么都说,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功课,也正因为如此,即便赵立年性子顽皮跳脱,学习不如方辰专心,却也一直没有落下哪怕一分一毫的功课。

    这一晚,自然也不例外,赵立年道:“嫂子真是太操心了,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不懂这官场上的弯弯道道?”

    方辰道:“姐姐也是为我们好,怕我们做错事。”

    “我才不会做错事!倒是你啊,你是解元,明儿盯着你的人肯定很多,你到时候机灵点儿,记得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

    方辰默默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嘴上却乖乖应了:“好。”

    赵立年很满意,抬手在方辰身上拍了拍:“这才乖,你啊,就是太单纯了!一点儿聪明劲儿全用在书上了,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嘛要考第一!不知道锋芒毕露容易招人忌恨吗?”

    对此,方辰极为委屈:“我也不知道啊,是先生说乡试很难,让我们尽力一试,若是失败也不可气馁,而且那题目真的很难,我都以为我会落选。”

    想到乡试那三场考试,赵立年打了个哆嗦,忙道:“确实是很难,不过既然我们都已经考上了,那就不要再想了。”

    ……

    赵立秋在房里辗转反侧良久,却依旧没有半点睡意,最后忍不住穿了衣服起来,跑到院子里打起太极拳来。慢悠悠一套太极拳打完,赵立秋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了,正要转身回屋睡觉,却看到赵立夏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大哥,吵醒你了?”

    “不是,我睡不着,怕吵醒你嫂子,所以出来坐坐,你也睡不着?”

    赵立秋笑了笑:“是啊,看着辰辰立年这么出息,我心里高兴。”

    赵立夏就着月光看了赵立秋一会儿,才道:“三年前,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出息,我这个当大哥的却落了榜,虽然我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很没用。”

    “大哥,你怎么会没用?这个家当初全靠着你才支撑下来的,后来嫂子大病一场才转了性子,之后,你们一路把我们从村里带到城里,又要维持整个家的生计,不过是没考中秀才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在我们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赵立夏摇摇头:“我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也想告诉你,不论你是否中举,在我和你嫂子眼里,你依然是我们最得力的二弟,在立冬立年辰辰苗苗他们眼里,你依然是他们敬爱的二哥!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一如三年前你们看我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一样。”

    赵立秋默然半晌,才道:“大哥,我并非贪恋举人的权势,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无用,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别的却都做不好,三年前,我惹下那样大的祸事,连累先生和白叔他们,更连累了我们一家。”

    “三年了,你还没有想明白吗?”方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以为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栽赃嫁祸你?那是因为他们从你身上看到了前途,更透过你看到了我们一家的前途!他们算计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你,而是我们一家人!”

    “可他们到底是因为我才算计到了我们家!是我太笨太不小心!取得了点小小的成绩就沾沾自喜,听了几句奉承话就以为自己当真很了不起,却不知,区区秀才,又算得上什么!”

    方怡道:“三年前,你不过才十五岁,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会因别人的奉承而沾沾自喜又有何奇怪?你能在跌倒之后立刻爬起来,没有意志消沉,就已是极为难得,人生在世,谁能无过?过而能改,方成大器!”

    赵立秋听后,默然不语,那一晚生的事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扎着他,他不知道最后方怡到底是怎么说服陈夫人的,可他却明白,以陈夫人的为人秉性,方怡说服她的过程绝对是艰难的,或许还是屈辱的,否则又怎会绝口不提那一晚生的事?

    方怡一直都隐约觉得赵立秋的变化有些异常,她以为那只是他一时没想通,却没想到他的心结如此之深,三年了居然还没想通!她默默叹了口气,道:“我之所以不提那晚生的事,并不是因为我被欺负了心里有阴影,而是因为那并不是件光彩的事,陈夫人她并非是被我说服的,她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才无奈点了头。”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方怡一咬牙,继续道:“陈家当年那么急于陷害你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位表小姐并非完璧之身,陈夫人看我们是一家孤儿,又有一片大好前途,所以才想要栽赃嫁祸于你,并以此为把柄,将来要挟我们。被我识破之后,我趁机反将一军,以此来威逼利诱陈夫人,最终让她点头。我一直不说,一来是因为其中涉及到的太多,二来也是我的私心,我不愿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卑鄙小人。却没想到,我的隐瞒竟害得你暗自纠结三年之久!”

    不仅仅是赵立秋,连赵立夏都目瞪口呆,其实不仅仅是赵立秋,他也同样对方怡心怀愧疚,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回过神的赵立秋忙道:“怎么会!嫂子你是为了我才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是那陈夫人算计我们在先,你才威逼她在后,以牙还牙,哪里算是卑鄙小人的?”

