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三叔
从风景区门口到仙湖盛景别墅群,还有差不多四五公里的路程。
沿途风景如画,空气清新,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湖畔绿道上徜徉。
湖面上,点缀着几艘造型奇特的游船,不时有一两只白鹭从水面掠过。
如此宜人的环境,让我忍不住心生向往。
几分钟后,就看到山道边上,耸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其上有几个苍劲有力的草书:仙湖盛景。
这里的别墅,不同于其它地方,每一幢别墅都有单独的道路与主路相连,并且相隔甚远,都隐没在桦树林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以其说这里是一处社区,不如说更像是隐没于林间的村落。
我的车拐进一号路,在幽静的林间小路上,行驶了差不多两公里路程,才看见一座巍峨的建筑物,矗立在高大的地基上,像是一座坚实的堡垒。
四周围都有精美的铁艺栅栏围住,远远看过去,满园的奇花开得争奇斗艳,分外妖娆。
叶美娜早已在门口等我。
我把车驶进园门,才看见站在她身后的,还有个眼神如刀的老头。
乍一看见他,着实把我吓了个结实。
他像刺猬一样的短发已经半白,左脸上有一条很深的刀疤,两只袖子空荡荡的,竟然没有双手。
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从那双眼睛里,就能看出这人手上肯定不干净,杀过人。
那种与生俱来的煞气,即使是老了,依然未减分毫。
一个门卫就是这样的狠角色,不禁让我对杜天恒更加好奇。
在平头老者的指引下,我把车停在了他指定的位置。
还好他如针似箭的目光一直平视着前方,并没有投射在我脸上,否则我绝对要头皮发麻。
我下了车,叶美娜已经站在别墅大门口的台阶上,冲着平头老者喊道:“三叔,请他进来,我先去见爸爸。”
叫三叔的平头老者沙哑着喉咙说道:“是,二小姐。”
说完,叶美娜就一个人扭着腰肢进去了。
我跟在三叔身后,盯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忍不住猜测他的过往。
早年间,常有传闻说,在奥门赌场里出老千的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人砍去双手。这个叫三叔的,会不会就是当年跟随杜天恒闯荡奥门时的马仔?
我正在心里盘算着,三叔已经将我引到一间宽敞的客厅。
他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沙哑着喉咙跟我说:“狄先生,请在这稍等,二小姐马上就来。”
说完,他就一个人出去了。
他的笑看起来很僵硬,可脚下的步伐却格外轻快,一看就是常年奔走之人。
有佣人很快端上热茶,是今年头一茬的雨前龙井。
我刚才品了一口,叶美娜就从楼上下来了。
她说:“狄风,你的条件爸爸已经答应了,他说若你真的能治好他,价格翻倍也不是问题,但他有个条件,今天的事,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一千万?我禁不住一阵激动,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患得什么病,能值这个价格。
我说:“治不治得好,还要看过令尊的病情之后才能定夺,至于你说的后面一个问题,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保护病人的**,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
“那好,你跟我来吧。”
叶美娜扭着丰满的翘臀走上楼梯。
我紧跟在后面,才上二楼,迎面就看见一个不大的客厅里,坐着五六位秃头老者,年纪大概都在五六十岁之间,每个人都满脸愁容,低着头仿佛在祷告。
客厅里烟雾缭绕,桌上硕大的烟灰缸里,堆着小山似的烟头。
五个人的发型秃得各有特色,这场景,仿佛走进了呐粹德国的作战指挥中心。
107,高精尖
叶美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踩着高跟鞋,向旁边的长廊尽头走去。
我才刚上楼梯,脚还没站稳,那六个老家伙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和我对视。
他们眼睛里的神情很复杂,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起来了。
看他们的着装和神态,这分明是六个经验老道的医生。
说不定在圈内还小有名气,只是我没见过罢了。
我跟在叶美娜身后,很快就走到了长廊尽头。
宽大的走廊两边,各自分列着两个保镖,留着一水的平头,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狠角色。
前面两个保镖自动打开了装饰豪华的大门。
我跟在叶美娜身后走了进去。
才一进门,我就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这里足足有七八百平方米。
里面既没有豪华的欧式大床,也没有精美的壁画,昂贵的古董。
四面雪白的墙壁上,张贴着各式表格,悬挂着各种仪器。
几十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医疗器械,有序的分布在房间各处。
有伽玛刀,ct机,spect准分子激光仪,直线加速器,动态心电图机,脑电图机,数字减影x光机,全自动生化分析仪……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仿佛是一个医疗器械的大展厅,又像是一座病理学试验室。
我不是没见过这些高精尖设备,只是没在一间屋子里见过,更没在别人家里见过。
这里的高端设备,随便一台售价都在数千万之巨。一家三甲医院都未必有这么齐备。
在这些器械中间,有一座蒙古包一样的白色帷幔,格外引人注目。
这一切仿佛是在梦里,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叶美娜走向中间的蒙古包,轻轻的拉开帷幔,示意我进去。
我振作精神,迈步走到里面。
帷幔中间,只有一台全自动数字化病床,一个干瘦的老者,浑身贴满了各种监测仪,奄奄一息的躺在上面。
生命维持系统发出的微弱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帷幔里,显得格外诡异。让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我走上前去,看着他灰败的面皮犹如死人,毫无生气。
他闭着眼睛,干瘦的脸上双眼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头顶纵横交错着两道手术疤痕,像是两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所剩无几的灰发中间。
杜天恒,这就是杜天恒,天心市首富,手握亿万家财,集团业务遍布华夏,麾下数万员工,声名响彻九州。
现在也不过如此,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我微皱眉头,视线穿过他的身体各处,五脏六腑已有萎缩的征兆,血液流速缓慢,心脏功能微弱。
五脏皆衰,大限将至,仅此而已。
这具身体过早的透支了自己的生命能量,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
换句话说,他没病,只是快要老死了,他最终将会死于多器官衰竭。
“我治不了,”我双手一摊,准备转身离开。
医不治必死之人,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治的?再治也只能续命,并且会让他很痛苦。
这世上唯一的公平,就是死亡,不管你再有钱,最终都难逃一死。
“一千万,算我求你了,”身后传来叶美娜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见叶美娜伏在奄奄一息的杜天恒的胸口,哭得极为狼狈。
“我从来就没求过谁,狄风,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能救我爸爸,我什么都答应你。”她脸上涕泪交流,已经全然不再顾及形象。
“你撒了谎,像他这样的情况,醒都不可能醒过来,怎么可能说话?你刚才说他亲口答应了我的条件,你这是在骗我。”
“狄风,狄风,我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救救他。我怕你不答应,所以才骗了你。我该死,求求你救她。”
她扑过来,死死的抱住了我的腿。
108,不必讳言
我不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我总感觉,她也只不过是一只提线木偶,在她背后,还站着另一个人。
她刚才上楼来见的,根本就不是杜天恒。
不是杜天恒,还有谁能凌驾于杜家二小姐之上?
