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爬虫
我只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神经系统,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瞬间吞噬。
我的身体和大脑好像已经分开了似得,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跌倒在地上,我的头重重砸向地面,发出砰得一声沉闷的响。
我有听觉,我能听见,我在脑子里庆幸。
视线分外清晰,思维也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尽管我还能思考,可我的大脑,却因为震惊而显得格外麻木。
我惊恐的瞪大双眼,或者说,我根本无法移动我的眼球。
在我定格了的视线里,有几只脚,在我眼前晃动着。
其中一双穿着尖头固特异的皮鞋,离我特别近,近到就抵在我的鼻子尖上。
在这双鞋后面,还有一双范西哲,我认识,那是叶美娜穿着黑丝的脚。
还有一双躲躲闪闪,藏在范西哲后面的色奈尔,那是我老婆沈婉的白丝美足。
在这些光鲜亮丽的皮鞋后面,是延伸到视野尽头的,蒙太奇一样的模糊阴影。
如此奇妙的画面,直到多年以后,仍然让我记忆犹新。
当我登上人生巅峰,回望过去的时候。
我的很多仇敌,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可我却丝毫也记不起,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却依然对这个画面记忆犹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些。
但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就只剩下眼前。
当我失去一切,只剩下大脑的时候,我没有去想什么复仇,也没有去想什么屈辱和尊严。
我更没有想我的父母,也没有想刘小月和儿子。
我像一只爬虫一样趴在地上,卑微到尘土。
我的鼻尖亲吻着人类的皮鞋,我的脸被它重重的踩在脚下。
我忘了尊严是什么东西,只想快速的逃离这里,躲到桌子下面。
我知道那个踩我的东西,叫杨元生。
他踩的很重,我却感知不到一丁点儿的疼痛。
我想,我的脸一定扭曲到变形,显得很是狼狈。
可我却毫无反抗之力,连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我就是一只爬虫,我就是一只蝼蚁,面对人类,我毫无反抗之力。
一只人类的脚,就足以把我碾死。
我震惊极了,脑子里却只有眼前这些东西。
耳朵也还能听见,不过,现在也因为震惊,只有阵阵耳鸣。
踩着我的杨元生蹲了下来。
他那张肆无忌惮的,张狂的笑脸,晃动着,挑衅似的在我的视野里进进出出。
“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
他面目狰狞,因为兴奋而咧开的,变形的嘴,露出半口白森森的牙。
好像真的要把我从地上拈起来,直接丢进他的嘴里。
叶美娜也跟着蹲下来。
我看见她粉紫色的丁渍裤,从黑色的裙下显露无疑,一股令我厌恶的騒气宠得我头痛。
杨元生张狂的笑了,把脚从我脸上挪开,自己也趴在了地面上。
他伸手重重的拍着我的脸,鼻子几乎要抵到我的鼻尖,像是一只大猫在逗弄老鼠。
他说:“你不是很狂吗?你不是牛得不行吗?狄风,你怎么啦,我的护工先生,你起来呀,起来跟我打,哈哈哈。”
他指着我的鼻尖笑的前仰后合,叶美娜也跟着笑出了眼泪。
我努力的想要转动眼球,忽然想起来,我不是蝼蚁,也不是爬虫,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我的大脑一阵紧缩,拼命的冥想着:动起来,你要动起来,你一定要动起来。
终于,我的眼球一阵酸楚,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眼睛回来了,我脑子里一阵激动,试着移动眼球。
眼球顺利的向上动了动,终于让我看见,在叶美娜身后,我老婆沈婉,正一脸鄙夷的看着我笑。
我生气极了,在脑子里呐喊着:狄风,不想做爬虫,你就给我站起来。
挣扎的怨念越来越深,一缕淡淡的火苗终于在我的小腹中点燃,怒火腾得一下,从那里熊熊燃烧起来,烫得我简直要惊叫。
92,玉函
我突然感知到了。
在我小腹内,那块血玉光华大盛,如日中天,几乎要把我整个身体烧化。
一道道滚烫的真气,像六十五度的烈酒,从小腹处源源不断的,向周身的血管里奔腾不息。
流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生机盎然。
四肢四骸,渐渐的都回归到意识里。
片刻之后,我的整个身体,苏醒了,从麻木和惊恐的深渊里苏醒。
像是一只充满了能量的机甲狂兽,只需要启动程序,就可以横扫天下,所向无敌。
从对面杨元生的瞳孔里,我看见,我的眼睛里,突然注入血红的滔天杀气。
把杨元生和叶美娜吓了一跳。
两个人都纷纷站起来,踉跄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缓缓的,从坚实的橡木地板上爬起来。
在杨元生惊恐的眼神里,一步步向他走近。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杨家的……”
“呃。”
他的话嘎然而止,我的手已像铁钳一样,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他痛苦的挣扎着,拼命用手去掰我的手腕。
双手拼命的用力,骨节啪啪作响,像是想要激发什么。
叶美娜和沈婉,吓得惊声尖叫,仓惶如丧家之犬,争先恐后的窜到了我的诊案下面,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我清楚的看见,从杨元生的掌心里,传递出如丝的电流,打在我苍白的皮肤上,像是针扎似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我体内的怒火,都轻易的,将那些细小的电流燃烧,焚尽,毫不留情。
终于,他脸上很快淌下汗来,掌心里的电流也越来越微弱。头上汗出如雨,苍白的脑袋,像是刚刚煮过,从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把我扼住他喉咙的手都打湿了。
一股滑腻的恶臭让人反胃,他的脚下,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笔挺的西裤很快跟着湿透。
杨元生吓尿了!臭不可闻。
我一把丢掉这具恶臭的身体,四肢百骸中滚烫的真气,终于慢慢回流到了小腹内,心也跟着渐渐平复。
杨元生像一条死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休克。
我蹲下身,在他笔挺的西装上,把手擦干净。
冷冷的扫了一眼,躲在我诊案下的两个女人,我怒吼道:“滚——”
沈婉和叶美娜吓得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从诊案下面爬出来,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他们两个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从我身前爬过去。
沈婉对地上的杨元生看也没看,就爬到了门边,一个人扶着门框站起来,艰难的跨出医馆的大门。
叶美娜想要叫住她,却又不敢,拿眼看了我一下,又胆怯的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拖着杨元生的胳膊,向医馆大门艰难前行。
拖到医馆门口,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拦腰把死狗一样的杨元生抱起来,拖向停车位上的雷克莎丝。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阻拦。
大脑中却像是遭受轰天一击,混沌一片。
数不清的问号,铺天盖地的空降下来,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玉函五经:血劫经,厚生经,青囊经,善泽经,涅槃经。
狄家,杨家,还有谁……
这世间,我果然不是唯一!!!
