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湖种种 一百三十六 进府
医馆内也没什么人,两个医童上前略问了几句,帮忙扶着寒江雪柳,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听我们说了情况,又详细问了问,吩咐医童把人扶进里间后,起身颤巍巍的跟了上去。看着晃动的门帘,我想了想,到底忍住,没有跟着进去。
虽然在外面,还是清楚的听到寒江雪柳夸大的叫声。紫萱不由抬头看我,我对她微微一笑,让她放心。
一盏茶左右的时间,老大夫沉着脸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老焦头。
“小姐还是另寻高明。老夫从十来岁就跟着家中长辈给人看病,到如今这把年纪,行医几十年,什么症候没见过,还从未看错过。若说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疑难杂症,看不出来也说得过去,这跌打损伤还不致看走眼。”老大夫气冲冲的道。
“老大夫,您这是?怎么动这么大的气?”我心中虽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
老大夫还没说话,一旁的老焦头却先向我解释起来。
果然,寒江雪柳身上并没伤,自然不叫大夫瞧,老大夫让其松开衣裳,他不听,老焦头说他没伤,想讹我们,他才掀了衣衫,身上却找不到一点跌撞的迹象,却偏说身上给马车装的地方疼,问他具体哪里疼,老大夫伸手去按,手还没按上,他倒是杀猪样的叫疼,可把老大夫气得不轻。
被医馆的人半推半赶的出了医馆,我忍着气,耐着性子,和寒江雪柳费了半天口舌,看能不能给银子把这事解决了,偏偏这寒江雪柳油盐不进,赖上了我们。因心中到底顾忌这他,我只得忍气吞声的把人带进了将军府。
在外院一个少有人去的僻静小院安置了他,又派人紧紧盯着,这才找了父亲,细细地向他说了,父亲想了半晌,说:“人既然已经在我们家了,正好看看他到底要怎样。你这些天就待在内院,哪都别去,可别叫他看出什么来。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会会他,看看这位一正一邪、大名鼎鼎的寒剑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再
派些人手过去把他看牢了。他既和铭王世子有几分交情,我再派人去世子府问问,看看世子怎么说。”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父亲便坐了马车去世子府。
我没有回去,一直在父亲外院的书房里等着。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父亲就回来了,和父亲一同回来的,还有世子。见了我,有些意外,却还是笑着问我:“这是大小姐吧?这一向不怎么在京都,都快认不得了。和大公子果然象得很。”我忙起身行礼,口中道:“给世子请安。常听兄长说起世子,还以为世子不在京都呢。”世子笑了笑,道:“这可是巧了,我下午才回的京,不然,倒要叫将军白跑一趟。将军可能不知道,那寒剑公子之事,我世子府其他人却是不知的。”后面的话却是对着父亲说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退下,父亲却对我摆了摆手,道:“世子也不是外人,铭王府你和你哥哥小时候也是常去的,自来行的都是通家之礼。你在这,正好把事情和世子说说,看世子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我见世子的样子,既跟了父亲来,就是要管这事的,况且有他在,那寒江雪柳也不好把事情再闹大了吧,想到这,我心中稍定,便把上次在世子府如何见了寒江雪柳,今天去碧云山庄,路上如何遇到寒江雪柳,带他去医馆,他都说了什么,细细的告诉世子,最后,故作不解道:“加上今儿,我统共只见了那公子两次,却不知如何得罪了他,我一个闺阁女子,又不好和他对面分辨,我父亲帮我说话,又有护短之嫌,况且那公子根本不听父亲和我辩驳,实在无法,想到世子成亲时,他既来世子府恭贺,必定和世子相熟,这才想着请府里的人帮忙说项。”
世子听了,轻声道:“这位寒剑公子我虽早有耳闻,却也是不久之前无意中遇到,看他还不错这才结交的。若真如此,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这样,我先去看看,问问他的话,再给二位答复,如何?”