我想,只有杜家的大小姐杜诗音。
我决绝的掰开叶美娜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走去,随时准备着迎接一场恶战。
他们以为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我现在是缺钱,可我再也不想被人当猴耍。
当然,我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抬高身价,还有另一重更为重要的目的。
我不相信叶美娜,更不相信杜家。
我要看看,杜家人的肚量到底有多大。
赚不赚得到钱,是一回事,能不能活着拿走这些钱,是另一回事。
杜家权势熏天,如果他们想要把我留下,我并不认为,自己今天能够轻易脱身。
我就是要看看,假如我不答应他们的请求,会是一种什么下场。
如果他们想来硬的,我至少还有谈判的筹码。
“狄先生,请您留步,”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响彻整个房间,与此同时,房间内的灯光也跟着自动暗淡了几分。
我转过身,才发现一面洁白的墙壁上,显现出一幕巨大的投影。
影像里,一位端庄典雅的中年女人坐在桌子后面,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
这张脸我认识,她是杜诗音,天恒集团总经理,经常在电视上抛头露面。
我饶有兴致的抬头看向叶美娜。她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狄先生,这件事是我安排的,您对价格还有不同意见吗?”屏幕上的人冷冰冰的,像是在谈一桩生意。
我不禁有些愤怒,我最痛恨别人在暗地里监视我。这再一次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神秘人。
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是乎天生就想着怎样操纵别人于股掌之间,视别人的命运如同玩物。
我可不想让他们得逞,现在是他们求我,她既然单刀直入,我也不必讳言,我说:“杜小姐,令尊的病,已经没有什么治疗的意义。他现在是个活死人。就算给他医治,也只是苟延残喘。”
话说到这份上,屏幕上的杜诗音,脸上仍然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她轻轻的挑起眼睫,注视着我,平静的说道:“狄先生,我知道你说的没错,我父亲的生死,对于你,或者其它人,甚至我父亲本人,也许都不再有意义,但他的生死,对我很重要。”
“对你有什么意义?”
“有些事,我本来不便明说,不过既然狄先生执意要知道,我也不瞒你,天恒集团董事会,对于未来的接班人,分歧很大,我父亲在一日,集团就是我们杜家说了算,我父亲一旦身死,那就另当别论了,以我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接管整个集团,我需要时间。狄先生,不知道你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杜诗音所说,合情合理,诚意十足,不觉让我刮目相看。
这个女人,能轻易看透人心。她是乎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只听她接着说道:“狄先生,如果您不愿出手,我也不便强求。美娜,帮我送狄先生回去。”
“大姐,爸爸他,”叶美娜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是乎很不甘心。
“你照办就是了,”杜诗音冷漠的说道。
109,一千万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推开装饰华丽的大门,大步走进来时的长廊。
四名剽悍的保镖并没有阻止我。
叶美娜也没有出言不逊。她跟在我身后,像一个沉默的炸蛋。
我知道,她心里正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可是,杜家如今的第一号人物,已经答应了让我走。
叶美娜是乎也很畏惧这个年轻的大姐,并不敢多说一句。
我轻快的走到来时的那个小客厅,那群秃顶的家伙,依然翻着那种足以埋葬陌生人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没理他们,头也不回的,轻快的走下楼梯。
别墅门口,三叔轻轻的瞟了我一眼,晃动着他那两只空空的袖管,为我打开了精美的铁艺大门。
我钻进我的大众车,点着火,一脚油门,车子轻快的驶出这座坚固的城堡,而这座城堡的主人,很快就要因为我的决定,而走出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如此重要,手握一个商业帝国未来的命运。
车子平稳的驶出天心湖风景区的大门,身后也并没有人来跟踪我。
快到市中心的时候,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城市一如继往的喧嚣繁华。我望着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物,清楚的知道,我命运的转折点终于要来临。
我拿起手机,给叶美娜打去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叶美娜惊喜的说:“狄风,你改变主意了?”
我说:“我要一千万,把人送到我的医馆来。”
“狄风,你知道吗,你是我们杜家的大恩人,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到。”叶美娜惊喜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平静的放下手机,心里盘算着给杜天恒治病的策略。
我不能太相信杜家人。
杜诗音要的,只是活着的杜天恒,作为一个象征一样活着的杜天恒,我只要不让他死,就算完成了对杜诗音的承诺。
除此之外,我还要让他们明白,没有我狄风,杜天恒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只有这样,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我从杜家赚得的那点钱,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再公道不过了。
相比于那上亿的医疗器械,和那六个不讨喜的老家伙。我的这点要求简直不要太公道。
很快的,我的车子就驶到了万均堂门口。
我跳下车,打开医馆大门,迎接杜天恒的到来。
才刚刚做完一些必要的准备,一辆专业的救护车,就停在我医馆的门口。
从车上跳下来四个身手矫健的保镖,把一架简易病床放了下来,抬进我的医馆。
叶美娜跟着从后车厢里跳下来,走到我面前,伸手递给我一张卡:“狄风,这里面是八百八十万,加上之前的一百二十万,一共是一千万,希望你说话算数。”
她狠辣的眼神告诉我,如果我说话不算数,他们自有办法讨回公道。
这一点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但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我从她手指缝中抽出卡片,不客气的说道:“请吧。我治病有个坏习惯,不喜欢病人家属在场,你们都得离开,等我通知!”
