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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戏莲叶间全文阅读

作者:江湖客     鱼戏莲叶间txt下载     鱼戏莲叶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六 月色

    引着表姐,一路指着花草院子让她认,说些本地的风俗,就到了照金阁。此时才刚初夏天气,园中草木葳蕤,绿荫森森,院墙边花荫处一道清流缓缓而下,只隐约听得流水潺潺,却是不见水影,原来水旁溪岸种的都是蔷薇,两岸蔷薇藤互相攀附纠缠,形成一条长长的藤萝翠盖,掩去清流。微风过处,粘上花香水汽清凉宜人,暗香幽幽。随水而起的小小山丘上绿影摇曳,若不是头顶的毒日头和喋喋不休的蝉鸣,倒让人误以为还是初春时节。

    山丘上也是遍植各色菊花,以金菊为众,秋日里金菊盛开,斜阳残照,只见一片金黄在在风中妖娆起伏,间或点缀些白的、紫的、红的,就是满地的绿叶也要退出一射之地,因此,这园子才叫做照金阁。

    菊香表姐看了很是满意,拉着我的手说:“我这一来,倒叫姨娘和妹妹们费心了。妹妹回去告诉姨娘,这园子我喜欢的紧,难为姨娘为我这般细心体贴。”我笑说:“表姐喜欢就好,我一定把表姐的话回禀母亲。表姐难得来一趟,可别拘谨了,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短了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差了小丫鬟去寻我或者母亲。表姐连日奔波,这会儿累了吧?叫丫鬟服侍你梳洗了好早些歇息吧。”指了绘姐儿和另外几个才进照金阁的大丫鬟说:“表姐带来的人不多,这几个倒还伶俐些,暂在照金阁服侍着,表姐先使着看可还行,若有偷奸耍滑的告诉我再换人。”叫了顾妈妈来细细的嘱咐了一番,吩咐几个粗使的婆子把箱笼抬进去,由表姐带来的丫鬟叫蓁蓁的指挥人整理,绘姐儿带着人端了水上来服侍表姐梳洗,看这些丫鬟们规矩都是不错的,对表姐恭敬的很,做事又麻利,我暗中点了点头,便告别了表姐,回到母亲的院子。

    才刚菊香表姐来时,两位婶婶并不在,此时却都在母亲屋子里说话儿,见我过来,问我:“莲姐儿是从照金阁来的吧?高家的表小姐可是安顿好了?我们来迟了,还没见到人呢,听说是个温和娴静的大家小姐。”我略略扬首看了眼两位婶婶,微微笑道:“婶婶这话可教菊表姐怎么敢当?不过是菊表姐这十来日赶路辛苦,一身风尘的怎好拜见两位婶婶?母亲叫菊表姐先去园子洗漱了,再换身干净的衣裳才好拜见两位婶婶。在莲儿看来,咱们家里的这些姐姐妹妹们可都是温和娴静的紧,可没谁像我似的整日家不耐烦在家里呆着,就想着出去骑马打猎。”母亲听了,指着我笑对两位婶婶说:“看,今儿这话可是她自己个儿说的吧?若是我说了,指不定又要找她爹诉苦,说我偏心几个小的看不上她,她这样一个闺阁小姐,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倒也还有几分端庄样子唬唬人,谁知内里竟是皮猴似的,爬房上树什么事没干过,若不是她有时候装些乖巧样子,连我都当是个小子了。”

    两位婶婶笑着或劝或顺着说几句,我见她们不注意,瞅个空儿退了出去,被她们这样评头论足的,就是自诩脸皮厚,我也不由脸上发烫,言语讪讪。

    快到晚饭时,我早早地去了母亲的院子,菊香表姐由月清陪着在哪说话,我忙上前和她见了礼,月清打趣我:“我还想和姐姐下午在母亲这里等晚饭呢,谁知一转身竟寻不着姐姐,还是玉簪姐姐看到姐姐早瞅人不见就走了,早知道姐姐要走,我好和姐姐打声招呼,也好带我一齐走。”我呵呵笑应着:“我想着有件事儿还没做完,就先走一步了”月清听了看着我掩嘴直笑,就差拿手在脸上划羞我了。

    我只做不见,对着菊香表姐笑道:“表姐也不多歇会,这么早就过来了。”表姐还没说话,上茶的玉簪听了,笑着说:“表小姐来了也就才一盏茶的功夫。夫人心疼表小姐路上累着了,本想着叫表小姐晚上不用过来了,叫厨房把菜送去照金阁好早些歇息,明儿再给表小姐接风。因想着府里还住着二夫人三夫人,外院还有几位老爷,毕竟都是长辈,规矩不可错,还是叫了表小姐晚上过来拜见才好。夫人说晚上给表小姐接风,府里年轻的姐儿哥儿多,保不定就玩的晚了,因此上叫厨房的晚上早些备饭。”我一想也是,只得如此,菊香表姐现在规矩上可是错不得一点儿。

    晚饭前婶婶们都过了榴香院来,菊香表姐少不得一一拜见,得了两只银簪子,交给随身服侍的蓁蓁,挽着母亲的手去了饭厅。

    晚上在饭厅外的敞厅里男女各摆了三桌,中间隔着绘彩牡丹的屏风,外面的说话声都是清清楚楚的,自然,我们说话外面也听得到,因此,大家隔着屏风到说起了话。

    见他们说的无趣,我只专心吃着桌上的菜,不是回应姐妹们几句,实在不行就强打精神应付。自从上次遇袭之后,表姐妹堂姐妹看到我和雨姨同之前不太一样,特别是二叔家的淑蔓和淑仪,显得小心谨慎多了,像是怕我生气起来要杀了她们,倒也省事,只改在私下里做些小动作,只是在我们府中,又能叫她们占了多大便宜去?

    好容易吃完了饭,天都黑了,叔叔婶婶们走后,我送菊香表姐到照金阁,吩咐丫鬟婆子们几句也就走了。

    天虽黑了,月色却好,银光遍洒,隐隐绰绰的,房子像是画在纸上的淡墨画,白天的绿树变成了深黛色,看不出哪是花哪是树,风中花香却是比白天更浓郁几分,我不由放慢脚步,身后跟着的紫苏和小丫鬟半夏和薄荷,我便对紫苏说:“你先回去给我拿件衣裳,告诉紫依多叫我们院里的小丫鬟小厮去找照金阁和外院门房的丫鬟小厮们说说话。高姨妈家的小姐只是暂住,一般的小事她多半不会计较,我们却不可轻心,倘若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叫她受了气,一来伤了亲戚情分,二来若以后她的日子好了,想到我们家兴许没好气,我们好心还白得罪了人。”紫苏问:“小姐回去自己和紫依姐姐说便是,何苦还要我在中间传话?”我抬首看看雪球一般银润皎洁的月亮说:“今儿月亮亮的很,才吃了饭,我逛会园子再回去。”紫苏自去传话,我带着两个小丫环随性慢慢走着,也不说话,只听轻微的脚步声响和草树上虫子的叫声交织在一起,一般人大概听不出来。

    一边走着,心中一边胡乱想着,冷不防听到一声细微的叫声:“哥哥,你怎么这般糊涂,她是你亲堂妹啊,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日你也看到了,手一挥就杀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女人你也敢要,就不怕她一不高兴就砍你意一剑吗?”声音尖锐,我侧着耳朵迎着风才能听清楚,回头看两个小丫环,她们像是没有听到,我不由小声吩咐:“你们两个到那边等着别走,我一会去找你们。”半夏薄荷两个应了一声不声不响的站了过去,我顺着刚才说话的声音轻手轻脚的寻过去,果然看到在一颗大树旁站着两个人,我躲在下风的一丛花藤后,听到冷松瑜哭笑不得的声音:“淑仪说什么啊,都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你莲妹妹好,她就不是我堂妹我也觉着她好,何况她还是我妹妹。我听你们说高家大小姐这么好,他的兄弟也必是好的,若高家大小姐能进了宫有了好前程,他兄弟前程也差不了,看莲妹妹倒是很喜欢高家的小姐,他们要是能凑在一块倒是好事。我是要你私下里试试莲妹妹对高家公子如何。”

四十七 热闹

    听到这里,我不由皱了皱眉头:二叔家的哥哥姐姐对我倒是关照的很,什么时候都会想着我。冷松瑜果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只是你既觉着高家表哥会有好前程,该想着你的两位亲妹妹吧,怎会惦着我这个堂妹妹?

    “哥哥,那莲丫头何曾当我们是亲戚?你看她家里什么东西不是好的,不说屋里摆的东西,光是衣裳首饰就装了好些箱子,却从不曾把好的拿出一件两件的给我们。哥哥你不知道,不止莲丫头,那几个小丫头,还有大伯母也是一样,我们来了也有些日子了,都防贼似的防着我们,她们好些首饰箱子衣料箱子都上着锁没开过呢,里面锁着好东西不叫我们看到,大伯母给我们的都是些她们嫌不好了不要的东西,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话还没说完的样子,就被她哥哥打断了:“你怎么还不听劝,又说这些了?我不是说过要你们别再说这样的话么?他们大房有什么好的是他们的,我们是我们,以后再叫我听到这话,我便求了父亲带你们回东齐去。”淑仪听了小声地嘟囔了些什么,我离得远听不到,正想着要不要靠近点,又听到淑仪带着哭腔说:“哥哥知道大房现在做了大将军,瞧不起我们,就是哥哥的差事他们也不会尽力。他们又和我们隔了一层,那高家的亲事还不如说给三房,就是孙茹孙若也是好的,干嘛要便宜了莲丫头?”

    我也是想不通这一节,便侧耳细听。半响才听冷松瑜轻轻叹了口气:“莲妹妹自有她爹娘替她操心,也是我多想了,你略问问也就是了。高家虽是过的还不如我们,他们家的小姐若是以后进宫有了前程,不管是三房还是两位姑姑家的妹妹,即便进了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况且他们那样的人家讲究教养礼仪,我们这样的行事作派他们是看不上的,你只知道怪我想着莲妹妹,不想自家姐妹,却是错了。没来紫御城前,我多是听母亲说大伯父大伯母怎么不顾及东齐冷家,几个兄弟妹妹又怎样瞧不起我们,来了将军府,看了母亲和你们的说话行事,再看看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妹妹们的行事作派,我才知道竟都是我想错了。你细想想,若是父亲是大将军,大伯父在东齐,莲妹妹她们住在我们家,我们又会如何待他们?来紫御城之后,有些事母亲确实做得过了,你和淑蔓非但没有提点母亲,反而不时在母亲身边搬弄口舌是非,就是你刚才所说的话,你想想可是应该么?这些日子就你和淑蔓闹得最凶,你可见到孙茹孙若闹了?不是我偏帮莲妹妹,我瞧着莲妹妹做事很有些男儿风骨,光明磊落,这样的女子,很得大家主母的喜爱。若是莲妹妹若有心,高家那边应是没有不准的,我这才想叫你去探探她的口风。”正说着,看到从内院角门那边有人提了两盏灯笼过来,冷松瑜看到,便闭口不说话了,拉着他妹妹迎着灯笼走过去,我怕半夏和薄荷在那边不知道,他们若看到了不好,便从另一边寻了她们二人,轻手轻脚的避开他们回了莲香苑。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早起还未洗漱,就见母亲院里的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唤作宝珠的,过来告诉紫依说今儿都到母亲那儿用早饭。紫荆和小丫环丁香服侍我梳洗净面,紫依从里面帮我把出门的衣裳拿了出来,见我洗漱好了就要给我穿上,我笑道:“只是去榴香院用早饭,又不出门,就穿家常穿的衣裳吧。”紫依听了,想说什么,见我没理会她,便乖乖的闭了嘴,重去拿了我在家常穿的那身半新不旧湖蓝色褂子,再有杏黄色裙子。穿好后我照了照镜子,只见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脸色不像一般闺阁小姐的白皙,而是非常红润,双颊肉肉的,像个熟透的水蜜桃,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双髻,只戴着两朵小小的粉紫珠花,双耳也只戴一对黄豆大小的东珠耳坠,更显得一双眼睛黑亮如漆。

    母亲常说我一张脸上也就这一双眼睛生的好看些。我身架像父亲,稍显宽大,五官脸型也多像父亲,长眉大眼宽额,鼻梁却像母亲,整张脸虽不是娇俏美艳,却也大方得体。

    在紫依的催促下,我带上紫荆和小丫鬟豆蔻去了榴香院,半路上遇到了结伴而来的淑蔓淑仪姐妹俩。见到我,这对姐妹互看了一眼,待我笑着上前叫了声“淑蔓姐姐,淑仪姐姐”,淑仪上前拉着我的手,也笑着说:“莲妹妹早上还没吃吧?我们也还没吃呢,走,一起到大伯母那吃好的去。”我回头看看淑蔓,对淑仪笑道:“母亲那儿今儿个也不知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去看看。”

    淑蔓也上来,却是挡住了我去榴香院的路,我故作不知,由着淑仪将我往另一条路上带,直到看不到去往榴香院的路,我才像是才发现,止住了脚步,笑指着后面一人多高的小小假山和一片林子说:“哎呀,我只顾着和姐姐们说话,怎么都走到这儿来了?”淑仪向四周看了看,指着林子旁的石条凳笑道:“我们到那边歇会吧,我可走累了。现在时辰还在,想来大伯母那边还忙着,莲妹妹就陪我坐会吧。”淑蔓也笑着劝我,我笑笑,道:“姐姐说的是,今儿人多,时辰又早,母亲那的饭定还早呢。”抬首看了看天,又说“这早晚日头就这么毒了,晒的我头晕,倒是这里好,又阴凉,又通风,这林子里好些花都开了,香得很,正好我也和姐姐们说说话。”丫鬟上前就说要在石凳上铺坐垫,我挥手说:“这个倒不用铺了,正是想着坐在石头上凉快些,你铺了可就凉快不到了。”原本爱指使丫头们做事的两位堂姐今儿却也没有叫丫鬟们铺坐垫,我微微一笑,便坐了下去。