我们自然连
声应好,领了世子去给寒江雪柳暂住的园子。
等了好长一会儿,小厮来报,说铭王世子请我和父亲去那边,有话要说。我和父亲匆匆去了。
进了用作待客的厅堂,见世子和寒江雪柳坐在那相谈甚欢的样子,我不由微眯了眯眼。
二人已经听到动静,站了起来。寒江雪柳更是笑着和父亲道:“冷老将军,对不住啦,这都是晚辈认错了人,还请老将军不要怪罪才好。”说着想着父亲作了一个揖,又向我笑了笑:“叫小姐受了惊吓,是寒某的不是,给日我做东,请老将军和小姐,地方随二位挑,如何?”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父亲笑呵呵地上前,道:“这句话倒说的没错,可把我这丫头吓到了。只是这认错人,是怎么回事?”
寒江雪柳便道:“我曾遇到一个小丫头,和令爱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长相,答应做我的婢女,只是后来却不知怎的跑了。其他人倒也罢了,那丫头很得我意,因此一路找寻,那日在世子府见了令爱,只当是那丫头,当时人多也不好怎样,原想既是知道她在世子府,等人少了再找也不迟,那知后来竟有没找到。不想今儿路上竟又遇到了,我自然不能放了她走,哪知道竟是我认错了人。之前就曾听世子说起过,冷将军的爱女和我那丫头面像十分相像,我还只不信,想着世间差不多的人多,完全相像的怕是没有。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不过,说起来,我那丫头鬼灵精怪,一刻也闲不住的,若是遇到同样的事,只怕早就耐不住性子,令爱却是大家风度,端庄沉稳,可见面相长得再像,性子却终是不同的。”
父亲却大感兴趣的样子,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向世子道:“哦,竟还有和我这丫头如此相像之人?我倒想见识见识去。”世子笑答:“寒剑公子说的丫头,我倒是见过的,和大小姐却是有**分相像,不过,正如寒剑公子所言,性子却是有些跳脱,两厢一对比,便不会认错了。”
二 江湖种种 一百三十七 打算
“我这丫头养在深闺,小时候倒还好,也像小子似的皮的很,哎,也是我在外的时候多,在家的时候少,不然也不会被她母亲拘成了这性子。我常说,我们这样的武将,家中的孩儿性子还是跳脱些的好。我的小女儿就比她的姐姐们好些。”父亲摇头叹息道,说起小妹,又有些欣慰的样子。
我看了心中想笑,却偏偏要憋着。
说了半天的话,寒江雪柳跟着世子去了,我和父亲齐齐松了口气。
只是世子临行前,曾有交代,说他还要在紫御城呆上两天,若是哥哥回来,让哥哥去他府中找他,他有些日子没见哥哥,想和哥哥说说话,然后又拉着父亲去旁边那个小书房说了好一会话。
后来我问父亲,才知道世子竟然是劝父亲让长子从军。他说如今军中能征善战的主将有限,老一辈的将领年纪都大了,正缺少身手好,有谋略,能打仗的年轻人,而将军府的长子正是这样的人,稍加磨练,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何不随了他去,一来可保父亲在军中的旧部有合适的人接手,不致委屈了跟了父亲这么多年的忠勇之士,二来也可历练一番,说不定几年后又是一个威武将军也未可定,三来大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要立志做一番事业,光耀门楣的时候了。
若我果是男子,父亲应该早就有了这打算吧,只可惜,我再怎么样,也终是女儿身。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睡在我外间的紫依都吵醒了。想了想,直接披衣起身,走到窗前坐下。
紫依见状,忙问我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口水,一面问,一面也就起了身,披了件夹袄,点了灯进里间来。
我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吩咐她吹灯睡下,我坐一坐就睡。紫依依言去睡了。
窗外隐隐有些许朦胧的月光,微微可见不远处那几棵冬青树,在夜风中使劲摇摆着肥硕的身子,像醉汉在跳舞,蹒跚不稳,看着有些滑稽。远处一片灰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托着腮,想着寒江雪柳的事,不知他是否还会来烦我,又想着