“狄风,连我都不能在这儿吗?他是我爸爸,最多我不看你的治疗过程就好了,”叶美娜简直难以置信。
“要么治,要么滚,”我说。
110,天心圣手
“你,”叶美娜不甘心的瞪着我,看了足足十秒钟,终于还是没敢伸出手来,从我手中抽回那张卡片。只是从嗓子眼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就转身悻悻的走开了。
病床按我的要求,被安置在大堂正中的位置。
把他们所有人都请出去之后,我砰得一声,关上了大门。
寂静的夜里,空旷的医馆内,只剩下我和奄奄一息的杜天恒。
看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领袖商坛的人物,如今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任人摆布,让我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对于死亡的虔诚敬畏。
我没有把握救醒他,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天罡真气,是否能应付这样复杂的病情。
好在我并不需要救醒他,只需要保住他的性命。
你生死由命,我富贵在天,全靠今日一搏。
我伸出双手,轻轻的按压在杜天恒的太阳穴上,调动体内天罡真气,源源不断的向着他身体内注入。
他干瘪的身体表面,缓缓升腾起阵阵轻烟,脸色也开始逐渐变得红润。
我微皱眉头,看着如丝如缕的真气,在他奇经八脉中穿行,飞速的修复着一个个衰老细胞,使它们一列列,一行行,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终于,他眼皮动了一动,似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我抽离双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已经知晓了命运的安排,杜天恒,他死不了了。
洗干净双手,我坐在大堂的诊案后面,给王诚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从他的劳务公司,给我安排两个保姆过来。
每人月薪一万,帮我照顾杜天恒一个月。
我不能让杜天恒死,也不能让他的治疗过程显得太过草率。
毕竟我收了人家一千万,一千万就要有一千万的样子。
当然,中医馆也应该有中医馆的样子。
我抓了几味固本培元的药物,把他们打成粉末,放在了柜台上。
等会保姆到了,我会安排他们,把这药煎上。
安排好了杜天恒,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领悟着身体里的那块血玉。刚才对它的催动,不仅没使它光华暗淡,反而让它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任由那些真气,在我奇经八脉中周而复始的循环。
我渐入佳境,如坠梦里,渐渐的竟然入定。
直到手机大声吵闹起来,我才被惊醒。
站起身准备出去开门,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痛的我顿时汗如雨下,寸步难行。
我拼命的想要拿起近在咫尺的手机,手指却不听使唤的直哆嗦。
在我小腹内,一团浊气应运而生,正如一缕冤魂一样,缠绕着那块血玉,挥之不去。
我心里一阵冰凉,终于明白,这就是我父亲跟我说的,关于血劫经的无尽的恶梦。
这是血劫经的反噬,它来得太快,令我猝不及防。
我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到我报仇雪恨,快意恩仇之后,反噬才会降临,没想到,才运用了这么几回,霉运就已经自己找上门来。
过了好一阵,我的疼痛才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这时,手机铃声再次疯狂的叫嚣起来,我稳了稳心神,不去管它,径直走向医馆大门。
打开门,清冷的夜风迎面吹来,使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眼前一片红光闪过。
睁开眼,数不清的闪光灯,一刹那间,如同闪电一样,扑面而来,让我本能的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狄先生,我是天娱在线的记者陈安……”
“狄先生,狄先生,我是凤凰娱乐的记者……”
“我是天心日报……”
“我是仙湖网……”
“我是……”
“我是……”
一阵喧嚣如同潮水一样,涌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定睛一看,眼前长枪短炮,耸立着数也数不清的话筒和摄像机,每一支都争先恐后,恨不得怼到我脸上来。
惊魂未定的我,本能的想要把门关上,却越发的激起他们更加疯狂的好奇心。
不知道是谁,挤上前来,看见了大堂里的杜天恒。
他扯着嗓子叫嚷着:“快看啦,那是天心圣手杜天恒。”
汹涌的人潮一瞬间挤破大门,涌入了我小小的医馆。
111,毒计
我懵了,彻底的懵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阵仗。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些人簇拥着我,直往医馆里钻。
视线跃过人群,我看见王诚焦急的站在不远的地方,频频向我招手。
“风哥,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听见他在呼喊,恍然大悟,悔不当初。
王诚连续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不是来催我开门,而是要告诉我,外面的状况。如果我接听了电话,就不会是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只知道叶美娜一定不肯跟我善罢甘休。
我答应过杜家人,不会把消息泄漏出去,而现在却搞得人尽皆知。
大堂里沸反盈天,那些记者们争争吵吵,都在争相报道着杜天恒就医的实况,把我的医馆全然当成了新闻焦点的背景。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
我没有去阻挡,那些人几乎都冲进去之后,王诚也来到我身边。他想要帮我驱赶他们,被我拦住了。
我知道在他们冲进医馆的一瞬间,一切补救都无济于事。
明天各大新闻媒体,网站和报刊上,都会有我万均堂的名字。
我出名了,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朝我预想的方向前行。
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一个女记者来到我面前,她身后,摄影师宽大的镜头立刻对准我的侧脸。
美丽的女记者莞尔一笑,把话筒转向我,说道:“狄先生,您好,据息,您的医馆才刚刚开张第二天,就收治了有着天心圣手之称的杜天恒先生,请问,您是怎样说服杜家人,让杜先生外出就诊的?杜先生的身体状态如何?他看起来是乎已陷入深度昏迷,请问他还有醒过来的可能吗?”