    方怡叹了口气:“那你还觉得是你连累了我们一家吗?”

    赵立秋一愣,随即摇摇头,恨声道:“是他们陈家欺人太甚!”

    “是,他们陈家固然是欺人太甚,可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太弱,若是三年前辰辰和立年他们就中了举人,陈家绝不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方怡说完,又道:“立秋,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我们家有一个人出息了,就不会再有人来欺负我们,这个人可以是你,可以是你大哥,也可以是立冬,更可以是辰辰和立年。我知道你一直都无心仕途,却为了这个家一心书,如今辰辰和立年他们已经考中了举人,你也不需要再勉强自己学不爱学的东西,你大可以让先生教你你最爱的算术之法,这也是我跟你大哥一直以来都想跟你说的话。”

    这一晚,赵立夏握着方怡的手,轻声道:“不论生什么,你都是我赵立夏此生最爱的妻子!”

    这一晚,赵立秋彻夜未眠,等到天亮时分,他站在赵立夏和方怡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比起学习算术之法,我最爱的,还是数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又2点了,我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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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抉择

    数银子?方怡瞬间明白了赵立秋的心思,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从他们第一年来城里做小买卖的时候,方怡就现了赵立秋的经商头脑,不只是偶尔想出的主意上,还有在卖东西时的机灵劲儿,连买一赠一都是他自己先想出来的,而且他总能让买家心甘情愿的买更多的东西,最让方怡佩服的,是赵立秋对客人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每一位客人只要从他手里买过一次东西,再来的时候,他总能一眼就分辨出来,一开口便能将那位客人哄得熨熨帖帖,须知道,被人记住的感觉从来都是很美妙的。

    赵立夏微微一愣之后,也随即明白了赵立秋的意思,心里一瞬间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怜惜有懊恼,还要一分难以忽视的自责,他明白赵立秋会做出这个决定全是为了这个家。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即便比不上方辰和赵立年,三年之后还是有希望再考上举人的,他嘴里说的不想,可哪里会当真不想!

    如今家里的收入大部分都靠方怡一个人在支撑,左穆教导他们几个,虽然从未提过束脩的事,但是他们逢年过节送上的礼物并不少,除了必备的各种吃食以外,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这猩都是要花不少钱的。虽然方怡从没说过,赵立夏却是知道家里这三年几乎是没怎么存到钱的。眼下赵立秋会有这样的决定,完全是为了方辰和赵立年的将来,须知,自古功名地位都是要钱财铺路的。

    一如赵立夏了解赵立秋那般,赵立秋也同样深知自家大哥的秉性,此刻一看到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想的什么,当即笑道:“大哥,我对诗词歌赋当真是没有太大的兴趣,更无心入仕,既然已经有辰辰和立年他们在,我又何必非要勉强自己学不爱学的东西呢?”

    赵立夏道:“你当真想清楚了?以你的聪明,三年之后未必不能考上举人,你还这般年轻。”

    “大哥,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一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只是从没提过。正如嫂子昨晚所说,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有一个人做到了,对这个家来说就足够了,辰辰立年聪颖过人,一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立冬性子耿直憨厚,如今习武书都没落下,将来要做什么由得他自己选择;大哥你是一家之主,那我也要做我擅长的事才好,比起书考功名,我更爱学习算术之法,钻研经营之道。更何况,我们也确实需要更多的钱财,以备将来之需。”

    赵立秋的这番话,言辞恳切,自肺腑,并没有为自己所放弃的大好前途而惋惜,赵立夏也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心。方怡见状,这才笑道:“其实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当真下定了决心要做那件事。所谓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以立秋你的聪明,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差了。只要那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赵立秋用力点点头:“谢谢大哥,嫂子!”

    很多事情,虽然前前后后会需要纠结许久,可真正下定决心,却只需要一刹那。从这一刻起,赵立秋的人生就已经生了偏转,至于这偏转是对是错,是福是祸,无人可知。

    也正是在这个清晨,跟方怡他们仅仅一墙之隔的赵立冬将自家哥哥嫂子们的一番谈话尽数听进耳中,记在心底,老实憨厚的少年也在这一刻有了自己的心事,也许在不远的将来,赵立冬的人生轨迹也会生偏转。

    ……

    另一边,齐大人脱下了那身整齐威严的官服,换上了便装,顷刻间,威仪的高官变成了俊美的书生,天庭饱满,面似白玉,一双剑眉似要飞入双鬓,黑亮的眼神采奕奕,直挺的鼻梁,单薄却有棱角的粉色薄唇,唇角微勾,整个脸部的线条都瞬间柔软了下来,再加上那一身做工精良的衣衫,端的好一位翩翩少年郎,真真是要让见着他的女子们脸飞红霞,男人们羡慕妒恨。