要不要如世子所说,去军中避一避。我是自小听着父亲说着军中的事长大的,早就想去大营看一看,最好能亲身体验一番,像父亲一般做个让人敬重的大将军,为国效力。只是一来那时我年纪小,二来我又是女子,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三来家中弟妹年幼,无人替母亲分担家务,照顾弟妹,另外,早先我武艺未成,不敢贸然去给父亲丢人,况且若是被人识破女儿身,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事呢。如今有父亲在家帮衬母亲,月清也大了,内院的事也都能上手了,且我的那几个铺子这一两年间都稳定下来,我今年已十四,出去混上两年应没什么问题。想到这,不由站了起来的,却听到紫依隔着帘子轻声问:“小姐,你还没睡吗?可要奴婢过来陪你说说话?”我这才上床躺下,道:“不必,我已睡了,你也睡吧。”紫依应了声,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次日早起,我让紫萱进来服侍我洗漱,在去用早膳的路上,问她:“我若是去军中大营,你可愿跟我?”紫萱先是一愣,像是想不明白我怎么会这么问她,又不知道好好的,我为何要这么问她,继而问我:“小姐,你,你怎么问这个?你不是真的想去大营吧?那里都是男子,你去做什么?”我立时作了男子状,调笑她道:“谁说我不是男子?我可是鼎鼎有名的冷继英,府里的大公子,你怎么把你家公子都忘了?来来来,给公子我看看,看我们家美貌温柔,善解人意的紫萱姑娘每日家都吃的是什么,越长越水灵了?”紫萱笑得花枝乱颤:“呵呵,小姐,呵呵,你可笑死奴婢了,呵呵,奴婢要去告诉夫人,说小姐就知道打趣奴婢。”说着就往前跑,我在后面追:“紫萱姑娘,快停下,看跑崴了脚,你家公子心疼。”紫萱却跑得更快了。
就这样,玩闹着一路到了母亲的榴香园,紫萱早等在门口,我也忙收敛了心绪,微笑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小丫环们手脚轻快的打扫着庭院,修剪廊上摆放着的半人高,修剪得像个圆球似的冬青,和几排或挺如宝塔,或虬枝逸态的松柏,也有的在院中穿梭忙碌着,却连
一声儿咳嗽都听不到。站在门口的玉信见了我,笑着一面对屋内说了声“大小姐来了”,一面笑盈盈地和我打着招呼:“大小姐今儿来得早,夫人还在梳头呢。”却早已亲自打了帘子。
我笑着道:“这天儿越发冷起来了,我想着母亲这里怕是要忙,早些来也看看可有什么要我跑腿的。”说着就进了屋子。只觉屋内香甜异常,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香啊,可是前儿的水仙开了?”
跟着进来的玉信笑道:“可不是,夫人昨儿早起才说要要奴婢们把那花放暖阁里,别冻着了,打了苞儿要是受了冻是再难开的了,谁料到今早起来竟开了两朵,夫人还说这是小姐心诚,才送来就开花了。”在屋里服侍的玉簪、玉环等几个丫鬟都笑盈盈的,端了铺着锦垫的小兀子过来让我坐下,和我说着话:“今儿厨房里煮了白粥、红枣赤豆粥,还有面汤,另外还蒸了大小姐最爱吃的栗子糕,炸了麻团、春卷,前两天高家姨太太那边送的几样小菜还都没动,大小姐要不要尝尝?”我是最爱白粥配小菜的,月清喜欢赤豆粥和春卷,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对我们姐妹几个的喜好都知道,我不由笑着谢了。
母亲那边已好了,叫了我进去,问了我几句家常,月清月灵月舞三个一同来了,然后继武带着几个服侍的也来了,等父亲过来,大家无声的用了早膳,说了一会话,母亲照例带着月清去给家下人示下,弟妹们都各自散了。
父亲让我午后去他书房,我忙应下,回了莲香苑。还没进门,就听身后有丫鬟叫我,停下脚步,见是我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便问她何事。
小丫鬟笑着道:“大小姐叫奴婢好找。先前大小姐才刚出院子,鹿鸣就遣了人来回,说是有位姓华的,打发了个人来给大小姐送些东西,还带了话来。鹿鸣不知那姓华的是什么人,不敢做主,请小姐的示下,如今鹿鸣正陪着来人在外面的小厅喝茶呢。”
姓华的公子?莫不是华梓津?想到这,我心头欢喜,对跟着我的紫萱道:“走,我们看看去。”说着便向外院的小厅走去。
二 江湖种种 一百三十八 先生
来人五十上下的模样,身穿一袭月色锦袍,身量细长高瘦,面容清俊,肤色白皙,眼神幽深冷峻,看着像是勋贵之家的大管事。果然是华梓津身边的,我之前也是见过的,好像是叫陆稼贤,便冲他福了一福,甜甜的笑道:“陆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可是梓津哥哥有什么事?”又对鹿鸣道:“快去给先生沏壶好茶来。嗯,我记得先生好像是喜欢和绿茶的。”说着瞧了陆稼贤笑,见他微笑颔首,便吩咐鹿鸣:“将军那里有瓜片,你快去拿了来。”又对紫萱道:“我院里还有一瓮前年你们从梅花上扫的雪水,快让她们拿来煮了。陆先生是爱茶之人,也不枉了我的好水。”说着又瞅了陆先生直笑。
陆稼贤见了我,一面起身回礼,一面温和的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小姐,难为小姐还记得这些,小姐一向可好?”