看着女记者口若悬河,我脑子里飞速的旋转着。
我知道,我现在回答的每一个问题,都会对天恒集团明天的股价产生极大的影响。如果这种影响不可避免,那我希望它是正面的。
既然事已至此,我不得不为杜诗音考量,谁叫我收了人家的钱?
我举起手,朗声对在场的所有人喊道:“各位,你们该拍的也拍了,现在我在这里作统一回复,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事情并不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病人的病情是有些复杂,不过要想治愈也并非难事,他也不是昏迷,只是吃了安眠药,昏睡而已,现在请你们出去,不管是谁叫你们来的,现在是休息时间,我完全可以告你们私闯民宅,出去。”
那些人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复了一惯的冷峻,有人继续追问道:“狄先生,您的回答含糊其词,我们很不满意,杜先生到底患的什么病,他真的还有望醒过来吗?”
看着那个尖嘴猴腮,问题刁钻的记者,我真有一种跳起来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不过我知道,我不能乱了方寸。
如果我现在驱赶他们,必定会让他们有更多借口,把杜天恒的病情写的更加离谱。
那些没有下限的猜测,必定会引起股市的动荡,而这一切责任,最终都会落到我头上。
因为是我一意孤行,要把杜天恒接到医馆里来医治,而现在走漏消息,必定是我首当其冲。
毕竟,杜家人自己是不会说的,剩下的就只有我知道。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猜测着,这到底是谁的毒计。
这毒计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杜家人?
112,叫醒他
表面上,杜天恒的病情,一直都封锁在杜家人自己手里。
实际上,外界对于杜天恒病情的猜测,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集团的几位高层,也曾在新闻里莅临杜宅,去探望过病情。
但是,像他们那种级别的管理层,都签过保密协议,就算其中有杜诗音的反对者,也不敢冒然站出来,向媒体说出实情。
媒体一直都没有实锤,证明杜天恒已经濒临死亡边缘。
一旦今天晚上这个消息暴出去,对于杜诗音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天恒集团内部的反对者们,会进一步向杜诗音施压,逼迫她同意董事会决意,重新选举集团新的掌舵人。
而这个掌舵人,十有**会旁落。因为杜诗音自己曾亲口承认,她在集团中的地位,现在全都维系在她父亲杜天恒的余威之上。
一旦父亲身死,她将会失去对集团的控制,甚至有可能会被扫地出门。
这一切,虽然都只是我的猜测,可也**不离十。
我不能让杜诗音落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免不了在这件事上,要替她遮掩过去。
而要在这一双双眼睛,一个个镜头面前,把这件事完美的遮掩过去,只能有一种选择。
救醒杜天恒,让他直面镜头,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睁开眼睛。
可这谈何容易?
他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都已到衰竭的边缘。如果要救醒他,势必要耗费大量真气。而就在刚才,我已经由于血劫经的反噬,几乎寸步难行。
我不知道,如果我继续耗费大量真气,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伤害。
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天不救醒杜天恒,我就会失去现在所得到的一切。
我翻身的机会,我复仇的机会,我让家人朋友过得更好的机会。
不仅如此,杜诗音也会成为我新的敌人。
我忽然莫名的怀念起那个神秘人,如果他再次出现,能够帮我走出迷局,我会不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我被现实打压的晕了头。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残酷的,我早已领教,命运更是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取则只能倒退。
我不能退,前有血海深仇,后有夺妻之恨,肩负任强莫名死亡的责任。
我还有对刘小月的愧疚,对儿子狄弘的责任,对未知爱情的渴望和追求!
我不能放弃,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
如果我今天放弃了,将来很可能,永远不会再有勇气面对我自己。兵败如山倒,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也将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狄先生,你在想什么?”
“我们只是想还原事实真相,请你告诉我们,杜先生的病情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面对着他们,微笑着说道:“他没事。”
“没事?什么叫没事?你看看他,嘴唇发紫,面色发黑,双眼深陷,头上还有两片可怖的疤痕,你说他没事?鬼才信。”那个尖嘴猴腮的记者忽然叫嚣起来。
其它人也跟着一阵附和,我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这个瘦子就是今天的祸首。
一腔怒火自我胸中点燃,我走过去,一把搂住瘦子的肩膀,冷笑着看着他在我怀里挣扎,对他说道:“这位记者朋友,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你是,”他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他妈这么多废话,你居心何在啊?我怎么觉得,你是巴不得杜家人马上去死。你要知道,你这种想法,杜家人和杜先生本人,可是会很不高兴的,不信你去问问他。”
他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嘴里结结巴巴:“怎,怎么问啊,他已经昏过去啦。”
“咱们去叫醒他,”我说。
113,滚出去
“叫醒他?不要了吧,”瘦子有点慌了。
他是怕得罪杜家人。或者说他不想一个人得罪杜家人。
“你们怎么说?要不要叫醒杜先生?”他求助的看向其它人。
那些人不约而同的兴奋起来,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
“叫醒他。”
“对,就请狄医生叫醒他。”
瘦子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又想从我怀里挣脱出去。
我狠狠的夹紧他,分开众人,走到杜天恒的病床前,说道:“你是哪家媒体?我希望杜先生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我给你优先采访杜先生的机会?”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瘦子挣扎的更厉害了。
我说:“怎么,你不要这优待?”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咬牙说道:“优先就优先,求之不得。”
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争当出头鸟代表着什么。
等到杜家人追究起这件事背后的渊源,他这只出头鸟,很可能就会被拿出来祭旗。他所在的公司当然不会有事,他个人就不好说了。
但巨大的利益同样存在,这个空前的消息,必将轰动整个怀西省,他这个首发记者,也必定会在圈内声名雀起。
他眼里冒着贪婪的光,狠辣的盯着我说:“叫醒他啊,我们等着。”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摄像师靠近一点,把镜头正对着床上的杜天恒。
我看见摄像机上印着天娱在线的名字,这个人叫陈安,我想起来了。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是这家伙冲在最前面。
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是乎已经浮出水面。
我只要把天娱在线陈安的名字,转告给叶美娜,就能很快搞清楚,到底是谁泄漏了杜天恒外出就医的消息。
我松开这家伙,轻蔑的一笑,内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坚定。
破釜沉舟,不死就能更好的活着。
站在病床前,我握住杜天恒的手,拼尽全力,把丹田的真气,向杜天恒的体里灌注。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上的血色明显红润了起来。
周围那些记者们,如同抓住猎物的蚂蚁,蚁附而上,顷刻间就把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咬着牙,轻声呼喊着:“杜先生,你醒醒。”
杜天恒的身体,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开始变得微微发烫。
正当我感到整个身体被掏空,精疲力尽的时候,床上的杜天恒,赫然睁开了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双眼中迸发出奇异的神彩。
所有的镜头,在这一刻全都定格,离的最近的陈安吓了一跳,胆怯的向后退去。
可是他被人簇拥着,几乎贴到床边,又能退到哪儿去?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杜天恒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这声音不怒自威,带着上位者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重重压力。
“杜先生,他们都是想来采访你的新闻记者,这位陈安先生,想听您亲口讲述自己的病情,”我指着陈安说道。
陈安被大家挤在前排,只好硬着头皮,讪笑着面对杜天恒,说道:“杜先生,您的身体既已无恙,那么我们打扰,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想要就此溜走,其它记者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杜先生,请问您对天恒集团内部近期的人事变动有些感想,这些都是您亲自己做出的裁决吗?”