    淑仪却打发了丫鬟:“你们去大伯母的院子看着,要是姐妹们都去了,就过来叫我们。”又对几个小丫环说:“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到旁边玩去吧,没得当了我们的风。”紫荆和豆蔻见我点了头,也都走了。

    见只有我们堂姐妹三个在这里,淑仪才笑嘻嘻的说:“姐姐府上的丫头就是省心,哪像我们带来的几个,不是笨手笨脚的,就是呆头木脑的。”淑蔓接过话来说:“我看菊小姐带的丫头也是好的,说话谦逊,做事麻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主子小姐。我常听人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菊小姐知书识礼,是大家都赞的,想必高姨妈家也是书香传家,菊小姐才有的好家教。”我看着淑蔓,笑道:“那是自然。高姨父家虽是寒门,幼时跟着寡母过活,高家祖母却是个有见识的,便是自己食不果腹,靠着给当地富户缝补浆洗,也没有停了姨父的学业,姨父本可以谋个京官的,却是因为不放心老母,才请的旨做了县令。不管是高家祖母还是姨父,对家中上下管束都是极严的。”淑仪立刻道:“听说菊小姐家里还有两位兄弟,都是极好的。”我笑说:“我虽是没有见到明表哥和觉表弟,看看菊表姐就知道定是不错的了。”

    淑仪又问:“高姨妈如今上有婆婆要伺候,下面又有儿女要养育,真不容易。如今明哥儿媳妇又有了身孕,不能帮着姨妈了,就是以后孩子出生后,又要照顾孩子,精力也就有限了。这位觉哥儿今年多大年纪?可曾娶亲了不曾?若是娶了亲也好帮姨妈分担分担。”我依旧是笑着说:“觉表弟可比我小三岁呢,娶亲倒是不急的。”

    我说完后,淑蔓看着我直笑,我和淑仪都看着她,不知她笑什么,问了半天,淑蔓才看着我,咬着淑仪的耳朵,用我能听到的声音笑说:“妹妹可曾听说过‘女大三,抱金砖’么?高家觉表弟和莲妹妹倒是很般配的一对。妹妹你想啊,以菊小姐的品貌,这回进宫定能如意,高家表弟以后可就是香饽饽了,要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以高家姨妈和大伯母的交情她还能不喜欢莲妹妹?还有咱们莲妹妹的人品相貌家世,哪一样不是顶好的?”

四十八 生气

    我故作生气的转身要走:“我不理你们了,还是做姐姐的呢,没羞没臊的。”

    淑蔓和淑仪见我真的走了,忙追了过来,一边一个拉着我的手,一边哄我,一边说:“也就我们自家姐妹才会和妹妹说这些,旁的人才不管你。妹妹别生气,我们也是觉得高家真的好,这才不想这么好的亲事没得便宜了外人,我们知道大伯母和高家姨妈好,你若过去了高姨妈还不是把你当自家女孩儿看。妹妹你不知道,我们做女子的,在家里就是千般万般的好,到了婆家做了人家的媳妇可就不同了,不说伺候夫君了,就是公公婆婆小姑小叔一大家子那个都要伺候好了,有了微委屈都是自己的,有好的可没自己什么事。所以呀,女子家人可是第二次投胎呢,高家姨妈慈善,菊香大小姐以后入了宫做了主子,她还能不想着他兄弟?妹妹想想我说的可是不是。”

    我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便转过脸说:“姐姐们说的固然都很是,只是我们女孩儿家哪能这般自己挑亲事呢?我只听父亲母亲安排。再说了,觉表弟可是小我好几岁呢,我把他和继武一般看待,做夫妻可不行。我想着几个哥哥家的侄女年纪倒是有合适的。”说完便惊觉道:“哎呀,时候不早了,母亲那边要用早饭了吧?我竟忘了,快走。”拉着她二人就走。或许时辰真的不早了,她们跟着我快步去了母亲的院子,见大家果然都到了,再没提起这个话头。

    饭后说了会子话,大家也就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才叫紫萱把我的那几把好扇子拿出来放到碧落居上晒晒,免得叫虫蛀了可惜,话音还未落地,就听二门外的小丫鬟茯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二小姐可是来寻我们大小姐的?大小姐也刚才回来呢。日头这么毒,大小姐都不爱出门子了。”接着像是月清的丫鬟流光的声音:“二小姐你听听,茯苓说话声儿可像大小姐?奴婢们私下里都说,只听话音,经常把这丫头当大小姐了呢。”月清的声音道:“茯苓的声音真的和姐姐有些相似,却也是有区别的,熟人自然能听出来。”

    我迎出去,看外面日头白得有些晃眼,月清带着流光和素墨,也没打伞,额上已有微微见了汗,不由轻轻摇头,说她:“虽才过初夏,这天热起来也不得了,有什么事你让丫头们来说一声,或者叫我过去就是了,何必这样忙忙的跑一身汗,等会回去又要弄半天才好,也不嫌麻烦。”回身吩咐紫依:“你叫个小丫鬟上来,服侍二小姐擦洗。”紫依应过,随手指了洒扫上的一个丫鬟去提水,她自去倒茶摆果子,待水来了,和素墨流光服侍月清净面。

    月清由着她们摆弄,嘴里却不闲着:“这几日我们院子倒是安静得很,今儿早上日头都还没见影儿,那两位一个丫头都没带就跑到我的溢香斋来了,我正奇着又有什么故事,哪知我们的好姐姐亲亲热热地上来说这几日也没来看我,怪想我这个做妹妹的,得了空过来看看。说得我倒有些愧了:论主客,我这个做主人的实在不称职,倒反过来要客人来看我;论年纪,做妹妹的没有给姐姐去请安,反而让姐姐大清早的还未梳妆就来请我的安。最后我才明白,竟是为姐姐你的终身之事来的。说姐姐常扮了哥哥出门,可曾看重哪家的公子,可有哪家夫人相看,我说姐姐的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不但我做妹妹的不知道什么,就是姐姐也从未将心思费在这些事上。这些年父亲在外面戍边,哥哥打点庶务时常出门在外数月不归,家中只剩下些妇孺,外面的事有管家应付不来的,实在无法便由姐姐扮了哥哥出门应付,姐姐在外哪回不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疏忽丢了颜面事小,被人抓了把柄可就麻烦了,这样的话姐姐们可不能乱说。叫我说了一通,她们自觉没意思,也就走了。哪知我出了院子,半路上看到她们躲在假山后头正不知要做什么,可巧就看到姐姐过来了,她们看到姐姐便立时出来,拉着姐姐到岔路上说话去了。”

    说着话,月清已是净好了面,小丫鬟们退了出去。我看着她笑:“就这事也值得你这会子这么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你可不是什么急性子的人。”月清听说,便向我撒起了娇,对她这一招,我会会都是很快败下阵来。

    和她说起早上淑蔓淑仪对我说的话,月清反而笑了:“这倒叫我看不懂了。要我说,以菊表姐的才情品貌,若能进宫,进宫后的日子早晚会出头的,这样好的事,不管是这两位堂姐,还是咱们那位精于算计的婶婶,都不会让我们大房得了去。暂时看来这只是二房的想法,三方那边要么是不参与,要么是没想到这一层。二叔想来听二婶婶的,这丫不像是二叔做的事,倒真是奇了。”歪着头想了一想,向我笑道:“二房那边能有这想法的,只剩一个四哥哥了。姐姐说我猜的可对?”

    我伸出食指就要戳她的额头,被她躲了去。我也不在意,学着冷松瑜的神情语气说:“清妹妹果然是女中诸葛,料事如神。”笑着将那晚偷听到冷松瑜和淑仪的话说给月清听,屋里四五个大丫鬟都听得瞪大了眼睛,月清却是冷笑道:“四哥哥现在倒是闲得很,姐姐什么时候也该找些事让他做了吧,免得他整日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打发时光,好好的一个哥儿,都管到伯父家的内院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们府里的嫡长子呢。”

    见月清真生了气,我向她笑道:“这两年很少见你发脾气,今儿这是怎么了?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难不成还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你刚也说了,我们是主他们是客,怎么这会子倒忘了?况且四堂兄也是为我好啊,你不是也说这好事他竟然想着我们?”月清被我说得扑哧一笑:“我可不是为这事生气。我只气他们做长辈时时拿我们当傻子算计,做兄姐的也把我们当作他们的垫脚石,那我们姐妹的终身大事为自己谋权势,四哥哥不愧是读书人,比他母亲妹妹眼界手段可都高明多了。”说着又是冷笑。

    我正打算劝劝月清,还没开口,紫萱从外面进来,满脸堆笑对我和月清禀道:“大小姐,二小姐,松瑜四爷过来了,奴婢让在花厅吃茶呢。”

    我和月清相视一笑,月清更是冷声笑道:“四哥哥不止在读书上一心上进,算计起人来也是不达目的不止啊。”我微微一笑:“理他呢,没得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见我和月清一起出来,冷松瑜道:“原来清妹妹在莲香苑,我才到槿香苑去看妹妹,只在萦阁槿见到淑蔓和淑仪,溢香斋的丫鬟说清妹妹不在,原来在莲香苑呢。”我看看月清,对着冷松瑜说:“早上在榴香院听清儿的丫头说要回来描花样子,我便叫清儿拿过来给我看看可有好看的,好叫丫头们给我做两双鞋。瑜哥哥知道一般的花样我又不喜,我又一向不爱女红,衣裳鞋袜都是身边的大丫头做的,我闲了爱练武,最是伤鞋袜。”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许是因月清在,冷松瑜没有说高家的事,说了会子花话,便走了。紫依一边收拾杯盘,一边说道:“四爷倒还知道这事不大光彩,没脸当着二小姐的面说。”我看看月清,再紫依,没有说话。

四十九 锦鸡

    随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府内也是一日日的热闹起来。菊香表姐性子较为冷淡,多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来,倒和月清很说得来,月清十日中倒有六七日往照金阁去,一坐就是半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府中长辈除了母亲,还有两位婶婶,年轻的女子就更多了,姐姐妹妹的叫人眼花缭乱。人多心思就多了,不时的惹出些事,自从菊香表姐来后,安静了段时间的堂姐妹表姐妹们又蠢蠢动起来。小姑娘们之间的“玩闹”,母亲却不太好管束,轻了重了都落人话柄,因此,我吩咐莲香苑得力的丫鬟嬷嬷们多出去走动,暗中查看,有了苗头,有那闹不出风浪的,我只当不知道,闹出来的,我自有道理,一条条一件件的发落,直叫她们没有话驳回,几番威势过后,才弹压下来。

    自上次的事后,冷松瑜又来找过我几回,起先我怕他脸上不好看,拒绝的较为委婉些,谁知他便三日登回门,两日堵回路,直到把我惹急了,不轻不重的讥讽了他一番,这才消停下来。只是过了没两天,不知从哪儿弄了对锦鸡用竹编的笼子装了,送来我的莲香苑,因我出门去瞧红姑,没在府中,回府后听紫依说是为上回的事陪罪的,待哪日我在家,还要亲来陪罪。我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便暂不理会。

    紫苏却是喜道:“小姐,四爷送的这对锦鸡可真漂亮,毛色顺滑,色彩艳丽非常,特别是那长尾,上面的还有云纹。奴婢瞧着精神的很,更奇的是,那只公的还会看眼色呢,它绕着母锦鸡转着圈鸣唱,那母的若是正眼看它一看,它便高兴的把彩色的羽毛像折扇般抖开,想以容色传情,可好看啦,那母锦鸡被它搞得花了眼,咝咝直叫,这会子正是情意浓浓呢。”

    我还没说话,紫依已是啐道:“好没羞臊的丫头,说的什么话?这话也能在小姐面前说吗?两只锦鸡也能叫你说出这些,待我回了夫人,早些撵了你出去,省得在这里教坏了小姐来祸害人。”

    紫苏忙拉着紫依笑道:“好姐姐,原是我说的急了,却也是实情,不信你自个过去看看。人都说鸳鸯是夫妻鸟,锦鸡成双成对,锦上添花。要我说,还是四爷读书人有学问,这礼送的寓意又好,东西好看也有趣儿。”紫依摇头:“我才说你,你倒越说越有劲了,还知道夫妻鸟成双对了,我看是你思春了才是。”紫苏听了,回过身就要抓紫依,一时俩人便闹了起来,我只在一旁看着笑。

    听紫苏说那锦鸡毛色好看,待她们闹够了,我便叫了她俩陪我去看看。

    紫苏让人把锦鸡放在莲香苑竹林后面的山林子里,带着大小丫鬟七八个人,先找到看锦鸡的一个粗使丫鬟,跟着她才找到锦鸡。我在外面虽也见过锦鸡,却没有这对锦鸡毛色鲜亮。两只锦鸡相拥而卧,显得情意绵绵。锦鸡身上的毛,黄的鲜艳,蓝的透亮,红的灼眼,两双眼睛明亮剔透,波光萦绕,果真是好看。