93,只剩苟且
很多猜想,接二连三的,从我脑海里蹦出来。
杨元生的张狂行为,是乎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让我在不经意间,明白了很多,从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症结。
如果说,沈如海把自己女儿嫁给我,是为了我们家的血劫经。
那么,在没有得到血劫经之前,他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自己女儿,去勾搭别的男人。
因为他害怕失去唯一的线索,我。
可事实上,他却一再放任女儿和杨元生的苟合,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出轨,他比谁都清楚,可却一直装聋作哑。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得依附杨家,才能保住在天心市的地位?
可什么地位,值得他去用沈家的脸面来换,值得他去用血劫经来换?
也许他早就知道,杨家是玉函五经的传人。
所以,对得到血劫经感到无望之后,他就把贪婪之手伸向了杨家。
沈如海妹妹沈若兰的婚姻,也许也像是我和沈婉一样,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预谋。
而我老婆沈婉出轨杨元生,也许也是沈如海的预谋。
他在久久不能堪破玉函五经玄机的情况下,不得不利用女儿,接近杨元生,企图从杨元生处,更加透彻的了解玉函五经。
妹妹沈若兰,已经嫁入杨家多年,心早就已经偏向杨家,很难从她身上再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能把她逼急了,还会势得其反。
只有这个一直呆在国外的外甥,嚣张跋扈,性情张狂,不失为最好的突破口,而刚好,他又一直对自己女儿垂涎三尺。
沈如海的如意算盘没有白打,沈婉从杨元生处,得知了五经都是以玉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上。
所以,沈如海才得以知道,我们家的血劫经,是一块玉。
他甚至还知道了血劫经的具体功用,所以才跟自己外甥合谋,想要利用假礼物,来试探我是不是已经得到了血劫经。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我万万没想到,杨家竟然就是玉函五经中的其中一支。
他们知道的,也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可是心念一转,更为惊悚的猜测,顿时使我坐立难安。
如果说,假礼物是对我的试探,那么,王珊珊会不会是对我的另一重试探?
我大哥,我新认的大哥王晓山,会不会也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我的头顿时大了,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不停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对王晓山恩重如山,他也对我仁至义尽,他有什么理由害我?
他连真气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可能是杨元生和沈如海的同谋?
可二姐听到真气后,古怪的表现,却又刹那间袭上脑海。
使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王晓山到底是不是同谋?
他亲自上门来送还医师资格,会不会是他和沈如海合谋下的另一个局?
我不想想,也不敢想。
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一刻,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它使我一时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使我莫名的灰心,丧气,颓废至极。
我茫然的走向医馆大门,站在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
在这些人眼里,什么爱情,友情,亲情,在无上的权力和无边的**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我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这世上只剩下苟且,我狄风宁愿我这一生都无法复仇,也不想在这样残酷的世界里活着。
“风,你在想什么?”
94,偏心造物主
“风,你在想什么,”脑子里回响起母亲和蔼的声音。
每当我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感到迷茫无助的时候,母亲总是这么问我。
我忽然想起她在人生最后的时刻,经常跟我说的话:“别试着去揣测人心,它会让你失望的。”
母亲会不会就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才选择离开人世的?
我不得而知。
但我对这个世界还充满着眷恋。
这里还有很多令我动容的东西。
刘小月的温柔可亲!
我儿狄弘的纯真可爱!
王诚与我真挚的友谊!
父母给予我的无私的爱!
……
都让我坚信,这世间并不是只有蝇营狗苟,尔虞我诈。
至少在我还没有遇见沈家人之前,我一直都生活的很幸福。
我不能自报自弃,我不能如此片面的对待这个世界。
并不是世界对我不公,而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活得幸福。
我大仇未报,身无长物,前途凶险难料。
无形的压力使我想要找到借口,逃避这一切。
乱花渐欲迷人眼,我知道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想清楚了这些,我的判断力去而复返。
每个人是什么样子,都是他的所作所为堆砌成的。
不要在乎他想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
至少从现在看来,王晓山并没有对不起我。
但沈如海和神秘人却撇不干净。
我站在医馆门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这时候,一台蓝色的奔驰gla停在了我的医馆门前。
从车里下来一位干练的女性,身着职业套裙,风情万种的向我走来。
她出众的气质令我眼前一亮,让我不得不感叹于造物主的偏心!
她肤白胜雪,身段婀娜,比之沈婉,比例更加完美,前凸后翘,双腿修长而紧致。
精致的五官,巧夺天工,美的实在是不真实!
恍若天仙不过如是。
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被沈婉和岛国电影养刁了的眼睛,还从来没有如此不争气过。
可面对这个女人,我的眼睛自从看见她,就一刻也没远离过。
她是乎见惯了像我这样的登徒子,脸上仍然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走到我身前来,非常有礼貌的轻启朱唇:“请问,您就是狄风,狄先生吗?”
声音太好听了,婉转如流水淙淙。
这样的美貌,就该配上这样悦耳动听的声音。
我像个呆子一样,愣了片刻,忽然警醒:“我,我就是。”
我磕磕巴巴的回答着他,机械的请她进来,生怕她忽然要走。
见到她之前,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见到她之后,我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傻了一样,脱口而出,发自真心。
“呵呵,狄先生,你还真幽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叫沐千寻,”她礼貌的伸出纤纤玉指。
握上她温润如玉的手,我感觉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我的心一阵冰凉,脑子立刻又回来了。
“你就是我请来的律师?”