    替齐大人更衣的是跟在他身边儿多年的书童家仆,虽然早已习惯了自家少爷换装后的巨大落差,心里却在期待着等会儿将会看到的情形,迄今为止,所有见过齐大人换装的人,都会在第一眼的时候露出惊讶意外的神情,更多的是目瞪口呆。

    等到书童把玉佩挂上之后,齐大人接过家仆递过来的一柄纸扇,悠然踏出了房门。知府派来的守在门外的人听到开门的声音,正要躬身迎接,却在看到齐大人的装扮之后,齐齐愣住,张开的嘴甚至都忘了合上。跟在齐大人身后的书童微微低下头,唇角得意地翘了翘,看,来了吧!

    齐大人见怪不怪,冲他们略微一颔,抬腿就往外走,摆鹿鸣宴的地方他是知道的,走过也不需要太多的功夫,更何况,他也想仔细看看这个幺妹口中甚觉欢喜的城。

    ……

    方辰和赵立年赶到鹿鸣宴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晚,中选的二十六位举人已经到了十六位,那屑场里的大人们也到了一些,不过都是职位比较低的,这会儿正在跟新近的举人们说着话,场面倒也其乐融融。方辰一进门就迅看了一圈儿,没瞧见几位考官的身影,自然也没瞧见那位齐大人的,心里头的那点儿小期盼顿时落了空,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了,现在看不到,等会儿就能看到了!

    赵立年可比方辰想得多,扫了一圈儿之后,他拉着方辰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这种鹿鸣宴的性质他一早就知道了,而他和方辰是绝对不可能现在就站队的,所以选个不起眼的位置最合适不过了。这三年的功夫,他们在左府里所学到的,远远不止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为官之道也同样学了不少,有很多是左穆的其他几位已经步入仕途为官的学生亲自教导的。眼下的他们还太弱小,完全没有搅进官场混水的资本,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自己,慢慢累计资本。

    在座的各位虽然嘴里说着话,但是眼角却是密切注意着门口方向的,看到方辰和赵立年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有了短暂的停顿,继而现他们找了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两个不争风出头的话,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在两位主考官面前一展风采的。那位副考官陈大人暂且不提,主考官齐大人那可是厩齐家的嫡子!厩齐家,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世家,这位齐大人的父亲当年更是位居宰相!所以这一场鹿鸣宴,他们要好好把握机会,若是能让齐大人看入了眼,前途无量啊!

    众人各怀心思,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一派和气,方辰和赵立年坐下没多久,又66续续来了几位举人,眼看着快要到正午时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响动,似乎有不少人来了,赵立年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低声道:“别吃了,应该是大人他们来了。”

    方辰嘴里刚咬了半块点心,这会儿腮帮子还是鼓着的,听到赵立年的话,连忙快的咀嚼起来,这时候,门外的声音渐渐逼近,终于能听清了,与此同时,一行十余人鱼贯而入,几乎都是乡试上的考官,齐大人走在中间的位置,一进门,就让屋里的人看呆了眼,方辰微微瞪圆了眼,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好似小鹿一般,连嘴里的点心都忘了咽下。

    几乎在进门的瞬间,齐大人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两个相较于其他人来说略显矮小的身影,自然也没错过方辰那副呆愣可爱的小模样,心情瞬间愉悦了不少,眉眼几不可查地弯了弯,整个人愈的温柔可亲,让人如沐春风。

    其他人也被震得不轻,眼下的齐大人,与乡试那会儿官袍加身时的不苟言笑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不过这份震惊并没有持续太久,厩来的副考官陈大人呵呵一笑:“咱们的齐大人是俊美,可也不能光看着啊。”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连忙齐声附和,纷纷起身,簇拥着齐大人和陈大人坐在主位上,方辰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连忙鼓动腮帮子,努力地把糕点嚼碎了咽下,甚至因为太急切,差点儿噎着了,一旁的赵立年连忙端着茶水递到他嘴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齐大人虽然嘴上跟人寒暄着,眼角却是注意着方辰,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就想起了小松鼠,唇角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鹿鸣宴,虽说是为了新进的举人庆祝的,但是主角向来都不是他们,而是各位考官,特别是从厩来的主副考官,所以在座的各位举人几乎众星捧月般地围绕在几位考官的身旁,但是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位年轻俊美的齐大人身上。