    我问那看管锦鸡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原是做什么的?先前可曾养过锦鸡?”她笑着不慌不忙的回我:名叫喜鹊,先前在厨房养暂买来的鸡雀,有个表兄曾在安海候府里做过事,就是专管养鸟雀的,一年前曾带着她养过一只病了的锦鸡,后来那锦鸡病好后飞走了,因此也有些经验。我看她说话倒也利索,便说:“我的丫鬟都是以草药为名,你自此在我这里当差,便也换个名字吧,你以后就叫杜鹃可好?”喜鹊高高兴兴的谢了我,我吩咐她:“我这里管花草的是杜若,你以后就管我这园中的鸟雀,有什么不知道的,要什么东西,就找你紫苏姐姐,她管着你们,若是她有事不在,便找辛妈妈,如今顾妈妈暂去了照金阁,她的差事由辛妈妈领着。”告诉她仔细当差,做好了我自然有赏,若出了错,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边正准备在园子里到处看看,却听丫鬟报说四爷过来了,我吩咐把人带到前面的亭子里,一面带着人过去,一面备茶果。

    才刚在亭子上坐定,冷松瑜就过来了,我忙起身相迎:“松瑜哥哥来也不打声招呼,妹妹匆忙间只备得一杯粗茶,望哥哥不要怪妹妹简慢了才好。”冷松瑜看着我,摇头笑道:“莲妹妹客气了,什么时候也学她们淘气起来?”我笑着请他坐,冷松瑜坐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半响说道:“妹妹这里的茶不错,似是有股花香。”又喝了一口,皱皱眉头,说道:“有些像是荷花的香味,倒是特别的很。”我笑:“松瑜哥哥的舌头可真灵。不错,这是我让她们把茶叶用小纱袋包了,晚上塞在将开的荷花苞里,外面用素绢松松的包了花苞,经过一夜,第二日太阳一露脸,就打开花苞出茶叶,放阴凉处阴干,茶叶里边有了荷香。松瑜哥哥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些过去。”冷松瑜颇为意动,却还是问了一句:“这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怕也有些费工,你这里若有多的便送些给我,要是不多我可不好向你讨要,说起里还是你们女孩儿爱在这些饮食上动这样的精巧心思。”我忙笑道:“松瑜哥哥当知道,我最爱在这些事上花心思。哥哥也不必为我省俭,这些还是去年的,今年我这莲塘中的荷花也快开了,过些日子便有了新茶。”冷松瑜便大方笑道:“如此,妹妹就送些给我,这茶越喝月有味儿,才入口是茶味,再细品茶味荷香混在一处竟辩不出来了,再回味却是满口留香,余味不觉,莲香清淡,再寻味时又无处寻去,却似作业一场梦,醒来不留余迹,却又叫人欲罢不能。”说的我和边上的丫鬟都笑了:“松瑜哥哥就是喝个茶也能喝出这许多学问。”说的冷松瑜红了脸,我不好再说。

    冷松瑜讪讪的,半日方才又说道:“妹妹今日又出门了,我晌午过来妹妹竟不在家。前几日我看人弄了对锦鸡,觉得毛色鲜亮,便弄了来,不知妹妹可还喜欢?”我瞧他神色有些扭捏,心中狐疑,不知这对锦鸡可有什么文章,又想他做事向来稳重,对紫御城又不熟,应不会有什么事。见他还在看着我,便笑着答道:“这倒要多谢松瑜哥哥了。这对锦鸡漂亮的很,我还是头回见到这般好的锦鸡,哥哥有心了。”

    冷松瑜不知想到什么,又红了脸,呐呐的道:“那个,高家的事,是我唐突了,还请妹妹不要见怪,哥哥在此给妹妹赔罪了。”说着站了起来,想我深鞠一躬。我慌忙起身避过,上前双手扶住他,哽着声儿说道:“松瑜哥哥这是做什么,可不折煞妹妹了。我也知道松瑜哥哥是好心,如今说开了也就是了,何须如此?”冷松瑜这才坐下,说道:“妹妹或许不信,我心里当妹妹是我的亲妹妹,说起话来才那般顾前不顾后的。哥哥以后必不会给妹妹添麻烦,妹妹也别和我生分了才好。”我看着他微笑着说:“松瑜哥哥说的是什么话,倒叫做妹妹的愧的很。哥哥快别多想了,我也一直当松瑜哥哥是亲哥哥,说话不知轻重也是有的,还望哥哥也别嫌了妹妹。”

    说罢,我和冷松瑜相视一笑,却见他神色一松,似是恢复了一贯的清风明月般清淡,又似有些不同,眼眸深处藏着一丝缠绵,一抹清亮,一晃便消失不见。

五十 准备

    这边正和冷松瑜闲话,外院的一个常随雨姨外出的小厮,唤作黑鹰的来找紫依,紫依过来禀报说雨姨派了人过来,说是雨姨那边有了威远侯府老侯爷的消息。我让紫依叫过那小厮来,小厮见冷松瑜在场,看看我,我示意他快说。那小厮方说:“秋三小姐听一个江湖上的朋友说见过老侯爷,落在一伙江湖人手里,那伙人都是亡命之徒,如今要是救人,需得暗中安排,否则惹怒了那伙人,老侯爷可就凶多吉少了。因此,秋三小姐让小人来问问大小姐的意思,秋三小姐还说,她那江湖上的朋友行动起来颇有些顾忌,真正的高手也没几个,大小姐若是能抽得开身,最好能去从旁相助,大家动起手来胜算也大些。”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江湖上的朋友帮忙寻找老侯爷,就是父亲也在找,如今有了消息,我自是高兴。见其他人早先就退出亭子,只有紫依紫苏和冷松瑜在,我便吩咐那小厮备马带路,叫紫依紫苏看好屋子,我要出去几日,又对冷松瑜说了几句辞别的话,和他同出了莲香苑。

    告别了父亲母亲,父亲又指了几个人叫我带上,便出门了。

    在路上疾行了两日两夜,便在一个小小的客栈看到了熟人。那穿着满是油污的粗布衣衫的杨万年我差点没认出来,另外两个也是在那次见过的,还有一个像是上次我们路上遇袭时跟在雨姨身后的,他们在客栈中分了两桌坐下,像是互不相识的样子,杨万年那方就两个人,都是脏兮兮的看上去像是做苦力活的,而另一方则是四五个人,虽也是满面风尘,看着像是行商的。

    见我们几个人从门外进来,他们两方在我们身上转了一圈,便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黑鹰跟着雨姨多次和春秋会的人打过交道,他们自是认识的,见他们故作不识,我便也当作和他们都不识,直去找了掌柜的要了三间房。掌柜的说他的这间客栈平日里难得有客人,这两日不知何故住店的客人却是赶着趟儿的来,他们店小,现在只剩下两间房了,实在不行还可抱些柴草将就一晚。我正有些为难,跟我来的几人却是毫不在意:“无妨,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有了柴草倒比露宿荒野强多了,给我们公子一间上房就好。”

    因我们都是斯文的打扮,我扮作一个读书的公子,他们自是扮作了管家和下人。那掌柜的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听我们如此好说话,像是觉着我们年纪轻,不常出门,在外有些胆小,说道:“客官尽可放心,我们店虽小,店里买卖向来公道,就是这地界也平安的很。”我客气了几句,带上紫萱随着小二进了房,剩下的人住在斜对过的一间房,床铺不够,小二真的包了好些整整齐齐扎着的柴草。紫萱笑着对我说:“公子,他们今夜真的要睡柴草上,在府里,就是犯了错关柴房的下人也给铺盖的,”我让她多点两支蜡烛,在打些热水给我洗漱,说:“我那两年行走江湖,有时候能有间破庙遮遮风挡挡雨便是好的,也有晚上在荒山上没人家,爬到树上过夜,半夜里醒来给狼围住的呢,哪里能够事事和在府里比呢。”

    紫萱点好了蜡烛,笑问我:“这些话奴婢怎么从不听公子说起过?”又说:“公子也真是的,好好的在府里不好么?没得出门受这些罪,要是有什么,老爷和夫人还不心疼死。”我已梳洗好了,叫她:“还不快过来梳洗了好吃饭睡一觉,跑了这一天你还不累么?”紫萱才没有再说话。

    晚饭后,天早黑了,周围也看不到灯光,只留下微微一点的月光,想来此时人都睡了。我和紫萱黑暗中坐在床边,听到轻轻的三声敲门声,便悄声打开房门,看到黑鹰在门外,见我们出来小声道:“公子,请随小人来。”

    我和紫萱跟着他,来到客栈外不远处的一个开阔路口,黑鹰顿了下脚步,指着月亮的方向说:“公子,他们就在那边。”我就着微光看了看地形,简洁的说了句“带路”,跟着黑鹰往前走去。没走几步,看到一方不大的水面,再近前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接着听到有人问:“来的可是黑鹰?”黑鹰答道:“正是,我家公子到了。”

    虽然月亮光亮有限,从大致身形上可以看出,都是在客栈中见到的熟人,我忙抱拳施礼:“诸位辛苦,继英先谢过诸位英雄。”众人客气了一番,方才说起正事。

    如今已经派人跟住了老侯爷,春秋会一面收紧人手准备救人,一面放出诱饵,找了个和老侯爷长相相似的人假扮老侯爷,引出掳走老侯爷的人。明早加快赶路,追上老侯爷,明晚就动手。然后又将各人明晚如何分工、掩人耳目等交代好了,月亮已到了中天,才悄然返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天刚亮,我们几人便算清了住店的银子,骑上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跑了一段时间,渐渐放慢了速度,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后面的杨万年他们赶了上来,我们跟上前,再次策马狂奔起来。

    等到太阳落山,已是到了一个集市,地方虽不太大,风光倒是顶好的,连绵的山脉并不高,却看不到头,一条清溪缓缓流过,堪堪隔断山脉和集市,乡民们把从山上伐来的粗壮树干用结实的藤索绑成一座小小的木桥。集上也是热闹,如今赶集的人大多回家了,却还是看到熙攘的人群,听到断断续续的做买卖的吆喝声。我们早又分作了三波,我们这一波没有变,还是一个年青的公子带着一个管家和几个随从游山玩水。杨万年他们这会儿换下了脏兮兮的一身衣服,换上了江湖门派的行头,行色匆匆的,像是要参加武林大会。还有一波,扮作一伙恶棍,目光不善,凶巴巴的样子吓得集市上的人不自觉地远远躲开。

    我们分别寻了不同的客栈住下,我自是“诸事不管”,身边的随从有想讨好我的,自然是闲不住,向店小二打听集市附近可有什么好去处,最近哪里有热闹可看,请小二喝了几壶茶,吃了几碟子花生米茴香豆,问了半天,才闷头闷脑的回来了。关上门,才说:“公子,奴才可打听清楚了,这个小镇叫做苏家集,住在这里的多是当地的乡民,外来的多是些生意人,住个店或是采买些货物,也就遇到雨雪天儿阻住了脚步,才会多住些天,因此有了生人可瞒不了人的。小二说昨儿晌午,有十几个汉子押着两辆华丽宽大的马车,住进了最东头的客栈,集上早传开了,说是发了财的富商带着眷属回祖宅祭祖。”我冷声道:“这多半是老侯爷了。你先去找另外那两波人,再找雨姨,看她们可确认了情况,我们这边随时可以动手。”

    待黑鹰走后,我又吩咐另外两个人,暗中盯好了那家客栈的情况,绝不能教他们逃脱。

五十一 吃亏

    因我是富人家的纨绔公子,在这乡野之地,晚饭用的甚是不如意,不免冲着身边的下人们发通脾气,最后在管家的哄劝下方才平息。管家答应我明日为我学些没尝过的野味,我吩咐随从连夜给我找些过来瞧瞧。几个随从无奈,问店小二山上可有什么野味,小二说野味是有的,只是这天都黑了,山里曾有虎狼出没,去了是凶多吉少。

    随从回来和管家商议,怕我又发脾气,管家便安排四个随从一同上山,“只在林子边缘找些野鸡野兔獐鹿麂子,可别往深里去,若找不到就且回来,明儿再到市集找找,既是山上有的,定也会有人进山打了来换银子。”几个随从连声应着带上刀剑出门去。

    我在房中点着灯等他们带野味回来,直到入了夜,也不见人回来,实在熬不住,叫丫鬟紫萱服侍我歇下了。

    才刚要睡去,就听外头吵嚷起来,没一会子,管家隔着门对我说,那几个随从抓了几只野物,却不想回来路上碰到强人抢了去,四个人被扣下俩人,另外两个人满身是伤的回来了。

    公子我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当时就叫丫鬟服侍我穿衣起床。听回来的两个随从说,他们回到集上,被三个汉子拦下,要他们留下手里的东西,他们打着火把在山上费尽辛苦才打到的两只野鸡,一只獐子一只麂子,就是给银子也不买的,哪会轻易给人?如此便动起手来,他们四人却不是人家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伤的伤,绑的被绑了,东西给抢去了不说,人也被绑走了。那三人嚣张得很,说就住在前面的来喜客栈,放他们回来找帮手。

    管家问我怎么办,我气哄哄的反问:“我们还有几个人?现在就去把人和东西抢回来。”管家忙劝我消消气,说:“除了公子我这个不会打架的管家,和紫萱姑娘,还有这两个受伤的要请大夫瞧瞧,就只剩下三个人,去了恐怕也不是对手,人和东西抢不回来不说,说不定又给扣在那边或是打伤了,那时他们要是对公子下手,公子身边就连个护身的都没了。”

    我想了一想,深觉管家说的有理,便不再提过去抢人的话,找来店小二,给他一锭银子,让他去找个大夫,管家上来说这时也不知大夫愿不愿出诊。我对着一个随从说:“你跟了小二哥同去,若那大夫推三阻四的你就把他绑了来,”打发他们出门去,我又问管家,我们被掳去的两个随从如何是好。管家说这要看那几人意欲如何,我们与人家没仇没怨的,想来没什么大事。