“杜先生,请问您病中是否参与了天恒集团的日常事务?您对集团的未来有何展望?”
“杜先生,您对令爱杜诗音女士接管集团有何期许?”
……
一阵喧嚣吵得杜天恒眉头紧皱,他目光如电,定格在最前面,一脸慌乱的陈安脸上,忽然坐直了身体,愤怒的说道:“集团自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在,滚出我的病房。”
114,我要见杜三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陈安奋力挤出圈子,带着他的摄影师,率先跑了。
其它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堂内忽然安静下来,病床上,杜天恒鹰眼环视,大声吼道:“滚!”
呼啦啦,一群人如同绵羊遇见了狼,纷纷向后退却,很快就拖着各自的长枪短炮,飞也似得逃出医馆,开上各自的采访车,一溜烟全都跑光了,只剩下一地狼藉。
我站在医馆门口,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这口气一松,我顿时感觉体内的血玉红光大盛,如同一块烧红了的铁,拼命的向外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令我如坠火海,痛苦不堪。
我赶紧扶住门边,身上汗出如雨。
王诚慌忙走过来扶住我,身后还跟着两个阿姨。
“风哥,你怎么啦?”
“我没事,”我强打精神,努力引导着体内炽热的真气,散布于周身经络,那些真气,如同岩浆流经血管,简直令我痛不欲生。
王诚支开两个女人,让他们去把大堂打扫干净。
然后扶着我,走到诊案后面坐下来。
我紧闭双目,仔细的观想着体内的那块血玉,随着血液的热度渐渐退却,我只感觉四肢百骸如钢似铁,竖不可催。
我不仅没变得虚弱,反而更进了一步。
我的整个身体,像是被扔进熔炉,重新锻造了一遍。
过程虽然痛苦,而我却受益匪浅。
痛苦很快消散,我也出了一身臭汗,身体表面更像是附着着一层油污,紧崩崩的难受。
王诚紧张的看着我说:“风哥,我扶你到办公室躺一会儿吧。”
我推开他的手,说道:“不用了,小诚,我已经没事了。”
我站起身,轻步走到病床前,杜天恒还坐在床上,一脸茫然。
他看见我,凶狠的说道:“你怎么还不滚?”
我说:“杜先生,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滚了,谁来照顾你啊?”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杜三呢?谁送我来的,叫他过来。”
我立刻明白了,杜三应该就是那个没有双手的三叔。
我说:“是叶美娜送你过来的,你必须在这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治疗。”
“我没病,叫杜三来。”他盯住我的眼睛,像是老鹰在看一只猎物。
“杜先生,这是我的医馆,这里我说了算。”
“年轻人,去叫杜三过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阴狠的说道。
看着他如同鹰隼一样的眼睛,我毫无怯意。
我帮杜诗音渡过一劫,一千万可远远打发不了我。
再说,我的治疗,已经远远超出预期,还不知道杜诗音会是什么态度。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活老爸,而不是一个活着的老爸,谁知道呢?
活老爸只是活死人,没办法起来跟她争权,而活着的老爸,却有可能重新干预集团事务。
这两者还是有些区别的。万一搞砸了,我不仅得不到钱,还会树立一个新的敌人。
在这种豪门,亲情更像是一种利益纽带,少有什么真情实意,我得多个心眼。就算她真的希望自己老爸完全康复,我也要向她追索诊疗费。
耗费我如此多的真气,一千万是远远不够的。
我说:“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小诚,把这老家伙推到理疗室去。让两位阿姨照顾好他。”
“是,”王诚应了一声,把病床向理疗室推去。
“你,你们是谁?我要见杜三,我要见杜三。”
115,一无所知
关上理疗室的门,整个世界瞬间清静了。
吩咐两位阿姨照顾好杜天恒,我叫上王诚进了办公室。
身体深陷在沙发上,我在心里梳理着今天遇到的所有事。
今天的事,最令我感到困惑的,并不是谁泄漏了杜天恒的行踪,而是我体内的血劫经出现的反常举动。
在我每次调动真气后,都会或多或少的迎来疼痛。
这种疼痛,先前被认为是血劫经的反噬,现在我是乎对这一认知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痛苦也许不单纯是一种反噬,也是自己修为进步的象征。
血劫经是乎遵循着用进废退的原则,越使用它,反而越会使它迸发出无穷神力。而这种神力,会对身体产生进一步强化。
那什么才是血劫经的反噬呢?
它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如果遭到反噬后果会怎样?
有没有破解之法?