“是的,狄先生,”她指了指我的诊案。
我们相视一笑,彼此进入各自角色。
其实我觉得,她一直在角色里,只有我好像有点出戏。
我伸手请她入座。
她干练的坐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签字笔和录音笔。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由得令人赞叹。
她轻撩发丝,端正的坐直了身体,对我说道:“狄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95,三大动力
前一秒我还要死要活。
后一秒我就重新点燃了,对于生活的激情!
人生有三大动力:事业的引力,爱情的驱力,歧视与压迫的反作用力。
今天之前,我三占其二。
见到沐千寻,我是乎又找到了爱情的味道。
自从沈婉的背叛开始,我就已经对爱有一种强烈的抗拒。
但爱情的诱惑,今天又在我心底开始蠢蠢欲动。
我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忽然又想起了刘小月和儿子。
我为自己的**感到羞愧,可很快,现实又给了我一记耳光。
“狄先生,你在想什么?”对面的沐千寻面有愠怒,直接了当的说道:“严格来说,医生和律师的职业是一样的。你诊病,我诊案子,请你专业一点。”
她冰冷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不爽。
我总不能因为我对别人犯了花痴,而别人没对我犯花痴而恼怒吧。
她的这句话点醒了我。
一味的犯花痴可得不到爱,除非是别有用心的爱。
就像沈婉当年对我做的那些事一样。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并不会爱人。
沈婉给我的,不过是虚假的爱情。
而刘小月给我的,也许是一个避风的港口。
我说过,我喜欢刘小月,但还远远谈不上爱。
这就是我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跟她确立关系的原因。
自从沈婉的事情之后,我不想再做一只舔狗。
如果我要追求爱情,那么我要堂堂正正,像个男人。
我立刻坐在了她对面的座位上说道:“在开始之前,我要更正一点,做医生,我自认是很专业的,就是不知道你当律师是不是也同样专业,我可不想请一个实习生来办我的案子。”
“你没有资格质疑我,对于你的医术,我也无从考证,狄先生,请抓紧时间,你我都很忙,难道你想请我吃午饭吗?”
她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是乎对我质疑她颇有些气恼。
我厚着脸皮,抓住她的话头,说道:“当然,为什么不呢?”
她脸色微红,冷笑了一声:“无聊,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是你自己在浪费自己时间,至于我的咨询费,你得照付,记得打给公司。”
说着,她站起身来,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我就说女人不行,你们公司是怎么搞的,浪费客户这么长时间,还想要什么咨询费?”我靠在椅背上,一幅戏谑的表情。
沐千寻惊怒的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鄙夷:“我浪费你时间?我办不了你的案子?”
她气得俏脸含春,白里透红,强忍怒气再次坐下来:“行,你说。”
“在我陈述我的案情之前,你必须向我道歉,作为客户,我没看见你的任何耐心,”我坐直了身体,双眼直视着她,认真的说道。
她也许感受到了我气场的变化,微微一愣,轻咬下唇,暗自把怒火压制了下去,脸上立刻洋溢起了标准的职业微笑,跟变戏法似的,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惯犯。
“哼哼哼,狄先生,对不起,请你开始讲述你的故事。”
她优雅的用签字笔,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然后又滴得一声,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看着她俏皮的样子,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我打了我表哥,他的脸扎在一块手表上,破了个小口,他就开始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非要去告我毁了他那幅贱样儿。”
还没等她拔掉笔帽,我就一口气说完了。
等了一会,她见我没再说话,抬起头瞪着好看的眸子,诧异的问:“就这样?”
我摊了摊手掌:“没错,就这样。”
扑哧——
沐千寻笑了,面若芙蓉桃花,眼若碧玉秋波。
我不觉又有点心动神摇。
96,毫无敬畏
“对不起,我有点好奇,你让我捋一捋,你打了他,他脸怎么会撞在手表上?这不是很奇怪吗?”
沐千寻轻掩朱唇,不好意思的问道。
“他送了假礼物给我,我一气之下,一榔头砸了,然后他又出言不逊,想要教训我,我就打喽,一记右勾拳。”
我挥舞了一下拳头,想起当日痛打杨元生的场景,依然很爽。
“哈哈,竟然还有这种人,”沐千寻忍不住笑了。
忽然又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唇,一脸的尴尬。
这个女人的干练和精明,是训练出来的,她的真性情可没有外表冷峻。
“伤得很重吗?”她又郑重的开始发问。
“怎么说呢?”我没办法形容,还好我有扎实的素描功底。
我从柜子里找出铅笔和一张纸,在纸上飞速的作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完全可以让她自己去调查,这是她的职责。
就像发情的鸟儿,会抖动自己鲜艳的羽毛,唱出自己婉转的歌喉。
我真想把我自己所有的优点,都展现在她面前,耐心十足的展现。
十几分钟之后,我的速写就完成了。
这得益于我在大学时,扎实的专业基础。
医学生本来就要学习和掌握素描技能。
而我又在业余时间,进行了大量远超医学专业需求的美术训练。
所以,我画出的东西,还是很有韵味的。
十几分钟,杨元生那张欠揍的脸就跃然纸上。
“杨元生?”沐千寻诧异的张开了小嘴,唇红齿白,煞是养眼。
“你认识杨元生?”我也吓了一跳。
忽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是杨元生的亲戚。
“你是他表弟?”她诧异的问道。
“不是亲的,他是我老婆的表哥,我马上要跟我老婆离婚了,”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离婚的事告诉她。
“哦,我明白了,”她似懂非懂得点点头:“杨元生这个大纨绔,可不是一只省油得灯,原来你打得是他,真是大快人心。”
她皱了皱鼻子,一幅嫌弃的样子,把纸丢在桌上。
“如果你画得没错,这么一点小伤,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演员,靠脸吃饭,真是矫情。”
看来,杨元生在她心目中,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法院最多会依照伤情,判你赔他一点钱,当然,这点钱不会太多。”沐千寻合上笔记本,脸上又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我有些依依不舍,接着说道:“那我要是,又把他打了个半死,会不会加重惩罚?”