    就在我真的以为没事之时,又听得一阵吵嚷之声,管家去看过,匆匆回来,在门外问我可曾睡下,紫萱开了门,我瞧着管家的脸色苍白,步履有些不太稳当,就是说话声也有些抖:“公子,事情不太妙啊。”我忙问出了何事。管家听了听才说道:“抢东西的强人来了,说是,说是……”说了半日也没说是什么,我早急了,不悦的道:“到底说了什么,秦管家你倒是快说啊?”管家看了看紫萱,涨红了脸说道:“紫萱姑娘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公子说。”

    紫萱抬头看我,我点点头说:“你就先出去,等会我再叫你。”紫萱又看看管家,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

    管家这才说:“公子,那边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简直太欺人太甚了。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打了我们的人,就是扣了我们的人,我们也没去找他们算账,可他们倒好,这会子竟派了人来,说,说是听说公子身边的紫萱姑娘长得好,要公子拿紫萱姑娘去换我们被绑去的人。公子说说,这事可怎么办?”随我出来的随从们都知道,我秦二虎虽还未定亲,可也效仿那些风流才子,喜欢红袖添香的温柔旖旎,身边的丫鬟个个绝色,紫萱可是我的第一得意之人,能向我提这个条件的,还是头一次遇到。我不怒反笑:“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有什么依仗,竟敢打我的丫头的主意。”管家见我真怒了,忙劝我:“公子,千万别意气用事啊。往常在家里,人家畏于秦家的威势不敢怎样,如今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我们人手不多,又打不过他们,只有另想他法,实在无法,也就只有把紫萱姑娘送过去了,总是公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管家正说着,房门却忽地从外面打开了,紫萱满脸是泪的一步步慢慢走进来,在离我两三步远的地方缓缓向我跪下:“紫萱服侍公子一场,公子待紫萱的好紫萱这辈子也忘不了,紫萱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公子的大恩大德。他们既然要紫萱,紫萱这就过去。紫萱以后再不能侍奉在公子身旁,公子自己要多多保重。紫萱走后,侍卫们服侍公子,公子也要自己经心些,冷了热了自己记得添减衣服,晚上要茶要水的想着叫他们,他们都是懒惯了的,可别尽惯着他们,反委屈了公子。”

    紫萱还未说完,管家上前扶她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姑娘,不枉了公子对你的一片心。”紫萱却不起来,向管家道:“秦管家,你先别拉我起来,主仆一场,容我给公子磕几个头,从今以后,再见到公子不知要到何日了。”说的管家也红了眼圈,就是我,也是鼻子酸酸的。

    见紫萱真的要给我磕头,我不由暗自苦笑,对他二人说道:“他们果真欺人太甚。我就是舍了紫萱,难保他们没有其他想法。”走到房中椅子上坐下,对他二人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我们在路上遇到两个游侠打扮的人,说要找什么人比试武艺,看样子像是绿林好汉,他们像是住在旁边的客栈。秦管家,你快派个人出去悄悄地打听他们住在哪,要是找到他们,就说我出银子,他们若能保我们平安,银子随他们开。”

    管家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照我的话办。等人派了出去,我们几个在屋里苦等,好在两盏茶的功夫,管家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还把那两个人带了回来。

    那俩个人说是江湖上有名的“飞龙双杰”,年纪大些的叫“云里飞”云飞,黑壮些的叫“黑蛟龙”龙琦,最是讲义气,爱抱打不平,听我说起了晚上的事,便直骂那抢东西的不是好汉,说有他们兄弟在,那几个人定是不敢过来了。

    我们正说着,店小二领着掌柜过来了,掌柜的劝我们赶快趁夜离开,一面免得那些人过来自己吃亏,另一面,两方闹起来他们店里受损,可以不收我们的房钱。紫萱也说害怕,还是走的好。

    我为难的看着“飞龙双杰”,询问今夜能否住到他们那去,飞龙双杰爽快的应下。我们即刻跟着二人过去,在他们住的东来客栈又要了三间房。

    才刚住下,还没料理妥当,就听外面一片声地闹起来。紫萱轻声向我笑道:“公子,你猜可是来喜客栈的找来了?”我抿嘴一笑,随即故意板起脸:“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没规矩,真当自己能红袖添香了?”紫萱忙一脸委屈的说:“公子,奴婢不敢,为了公子,奴婢做什么都行。”说得我叹口气,摇摇头,不再理她,只专心听外面的声音。

五十二 匕现

    我们这么些人一同搬到东来客栈,也没有瞒着人,况且也是瞒不住的,来喜客栈的那几人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儿想是商量定了,过来找麻烦。

    早有随从过去找了飞龙双杰,没几句言语,他们两方就动起了手,我在屋子里听着他们打了起来,便对紫萱说:“走,我们过去看看,这会儿有这么厉害的双杰在,应能护得我们周全。”紫萱也早就想出去看了,得了我的话,拿着一件长衫给我披上,便同我往前面去。

    我的几个随从也都在一旁看,此时那飞龙双杰和另外两人斗得正憨。看了会子,我见四人中云飞的轻功最好,身形飘忽不定,倒让他的对手无处下手,憋闷得很。龙琦的一把大刀厚重沉稳,攻守自如,似是铜墙铁壁般,他的对手不敢强攻,刀锋所过之处,更是阴风密布。初时不分胜负,时间一久,来喜那边的俩人渐渐不支,他们倒也不恋战,眼看讨不了好,便逃了出去。

    那飞龙双杰见人走了,也不追赶,收起刀剑便回来。我忙上前去道谢,飞龙双杰一高兴,几人且不急着休息,叫小二整了桌酒菜,喝起了酒。

    席间说起我那两个随从还在来喜客栈里,如何是好。飞龙双杰相视一眼,便笑对我说他们有个主意救人,只是要我们跟着演一出戏。我一听便来了劲,忙问端详。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我带着管家随从,悄声离开东来客栈。我们人多,我一个纨绔公子加上不懂武功的管家和丫鬟,如何快得起来?待到来喜客栈那边得到消息,追了过来,我们还没有出这个镇子。眼看来喜客栈的那三人全部追了来,几个随从要我们先找地方躲躲,他们上去能阻一时算一时。

    慌忙中,见到不远处的一个在此地看起来非常豪华的客栈,想着他们许是不敢乱闯,便向那边跑过去。到了客栈门口,见“迎旭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气势非凡,此时黑鹰已经跟过来,向我点一点头,我回他微微一笑,向着楼内大殿跑去。

    正跑着,里面一个四十来岁留着长须,长的清瘦白净的男子从厅内出来,皱了皱眉,不悦地问道:“你们这是何故?本店已被人包了楼,恕不能接待诸位。”说着一挥手,从他身后上来四五个又高又壮的大汉,挡在大厅门口。管家上前,说起我们遇到强人,能否进去避一避,我们多给银子。

    那人不容管家说完,便冷声道:“我们开店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遇上强人该去衙门找父母官做主,可别扰了我们做生意。”说完便叫那些壮汉赶我们走。

    我们正是进退两难,看到随从都退了过来,那三个人转眼已到了眼前。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在三人身后,飞龙双杰和被三人绑走的两个随从一同过来了。看到他们,我们便没有那般害怕,悠然在一旁观战。我这边刚落了伤的几个随从回又过去相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打得难以分解的两方人越打越往迎旭楼靠近,快打到门口,刚才大厅里的那几个壮汉过来,想将人打出去,哪知却是和那两方人打在一处,脱不了身。渐渐的四五个人被分成两方,一方和飞龙双杰打起来,另一方和来喜客栈的人打作一团,最后还有一个人又和我的随从打在一处,从迎旭楼的门口直打到侧边的院墙处。

    我跟在后面围观,见这迎旭楼院墙内露出的亭台楼阁和绿树红花,里面似乎也不小,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府苑。想着雨姨的消息,老侯爷现在就在这迎旭楼内,可这里面如此之大,房子不少,又是郁郁葱葱的,也不知隐藏了多少高手,若是伏有弓弩手,敌暗我明,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想到这,我见打斗的人相斗正酣,没人顾得上我,便顺着墙旁的一棵树爬了上去,细看院内的情形。

    从外面看,似乎只是前面一排正房,后面一个大院子。如今在树上才看出,里面是三进的院子,前两进都是房子和花草藤树,最后面的园子却有个小湖和不高的土丘、山石,没什么花,满院葱茏的都是高大粗壮的树,树与树之间空隙却小得很,使得树的枝杈少,树干挺拔。

    我还待再看,却看到前两进院子有人从房中出来,往前去了门口的楼厅,没多久,就听外面打斗的声音不对,细看才发现无论是飞龙双杰,来喜客栈的那三人,还是我的那些随从,都不是先前的那般打闹,武艺手段都凌厉了不少,而和他们过招的,也不是之前的那几个壮汉,人也多了很多。看他们身形或瘦小,或高壮,或肥硕,不一而足,旁边还有挂了伤不能动的。看来已被院子里面的人发觉了。

    我正看着,从迎旭楼的门厅内又涌出来好些人,看起呼吸步伐和气势,武艺都不弱。我看了一阵子,他们既不像是做杀人买卖的杀手,不像是江湖门派正统的手段,倒猜不出来历。

    我这边正看着,却听到身后又有异动,看过去却是雨姨带着不少用黑巾遮着脸的人到了,我赶忙跳下树来,上前笑道:“你可是来迟了。”雨姨和我略微说了几句,看到又出来不少人,留下一句“你带人在外面把他们拖住,我们先进去找老侯爷”就带着人越墙进了院子。看她对这院子毫不陌生的样子,我没再犹豫,抽出藏在身上的剑,迎上从院内涌出的人,再不隐藏身手,痛快地放手厮杀。

    好在我们的武功都不弱,我这几年武艺也长进了不少,特别是早就备好了各种迷药,自雨姨进去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外面的人跑的跑,退的退,伤的伤,亡的亡,大多是中了我的药,已是收拾妥当。我们的人也伤了不少,管家带着两个人暂且留下给他们上药,我带着其他人进了院子帮雨姨找老侯爷。

    紫萱押着一个断了胳膊又中了毒的矮瘦男子,要他带路。那人先是死活不愿,后来经不住紫萱的恐吓:“听你的口音,是沁江的吧?我有几个姐妹就嫁在那边。你不愿给我们带路也行,先留着你,到沁江那边叫官府查查,把你同母马母羊母狗关在笼子里放到你家附近,再给你喂些烈性春药,你说,要是给熟人看到了,你父母妻儿可如何出门见人呢?”那人似是吓得一哆嗦,半响横了心咬牙同意。我皱眉看看紫萱,直觉后背有些冒冷汗。紫萱却还在说:“你可别想着坑我们,带我们到什么机关呀,暗室什么的,你看到我在你身上下了药,我们出了事你也好不了。”那人冷哼道:“我答应带你们找人,便不作他想。”

    进了院子,紫萱向我道:“公子怎么知道这园子里面这么多屋子?幸好带了他来,不然这么大园子我们找到何时。”我看看她,示意她说话。

    第一进院子就有不少房子,房前花树残损,门窗毁坏不少,显然刚才打斗过。离了这里,没几步就到了第二进,这里要比第一进好些,直到了第三进,打杀声从湖山那边传来。我们加快步子,隔着繁密的树枝叶,看到两方的人打得难解难分。

五十三 林琦

    看得出这些人的武艺又和才在外面的不同,不仅招式简练狠辣,且明显的训练有素,雨姨的人在他们手上一点也讨不了好。

    没有废话,我们直接上前斯战,才开始倒也压了他们一头,可没多久,便又渐成僵局。也不知这园子里能藏多少人,他们的人越战越多,善于合击,人数又占了先,眼看着一时半会儿我们是赢不了,还渐落了败势,又担心老伯爷被带走或是有什么危险,一时不能两顾。

    为免夜长梦多,我找了个机会,杀退围攻我的几人,向雨姨那边移去,寻机向雨姨递了个眼色,雨姨点头,我利用身形的便利,如游鱼一般穿身而上,挡住纠缠着雨姨的几个人,雨姨带上紫萱等人去找老伯爷。

    如今我身上的药粉所剩不多,顾忌到自己人,更是不能轻易下药。我的武艺虽是高于他们,但我们这边身手高低不齐,高手不多,雨姨一走,我这边明显的感觉到好几个高手都过来围攻起了我。虽还能应付,却是不太轻松,好在仗着身形的便利,伤了他们几人,却也引来了更多的高手,一时不能脱困。

    心中很是焦急,不知雨姨那边如何了,有没有遇到难缠的对手,是否找到了老伯爷。

    正在这时,又听到一阵整齐的奔马之声由远及近,不知是什么人,不由更是急切。若是冲着我们来的,要救出老伯爷便是难上加难,若说是我们的人,听这马蹄的阵势,像是长期训练配合默契的军队,定不会是雨姨的人。

    果然,没多久,园中便来了一队整齐的人马,一眼看去有两百人左右,个个能征善战,气势非凡,一招一式简洁明了却杀气腾腾,像是久经战场浴血奋战的勇士。而领头的更是威风凛凛,武艺非凡,飞身下马后手上一杆长枪无人能敌,年纪也就三十上下的样子,面白微须,生得斯文清秀,一双虎目闪耀着寒光。我一见竟是老伯爷的的孙子林家军的先锋大将林琦,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打声招呼,围住我的那几人手上却是加快了攻击,我不敢大意,一心应敌。

    很快林琦便认出了我,打倒围着他的几个人后,向我这边靠近,待打退了围攻我的人,我们相视一笑,略续了两句旧,我告诉他雨姨已带了几个人去找老伯爷,我这里先应付着,让他快去找雨姨她们。