我很惋惜,没机会看全沈如海保险柜里的那两本笔记。
那天在沈如海的书房里,我只看了个开头,就被沈如海打断了。
现在能记起来的,只有玉函五经各属五行之一。
忽然,我是乎明白了什么,既然各依五行,那必定是相生相克的。
之前,我从来就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仿佛醍醐灌顶。
我霍得一下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相生相克,相生相克,对,就是相生相克!
我的敌人到底是谁?
我想,我已经大致明白了,站在沈如海身后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说过,我并不认为沈如海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那么,谁才是操纵一切的**oss?
杨绍安?还是谁?
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是五经传人。
我现在只知道,狄家和杨家是五经传人,那其它三家在哪儿?
我们狄家属火。
相生,则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相克,则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
到底是谁想要得到我们狄家的血劫经?
相生相克理论,对于五经传人,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是不是说,得到相生的功法,就可以助长修为?
相反,得到相克的功法,就会压制修为?
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我很后悔,当日在沈如海的书房里,没来得及看全那两本笔记。
只要得到那两本笔记,我的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现在,我已经与沈如海势同水火,还有什么理由再回到沈家?
连回到沈家的理由都没有,我又怎么拿回那两本笔记?
其实有一个人原本可以帮我,那就是我老婆沈婉。
可我和沈婉之间,除了儿子这条纽带,已经行同陌路。
我不想拿儿子当筹码,来要挟她帮我。
如果我那么做,我和沈家人又有什么区别?
也许只有等我彻底扳倒沈如海的那一天,才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吧。
我禁不住有些焦燥起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
我和其它五经传人,就像是黑暗森林中的猎人,每个人都端着枪,小心的行走在树丛中,谁先暴露自己,谁注定就会落入下风,随时都可能迎来敌人无情的子弹。
我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对我又了解多少?
他们是乎就站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枪口正对着我,随时准备向我开火!
而我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而我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116,说没就没
我要尽快扳倒沈如海。
如果之前,是为了复仇而要扳倒他。
那么现在,更是为了生存。
我停住脚步,问王诚道:“陈杰仁的那个小秘你了解多少,如果要收买她,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六成,”王诚说:“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整天哄着陈杰仁逛商城,买首饰,最近更是去了两个楼盘,她一直闹着要陈杰仁给她买房子,不然就要闹到他家里去。陈杰仁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就一直敷衍着。”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再等了,明天,你就去把她约出来。”
“风哥,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他要是跟陈杰仁一说,那我们的计划可全都泡汤了。”王诚不无担忧的说道。
我掏出上衣口袋中的那张银行卡,对王诚道:“有了这个,就万无一失,这里有八百万,足够让她老实听话的了。”
王诚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站起来要走。
送走王诚,我让那两个阿姨好生照管杜天恒,谁来都不许开门,然后给刘小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不回家。
在办公室里睡了一宿,夜晚也还算安静,理疗室的门隔音很好,两位阿姨分前后夜值班,暂时睡在理疗室门口的长椅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到震天响的拍门声。
与此同时,我手机也开始接二连三的响个不停。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我马上接起手机,对面立刻传来叶美娜气急败坏的叫骂声:“狄风,你给我滚出来。”
我伸了个懒腰,不情愿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手机点开时事新闻,首先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关于杜天恒的消息。
那些新闻记者们还真敢写:
什么天命神医治愈天心圣手。
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天恒。
连万均堂有王晓山的背景,都被他们给挖出来了,真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总体来说,所有媒体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不争的事实,杜天恒不仅没死,他还中气十足,能坐起来骂人。
收起手机,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两位阿姨正站在门口急得直跺脚。
我和他们相视一笑,吩咐他们不必理会,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去,给叶美娜开门。
门一开,叶美娜立刻就冲了进来,令我感到诧异的是,她身后还跟着那位没有双手的杜三。
“狄风,我爸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在那儿,”我伸手一指,两个人不由分说,直奔理疗室。
“爸,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昏过去这段日子,女儿有多担心你,”叶美娜娇媚的声音格外响亮,狠不得全天下人都听到。
杜天恒却好似并没有回应叶美娜,而是直接对杜三吩咐道:“我要回去,杜三,马上带我回去。”
“是,大哥,我马上带你走,”杜三说完,推着病床出了理疗室的门。
叶美娜白了我一眼,紧跟在杜三身后,并没有要跟我商量的意思。
我并没有阻拦,等到他们推着杜天恒走到大门口,我才无所谓的说道:“是你们执意要走,回家出了问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反正钱我是收了,要退是没有的。”
叶美娜和杜三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杜三的眼神凶狠无比,像极了一只护主的烈犬。
叶美娜也狠狠的瞪着我,说道:“狄风,你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令尊现在看起来没事,那是因为我昨晚迫于形式,用了些非常手段,以针灸之法为他提气,让他提前醒了过来。他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一旦这口气散了,人说没就没。”
117,房产
“那你说怎么办?还需要多久,我爸才能彻底康复?”