“什么?”她惊讶的笑了:“狄先生,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你真的又,又打了他?”
她好奇的向前靠了靠,紧张的翻开笔记本盯着我看。
美眸流转,春色喜人。
我顿时来了劲头,也靠在桌案上,与她靠近了几分。
一缕似有若无的体香沁人心脾,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比起沈婉身上浓烈的法国香水,更令人心生向往!
“没错,就在刚才,你没来之前,他来找我麻烦,又被我打了个半死,打得都尿失禁了。”我指着不远处地板上的那滩尿渍。
她惊讶的捂嘴,扭过头去,一脸不可思异的盯着地面。
“这个在法律上呢,属于从重情节,不过,不是这一次的案子。这一次,应该问题不大,我是说,下一次。下一次,你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你接二连三的打他,虽然很出气,不过呢你知道的,法律上这代表你对法律毫无敬畏之心。”
她一脸郑重,不无关切的说道。
97,你的美
我问:“假如他再去告我,会有多严重?”
她晃动着签字笔,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说:“那要看你这次又把他打得有多惨。”
说完,她眯起眼睛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我偷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上午十点多。
如果我想借口留她吃饭,至少要拖到十一点半以后。
我跟她说:“画给你看。”
我又换了一张纸,飞速的开始作画。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屋子里很安静,我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是乎挺喜欢素描,伸长脖颈,看的很认真。
我画的也越发细致,把我自己修长的身姿画得更加伟岸,把杨元生画得像一条死鱼,双腿无力的下垂,当她看见越来越形象的那滩尿渍,不由得红着脸笑了。
“你掐了他的脖子,看起来蛮用力。你真的可以一只手把他举起来?”
我点了点头,见她一幅意犹未尽的表情。又抽过一张纸,开始画另一幅场景。
这幅场景中,杨元生已经休克,倒在自己的尿渍里,他的脖子上,有十分明显的掐痕。
她吃惊的看着那幅画,有些担心的问:“你确定他没事?他已经休克了。”
我说:“他没死,我确定,别忘了我是医生。”
“你哪里像个医生?除了呆在中医馆里,怎么看都不像个医生,倒是有点像……”她美眸流转,欲言又止,搞得我心痒难耐。
“我像什么,”好奇心驱使我抬起头来,盯着她看。我想知道,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她的脸近在咫尺,雪白的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明眸晧齿,份外动人。我禁不住又有些意动神摇。
眼神不由得向下挪动了尺许,就看见她高挺的胸脯,把白色衬衫撑得几乎要爆开,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
我顿时感觉有些燥热,视线慌忙上移。
就看见她愠怒的眼神,怒其不争的剜了我一眼。
“我像什么?”
“暴力狂,还是个有点色情的暴力狂,”她嫌弃的站起身来,一把扯过几张素描,夹在笔记本里,然后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我急了,说我色?
“我哪里色了?你们女人长这么好看,不就是为了让男人看的吗?”
她胸脯极速的起伏着,瞪着我足足看了十秒钟。直到自己的脸先红了,才气呼呼的把东西装进随身的公文包里,头也不抬,嘴里崩出两个字:“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
“哈哈,”我不觉爽朗大笑,她是乎很不喜欢别人关注她的容貌和外形,可她却天生就是个人间尤物。
造物主可真是矛盾,造就了这么完美的女人,她自己却不以为意。
“你笑什么?”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好奇的止住脚步,侧过身来,瞪着我看。
“我笑你真没礼貌,别人欣赏你的美,你反而不领情,”我站起身来,直视着她的眸子,说道:“门在那里,请便!”
我虽然很喜欢她这种类型,不过在经历过沈婉这样的美女洗礼之后,让我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越是在乎一个女人,她就越是不把你当盘菜。
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就此离开,又有些不甘心。
终于,她握紧粉拳,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转过身,大踏步向我走来,俏脸上,又换上了那该死的职业的假笑。
98,男朋友
“哼哼哼,”她笑得很假,露出标准的六颗贝齿。
走到我身边,忽然抬起右脚,狠狠的向我脚上跺下去。
“咚”得一声大响,她细长高根鞋的后跟,应声而断,整个人极速的向后倒去,立刻就要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她是乎练过瑜伽,柔韧性很好,温软的腰肢被人一把搂住,上半身很快就弹了回来。
一抹红唇正好撞在我嘴上,与我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这变故来得太快,我和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在彼此对视三秒钟之后,我狠狠的印在她温润的朱唇上,只感到一阵阵眩晕。
她欲拒还迎的表现,让我更加放肆,就在这时候,一阵痛意袭来,她狠狠的在我唇上咬了一口。
顿时一缕辛咸袭上舌尖,让我本能的松开了她。
她惊慌失措,用力想推开我,自己却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她气愤的甩掉了脚上碍事的高根鞋,光着脚飞快的跑出医馆,钻进门口的奔驰gla,绝尘而去。
看着她仓皇出逃的样子都那么美,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捡起地上那双高根鞋,竟然是国际大牌奢侈品,让我忍不住对沐千寻的身份感到好奇。
我把那只断了的鞋根捡起来,找了一只纸袋,和鞋子一起装好,放在了汽车副驾驶的座椅上。
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我要这个女人,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对女人主动作出选择。
沈婉和我,当年不过都是一场阴谋的一部分,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而刘小月,更像是我在危难时刻,遇到的心灵慰藉。
我必须跟刘小月说清楚。
我虽然从来都没说过,我爱她,不过,我们彼此心中,都曾有过那么一刹那的想法。
我知道这种话很难说出口,说出来就是一道不可愈合的伤口。
不过,我也不想耽误了人家小姑娘的幸福。
掏出手机,打开家里的远程监控,看着刘小月忙碌的身影,愧疚顿时袭上心头。
这么一个好姑娘,我又一次要伤害她,尽管这不是我故意的。
我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锁好医馆的大门,开上我的黑色大众,我准备回家。
中午的街道上,拥堵不堪,每个红绿灯都要等上很久。
在街角的第二个红绿灯处,我看见了沐千寻的奔驰gla,停在它它**店门口。
沐千寻优雅的坐在店里的鞋凳上,正在试穿着高根鞋。在他身侧,一位儒雅的男士,是乎很有耐心的在与她攀谈。
看那个男人的年龄,是乎比她大许多,看身影还有些似曾相识。
男朋友?还是霸道总裁?干爹?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号让我如坐针毡,我可是刚刚才亲了她,发誓要娶她。
我狄风还真背,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没想到就遇上这么个不省心的。
不行,我既然决定了要追她,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他都是我的敌人。
能在沐千寻受辱后,第一时间赶来的,一定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人。
身后响起急促的喇叭声,我这才惊醒。急打方向盘,调头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我站在斑马线前,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了绿灯,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的跃过斑马线,跑到马路对面。
它它**店高大的橱窗玻璃前,我愣住了。
99,一笑泯恩仇
杨绍安!