    林琦将他带来的人留下一半助我们杀敌,只带了另一半人顺着雨姨留下的记号去找老伯爷。有了这一半惯在沙场上杀敌的帮手,场上形式逆转,没多久这园子便被我们拿下。

    我带着剩下的人循着雨姨留下的记号,走到湖边山坡处一个里面扎着篱笆架,外面布满花藤的花屋,这花背靠山石,三面悬着翠绿的花藤,藤上星星点点的开着各色小花,并没见到进入花屋的门。若非雨姨留了记号,我可找不出入口。原来花屋背靠的假山在另一边有个能容三四个人出入的山洞,直通花屋内,而花屋内置着藤编的桌椅,我找了好些时候才找到藤桌中央一个装着一把樱桃的甜白瓷盘底下的略突出的按钮。按下后,相对的两把藤椅转向一边,藤桌平移至一旁放椅子的位置,桌上的樱桃竟是动都没动。另一旁椅子空出的位置,现出一条和花屋外山洞差不多大小的入口,入口里面有些暗,不知通向哪里。

    看到由雨姨留下的记号,我们顺着入口一路兜兜转转,待看到光亮,又来到了一个依山而建院子,院子随着山势起伏,园中房屋建的较为分散,看着像是在两山之间的浅谷围上院墙,再盖些屋子,极尽自然之趣。如若没有老伯爷的事,还以为是哪位向往清静自然的鸿儒的离世之居。

    只是如此宁静安详的景物,却被一阵又一阵的打杀声搅乱,在不远处一处地势极低的一排房前,正打斗的难解难分。我见状忙快步赶过去,见是雨姨和林琦的人和另一方人在酣战,却不见了雨姨和林琦,两方不相上下,周围地上伤的伤,死的死,很是惨烈。

    我正要找雨姨,却听到一间屋子的门咔嚓一声被人从里面踹开,许是用力太大,整扇门都被踹倒了,斜斜的靠在门框上,门中间也被踹了个窟窿。门踹开后,接着就见好些举剑持刀的人从里面鱼贯着退出来,退到外面我才看到雨姨和林琦都在人群中央,雨姨一只手上抓着一个人,另一只手拿剑架在那人的脖颈上,推着他往前走。而林琦则一手扶着一位老人,一手持剑戒备。

    林琦搀扶的,正是多日不见的老伯爷。见找到了人,我不由松了口气,避开身旁的刀剑,上前相助。雨姨和林琦也看到了我,林琦冲我微微一笑,雨姨向我喊道:“英哥儿来得正好,你和林家大公子先护送老伯爷离开,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见识了林琦的身手,加上他带来的那些人,护送老伯爷倒是没什么问题。我们三人中,雨姨的武功最弱,虽然人多,但守在这院里的都是最难对付的,单凭雨姨要收拾这些人却也不容易。

    我想了想,对雨姨说:“你去护送老伯爷,我留下来,你留些人给我就好。等消息传出去,你们回城的路上大约也不会太平。”雨姨见我执意要留下,不再犹豫,除了来时的几个人,又拨留了些人给我,便和林琦护着老伯爷回城,院中那些守卫还要阻挡,被我们上前拖住。

    算着时间,雨姨他们应是走远了,我一声呼哨,待我们这边的人都撤出了院子,我猛然回身拿出配好的药粉,正好顺着风洒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追着雨姨他们去了。

    因从迎旭楼内搜出来些马,我们回程倒快了好些,第二日上午就在半路追上了雨姨他们。

    老伯爷真不愧是武将出身,这么一大把年纪,又遇上这样的事,这些日子定是吃了不少苦,精神依然好得很,身子骨也还不错,叫我们这些后辈好生钦佩。

    林琦不知从哪给老伯爷弄了宽敞结实辆马车,听雨姨说,老侯爷要雨姨和他一同坐在马车内,“就你一个姑娘家,你不坐马车我这糟老头子岂不糟蹋了这么好的车?”雨姨无奈只好坐上去。

    这一路上,老伯爷逮着雨姨问东问西的,又说了好些不相干的话,弄得雨姨一个劲的问我,说这老伯爷倒像个老夫人,怎得年纪越大越唠叨起来?我也很是不解,林老伯爷以前我也是见过的,可没什么话呀,那不成这次是受了惊吓看到熟人才有的反应?可为何只单单对着雨姨说,对我和林琦却没什么话,实在是令人费解。

    雨姨的人没有和我们一同走,而是散了开,一大部分人先回紫御城去了,还有一小部分远远的散在我们周围,一面探听路途上的消息,一面暗中提防突然的变故。我们人多,且都是常在外行走的,因此一路上并不住客栈,看到山林便进去猎些野物,或烤了吃,或在附近集镇上换了吃食,倒也相安。

    这日又打了些野味,前面有个大镇子,繁华的很,我们人太多,不便进镇,林琦正准备叫上两个人去换些吃食等物,老伯爷却忽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笑着说:“明晚就能到紫御城,这次的事皇上若是不过问,你们就当没发生,就说我是出门访友的。今儿琦儿就到集上帮我采买几样送人的玩意儿,回府好送人。”说着又回头对跟着他下了马车的雨姨说:“老夫还要麻烦秋姑娘一件事。”见雨姨笑盈盈地听着,笑说道:“我这孙儿什么都好,就是在女子面前脸嫩得很,因此我也不指望他了。老夫烦请秋姑娘去帮我挑些小姑娘们爱的首饰玩物,回府好送给我的那些孙女儿。”雨姨自然连声答应,和林琦各带了两个人就去了。

五十四 蹊跷

    老伯爷也不急着上车,只站在原地笑呵呵看着雨姨他们,等雨姨他们去的看不到影儿了,才转过身子一挥手对我说道:“冷家小子,跟我上车里坐坐。”我应了一声,扶着老伯爷上了车,自己也跟着上了车。老伯爷掀开帘子,对着外面林琦留的随身侍卫说:“我和冷家小子说说话,你们也去歇歇吧。”那侍卫便应声带着守护马车的其他人走到离马车五十步以外的地方戒备着。

    直到他们听不到我们说话,老伯爷才笑着和我说:“当年你林世伯第一次带着你父亲来威远伯府的时候,也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哎,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不中用咯。”我忙说道:“依晚辈看,老伯爷是老当益壮才对,一般人这些日子下来吃不好睡不好的,又见到这阵仗儿,早吓得不知怎么样儿了,也就是老伯爷,这把年纪了上阵杀敌的气概还一点没丢,像没事人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您是游山玩水的呢,叫晚辈们佩服得紧。”

    果然老伯爷听了很是高兴,说了些当年在战场上的得意之事。最后又说到我父亲身上,说我父亲成亲晚,不然像他这般年纪早都抱孙子了,由父亲又说起我母亲,再说起雨姨:“秋家这位小姑娘倒不像你母亲,性子活泛又直爽,这才像是武将之家出身。”看我笑得有些尴尬,又说:“你母亲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跟着紫御城那些假惺惺的夫人太太们呆多了,学会了那些扭扭捏捏的规矩,不像秋家的这个么女讨人喜欢。”抬眼看看我的反应又接着说:“这秋家的小姑娘能有二十出头了吧?我听说到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叫你母亲藏在深闺呢?”

    当年雨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紫御城里谁不知道?我见老伯爷问得有些蹊跷,便老实回道:“说起来,我这姨娘也是命苦,听我母亲说当年也是说过人家的,那家人后来叫人害得出了事,雨姨如今都二十二了,一直没人问津,她自己倒是乐得自在,可把我母亲愁坏了。”

    老伯爷在我说话时一直瞧着我,像是要看我说的是真话假话,听我这样说,便说道:“就怕这秋家的小姑娘眼光高,一般人看不上,不然,要找个人家还不容易?”我忙问:“我雨姨倒不是眼光高,实在是一般人家嫌弃她是先前说过人家的,我看雨姨倒有些入老伯爷的眼,不如老伯爷给相看相看哪家有合适的?老伯爷喜欢习武之人,我这雨姨自己爱耍刀弄棒的,也爱练武之人,老伯爷看中的人想来不会错的。”说完我笑嘻嘻的看着老伯爷,心里却在想着和老伯爷相熟或是有旧的习武之家,那些人家会有差不多的成年男子要成婚或是续弦。

    老伯爷却是直摇头,笑而不语,说:“你这小子,也到快成亲的年纪了,该不是想探我口风,要我给你说一房媳妇吧?只是这也该由你父亲母亲来托我,哪能你自个儿说呢?”看看我又说:“难不成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不敢跟你父亲母亲说,好叫我去说和?你放心,舍了这张老脸,我也帮你把媳妇说回来。”

    我见老侯爷一脸认真地样子,有些无措,故意板着脸说到:“老伯爷,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晚辈听不懂。”

    老伯爷却笑呵呵的说:“怎么听不懂?我说的很清楚啊。”我无奈,只得提起其他的话题:“老伯爷,这些日子您受了不少罪吧?有些话我一直想问,还没时间问呢。你可知道掳走你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掳了你?威远伯府戒备森严,他们又是如何进的威远伯府?”

    老伯爷见说到正事,脸上变的有些严肃:“暂时虽然还没查出来是谁想要我这条老命,但此次我全身而退,他们定然有些慌,你林世伯和世兄们定能查到蛛丝马迹。待回府后,可要把我们府内好好的查查了,若无内鬼,何来外贼?”说着眼神竟是凌厉起来,那是只有在战场上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才只有的气势。

    只见他顿了顿又说:“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控制了我好要挟威远侯府或是林家军罢了,却也不想想,威远侯府和林家军是那般好要挟的?若真如此,我便是自我了结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听老伯爷说的,倒和父亲林世伯他们所料相差不远,父亲和威远侯府就是怕老伯爷这般想,才顾不上其他,到处找人。

    正和老伯爷说着话,听到外面有些吵闹,我和老伯爷相视一眼后,拉开帘子向外看去,那守在马车外的侍卫见了,立刻上前来,不待老伯爷询问,便禀道:“老太爷,是琦三爷和秋姑娘他们回来了。”我往集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远远的几个人过来了,雨姨和林琦并肩走在前面,雨姨空着手,林琦手上拿着个小包袱,不知装的什么,后面跟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

    老伯爷见了,便要下马车,我忙赶在他前面下了车,扶了他下来,他站着车前,看着微笑着雨姨他们。待他们走近了,老伯爷竟是轻轻的往前走了几步要迎上去。林琦见了,快步往前跑过来,扶住老伯爷笑道:“都是孙儿的不是,去得久了,累祖父悬望。”老伯爷看看林琦,又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雨姨,笑呵呵的说:“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是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一跑,让秋家小姑娘是跟着你跑好呢,还是不跑好?”说得林琦很是有些无措,挠着头,看着雨姨说:“是我不好,见到祖父竟是忘了姑娘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雨姨却是扑哧一笑,看着老侯爷笑对林琦说:“林三公子不必客气。老伯爷是打趣三公子呢,三公子不必多礼。老伯爷才出虎口,就是我们,这一会子没见老伯爷,也是担心得紧,三公子挂念些也是应当的。”林琦见雨姨说话行事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扭捏作态,便也释然,不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老伯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盈盈地看着。

    一个侍卫上前准备接过林琦手上的包袱,林琦却说:“不必了,这是给姑娘们的东西,不好叫你们经手。”说完举着手里的包袱对雨姨说:“秋姑娘,可否帮忙把这包袱放在马车上?”雨姨听了,看了看林琦和他手上那包袱,回了一声“好”,接过包袱放进马车,没有多说话。

    见人都到齐了,老伯爷让人把吃食拿出来,早已有人生好了火烧好了水做好了饭,此时野兔野鸡也都烤熟了,香味四溢,我们几个围在一起,林琦和雨姨的人也都各自围在一起用起了饭。

    待到饭后稍作歇息,老伯爷吩咐一声,便和雨姨上了马车,大家往紫御城而去。

五十五 快刀

    到了紫御城,我们便和老侯爷他们分开,各自回府,雨姨半路上换了身打扮,去了她的春秋会。而我回府向父亲禀明了这一路上的事情,却没有说老侯爷和雨姨的异样。

    第二日,原是准备去我那铺子看看的,却被冷松瑜给截住了。在外院门口看到他一个人在一颗树下立着发愣,手中的一片树叶被他揉成烂乎乎的一团,手指上沾染了浓绿的汁水。常随他的一个小厮立在不远处。

    见他这幅模样,觉着有些好笑,我便笑着叫他:“松瑜哥哥,你站在这做什么?”他似乎是被我的忽然出声给惊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随即扔了手中被揉碎的那团树叶,笑道:“莲妹妹怎么走起路来都没声儿,倒下了我一跳。”顿了顿又说:“莲妹妹忙不忙?若不忙,帮我挑几样东西可好?”

    我也不急着去铺子,便说道:“好啊。我也没什么忙的,要挑什么东西?你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等?你们读书惯了的,比不得我常在外头跑。这时候日头虽不毒,却也是热的,过了暑气可就不好了。”冷松瑜看着我也不说话,只微微地笑着。晨间从头顶大树的枝叶间漏下来的日光,恰好照在他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就像我每回练完功,双颊红润一般。他的眼睛也被照得亮亮的,柔柔的,里面盛的满满的像是笑又像是光,显得他比平日里更加温和亲切。我见了,不由对着他咧开嘴笑得更甜了。

    跟着冷松瑜到他暂住的院子,他把我让到了屋里,一面吩咐人给我泡上上次我送他的花茶,一面从里屋拿出好些东西,,有各样首饰、帕子、梳子镜子,尽是女子闺中所用之物,见我有些怪异的看着这些物件,轻咳了两声微红了脸说道:“我想给你四嫂带些东西,因以前从没买过,不知可有什么讲究,也不知这两年都时兴什么花样,想请妹妹给我掌掌眼。”我奇道:“淑蔓姐姐和淑仪姐姐都在,你找她们岂不更好?何须为这些许小事巴巴的找了我来?”