“一个月。”
“不可能给你这么长时间,狄风,昨晚的事,我们还没跟你算帐,这都是你造成的,让你去杜家你又不肯,你到底想怎么样?”叶美娜终于爆发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不以为然的说道:“叶小姐,你不是有个医术高明的男朋友吗?如果你不想按我的要求来,那么悉听尊便。不过,我再强调一次,只要你们迈出万均堂的大门,令尊出现任何问题,都别再来找我,因为到那时,我也无能为力。”
“你,”叶美娜气得七窍生烟,一张锥子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来,恶狠狠的瞪着我说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医好我父亲?”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另外我还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这些,叶小姐,难道你就没听说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父亲五脏皆衰,需要好好调理。而我又要照看医馆,不能离开,”我干脆坐在诊案后面,一幅要坐堂问诊的样子。
叶美娜很是不服气,可她又做不得主。
这时候,病床上的杜天恒却突然发话了,杜三弯下腰,把耳朵贴近他,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我和叶美娜见状便不再说话。
等了一会,杜三直起腰说道:“总裁说了,他可以继续在医馆疗养,不过,他必须留我在身边,希望狄先生能够同意,作为补偿,总裁将买下此地的房产,无偿捐赠给狄先生的万均堂。”
我不由得对杜天恒刮目相看,真是大手笔,一上来就要送我房产。
这间医馆,处在天心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商铺均价每平米十几万,三百多平的面积,总价值三千多万。
本来只想从杜家再赚一笔,没想到能赚到这么大一笔。
不过,在历经艰险之后,我并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
我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叶美娜向我投来讥讽的眼神,一幅想要用钱砸死我的样子。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向杜天恒的病床走去。
站在病床前,我盯着杜天恒苍白的脸,心里却在思考着,杜天恒这个决定背后的逻辑。
我早已不再单纯,自从任强死后,让我彻底看清了资本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这些有钱人,有的是办法让我落入陷阱而不自知。
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每个巨大的利益面前,认真分析,仔细审视,看清楚它们到底是诱饵,还是真的香饽饽。
杜天恒为什么要给我房产?而不是直接给我钱?
他为什么要给我如此大的利益?却提出一个如此小的要求?
房子是干什么的?当然是住的。
房子有什么特征?它没长腿,不会跑。
我是乎明白了什么,他想要困住我。如果给我钱,我随时都可以从这里脱身。而房子却不行,如此昂贵的地产,短时间内很难脱手。即使要脱手,也很容易被杜天恒察觉。
无法变现就会让我有所顾及,舍不得离开这里。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不由得对眼前的杜天恒,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个小小的决策,他已经想到遥远的未来。有我这样的医生在他身边,才是他晚年最宝贵的财富。
我可没心情当他的私人医生,更不愿顺从他的意志,我只要钱,很多钱。
我说:“我要钱,两千万。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会全力以赴,尽快治好杜先生,同样,也可以让你们留在医馆,保护杜先生。”
毕竟我也不想再看到昨晚那种情形再次发生。
病床上的杜天恒仍然闭着眼睛,脸上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
118,他的使命
杜三会意的低下头,把耳朵附在杜天恒嘴边。
片刻后,他直起身,眼神如刀,看着我说道:“狄先生,如你所愿。但总裁还有个请求,他希望以后在您这里,有优先就诊的权利。”
我灿然一笑,内心一阵激动,这个杜天恒,可真不简单,他很明白生命重于一切的道理。
不过只一眨眼,我又恢复了平静,如此厉害的人物,应该让人有所忌惮,我不能得意忘形。
我说:“杜先生是医馆第一位病人,我赋予您优先就诊的权利。”
床上的杜天恒仍然闭着眼睛,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三千万换取新生,对他来说不亏,对我来说,同样收获满满。
他与我,不过各取所需,他不需要对我感恩戴德。
杜三随即把杜天恒又推了回去,很快杜家的两名保镖就从门外进来,一左一右站在了理疗室门口。
杜三则和叶美娜进到里间。
我不便跟去,就出了门,径自开车回家。
杜天恒有了杜家人的保护,想必没有哪个不知眼色的,会再来捣乱。
回到家,刘小月正在做早餐,见我回来很是惊讶。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赶紧又多做了一份。
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在家里陪着她和儿子用过早餐,我才又开上车,准备回医馆。
医馆才刚刚开张,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打理。
车子还没开到医馆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万均堂的招牌下,排了很长的队伍。
我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紧踩油门,我把车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上,人还没下车,就听见那条队伍里的人说道:“来了,来了,好像就是他。”
我跳下车,直向大门走去,迎接我的,是整条队伍崇拜的目光。
刚进大门,就看见王诚急匆匆的迎过来,跟我说道:“风哥,你可来了,你前脚离开,后脚就来了一堆人,保姆没你手机,就打给我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我说:“他们是干什么的?”
王诚说:“这些人都是看了早间新闻过来的。有一多半是找你看病的,还有一些是来应聘。”
我恍然大悟,没想到昨晚的事,会有这样的效果。
略一沉吟,拉过王诚,我跟他说道:“你出去,把应聘的人全都带到隔壁酒店,开一间会议室,做个简短的面试。”
“风哥,我成吗?我可是对医馆的事一窍不通,”王诚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
“相信自己,你好歹也是公司的老总,何况也不需要你考较他们的专业技能。只要把重点记录下来,再把简历留一份,我自会定夺,放心去吧。”
勉励了王诚几句,他才又重拾信心,应声出门,很快就从那支队伍里,带走了二十几个人。
我走出大门,看着那支仍有几十人的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向自己投来友善和期待的目光,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
我选择走上治病救人这条道路,就是因为从小在我爷爷的医馆里,耳濡目染,喜欢上了这种受人尊崇的感觉。
直到后来,我真的做了医生,病人的肯定,仍然给予我源源不断的动力,让我想要竭尽全力服务于他们。
我从来不会去否认这一点。我也不愿把我从医的初心伪装的冠冕堂皇。
人的一生,就是为了要实现自身价值而来。
而我最初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好医生。得到病人的肯定,就是实现医生价值的最好佐证。