我笑:“多谢先生挂念,我好得很,你们都还好吧?梓津哥哥可好?”
“都好都好,门中兄弟们都好的很,公子也很好。”陆先生答着,于是大家坐下说话。
“我这次来紫御城,一是来替公子办些事,另外,公子还有封信让我一定要带给小姐。”说着,从袖袋内掏出信,递了过来。
“公子说,小姐先看看信,再给我答复,若是同意,便随了我一同回去。”
我听他这般说,便拆了信来看。
华梓津竟然还惦记着陪我到处游玩的话,说要是我能走的开,便由陆先生护送我去他那,然后我们一同到处逛逛。想着寒江雪柳还在紫御城,我还是避开的好,不由心动。
“陆先生,这事我现在也不方便即刻就给你答复,暂且容我再想想,要和家里人再商议商议。你也知道,我还管着家中一些庶务,就是决定跟了你去,也要把事情稍作处理,不知先生的事办得怎样了,是否急着回去?况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要是不急,也要到年后了。”
陆先生连声笑道:“不急不急,若是能接了小姐去,公子定会高兴快乐。来时公子也曾吩咐了,说小姐若同意随我去,就是年后再动身也使得的。”
正说着,紫萱已沏好了茶,鹿鸣却过来,禀说父亲那边问起,说我这边既是来了客,让我好生招待。陆先生笑道:“大将军今儿在府中么?不知陆某是否有幸,能一睹统领军马的将军风采?”
我笑道:“先生客气,父亲如今年迈,早已不复当年,怕是要让陆先生失望了。”
“小姐客气了,廉颇虽老,却不输当年,老将军便是有了些春秋,想来风度却是不输当年的。”
我笑着吩咐鹿鸣:“去看看将军在做什么,若事得闲,就说天镜门的陆先生过来了。”鹿鸣忙应声而去,不一会,又返了回来,道:“将军让小姐快请陆先生去书房。”
父亲在大书房招待陆先生,可见父亲很是重视陆先生的。
守在门口的庆喜见了我们,一面向着里面大声禀了声“大小姐陪着路线上来了”,一面忙躬身打了帘子。
进了父亲的书房,中间的敞厅是会客室,摆放着桌椅茶几,后面是副山水画,一面墙上挂着柄剑鞘上雕着精美花纹的宝剑,另一面置着面木雕的屏风。
早见父亲站起身来,笑问道:“这位就是陆先生吧?”
我忙给两个作了介绍。
陆先生快步上前,深深揖了一礼,道:“陆某不请自来,还请老将军不要怪罪陆某冒昧才好。”
父亲呵呵笑道:“先生说的哪里话,早听小女说起先生大才,只叹无缘一见。快坐,快坐。”
陆先生一面坐下,一面道:“陆某早就听闻将军之名,很是仰慕,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有幸目睹将军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二人寒暄了半晌,这才说起正题。
二 江湖种种 一百三十九 喜脉
父亲很是高兴,叫了月清、月灵、月舞和继武过来,拜见陆先生。陆先生对跟着他来的一个随从说道:“你去将我给几位小姐和公子准备的见面礼拿过来。”那随从听了,拔腿就跑了出去。父亲连说不用,陆先生笑道:“陆某头一次见几位小姐和公子,礼不可废。”父亲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一会,那随从已捧着个放了几个匣子的捧盒回来了,陆先生从他手中接过匣子,一一递给我们。
我们姐妹们是衣衫布料,外加没有雕刻的整块玉石。“因不知几位小姐喜爱什么式样的,便没有请人雕了。小姐们喜爱什么,也好让人刻了来,岂不更好?”