怎么会是杨绍安?
不过,我的心很快就放了下来。
杨绍安肯定不是我的情敌,不过他们为什么会在这?
我正站在橱窗前胡思乱想,里面的沐千寻一抬头看见了我。
她脸上露出莫名的惊喜,笑意盈盈的向我招手,示意我进去。
这女人,搞什么鬼?刚刚才像斗败了的小母鸡,跑得比谁都快。这一眨眼,她却突然对我热情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也顾不得多想什么,整了整衣服,大步走进了店里面。
杨绍安看见我是乎很吃惊,不过只一刹那的功夫,就稳住了情绪。
“杨伯伯,您不介意我这样叫您吧?”我主动向杨绍安打着招呼。
他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肯定很清楚我的意思。
我已经和沈婉分道扬镳,又和他儿子有过节,早上又打了他儿子,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还叫他姑父,倒显得我有些虚伪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问道:“狄风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这样的,杨伯伯,他是我男朋友,是我叫他来的,”沐千寻急切的分辩着。
我一时有点傻眼,这女人唱得哪一出啊?
“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杨绍安将信将疑。
“没多久,没多久,”我慌忙接下话茬,就走过去,蹲下来,直接握住沐千寻的玉足,要给她穿鞋子。
握住脚的一刹那,她显然有些惊慌失措,不过,很快就深情的凝望着我,展颜一笑。
我心下一动,不无怜惜的说道:“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搞的,脚上搞得脏兮兮的。”
说完,我掏出身上的纸巾,小心的为她擦拭丝袜底下的灰尘。
“还不是遇上个混蛋,害得人家把高跟鞋弄断了,”她娇嗔着,别有用心的看了我一眼。
我手上用力,狠狠的在她脚底刮了一下。
“唉哟,你轻点,人家怕痒嘛。”她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扭动着娇躯,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我们两个自顾自的表演,把杨绍安的老脸,冏得像是刚做了拉皮,崩得铁紧。
“既然你已经有了男朋友,那杨伯伯也不为难你,有时间到家里,去看看元生,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
杨绍安老脸上极为难看,冰冷的眼神扫过我的双眼,不动声色的踱着方步,走出了**店。
“杨伯伯慢走,”我扭头目送着杨绍安走远。
刚刚转过头来,就看见沐千寻冰冷的目光和高高扬起的巴掌。
我目光狠辣,邪媚一笑,她立刻吓得缩回了手。
站起身来,我说道:“他也许还没走远,怎么,这么快就想翻脸,我可是立了大功的,不请我吃饭就算了,还想打人?你难道忘了,我可是暴力狂。”
扑哧——
沐千寻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相逢一笑泯恩仇,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的案子可全靠你了,怎么样,沐小姐,赏个脸,我请你吃饭。”
看她脸上是乎已经怒气全消,我乘热打铁,厚着脸皮再次相邀。
她若有所思,低头思考了一阵,这才点了点头,难掩脸上的笑意。
看她憋的难受,我爽朗的笑道:“想笑就笑出来吧,你不怕憋出内伤?”
“谁想笑了,”她板着脸,站起身来,潇洒的抬腿就走。
我说:“哎,你还没付钱呢?”
“杨伯伯已经替我付过啦,”她轻撩发丝,神采飞扬的出了店门。
“你跟杨元生到底什么关系?”