    赵立年冷眼旁观,这些举人年岁大的,都是满头白了,却还要上赶着巴结主考官,这又是何必,以他们的年纪,即便是入了仕途,也做不了几年官的,更别提肥差了。方辰倒是没赵立年这些感慨,在静静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话之后,他就默默收回了看向齐大人的视线,如今的他已经不复当初的天真无邪,即便觉得齐大人眼熟,即便很想要跟他亲近一番,却也不会当真这么做。他心里很清楚,齐大人在考场对他的善意鼓励并不算什么,也许是看在左穆的份上,也许是对考生的一种安慰,也许,仅仅是看他乖巧懂事,不经意想到了家中某个侄子外甥之类的,所以才会温和鼓励一句。然而,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成为方辰亲近他的理由,所以他在偷偷看了齐大人一会儿之后,便默默收回了视线,继续当背景板。

    齐大人自然知道方辰在看他,等到这道视线收回的时候,他忍不住扫了一眼过,却正看到方辰脸上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沉静表情,心下微微一痛,却又有些欣慰,左穆教学生,从来都不只是教学问而已,方辰跟着他学了三年,想必也不会太天真了。

    宴会的气氛一直都很好,来之前把方辰和赵立年当做重点防备对象的一众举人们似乎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会偏安一隅,以他们的成绩和样貌,再加上有左穆这样的名师,若是想要在鹿鸣宴上冒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眼下既然他们自己都甘心沉寂,其他人又怎么会不配合,自然是该说什么说什么,有些人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挡在那两人的身前,企图让考官们彻底忘掉他们。

    在场的众位,除了举人以外的其他人,在此之前都被各大家族打点过了,就连陈大人都不例外,只有齐大人,大家还不敢贸贸然上前,只能委托其他的各位在鹿鸣宴的时候尽量帮衬着自家举人,让齐大人能更多的关注到。

    陈大人笑呵呵地接过别人敬来的酒,不经意间一回头,刚好看到了角落里正在咬耳朵的两个小身影,这个情景瞬间戳中了他心里的柔软处,他的酒盅甚至都还没放下,直接就冲着角落那边道:“进来这么久,我还没好好跟这次的解元说句话呢,真是老糊涂了,方辰,过来陪我说说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辰连忙站起身,应道:“学生方辰,见过陈大人。”

    随着陈大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齐大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就顺势转到了方辰的身上,笑道:“我倒是记得,只是看他们两个时不时窃窃私语,许是有什么论题没弄明白,所以我也不好出声打扰。”

    齐大人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看向方辰的目光登时就复杂起来。陈大人笑道:“哦?是何论题,不如说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方辰微微红了脸,老老实实地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生不是在讨论论题,只是……”

    “学生只是在讨论这点心的味道。”赵立年接过方辰的话头,面上也露出做坏事被抓的尴尬神情:“学生家里也开了一间吃食铺子,所以对这些比较上心,实在是惭愧。”

    这两人都不过十余岁,比起在座的各位,都太小了,此刻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倒叫几位年长的人想到了家中孩儿,面上的笑容不由温柔了许多,陈大人更是和蔼亲切,将方辰和赵立年拉到身边,笑眯眯地问:“哦?你们家也开了铺子?那我倒要尝尝了,在何处?”

    赵立年道:“学生家里的铺子小的很,人也多,陈大人您要想吃,明儿学生给您送到府里就是,哪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啊。”

    还不等陈大人出声,齐大人道:“越是小铺子,就越要铺子里吃,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对,正是这个道理!”

    方辰抬头看了眼齐大人,正对上他眼底暖暖的笑意,心情也渐渐飞扬起来,不经意间就翘了嘴角,笑道:“那学生明儿一早府里接大人,再学生店里。”

    齐大人轻笑:“那就一言为定,我与陈大人明儿就在府里等你们来接了。”

    方辰高兴地点点脑袋,笑弯了那双漂亮的眉眼。齐大人差点儿忍不住就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孩子。

    其他举人又惊又恼,实在没想到只眨眼功夫,这两个小子居然就把两位大官给请动了!什么偏安一隅,纯粹就是假象!是以退为进,故意想要引人注目的!

    收到一道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赵立年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怎么好端端的,变成这样了呢?他们家不过是小庙一尊,哪里容得下这两位大神!

    这时候,一直陪在一旁没出声的其中一位考官突然道:“下官突然觉,这方辰和齐大人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呢!”

    “啧,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呢!我就说怎么看着方辰这么眼熟,齐大人当年可不就是这幅模样么!”陈大人迷迷糊糊一句话,恍如惊雷。

    齐大人却笑而不语,眼底带了些许得意,外甥像舅,方辰像他又有何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了几遍都不太满意,断了两天,好坑啊···

    默默反省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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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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