陆先生呵呵的笑,姐妹们忙都谢过。细看时,玉石都有手掌大小,莹润通透,如明月般闪着荧荧的光,都是上好的羊脂玉,拿在手上很是沉手。
继武的却是一套笔墨纸砚,却也非是凡品。几人高高兴兴的谢了,各自散去。
陆先生却没有住进将军府,因想着天镜门中定还有事,他来紫御城多半是为了那些事,住在我们家,一来不便与天镜门众人商处事务,二来行事不便,三来天镜门与官府关系微妙,恐若出什么事,因此父亲也没有留他。
晚上,只对母亲说外面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正好跟了陆先生同去,少则几月,多则大半年才能回来。母亲早已习惯我久不归家,只叮嘱我我在外一切小心,问了都有谁跟着,什么时候出门,嘱咐跟着的人要多带些日常惯用的东西,说外面不比家里云云,之后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说这都快过年了,等年后再出门。我早
已和父亲商量过了,自然点头应是。
次日午后,陆先生过来,管家直接领着他去了父亲的书房,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没有留下来用晚膳,出了将军府。后面一直没在见他来过将军府。
今年是月清第一次主持过年事宜,我和母亲在一旁指点,况且很多事都有往年的旧例,自然不会出错。今年的年节礼多了雨姨也菊香表姐两边的,我和母亲商量了,也不是难事。眼看事事都准备妥当,也就到了腊月二十前后,又要指使丫鬟婆子们洒扫修整,又要看着厨房做些点心吃食,过年席面的食材该备的可备好了,还要顾着外院拉车的马匹,出门的轿子可都是好的,买来准备过年放的烟花什么的小心火烛,间隔着还要接待来送年节礼的,把东西收进库房,三个人一直忙到二十七八才好。
歇了两日,又要忙着备年夜饭、祭祖,后面又是进宫,又是亲朋故旧间拜年吃年酒,逛庙会拜菩萨,连着几天好日子,去吃了几天的喜酒、生日宴,热热闹闹的闹着。到雨姨家去那日,下了轿,却不见雨姨,只有雨姨的婆婆,威远伯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妇出来迎,进了内院,雨姨的小姑子和侄儿侄女,还有雨姨的继子林曦、继女佑娘过来请安,母亲给了红包,好一会才见雨姨在蜻蜓和蚂蚱的搀扶下,脸色有些苍白地走进来,后面跟着面色有些凝重的林琦,母亲忙问这是怎么了,林琦微微皱着眉,说雨姨自早起吃了碗红枣莲子粥后,就说不太舒服,问她又说不打紧,一会子就好,可后来眼看着脸色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没精神,就去太医院请了御医,算着时辰,这会子也该
到了。
众人忙让丫鬟服侍雨姨坐下,又问她这会子可好些了,正乱着,丫鬟来报御医来了,林琦告了声罪,和雨姨去了自己的院子。好一会,林琦才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众人见了,都略松了口气,忙问太医怎么说。
“才诊了脉,说是喜脉,因怕弄错了惹人笑话,才让人又请了位大夫看看,也说是喜脉。”林琦笑道。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人,竟也眉眼飞扬起来,说着话,都带着些颤音儿。只是此时谁还去在意这些,一屋子的人都高兴起来,互相道着恭喜。
想到雨姨这还是头胎,于是众人又一同去了雨姨的院子。
威远伯还没有分家,几代人住在一处,加上人丁兴旺,伯府虽也不小,但也架不住人多,雨姨他们住的院子,还不及我院子里下人们住的宽敞,好在景致还算不错。曾听雨姨说过,之前林琦是不住在这院子的,因为老伯爷喜爱雨姨,把自己最喜爱的这一处院子指给了林琦和雨姨做新房。
众人进了屋,小声和雨姨说着话,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威远伯夫人特地嘱咐她前几个月哪里也别去,暂时别去自己那晨昏定省了,说孝顺也不在这上头,好好的在院子里养胎,府里利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孝顺,问有没有想吃想玩的,只管说,雨姨的几个妯娌都是生养过的,告诉她要注意什么,什么多吃好,什么不能吃,林林总总的说的没完没了,母亲都快插不上话了。听得我们几个小姐们很是新奇,一面伸长了脖子笑看着雨姨,一面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惹得大家直笑。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 双喜