我紧跟上前,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100,情义
沐千寻头也不回,直接上了自己的车。
砰得一声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我正要绕过车头,去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忽得向前冲了出去,差点压到我的脚。
我急忙闪身,躲过轮胎,气急败坏的正要追上去,却看见沐千寻伸出车窗的左手,小手指高高翘起,直刺苍天,后视镜里,是她得逞后得意的笑。
这个女人,真有意思,我顿时被她的行为逗乐了,怒气全消。
看着她开着车绝尘而去,更加激起了我心中的斗志。
这个性,我喜欢。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跑不掉的。”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应该是以前的沈婉那种温柔的性情。
后来我发现,有时候温柔就意味着妥协,意味着没有原则,而这样的女人,是乎也更容易出轨。
相反,像沐千寻这样的小辣椒,虽然不好追,但追到手后,她对你的忠诚也绝对值得你去付出。
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回家的路拥堵不堪,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午饭。
我只好打消了回家的念头,给刘小月打了个电话,在附近随便对付了一顿。
吃过午饭,回到医馆,远远的看见王诚的捷达车,就停在大门口的停车位上。
我走过去,驾驶室里,他是乎早就来了,正在打着瞌睡。
轻拍了几下车玻璃,王诚这才醒过来,推开车门钻出来,不好意思的笑了。
“风哥,昨天我就来了,看你这里人太多,没敢进来。”
说着,他跟在我身后,进了医馆大门,刚进门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塞在我手里,非要我收下。
别人的贺礼都是锦旗,匾额什么的,他却拿了两万块钱。
他知道我这个时候正缺钱用,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令我动容。
我抓住他的手,把那个厚厚的信封又塞回他手里,然后跟他说道:“小诚,我现在暂时不缺钱用,以后有需要,我会向你开口。”
他知道我的性情,就不再坚持,把那个大信封又小心的收了回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
那也是一个像这样的下午。
那时候,我父亲才刚刚去世,我不得已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准备回家去接手我父亲创办的诊所。
我记得我走出医院的那天,谁都没有来送我,同事们都在上班,我也不想惊动他们。
只有王诚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用胶纸缠的严严实实,站在医院大门口,非要让我收下。
那时候,他在医院里打扫卫生。
他说,他听说了我父亲的事,很为我感到伤心,还跟我说,他也没有在他母亲生前尽过孝道,让我节哀,然后抹了一把眼泪,扭头就走了。
我撕开黑色塑料袋的一角,发现那是两叠崭新的百元大钞,足足有两万块。
当时,我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就淌了下来。
那是一种质朴的感动,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感动的流下眼泪,王诚是第一个。
那时,我并不缺这两万块钱,但我缺少一句问候,一声安慰。
我父亲抑郁而终,母亲焦急万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能体会到那种痛苦。
但是,王诚显然也体会到了。
对于一个刚从农村出来的打工仔,两万块钱也许是他一年的生活费。
我想,他拿出这笔钱的时候,一定非常不舍,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给了我。
后来,我把两万块钱交给了我们科室主任,让她帮我还给王诚。
同时,我也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要把王诚当作我一生的朋友,不管我今后走到哪里,都一定不会忘了这个朋友。
101,母老虎
我把他让进办公室,一边问他:“你今天来找我,不光是为了庆贺我开店的吧。”
“风哥,周芸芸回来了。我今天在急诊科看见的。”
“回来了?”我有些好奇,问他道:“你跟她接触过了,有没有问她那天晚上去了哪里?”
王诚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说道:“还没呢,我怕打草惊蛇,坏了你的事。”
“你做的不错,小诚,从现在开始,先别去理她。”
我在心里暗自思忖,周芸芸既然回来了,就表明只要我不去找她,她就不会有事,现在贸然去接触,只会引起沈如海的忌惮,反而有可能害了她。
王诚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我上次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我之前给了王诚一份名单,那份名单上,都是参与过我父亲当年那台手术的相关人员,在离开佳和的时候,我嘱咐王诚,让他帮我盯紧点这些人,了解清楚他们的底细。
王诚说道:“名单里的人,我都挨个去了解过,副院长陈杰仁屁股最不干净,这个人风哥你也知道的。”
我确实也对这个佳和的副院长陈杰仁有些了解。
他原先是天心市立医院的麻醉师,在经过我父亲那桩案子后不久,就到了沈如海的佳和医院。
这几年在沈如海的手下,平步青云,很快就坐上了医院的第二把交椅,还分得了医院一定比例的干股。
这个人,是我父亲那桩案子里,得利最多的一个人,早就在我的视线内。
只是他身居高位,人又精明,深得沈如海器重,不是个好对付的货色,所以一开始并没有选他。
印象里,他是个圆脸的敦实中年人,秃头,年纪四十五六,一双小眼睛总是眯着,像是随时在瞄准着什么。
他是整个医院年青漂亮的小护士们的恶梦,出了名的咸猪手。
佳和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堪受辱的女医生和女护士辞职,但沈如海却一直对他持宽容态度,都是帮他息事宁人,从来也没让他下不来台。
可见这个陈杰仁,对于沈如海是何等重要。
如果不是同流合污的共案犯,我想不明白,沈如海何以会器重这样的货色。
只是,要动陈杰仁,就是摆明了跟沈如海硬碰硬。
所以,要动他就只能赢,不能输,一击必中,置沈如海于死地。
否则,自己就会完全暴露在沈如海的面前,会死的很惨。
在吃过好几次沈如海的暗亏之后,让我明白,没有充足的把握,决对不能贸然行事。
医馆一直处在招工状态,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应聘,我干脆虚掩着大门,和王诚坐在办公室里聊天。
“你了解到了什么内容,说来听听,”我坐进了办公室的沙发,问对面的王诚。
“这个人很好色,风哥你是知道的。”
我点点头,这件事在佳和,是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
“他在外面养了个小秘。”
我顿时来了兴致,探身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确定?”
“确定,去年有个医院的同事,在外面遇见他和一个小姑娘关系不一般,后来这事就在医院里传开了。最近打听到这事,我亲自跟了他好几回,终于知道了那个女的住处。”
这一发现简直就是及时雨,让我对扳倒沈如海又多了一份信心。
这个陈杰仁,有个比母老虎还凶的老婆。
我记得有一年,他老婆为了一个小护士,闹到医院,把陈杰仁和那个女护士的脸都挠花了。要是他知道陈杰仁在外面金屋藏娇,还不得跟他拼命?
我正为这一发现而高兴,医馆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102,求你救我爸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造访?
我很好奇,会不会是来应聘的,赶紧跟王诚交待了几句,让他坐在办公室里等我,我就一个人迎了出去。
等我到前厅,却有些惊讶,来的这人竟然是叶美娜。
我心头顿时袭上一层寒霜,没好气的打量着她。
她还是上午那身妆扮,只是胳膊上挽着一只手袋。
我很好奇她为何而来,就一屁股坐在了诊案后面,想听听她说什么。
她走到我诊案前,脸上现出一个微笑,拉开随身的手袋,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钞票,摆在我面前。
“有个病人需要你出诊,这些够不够,或者你开个价吧。”
我一时有些发懵,叶美娜竟然会来找我看病,她怕是疯了吧。有杨元生这样的医学博士摆在她面前,她却还花钱来请我给人看病,可能吗?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杨元生的小把戏,他想把我匡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痛扁我一顿,好为今天上午我对他的羞辱雪耻。
“这种小把戏,格局可不怎么高,”我饶有兴致的盯着叶美娜的锥子脸,说道:“你以为我会信了你们的鬼话?”