    冷松瑜呐呐的说:“叫她们两个知道了,母亲也就知道了,回去你四嫂又该埋怨我了。再者她们两个能见过什么世面,能挑出什么好的来?”

    原来是他偷偷给嫂子带东西,难怪呢,我便细细给他挑出来几样。他很是高兴,又从里屋另拿出一支簪子,上面一朵白玉雕的莲花,雕工细致考究,花蕊部分却是微微的现出黄色,很是难得。“这是前些时在外面好容易得的,觉着很适合莲妹妹,今儿正好作为谢礼。”我也很是喜欢这簪子,便笑着收下道:“多谢松瑜哥哥记挂,待哥哥生辰我再给哥哥备份大礼。”他温和的笑深深的映在眉眼深处。

    “那我在这先谢过莲妹妹了。”见他再没什么事,我便说道:“松瑜哥哥若是没其他事,我便要出去了。”冷松瑜客气的道:“倒是我耽误了妹妹的正事。妹妹若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只管开口,我在这里也闲的很。”我忙说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一些琐事,倒也不忙。又客气了几句也就辞了出来。

    我只带着紫萱坐上马车,才出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正在车内想着铁老板的事,忽而一道尖利的风声向马车扫了过来。我还未反应,便见一支利箭射入马车内。好在我和紫萱都靠在车厢,才没有被射中。

    我一惊,正准备看看,又一阵裂空声过来,我立即拉着紫萱趴在马车底下,眼睛却警惕的望向风来的部位,耳朵也在搜寻者风声所向。只见一把闪着银光的大刀,幽冷的刀口穿破马车木制车厢向我们砍了过来。来不及多想,把紫萱用力向车厢外推去,我也借着力道飞身破厢而出。待到脚尖落地,再看车厢早已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屑纷纷往下落,拉车的两匹马也受了惊,向前飞奔而去。赶车的老于头正满面怒容的看向车厢旁握刀而立的男子,此人四十出头的样子,双眉呈“八”字,像挂在眉头的两条又黑又粗的虫子,很不好看。

    见我们从马车中避了出来,最终冷哼:“小丫头果然有几分本事,可惜遇上了我。”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无。见了他的样貌,我已有了几分猜测,再听的他说话,我已断定他便是快刀徐旺。

    见老于头还想要冲上前去动手,我喝一声:“于叔且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老于头见我发了话,虽不甘心也只得退到我身后。

    我见徐旺举刀就要砍过来,对紫萱和老于头说了声:“你们先去铺子里等我,带我处理好了这里的事便去找你们。”他二人怎会同意我单独冒险,俱是不走。我急道:“还不快走,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快刀,你们在此我如何能全新迎战?”二人听我如此说,也知道若是我应付不了,他们在这里也是帮不上忙的,便遵我的话走了。

    徐旺冷冷看着我问道:“你认得我?”我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只认得你,还知道你的一点秘密。”他看想我的目光更冷,森然问道:“你知道什么?”我又是一笑,从腰间抽出软剑:“带你赢了我再告诉你不迟。”话音未落,已迎了上去,和徐旺斗在一处。

    此处虽属僻静之所,但也不时有人经过。胆小怕事的自是远远躲避开了,有那胆大的或是有权势的却是不怕的,因此没多久就已围了些人观看。徐旺似是有些急切,手上动作更快,只闻风声呼呼作响,刀光风影似是织成一张无处不在的罗网,将我罩在其中。好在我有青竹师姐教授的步伐,倒也是丝毫不惧,只是我的软剑终是不敢和他的刀硬碰,只得凭借身法之妙不断躲闪,吃了不少亏。

    眼见徐旺招数越发凌厉狠毒,我怕再下去他还有后招,便装作渐渐不敌的样子,几次险些被他伤到。果然,他越发急切。见时机差不多,我险险卖了个破绽,引他来攻,在他双手大开,露出胸喉,我右手软剑为幌子舞开,左手就势而出,早捏在手中的几只毒针瞬时飞向徐旺的腹、胸、喉部。似是意识到危险临近,撤刀回救,然后飞身向一旁避过,可惜虽避过要害,左手处还是中了我一针。见他还要上来,我冷声道:“我针上有毒,再要运功可就要立时毙命,不信你尽管试上一试。”

    听了我的话,又看了看我不像是说假话,便不再动作,盘膝坐地,冷冷喝道:“交出解药,否则今天只是开始。”我冲他一笑:“我给的解药你敢用么?还是回去找你主子吧,他有法子给你解毒,吃了可就来不及啦。”说完我不再看他,从地上找回打出去的另外几只毒针,不理会看热闹的人,向着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

    我倒是想趁着徐旺中了毒针要了他性命,留着他迟早还会来找我的。只是当着这么多人,还有人认得我,我不好做的绝了,只得在毒针上多加了几味药,让其看起来好解,却是让毒性深埋,一是看不出问题,只是身子会慢慢衰弱,三五年后才会显现出来,到那时,若没有我的解药,这世上能救他的人大约不会超过五个。

五十六 轻薄

    心中还在想着,不免有些疏忽了,待到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停下脚步向四周瞧去,见在我的身后远远的跟着四五个人。细看之下却是老熟人张仁孝,想着此时我是女子打扮,便做不认识的样子,只双手抱胸,斜靠在一棵树上。

    张仁孝停了停,又走了过来,在离我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阴阳怪气地道:“冷姑娘是吧?我只知道令兄武艺高强,却不知冷大姑娘的毒功也是丝毫不差。”我盯着他缓缓说道:“公子过奖了,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不知公子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为难我的,或者是其他目的?”张仁孝冷冷一笑:“那姑娘猜猜看,我是哪一种呢?”我站起身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微笑着说:“公子若是看热闹的,这会儿热闹已经看完了,没必要再跟着我吧?要说是想留下我,徐旺都做不到,就凭公子身后的这几个人怕是办不到。或者公子的功夫比徐旺还高些?”

    张仁孝听我这般说,微微皱皱眉,轻声说了句:“果然是牙尖嘴利。”挥了挥手向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几个人快速上前,将我团团围住。动手后我看这几人武艺一般,正想着张仁孝看到我的身手,明知不是我的对手,竟还让这几个人动手,不知什么缘故。

    等到那几人被我伤了俩人后,互看一眼,同向袖中摸出一个和大拇指差不多长短粗细的竹筒样物件,一起对准我,我才知道原来是要用毒或是暗器伤我。不由心中一笑:若论这毒粉毒烟和暗器,如今可没几个人比得过我,一直都是别人在这上面吃我的亏。

    想着,心中却是起了玩心,只暗自运起清心诀,动作不变。果然,那几只竹筒对准我,机关开动后,一股大力推出一股淡淡的青烟,空气中便有淡淡的香味弥漫。我立时闭气,先装作全身无力的样子,再动了几下便软软的倒了下去,只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们,怒道:“你们,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还用毒?”

    这时张仁孝走了过来,看着我阴阴笑说:“谁说人多就不能用毒的?我也是跟你学的。”看我正怒盯着他,便也盯着我道:“快交出解药,小爷我也许一高兴就放过你,不然……”说着就对着我的脸缓缓伸过手来,我微一皱眉轻轻避过,他眼睛眯了一眯,阴狠道:“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叫爷心里不痛快,爷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拿手在我脸旁比划着:“啧,啧,啧,你和你那兄弟长得倒极是相像,你若换上男装,把爷伺候舒坦了,爷自会好好疼你赏你,那时只怕你就舍不得走,求爷疼你呢,哈哈哈……”说着仰头大笑。

    我正在想着怎么找个机会给他下上慢性毒,听他这般刺耳的笑声不由狠狠皱了皱眉,那笑声却嘎然而止。张仁孝色迷迷的看着我,停了笑,上上下下把我瞧了个遍,笑道:“还真是个美人,就是不换男装,也能叫爷看的神魂颠倒。跟爷的那些个小妾通房不同,爷就爱你这泼辣不逊的野性儿。”说完向后一招手,对跟着的几个人道:“把冷姑娘带到采香阁,派几个身手好的好好伺候着,每日的舒络汤和安宁香别忘了。”

    我见张仁孝就要转身而去,不由叫道:“公子等等。”张仁孝站定回身看向我,我装作着急的样子,用力向他身旁爬去,这时藏在袖中的右手却早拈了颗绿豆大小的药丸在指尖捏碎,又拿了颗一般的解毒丸在手中。张仁孝见我中了他的毒,此时对我早没了戒心,我几下爬到张仁孝脚下,一手举着解毒丸,一手拉着他的衣袍恳求道:“这是给徐旺的解毒丸,求公子放我走,要多少银子我派人送给你,或者你派人跟我到将军府去取,我以后再不敢和公子作对。”口内说这话,眼睛看着他,满脸的着急害怕,眼中的泪就快要掉下来,眨一眨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我抬起拿着药丸的手在脸颊上轻轻拭去。

    张仁孝见了药丸,弯腰就要从我手中夺取,我在他的手就要接到药丸的瞬间,捏着药丸的手微微一松,药丸落入掌心。见我的手没有动,张仁孝拿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的手指挤过我捏药的指尖,探入掌心,稍稍停了停,那起药丸。在他取了药丸就要撤手之际,我轻轻捏住了他的手拉了拉,让逼出的眼泪滴在沾了药的手指上,让有些害怕的问:“公子,我能走了吗?”说着话还不忘把手上的药往他手上蹭了几蹭。

    张仁孝刚准备说话,就从另一旁冲出来两个人,冷声说道:“既然拿到了药,还请张公子放过冷小姐。”跟着张仁孝的人立刻上前护住他,我转头看去,却是冷松瑜和他的小厮,不由微微一愣,大感头疼。冷松瑜却是一脸关切的看着我,向我眨了眨眼,我也向他眨了眨眼。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今儿怎么这般热闹,只是出趟门,先时徐旺,再是张仁孝,现在又遇上冷松瑜,一个接着一个,后面还会有谁呢?

    张仁孝拿到药,不再管我,看着冷松瑜问道“你又是谁?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管我的事?”冷松瑜已经上前拉起我,上下看了看,柔声问道:“莲妹妹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我冲他一笑,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听到张仁孝的话,冷松瑜扶我站着,似是毫不畏惧,答道:“在下只是无名之辈,说了张公子也不知道。在下已经让小厮回将军府,想必将军府的人也要到了。如今选秀在即,听说张贵妃近来心情不太好,宰相大人最近忙的很,在下想张大人也不想在这时候和大将军彻底撕破脸吧?”

    我不由嘴角带笑的看了看冷松瑜,站直了身子,拍打着身上的灰。见冷松瑜询问的目光,笑道:“你放心,我没事”,吐了吐舌头,不忘冲他做个鬼脸。冷松瑜疑惑的看着我,微皱着眉。张仁孝见我如此,也是一脸疑惑的问:“你没有中毒?”我向他嘻嘻一笑:“公子说岔了,我既有解药,又怎会揣在兜里不用呢?”顿了顿又道:“公子原来是宰相府的,难怪会找我的麻烦。先前我还奇怪,我与那徐旺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我的命,原来你是他的主子,如此也就说得通了。”

    张仁孝见我真的解了毒,知道再留不住我,便恨恨地带着人走了。只是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向我道:“你别得意,早晚我会让你哭着求我。”

    我无所谓的笑道:“好说,公子可要说话算话,我等着呢。”刚说完,冷松瑜拉着我低声喝道:“别说了。如今没人敢惹张府,莲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若真惹怒了他,吃亏的还不是你。”我看着冷松瑜有些认真的脸,笑道:“松瑜哥哥这会子知道怕了,刚才怎么不怕?我刚才若真的中了毒,你又打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冷松瑜看着我,愣了半日说道:“你没中毒?那你刚才怎么不反抗?”我看像他道:“他的那些毒烟我才不怕呢,比这里还的毒我也见得多了。”想着他的话,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直跟着我们?”