原本出门前本已说好,在威远伯府用过午膳便回府,如今遇到雨姨有了身孕这样的喜事,大家心中高兴,拗不过威远伯夫人一个劲的留晚膳,加上母亲怕雨姨是头一胎,不知轻重,留下来说了半天的话,时辰也就不早了,便高高兴兴的用了晚膳才回府。
次日一早,母亲又差人将昨晚连夜找出来的一些药材吃食,送去威远伯府。人还没回来,就有小丫鬟急匆匆的回禀母亲:“太太,五皇子府上的嬷嬷过来了。”母亲忙问人在哪里,吩咐人快去把人迎进厅堂,又一面换衣裳,一面紧皱着眉轻声自语道:“你菊香表姐自进了五皇子府,就甚少和我们走动,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和月清几个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事,也不敢胡乱猜,只在一旁或帮着母亲插首饰,或帮着拿衣饰。
看着母亲去了内院待客的厅堂,姐妹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半晌,还是月舞瞧着我笑道:“大姐姐,要不你去悄悄地听听看,有什么事也和我们说说。”月清月灵听了,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笑了笑,去了厅堂。
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们离厅堂远远的悄声静立,我眼珠一转,转身轻手轻脚的去了厅堂的后门,靠近了听里面传出一个夫人的声音:“同喜同喜。不仅我们家主子高兴,就是公里的娘娘也高兴坏了,昨儿一天,就三次派人出宫送东西,什么药材、吃食、尺头的,赏下来好些呢,担心我们府里没有老成的婆子,还特意把身边服侍的两个默默赏给我们皇妃呢。”
我听着心中欢喜,也不管里面的人还说了些什么,急急的跑了回去,对急切地望着我的几个妹妹笑着道:“你们猜猜,我都听到什么了?”其他人还没说话,月舞抢先笑嘻嘻的道:“我虽不知道大姐姐听到什么了,但看大姐姐这眉眼带笑的样子,定是有什么好事。”月清月灵也都笑着点头,月清更是道:“大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好叫我们也高兴高兴。”两个小的直点头,催着我快说。
我笑着,学着父亲的样子咳了一声,这才道:“我们家可是双喜临门,菊香表姐诊出了身孕。”
几个妹妹惊呼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一脸兴奋的笑问可是真的,可能想到五皇子府的人都来报喜了,定不会有错,又都齐齐地掩了口笑,屋内一时笑声不断。母亲就是这时候进来的,见我们都看着她笑,不由笑道:“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月舞上前笑问:“母亲,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说给我们听呢?”母亲便笑道:“原来你们早知道啦?”
月灵道:“母亲,大姐说菊香大表姐肚子里藏了个小孩儿,是不是真的?那是不是和雨姨一样,我们都要去看看她?”母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们月灵说的没错,明天一早母亲就带你们去五皇子府看大表姐去。”月舞跟着道:“母亲,我都好些时候没见到菊香大表姐了。”姐妹们又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母亲一面忙着吩咐身边服侍的到库房里再找些药材尺头,好明儿去五皇子府,一面对我们道:“都快回去,把明儿出门戴的首饰,穿的衣裳找出来,五皇子府可不比威远伯府,可别闹出笑话来,给你们大表姐丢人。”一面又吩咐几个妹妹身边服侍的嬷嬷:“可尽心些当值,明早早些叫他们起来,把几位小姐好好打扮打扮,可别一出去都和那花子差不多。”奶娘嬷嬷们齐齐应是,大家这才鱼贯着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姐妹们果然都早早地去给母亲请安,在母亲那用了早膳,等婆子们把出门要带的东西都装了车,就带着我们,坐马车去了五皇子府。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一 皇子