叶美娜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抽出一支烟,准备点燃。
我拍着桌上禁止吸烟的警示标牌,没好气的逐客:“想吸烟?出去。”
她也不恼,把香烟和打火机都放回了包里。
抬起头来,对我说道:“来之前我就想过了,你肯定不信,肯定会以为,我是想骗你出去痛打一顿,是不是。”
我笑了:“难道不是吗?难道你们是想请我去喝茶?”
“我爸病了,病的很重,狄风,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很有成见,你也一直瞧不起我,不过,为了我爸,我今天还是要厚着脸皮试一试,我听说,你治好了王会长的女儿,很多医生都说她情况不乐观,你最后还是医好了他,所以,我想求求你,帮我看看我爸的病,条件随你开。”
她说的很诚恳,不像是作伪的样子。倒是让我对她生出了三分信任。
“这里是一万块钱,算作出诊费,如果你能医好我爸,我愿意花大价钱,就算不能医好,只要能让他舒服一点,安度晚年,我也愿意。”
叶美娜的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显得楚楚动人,真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不过,我可不会上她的当,这女人,变脸比变戏法还快。鬼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
“我是缺钱,你又能给我多少?一万块,作为出诊费,挺多了,不过,我不稀罕,我不喜欢的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侍候。”
我一直很羡慕武侠小说里的那些神医,个个都个性十足,现在,我身赋异能,决不能自轻自贱,也要学一学那些前辈才行。
另外我还有一重顾虑,我的紫蕴天罡真气,决不能轻易显露出去。
上次我草率行事,治好了王珊珊的病,就惹来一连串的麻烦。
还好这只是个例,又让我尽力搪塞过去。
一旦我又治好了谁谁谁的绝症,那么,我的医馆势必会振动天下,惹来那些狼虫虎豹们的觊觎。
这世界上有五大中医世家,到现在,我却只知道一个杨元生,还无法弄清楚,他到底是属于五家中的哪一支。
其它人为何没有名动天下?
我相信,一定是数千年来,祖辈们血淋淋的教训,使他们学会了隐忍,所以,他们才不为人知,闷声发大财。
而我这个愣头青,却想着要满世界显摆吗?
那等同于送死!
103,你爸是谁
就算要出手,我也要一个等值的价钱。
这一点也不丢人,医生本来就是靠手艺吃饭。
“只要你治好了我爸的病,你这间医馆的投资就都回来了?”
叶美娜盯着我的眼睛,骄傲的抬起尖下巴。
这间医馆,到现在已经花去将近一百万投资款,她开出这个价格,不得不说,真香,我确实需要钱,承认这一点并不丢人,我有些动心。
她见我有些犹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讽,说道:“就算不能医好,我也说了,只要能让我爸活得更久一点,舒服一点,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看着她骄傲的像孔雀一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钱了不起啊?就冲她这态度,一百万?一千万老子也不会去。
我说:“别以为用钱就可以砸老子,有钱了不起啊?要么你跪下来求我,要么门在哪,好走不送。”
作为这间医馆的老板,我必须尊重每一位客人,但我有权拒绝我不喜欢的客人,爱治不治,现在是你在求我。
本以为叶美娜会拍屁股走人,没想到,她却紧崩着脸,直接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听见扑通一声,她竟然真的直挺挺的跪倒在我面前。
我不觉有些好笑,鄙夷的看着她道:“别演戏了,这里就我一个观众,你还指望我怜香惜玉,拉你起来不成?就算你跪了,我也没说一定要答应你。”
“狄风,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爸爸,现在也许只有你能救他,”叶美娜的锥子脸上,现出悲痛的神情,真像死了亲爹一样。
这一下,更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这样的女人居然是个孝女,真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是乎是自己太偏颇。谁规定的穿着暴露的女人,就不能是孝女?
孝女归孝女,跟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之前对叶美娜的家世一直不太了解,只知道她家里貌似还挺有钱。
既然这么有钱,又要急着行孝,钱又是个好东西。看她态度如此恭顺,我心里的气又消了大半,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医馆开起来,就是要赚钱的,谁的钱不是赚?
钱是个好东西,可通鬼神,谁能跟钱过不去?
“求求你了,狄风,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就帮我这次吧。”
看着她一脸恳切的样子,就差要过来抱我大腿,我就更加好奇了。
不过,我脑子里始终有一个疑问,杨元生也是五经传人,他的手段我也已经领教过,难道他也没有办法?
虽然我对杨元生属于哪一支派并不了解,想来玉函五经的五大支派,都是与医术有关,杨元生也必定不能小瞧。
他都棘手的问题,我可能也无解,或者说他都不愿意出手,我为什么要出手呢?
我急需要钱,不过,我几可通神的医术,绝不能贱卖,我说过,我只要利,不要名,于是我问她道:“告诉我,为什么不去求杨元生,你不是她女朋友吗?”
“元生他之前,也去试过,他不行,我求求你,我爸这次是急症,狄风,只要你开口,我决不还价。”
“五十万,我出诊,若是侥幸能治好你爸,我还要四百五十万,”我狮子大开口,想要看看,这个多金的孝女到底有多孝。
听了我的话,她不仅没愁,反而兴高彩烈的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我道:“这张卡里,有一百二十万,算作订金,密码我短信发给你,咱们一言为定,狄风,若是你能治好我爸的病,我爸可以给你五百万。”
“你爸是谁?”
104,新号码
“天恒集团你知道吗?我爸就是天恒集团的总裁,杜天恒。”叶美娜娇媚一笑。
我心里顿时一阵后悔,杜天恒?怀西省富豪榜榜上有名的人物。早知道是他,还不得往死里宰。
突然,我又觉得哪里不对,杜天恒姓杜,叶美娜姓叶。
这是哪门子的父女?难道又是干爹?