    冷松瑜有些不敢看我:“你走后没多久,我就跟着找你了,路上听人说刚才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打架,我就想着不会是你吧,问了人那女子什么样子,我就确定是你,又问了你往哪去了,然后一路追了来,看到你和那几个人打在一起。我又不会武艺,帮不了你,怕你见了我分心,便躲在一旁。后来见你中了毒,我打发小厮回将军府找秋小姐,我准备跟着你们,在路上做记号等秋小姐来救你。后来见那张公子要,要,要轻,轻薄你,实在不能再等了才跑了出来。”说到最后有些结结巴巴的。

五十七 致谢

    我对冷松瑜微微笑道:“他手下的这些人算什么,若不是顾忌到他老子,我早收拾过他了。”说完,见雨姨还没来,又说道:“我们回府吧,今儿还是不宜出门,等明儿有时间再去看看。”

    才到府门外,见雨姨在门口和一个小厮说话,我高声叫道:“雨姨你还在这磨叽什么呢?我都差点被那张小衙内给收拾了,你也不去帮我。”雨姨却是淡淡的看着我:“若连他都收拾得了你,你今后也别再出门给我丢人现眼了。”

    正说着话,远远的听见像是鹿鸣的声音:“里面的姐姐们问大小姐可回来了,这不,我过来看看呢。”我叫道:“那边可是鹿鸣?”鹿鸣从门房内跑出来,站定后弓身笑回道:“正是奴才。原来小姐回来了,莲香苑的姐姐们说有话要回大小姐,可巧大小姐不在,就差了奴才来看看,哪知道大小姐就回来了。”我问:“可知有什么事?”鹿鸣瞧见雨姨和冷松瑜都在,回道:“姐姐们原也没说,奴才不知道,要不,奴才现在去问问?”我还没说话,雨姨上前踢了他一脚,说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敢在我面前装样,可要仔细你的皮。”鹿鸣忙向我求救,说:“奴才真是不知道,只听姐姐们说是府里来了贵客,老爷正陪着,其他的奴才不知,不敢胡乱猜测。”我向雨姨道:“你和他计较什么劲,快和我去莲香苑吧。”雨姨向鹿鸣笑骂道:“你家小姐回来了,你的差事也完了,还不快滚回去,等着我给你松皮呢?”鹿鸣这才一溜烟的跑了。

    别了冷松瑜,和雨姨回了我的院子,紫萱迎了出来,见雨姨也在,稍楞了楞,笑着请了安,倒茶去了。紫依过来,笑着说“威远伯爷今儿带着林先锋来府中致谢,说是老伯爷年龄大了,出门在外遇到了歹人,幸而碰到了秋小姐和我们大公子才得保平安,还带了好些谢礼,如今和老爷在书房。林伯爷说要请出秋小姐当面道谢,竹香馆的人回说秋小姐出门寻大小姐去了,老爷说待秋小姐一回府就让去老爷书房呢。”

    这边正说着话,紫萱撩开帘子探进半个身子向我道:“小姐,老爷问小姐可回来了,说威远伯府自小也是常去的,若回来了,去给威远伯请个安,府里的几位小姐已经去了。老爷另外还派了人去叫瑜四公子一同去。”说完紫苏带着丫头服侍我和雨姨梳洗,竹香馆的丫头早送来了衣饰,服侍雨姨重新穿戴整齐,一齐去了父亲的书房。

    威远伯还是上次见到的样子,林琦却完全没有了上次的威武风姿,更像是个读书的公子,一身的书卷气,却也不柔弱,温温润润的,自有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上前一一见了礼,威远伯略夸了几句,又多看了我和雨姨几眼,说是果然将军府的小姐不同别家的闺阁弱质,只看气色神态就叫人不敢小看,听说武艺也好,倒是难得的。我和雨姨怎敢当伯爷夸赞,忙谦逊一番。父亲也说伯爷过奖了,说林琦这几年没见,如今倒是长进不少,还说我和雨姨“成日里没个样子,女孩儿家的没见过世面,以为有了些花拳绣腿就是高手了,若是伯爷不谦弃,还请林先锋给她们指点指点,让她们见识见识军中男儿的身手,免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徒惹人笑话。”我们虽见过林琦出手,却没工夫细看,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哪容错过?便一齐看向威远伯,挺着脸相求。威远伯今儿是来致谢的,谦让几句也就答应下来,只林琦一个劲说他也就经验足些,武艺却不比我们高明多少,我们也不耐烦听他谦虚,缠着他到外院的大场院里切磋起来。

    动起了手,林琦又恢复了上次见到的的冷峻凌厉,和刚才在书房里判若两人。这林先锋可也不是白得的,武艺果然非凡,我和雨姨合力才险险胜过他,想不到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手竟这样好,这些年我在江湖上也遇见过不少高手,年轻一辈的我已是少有对手,武艺能高我一大截的都是些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越是往后,雨姨那边越是吃力,已顾不上我了,而我因有奇妙的不法和清心决的吐纳呼吸之法先前却也是应对自如,只是招式渐渐被压制住,防守的时候多。直到我额上见了细密的汗珠,林琦才停下攻势,向我们抱拳施礼:“两位让林琦甚是佩服。我自小随父帅在军中惯了的,又遍寻名师,才有了今日的身手,不想两位于闺阁之中便有如此成就,实是令我钦佩仰慕。”说得我很是脸红,跟着雨姨说了好些谦逊的话。无意中却发现林琦几次看向雨姨,都是眼神复杂,像是满意、兴奋,又像是他说的仰慕和欣赏,却又温润柔和,含着丝丝笑意,和看其他人有些不同。我再细看时,却见他已转眼笑看向我,有些逗弄又有探寻的意味。我赶紧避开他的目光,心中却有些突突的。

    用了中饭后,和雨姨再回书房,姐妹们早已不在,我却感觉父亲和威远伯间的表情有些不同,气氛也显得有些怪异,具体有何不同又看不出想不透。我只疑惑地观察二人的神态举止,见父亲的眼光大多落在林琦身上,而威远伯看向雨姨的目光中是掩不住的笑意,林琦在看向雨姨时又有些不太自然的样子。

    说了些客套话,威远伯便带着林先锋离去了,父亲让我们回各自的院子,便也回了内院。听紫萱说没一会工夫,母亲派了丫鬟玉钗去了竹香馆,雨姨跟着玉钗去了榴香院,有两柱香的功夫,雨姨脸色怪异的出了榴香园,回到竹香馆后,把身边服侍的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关在屋里,一直到晚饭时候才去榴香园。因人多,母亲和婶婶们开了一桌,雨姨带着姐妹们开一桌,父亲和两位叔叔另开一桌,兄弟们又是一桌。都是自家人,也没用屏风,倒也热闹得很,雨姨和平日里看不出有何不同,很快饭毕,吃了茶,我们小辈都散了。

    路上我向雨姨的大丫头皎蝉使了个眼色,对她说:“皎蝉姐姐如今都忙什么呢?哪天得了空帮我再做双袜子,去年托你做的袜子合脚的很,我爱的什么似的,今年脚又长大了,就有些紧,你再给我做双吧,要是不得空我拿紫苏去换你一阵子。”皎蝉听了,便跟着我往莲香苑走,边走边说:“大小姐是知道我们小姐的,成日里往外跑,不爱在府里呆着,奴婢能有什么忙的。再说不过一双袜子,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既然大小姐不嫌弃,待奴婢给大小姐量了脚多做两双。”说着话,早到了我的院子。

    遣退了屋里服侍的人,我直接问皎蝉:“今儿老爷找雨姨可有什么事?雨姨有什么话说没有?”皎蝉回道:“今儿是奴婢跟着小姐去书房的,只是到了书放门口,将军让奴婢在外面等,将军和小姐说了什么,奴婢不知道。从书房出来,小姐脸色就不大对,奴婢也问了小姐,可小姐什么也没对奴婢说,回来后也不让人服侍……”皎蝉说的和我知道的一样,其他的也都不知道,我只好让她先回去。

    想想还是不放心,带上紫萱,去了竹香馆。

五十八 情意

    雨姨的性子向来喜闹不喜静,竹香馆里的丫头也比别处随意些,今儿却远远的就见满院的丫头们轻手轻脚的,竹香馆里悄无声息,我不由放轻了脚步。

    门口的小丫鬟看到我,忙笑着跑过来:“这么晚了大小姐怎么来了?”我问她:“你们小姐呢?我去看看她。”皎蝉见她有些支支吾吾的,便道:“大小姐都知道了,你就说吧。”那丫头才轻声道:“大小姐来得正好,我们小姐把自己关在屋里,如今谁也不让进,就连蜻蜓姐姐和蚂蚱姐姐都打发出来了。”皎蝉也说:“如今也只有大小姐的话我们小姐还听些,奴婢们是劝不住的,大小姐快随奴婢去看看。”

    还没到正屋,就瞧见蚂蚱和蜻蜓守在屋子门口,就着廊前的灯笼做针线,见了我,站起身迎上来,我示意她们噤声,悄问道:“你们小姐还在里面?”蜻蜓点了点头,似是发觉不妥,悄声回道:“小姐自从夫人那里用了饭回来,就一直在屋里,也不让奴婢们进去。”我点了一点头,说:“你们做自己的事去,我进去看看。”正要推门进去,雨姨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莲儿吗?进来吧。”

    雨姨手上拿着封信,桌上是个撕开的信封,见我进来,把,想再娶,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先夫人留下一双子女,长女佑娘今年十二,长子曦哥儿也已十岁,伯府还有两位姨娘一位通房,都未有子女云云,都是些家事,落款竟然是“林琦”,我心中一动,急道:“这信是林先锋写给你的?他要做什么?”雨姨也不接我的话,只问我:“你看他说的可是实情?”我们府和威远伯府向来走得近,自然是知道根底的,知道他说的自是实情。况且这样的事在紫御城里是很好打听的,他没必要说假话。

    紫御城中很多人都知道,威远伯府的曦哥儿很得老伯爷和伯爷看信递了过来,说:“你看看这个。”我一瞧,上面写的是什么夫人早亡两年有余重,就连长房长孙都比了下去。因自小跟着老伯爷学了些拳脚,仗着老伯爷和伯爷的喜爱,行事便乖张了些,说自家是武将世家,父亲要找继母,不要说有他这个继子的武艺,便是会写花拳绣腿也行,不然他可不答应。起先大家只当是孩子话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有位小姐来府中做客,多问了几句林先锋,这曦哥儿就当着人的面忽然发难,出手将人推倒在地,一桌茶水差点全砸到那小姐身上,还说这都躲不过,不能给父亲做填房。这事传出去后,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不愿嫁进来,愿嫁的威远伯府又看不上,林先锋的事就这样拖着。

    本来看着林先锋温润的性子,我倒是颇为他觉着可惜,哪里会想到事情竟然变成现在这样,威远伯府会求娶雨姨!雨姨因为韩家的事,一直没有人家敢来将军府提亲,如今雨姨都二十多了,也难怪雨姨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了。

    我问雨姨:“你对林先锋可有情意?你若不愿意,直接回了父亲母亲,他们自会想法子替你推了。我们和林先锋也是老熟人了,他的性格秉性你是知道些的,若觉着还好,和母亲说就是了。不过依我看,林先锋倒也是难得的,家世人品也都是顶好的,武艺又好,我看他的性子外面看着像是个绵软的,内里却是刚强的,一双儿女也都大了,你若喜欢便多关照些,不喜欢了远着些就是了。你也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耗着吧?”

    说得雨姨把我狠骂一顿,说我尽帮着外人说话,我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哄雨姨开怀。

    话说开了,雨姨也就释然了。她倒不是不愿嫁去威远伯府,只是不想给人做填房,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儿女。她也知道以她的情况,只能给人填房,只是有些不甘心。我问她,在屋里关了这半天就在想这些么?雨姨说,也不是全想着这事,中间差了几个人去外面打听威远伯府的事,信也是那时候林琦身边一个叫吴桐的长随塞给派出去打听的长啸,另外还替林琦带了话,他家主子说“我的事无不可向秋小姐说的,秋小姐若想知道什么,直管问,我绝不敢骗隐半句。”想来,雨姨对林琦多少也是有些动心的吧,毕竟,面对那样的人物有几人能不动心?回紫御城的一路上,林琦对我们的百般温柔爱护,却又小意避嫌守礼,虽是感于我们对老伯爷的援救之情,却也看出其人品脾性,就是我,也是微微动容,在心中赞叹多少回的。

    陪着雨姨说了会话,雨姨的心结也解了大半,我想着那林琦倒合着雨姨的脾性,和我们又向来走得近,人物相貌没得说,威远伯府的人事在紫御城功勋世家中也算是简单的了,林琦常年在外征战,又是府中幼子,雨姨若想在府中便在府中,若要随夫出征也好说,威远伯府中的那些事,还有那几房妾室,又怎能难倒雨姨?倒是再难寻到像这样合意的人家了。想到这些,我不由满心欢喜,替雨姨高兴。

    第二日,在榴香院看到雨姨,她对着我抿嘴一笑,我知她已是做了决定,也回她一笑。果然,早饭后雨姨没有随我们一同离开,留在了榴香院。

    回到莲香苑,带上紫萱和鹿鸣,洗去脂粉,摘掉首饰,换了身衣裳,又去看了趟继武,嘱咐他些话,就出了府,

    天已入了夏,虽然时辰还早,街上却没有多少人,我们主仆三匹快马啼声脆响,商贩们在后面看的指手画脚,也有识得我的,说话声隐隐传了过来:“这是谁家的公子,生得真俊,就连身边服侍的都这般俊,这一早的是打哪去呀?”“你不认得他呀,他是威武大将军府上的公子,上回马车碰坏了我的坛子,我哪敢让他赔,自认倒霉呢,哪知道他还下马温声细语的问我可撞到哪了,还叫人给了我二两银子,这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叫人敬服呢。”我在马上听着,心中微微一笑,这些事我可早不记得了。

    如今我在紫御城,顺带管着府务,母亲乐得清闲,很多事交给了我,加上这几年在外多了历练,掌柜的不敢动什么心思,账面上都没有什么问题。我虽不常到铺子里,心思却是放在铺子里,大掌柜找的也多是可信之人,况且还有铺子里面放了,我也不必担心,唯不放心的就是铺子的生意,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几家铺子转下来,细细的问了些事情,也就到了正午了,打发鹿鸣回府说一声,我和紫萱去了雅味居,点了几个菜,待鹿鸣回来,便用起了饭。

    鹿鸣才坐下不久,便听雅间的门被人敲响了,我还以为是小二,鹿鸣去开了门,我看到门口站的是一身月白锦袍,手上摇着扇子的七皇子,惊得我夹在筷子上的一片桂花藕还没送到嘴边,就掉到了桌上,咕噜噜地关了几圈。七皇子见状,眉眼带笑的道:“你看到我就这般开怀么?”我才反应过来,忙齐声下桌行了大礼。七皇子让我起身后,径自坐到了桌旁,身后早有掌柜的跟上来替他添置了碗筷,另又加了几道菜。

    七皇子如元宵夜一般的,先把菜尝了个遍,才搁下筷子,像是才看到我还站在一旁,一指他对面的位置:“你怎么不坐?杵在那做什么?陪我一同用膳吧。”我现在还饿这呢,见他这般说,便告了坐,大着胆子坐了下来。他冲着掌柜的一抬手,掌柜的识趣的退了下去,我也让紫萱和鹿鸣跟着退下去。

    见没了人,七皇子才冷笑着看向我:“听说你昨儿叫张仁孝给欺负哭了,怎么今儿又出来晃,不怕又冒出来什么王仁孝赵仁孝?还是你知道本王今儿要来雅味楼,是来找本王的?”