我站在万均堂那块沉重的金字招牌下,迎着朝阳,是乎又重新找回了最初的那种自豪感。
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爷爷,我回来了,万均堂没有倒,它将继续他未完的使命。”
119,楚香楼
尽管我不想成名,可名声却接踵而至。
使我不得不更加努力的鞭策自己,让自己更快的强大起来。
我需要隐忍,但不是逃避,我必须正视自己和我的敌人。
站在大门口,我默默的挂出营业的牌子,开始诊病。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队伍也没见减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得力的助手。
我开的是中医馆,抓药需要专业的药房伙计。两名阿姨显然不能胜任,所以我只好亲力亲为。
我这边还一愁莫展,王诚那边却进展神速,他已经拿着简历回来了。
人手奇缺,我决定火线提拔,在上午应聘的人中间,选了八个资质尚佳的,让他们吃过午饭就来上班。
王诚一边去安排,我一边继续给人看病,直到中午十二点多,大堂里候诊的长椅上,还坐着十几位病患。
那些人对理疗室门口的两名保镖很是好奇,这一点是乎又提醒了我。
把杜天恒放在这里,极为不便,如果要放他回去,我又很不甘心。
他现在是我的一块金字招牌。既然他已经让我名扬天心市,何不乘势而上,节节高升。
我本来一心图利,只想要好好赚钱,没想到命运却屡屡让我事与愿违。这让我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这一切的本因,都是因为我太弱,根本不足以掌控大局。
计划不是永远赶不上变化,而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变强的决心。
既然已无退路,那就勇闯丛林,做一个快枪猎人。
我让保姆定了十几份快餐,给每一个病患送上一份。
午饭没多久,八名新进的员工,就全都来了,四男四女。
其中有三名是药房伙计,两名中医师,一名会计,一名接待,一名采购。
有了他们,我就可以执行分诊制度,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今天这些病患也让我明白,他们大部分都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完全没必要非到我的中医馆来瞧病。
但既然他们来了,就是对万均堂的肯定,我必须尽力让他们满意。
这些人都是熟手,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很快就都干得得心应手。
下午四点钟左右,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诚一直在医馆里帮忙,我也早有让他离开佳和的打算。
不过,现在沈如海还没有倒台,他回来还不是时候。
看着最后一名病患离开,我从诊案后站起来,走到王诚身边,说道:“小诚,医馆需要更多空间,所以,我打算把杜先生请到隔壁酒店。你去帮我租下最好的一套,把杜先生请过去。”
王诚闻言,转身就出去了。
没等多久,他就回来带着两位阿姨,杜三和两个保镖,推着杜天恒去了隔壁酒店。
临出门时,杜三向我投来肯定的目光。大约他也觉得呆在狭小的理疗室里,太不符合他大哥的身份。
这个人和他大哥一样,都像是一个迷,让我非常好奇。
不过,我现在暂时还顾不上他们,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安排好明天的工作,他们都陆续走了。
我拉着王诚,开上他的捷达,奔赴下一个目标。
陈杰仁的小秘,已经成功被王诚约了出来,就在楚香楼芙蓉阁,过去我约见任强和周芸芸的地方。
120,花心大萝卜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楚香楼地下停车场。
我和王诚乘电梯上了五楼,一口气来到并不陌生的芙蓉阁门口。
看着朱红的门上那熟悉的三个字,我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咔嚓一声利落的开门声,我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里,直达屋顶的落地窗前,小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娇艳的少妇。
她身着一身深红色抹胸紧身包臀裙,一双晃眼的大白腿相互纠缠着,手里托着一个硕大的高脚杯轻轻的摇晃。
餐桌上,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少了一半,另一半,一半在形态优雅的曲颈醒酒器里,另一半,在娇艳女人的杯中。
我和王诚走进包厢。
王诚走到餐桌前,拎起那瓶红酒,等他看清拉菲的牌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去质问吧台前的女人,我却伸手拦住了他。
我抬头看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正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胸脯,饶有兴致的看向我。
她瞟了我一眼,是乎还算满意的微微点头。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掠过我,一眼看见王诚脸上的不快,不由露出讥讽的神色,轻启红唇,说道:“哟,王总,你不是说,今天要给老娘介绍一位年少多金的高富帅嘛?怎么,才点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王总就心疼成这样儿。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市侩,丝毫不掩饰自己扭曲的脸。
再昂贵的红酒,也拯救不了这女人粗俗的谈吐。
我觉得王诚先前对这个女人的概括一点儿不差。
眼前这个女人,正如王诚说的,是一盏很费油的灯,这个女人,正是我要找的陈杰仁的小秘。
我心中一阵冷笑,感叹于陈杰仁的审美。
脸上却是一幅欣赏的表情,一边转身,从桌上取了一只同款高脚杯,也给自己斟上八二年的拉菲,又给王诚也斟上一杯。
这么好的酒,我可不想只便宜了这个女人。
拎起酒杯,我主动走上前去,向女人致意。
她端起高脚杯,狐媚的看着我,与我手中的高脚杯轻轻一碰。
“叮”得一声,水晶杯相激的悦耳声响,更加激起了她贪婪的荷尔蒙,使得她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
她低头止住笑声,眼神里全是玩味的神色,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狄医生,我认识你,你有个像沈小姐那样风情万种的老婆,还总是想着出来鬼混,真是一只花心大萝卜。”
说完,她自己又忍不住娇笑起来。
对于她认识我这件事,我并不感到好奇。
陈杰仁也许悄悄带着她,参加过公司年会,或者在他俩某次床第之欢后,曾经在枕头边上聊到过我,所以她认识我,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倒是我,直到现在才见到她真容。
我就着她的话说道:“刘小姐过奖了,谁喜欢在一颗树上吊死呢?何况那还是一颗没前途的歪脖儿老槐树。”
她听完我的话,一下怔住了,僵硬的整容脸上冷冰冰的。
狠狠剜了我一眼之后,她抱着胸脯气狠狠的说道:“狄风,你什么意思,笑话老娘是吧,是,老娘是找了陈杰仁这棵歪脖儿老槐树,老娘再不济,也比你这个软饭男要强。陈杰仁总算对老娘言听计从,你呢,你有什么?给人家当牛作马白干了三年,现在被人家一脚给揣了,找不到存在感,就跑到老娘跟前耍威风是吧,什么鸡脖玩艺儿。”
“哈哈哈哈……”一通辱骂彻底暴露了这女人的嘴脸,我却忍不住开怀大笑。
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刘露。
这个刘露必须斤斤计较,权衡利弊。
在追求利益的道路上,谁试图阻挡她,她就敢撕破谁的脸,然后扣眼珠,插鼻孔,踢蛋蛋,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