“你姓叶,你爸姓杜?你耍我是不是?”我假装很生气,把卡丢在了桌子上,对她怒目而视。
叶美娜显得很紧张,赶紧跟我解释道:“我爸是我养父,我是个孤儿,从小被我爸收养,狄风,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没想到,叶美娜还有这样的身世。
天恒集团总裁杜天恒,在天心市乃至整个怀西省,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官方的新闻里,我只知道他有个女儿名叫杜诗音,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个养女。
叶美娜见我陷入沉思,小心翼翼的从桌子上捡起那张卡,又塞在我手里,脸上陪着小心。
看她表情还挺诚恳,我勉强收起了卡片,对她说道:“把位置发给我,你先回去吧。”
她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但见我凌厉的眼神不容反驳,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连忙点头说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等你,你可一定要快点来。我爸等着救命,算我求你。”
“知道,你可以走了。”
看着叶美娜依依不舍的神情,我心里乐开了花。
开馆第二天,差不多就已经回本了,现在的我,手里又有了两百多万流动资金,策反陈杰仁的计划,看来可以提前进行。
我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关上大门,又回到办公室。
这时候,我才发现,叶美娜没有我的联系方式,真是失败。
不过,我很快就被吓到了,因为我听见叮得一声:您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我的头一下子炸了,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叶美娜是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的?会不会不是她,而是神秘人又找到了我。
我瞪大眼睛,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写着一行字:这是密码和地址,狄风,我来之前打过你手机,知道你换号了,这个号码是在你的招聘广告上看到的,如果是你,收到请回复我定金金额。
我这才松了口气,回复她一串数字。
这个女人,不仅聪明,还挺狡猾。
以后我得防着她点,她给钱让我给他爸看病,并不能抹平她对我犯下的罪行。
我也知道,有机会,这女人多半还是会报复我的,这次我要挟她,只会让她日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我。
就凭当年我只是背地里说了她几句不好听的话,她就要让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可见,她的肚量肯定大不到哪儿去。
不过,她早就跟我的仇人们站在一起,我也不害怕再多得罪她一点。
返身回到办公室,我把卡直接递给了王诚。
我说:“小诚,你不是想在天心市买套学区房吗?首付还差多少?”
王诚接过卡,不好意思的说道:“让风哥费心了,其实孩子在乡下读书也挺好。”
“还差多少,你说吧。”我坚持要知道。
王诚说:“七十万吧,太贵了,我看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孩子的事,很重要,这张卡里有一百二十万,除了你借我的二十万,剩下一百万,你拿去当首付,赶紧把房子买了。”
王诚一下子站起来,眼里泛起了泪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卡小心的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他办事一向谨慎,就连佳和的财务总监陈玉芳,也很少能挑出他的错处来,这一点我很欣赏他。
他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我就能义无反顾的帮他。
我把他按回沙发上,说道:“咱们现在有钱了,策反陈杰仁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105,要有钱
我附耳上前,小声的跟他交待了一番。
大意是,让他以陌生人的身份,先去接触一下陈杰仁的那个小三。
从女人身上下手,会容易很多。
何况能当上佳和二把手的人物,心智肯定不差。
我担心以王诚的办事手法,很容易在陈杰仁面前露出破绽。
交待好了这件事,我们俩就离开了万均堂。
他回去照管下属,我也要去叶美娜发给我的那个地址。
看了一眼地址,果然是天心市的顶级物业之一,仙湖盛景别墅群。
这处物业,在风景最优美的天心湖畔,在天心市无人不知。
天心湖几年前已经列入国家一级风景区名录,官方将之辟为公共绿地,开发了仙湖公园,不再允许地产商染指,所以,早年开发的仙湖盛景,成为天心湖畔唯一的地产项目。
那里风景优美,距离市中心,不过半小时车程,可谓闹中取静之所。随便一套别墅,都要好几千万。
可见杜家的家底有多丰厚。
不过,杜天恒的天恒集团,做的却不是天心市热门的医药行业,而是以游戏娱乐产业起家。
杜天恒此人,在媒体的眼中,更是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传闻他早年是以赌博起家,年轻时在奥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位千术高手,之后跟着他学艺数年,出师后果然在赌场上顺风顺水,赚得了人生第一桶金。
之后就回到天心市,开始从事游戏和娱乐产业开发。
十数年间,天恒集团名声大振,杜天恒也很快取代了之前的首富,跻身天心富豪榜第一位。
近些年,网上传闻说他身患重疾,已经很少出来露面,集团事务,都是由其女杜诗音出面主持。
实际上,杜天恒今年不过五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不知道是什么病,折磨得他这么早就不能理事。
我的车很快就开到了仙湖风景区入口处。
在这里,游客是不允许长驱直入的,都要进园转公共交通。但仙湖盛景的业主除外。
我把车停在风景区管理处门口,保安过来向我挥手道:“车子不许进去,你不知道吗?赶紧走开。”
我探出窗外说道:“你好,小哥,杜天恒请我来的,能进去吗?”
“呵呵,”年轻的保安不由得被我逗乐了:“我他妈还是奥巴玛派我来得呢,我看你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吧,滚一边去。别在这碍眼,听到没有?”
我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听说店大欺客,没想到物业大了,也会欺负人。
本来没打算为难他,结果这家伙却狗眼看人低。他看我是开着大众来的,就估量我不认识杜天恒。
我只得给叶美娜回了个电话。
很快,叶美娜就接通了,我大声跟她说道:“保安不让进,你看着办吧。”
“狄风,你把电话给保安,”电话那头,叶美娜很焦急。
我直接把头探出车窗外,向那个保安招手道:“杜家的人要跟你说话。”
他闻言一怔,将信将疑的走过来,接过我手机放在耳朵上。
不一会儿,他脸色就变得很难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是,是,叶小姐,我向他道歉,马上道歉,放他进去。”
接完电话,他脸上立马堆着灿烂的笑,双手把手机递过来,诚恳的跟我说道:“先生,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您,我狗眼看人低,我改正,我以后决对端正态度,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
说完,他对着我的小车,郑重的鞠了一躬。
这还真是钱能通神,势能压鬼,这保安给我上了一课。
我不怪他势利眼,他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你弱,连小鬼都瞧不起你,你凭什么去对付那些大魔头?
我要有钱,有钱,更有钱,就从今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