五十九 纷扰

    我尴尬的硬挤出一脸发笑容:“殿下说笑了,继英怎敢打探殿下的行踪。想来殿下是弄错了,昨儿叫张公子堵住的是舍妹,并非继英。”七皇子看着我,半日方冷笑道:“哦,是我错了?昨日的不是你?”接着探过半个身子,向我靠近了些,用只有我二人听到的声音道:“这倒是奇了,我看人还从来没看走眼过。”说完,复又拿起筷子,神态悠然的拨起了盘中的一块鱼吃了起来。

    我被他的话惊得早没了食兴,又不敢太着痕迹,叫他看出来,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素炒银芽,咽下后道:“这雅味居的菜味道果然不同,难怪殿下也爱来这里。”七皇子并不答话,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出声,他才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上次是你冷府的小公子,你们不声不响的把人救出来,这次是老威远伯,城中百姓虽不知底细,却也都知道老伯爷出了事,此外紫御城还有几家也有人口失踪,你就没有查查清楚么?”

    我微微一愣,知道他是知道些底细的,也不敢过多隐瞒,只得粗略说出些像“舍弟继武上次是不见了,家父派了府中的护院、下人四处查访,最后在一处田庄找到的,事后却没有查出结果,继武年纪又小,又受了惊吓,也问不出什么来,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至于威远伯府的老伯爷,却是巧了,威远伯府不见了老伯爷,遍寻不到,便托故旧亲朋打听查访,我们家和威远伯府自来走得近,遇上这样的事自是不能不管,我们循迹一路查访,找到老伯爷又不敢贸然出手,出银子找了江湖上的绿林好汉帮忙,又和林先锋汇合,才把老伯爷救出虎口,至于老伯爷是如何离府的,我们也不便打听”这样的话。七皇子看着我问:“就只这些么?”我道:“继英不敢隐瞒殿下。”

    七皇子直盯着我看,直看得我快要撑不住,却见他猛地笑道:“你倒是有意思,倒像是我要吃了你一般。我可不爱男色,你若是女儿家,说不得我倒能在你身上多用用心也未可知。”说着话,那双笑中似是带着寒霜利剑的眼睛盯得我头皮发麻,心内发虚,背上似是有冷汗沾衣。正想着他这话是何意,却再次惊倒:“你们兄妹怎么见到我都是这般摸样,上次在城外的碧云山庄见了大姑娘,一副畏首畏尾、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真是扫兴,今儿我本是称兴而来,遇到你便要扫兴而归了。若是其他人,我早发作了,对你,我也不知是何故,总是特别有耐心。”他特地把“你”字咬的很重,而不是“你们”,让我不得不多想,心中惶恐。

    好在之后七皇子再没提这话。小心用罢午饭,好歹送走了这尊神,才发现一顿饭完全食不知味,背上的衣衫已尽湿。

    付了饭钱,还未回府,就见小丫鬟银霜扮作小厮寻了过来,见了我,忙上前悄声道:“小姐可是要回府?紫苏姐姐打发奴婢过来,说云三小姐派了人来,说是她们家三小姐派了人来找小姐,如今人还在我们府上候着小姐呢。”我便问派来的人可曾说有何事,银霜回说紫苏只吩咐了这些话,旁的倒没说。

    我见问不出什么,便飞身上马,一路飞奔回府。屋子里紫苏正和一个丫头在说话,见了我,那丫头请了安后,拿出一封信,说她们小姐吩咐,要她来将军府找我,亲手把信交给我后,一切由我定夺。我见这丫头面生的很,狐疑地接过信。

    云家三小姐很少给我写信,但她的字却极好的。信是没有问题,上面有我们约好的几号,字体也对,不由问起那丫鬟:“你是三小姐身边伺候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那个自称叫银碟丫鬟忙垂首回道:“奴婢不在三小姐身边伺候,只在春闺园看管花草,所以小姐没见过奴婢。”我心内奇怪,略一思索冷声道:“三小姐既是打发人来将军府寻我,必是有要事,怎会偏偏派了你来?”那丫鬟不慌不忙地回道:“这有个缘故,冷小姐且听奴婢回禀。奴婢和奴婢的姐姐都在国公府当差,奴婢自小就跟着嬷嬷们在春闺园伺弄花草,奴婢的姐姐在厨房,前年冬天下大雪,奴婢的姐姐得了风寒,管厨房的大娘怕在府里把病气过给主子,叫了奴婢的兄嫂领了姐姐回去。奴婢的兄嫂见姐姐病得凶,又给撵出了府,没了月钱赚,非但不给请大夫抓药,就连饭都不给吃,那么冷的天连被子都没有,不到三五日,病的都快不行了,奴婢气不过,和兄嫂吵了一架,担忧奴婢的姐姐,就躲在园子里哭,哪知叫三小姐看到了,三小姐问明情况后,赏了奴婢二十两银子,还叫彩衣姐姐给奴婢和姐姐租了间屋子,请了大夫,姐姐这才捡了条命。后来三小姐打发人跟奴婢说,叫奴婢们不必去谢她,也别和人说起,只当没这些事,还说若真是有心,日后有了事再差遣我们。今儿彩衣姐姐找到奴婢,奴婢这才能为三小姐尽尽心。”见她说得似是实情,我暂时也不予追究,先来看信。

    看完了信,我心中惊骇,想不到保国公府的后院这般阴私污浊,让人骇然,这样的人家,我实不想卷入其中,却又极不放心云慧卿,遂问银碟:“彩衣交给你这封信可曾说了什么?”银碟回道:“彩衣姐姐只对奴婢说,这事不可让人发觉,要奴婢悄悄地出府,信交给冷家的大小姐后便听大小姐安排。”我点一点头,说:“你先悄悄地回去,可别给人发觉了。酉初我穿你姐姐的披风,扮了你姐姐,在你们府旁的糕点铺子等你,和你一同从泄春阁那边的小角门进府,藏到春闺园的碧夕亭,酉正你一个人悄悄的回碧汐亭,我把你姐姐的放到这个包袱中,你把包袱偷偷地送到你姐姐住的屋子,你的事就完了,后面国公府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出来,只像往常一般呆在春闺园。我的话你可都记住了?”我说一句,银碟应一句,待我说完,银碟垂首应下:“奴婢都记着,小姐请放心。”我让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冷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想必你也是知道我的,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那样都能叫你生不如死。你若敢起别的心思,不说你们三小姐,就是我也不能饶你。”

    银碟并不见害怕,认真的用力点头:“冷小姐放心,奴婢不敢忘却三小姐的大恩,更不会害三小姐。”我也不怕她能有什么花样,转了笑脸对她道:“三小姐有你们这般忠心待她,就是日子艰难点,也是能熬的。你先回去吧。”吩咐了紫萱送她,紫萱心领神会,应了声带着银碟出去了。

六十 安排

    想想今晚的情况,可能的细节和意外,我备好所用之物,细细交代了紫萱和鹿鸣,报了母亲一声,说是去看看云家三小姐。待夕阳的余晖散净,我便去了保国公府所在的长青街。

    离保国公后园的门最近的同福街虽不大,但各类糕饼铺子、香粉铺子、首饰铺子挤得满满的,人声嘈杂,最是热闹繁华,也混杂得很。我先是进了一家香粉铺子挑了些胭脂水粉,看到一旁卖油炸果子、烧鸡的顺带又买了些,才到离保国公府最近的那家昌记糕饼铺子买了些各样糕饼。银碟已经换了套衣裳,带着风披,进店看到我笑着招呼:“这会子姐姐可是当完了差?”我向她招手:“你来的正好,快帮我一同拿回去。”收拾好了手头的东西,向掌柜的笑了笑,才道:“这早晚哪就当完了差?我说你成日家的窝在后院子里,就是个聋子瞎子。府里的小姐们嫌买办从外头买的东西不好,像这些胭脂水粉每月寻了人另买合用的,现如今就是外面的灵巧吃食,想吃了都不敢叫买办经手,一是买办看着小姐们不知市价行情,一两银子的东西能要十几两,就这还不知足,拿次的充好的,废了银子东西还不能吃,因此才私下里叫我们买了交给她们的丫鬟。这会子我才抽了空,把这差事给完了。”说着话,我们已走出了糕饼铺子。

    到国公府后园的小角门,府中已掌了灯,因后园门已关,此时这儿并不见有人。天色已暗,我们两个又都带着风披,罩住了头面,门口的小厮们并没看出什么,只听银碟叫门,查问几句,看了对牌,也就放过了。银碟把烧鸡和果子拿了分给他们:“这早晚怕是没什么人了,这是我自买的,可不是主子们的,众位哥哥们也辛苦了一天,去去乏。”几个小厮先还不肯收,见银碟给的诚,遂不再客气。

    银碟引着我一路往碧汐亭而去。银碟识路,我又能早早地知道哪里有人过来,躲避起来也很是轻快,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事。

    碧汐亭是春闺阁中一个四周围着卷帘的小小亭台,两面是水,一面连着假山,一面是长长的廊道,直入水面。如今绿茵匝道,花开正盛,风中花香扑鼻,水中蛙声阵阵。

    我见此处少有人来,是极易藏身的,亭底离水面有几尺高,亭旁花树高低错落,皆可藏人,便让银碟先回去,待到时辰再来把包袱取走,后面就按先前说好的行事。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我便换了一身男子的衣衫,顺着碧汐亭上的廊道,穿过水面,沿着一道藤萝墙,上假山,过竹林,经两道闸桥,不一会就出了春闺园。国公府我也是来过的,大致方向错不了,翻墙越树到了内院,见守卫稀疏,知道果真如三小姐所说,都安排好了的。在内院找到东北角上的一棵大槐树,看到不远处果然是一个小小的凉亭,亭子的四角一角挂着盏琉璃灯,细看在厅中坐着位穿了杏色春衫的丫头,靠着亭柱似是在打盹儿。我理一理衣衫,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捡了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向她轻轻丢了过去,正丢在她身上,她吓得一下子跳起身来,惊慌的向四周看去。我从树后探出身来,向她笑道:“三小姐便是叫姐姐这般迎客的吗?幸亏是我,若是遇到了强人,姐姐这般可是要吃亏的。”说完冲着她眨眨眼睛,嘻嘻的笑。

    那丫鬟先是愣了下,听了我的话,便笑着给我请了个安:“原来是冷小姐,真是吓死我了。奴婢晴窗给冷小姐请安。冷小姐你可算是来了,奴婢已候了有两柱香的功夫。怕在这里叫有心人看到了坏了我们小姐的事,奴婢便装着坐在这里睡着了,哪知竟真的睡着了。”这晴窗是个说话声儿甜脆性子爽朗的丫头,才十三,笑起来左边嘴角处有个浅浅的梨涡,很是讨人喜欢。我跟着她一路行来,到了外院的一处无人居住的费院中,晴窗让我先在院中等着,她先去看看情况。

    我虽信三小姐,至今没见她的人,却也并非全无防备,想着若是三小姐中了人的圈套或是另有隐情,也不致无以脱身,因此身上带了好些防身之物,若是情况不对也好应对。此时留我一人在这院子,我更加谨慎,见那晴窗出了院子,便随后跟了出来,之前已在她身上下了些香料和粉药,看准了她离去的方向,便探查起这费院来。从刚才来去的路径和院子四周的情况看,此处是在国公府内院和外院之间的位置,近旁多是山石花树,一旁又临水,与内外院都有通道,多半是不用的书房或是之前那位公子住处。

    转了一圈,寻好了脱身之计,看院子四周果然不见人走动,我便又回了之前那丫头带我来的那间屋子,仔细的听听,又到处闻了闻,并无异样,这时听见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我警惕的躲在院中一颗大树上。几个呼吸间,来人已开了院门走了进来,一盏小小的灯笼非常暗,我见打灯笼的正是之前的丫鬟晴窗,除了长相,身上还有我下的香料,随着夜风隐隐淡淡的传了过来。

    晴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夜色下看不出容貌,只凭走路姿态和脚步的力道声响,看得出是个女子。我从树上微微一纵,轻轻落下后在后尾随,见二人来到我之前呆的屋子,晴窗推开了门说了句“就在这里”后就惊异的道:“噫,人呢?之前我是带了冷小姐过来的,怎么不见了?”跟在她身后的女子身子一震,猛地上前抢过灯笼,在屋子四周照了一照,有些焦急的道:“你可记清楚了,冷姐姐是在这屋里?可别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听是三小姐的声音,就着灯笼,看到三小姐穿了身小厮的衣衫,眉头紧皱,一脸的急切。

    看到这,忙从黑暗中现身相见:“三小姐可是在寻本公子么?如此良辰美景,三小姐可是要找小生一叙相思之情?”说完故作色迷迷的浪荡样儿看向她,晴窗看到我松了一口气,而三小姐却是向我一瞪眼:“冷姐姐,这好戏还没开场,你怎么就唱上了?不过你今儿可是唱错了戏本子,等会儿要唱的是英雄救美惩恶,可别再唱成这月下叙相思了,不然我可要罚了。”我忙作讨饶状:“小生不敢。”

    我和三小姐在这胡言乱语,一旁的晴窗却急得直跺脚:“哎呀我的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闹,那件事还没着落,若是叫人发觉,可也是闹着玩的?”三小姐这才拉了我的手道:“冷姐姐救了我这次,以后姐姐若有差遣,只要我云慧卿能办的到,定不相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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