丫鬟上了茶点,大家坐下说话,母亲就和菊香表姐说些怀孕后要注意的事,菊香表姐见我们几个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就让蓁蓁带了我们逛园子去。
园子不大,却也算是精致,假山亭台都很少,还有个小湖,比我莲香院的荷塘略大些,且没有种荷花。
我曾听人说过,皇宫里有些地方,还有一些权贵人家是不种荷花的,只因盛夏时节,荷叶婷婷如伞盖,连成一片,水中即便是藏了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只是不知这样的话是不是真的。
湖边是挺拔的大树,这时节,只有光秃秃灰不溜秋的树干,春夏时节,应该是如云的青碧一片吧。湖中有座白拱桥,将湖面一分为二。
湖对面,有两座连着的小凉亭,不远处是隐在枯枝间的一带粉墙翘檐,我便指了那处,对跟在身后的月清她们道:“看,那边看着真不错,依着湖,夏天要是住在哪,风景好又凉快。”几个妹妹都看过去,也都说好。
跟在一旁的一个四十上下,白净丰腴的妇人看了看蓁蓁,呵呵笑道:“几位小姐眼神真好。那是铺翠阁,我们家五皇子也爱那里,还在那设了个小书房,春夏时候,就在那边消遣。没娶皇子妃的时候,除了秋冬,其他时候都住在那边,正室都很少去呢。”笑了笑又道:“如今是寒冬,看不出什么。等开了春,这湖边花红柳绿的,鹅黄翠绿,粉白红艳,那景致才好呢。就是到了夏天,花儿都开败了,湖四周的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又是一番景致。到时候几位小姐们再来看看,可好看呢。”
上次来五皇子府也是见过这位嬷嬷的,听菊香表姐说过,娘家姓徐,是五皇子府的老人,之前在五皇子府帮着管内院的事,就是五皇子日常起居的很多事也都是她在服侍,菊香表姐成亲后,五皇子怕菊香表姐对府里的事摸不着头绪,或者那些有头脸的丫鬟婆子们不服管教,就让这位徐嬷嬷跟着她,一来有什么事不清楚好问她,二来也压一压那些自以为得脸的下人。
就听蓁蓁笑道:“奴婢也听家里服侍的说过。只是我们皇
子妃嫁进来之后,五皇子一直都住在正室。不过,倒经常和皇子妃过来走走,经常一呆就是半天呢。”
说着,指了那拱桥道:“这是翠烟桥。旁边的亭子是涵翠亭。”正说着,却忽然顿住不说了。我有些不明所以的转首向她看去,见她望向湖那边的亭子,脸上有些惊愕,又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隔着湖,看到在对岸凉亭不远处,有两个披着锦缎氅衣的年轻男子,并肩而行,远远看着,都是身姿挺拔,仪态翩跹,二人身后还远远的跟着一众随从。
我的眼神自然比她们这些从没练过武的好很多,即使隔着宽阔的湖面,也一眼就认出,那披着紫色氅衣的,正是七皇子,旁边那位身披玄狐裘氅,走在他前面半步,正微笑着微侧着脸和七皇子说着话的,比七皇子高出一个额头,却要瘦一些,因隔得远,又是侧着脸,却看不清相貌。
我笑着向蓁蓁道:“那边的那位公子,远远地看着,竟有些像是七皇子的样子。”
蓁蓁也笑着收回了目光,道:“大表小姐好眼神,还真是七皇子呢。陪着七皇子的,就是我们五皇子了。”
我忍不住又向那边狠瞅了几眼,问:“七皇子常来府里找五皇子吗?”
蓁蓁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的道:“奴婢跟着我们五皇子妃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倒不常见到七皇子。上次见到他,好像还是刚入秋的时候。不过,有时候就是七皇子过来,我们内宅也是不知道的。七皇子来,大多都是同我们五皇子在书房里盘桓,就连膳食都是由外院厨房备的。”
这时那位徐嬷嬷轻声笑了笑,小声道:“表小姐不知道,我们家娘娘对两位皇子管的严,七皇子年纪还小,没有成亲,自然是住在宫里,娘娘就让七皇子身边服侍的多看着点,让七皇子别总有事没事往五皇子府跑,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的,也要避避嫌的好。我们家两位皇子这才走动的少了。不过,我们五皇子每回进宫去给娘娘请安,也都能碰上七皇子,兄弟俩的情分却也不会生分的。”
正说着,
那边七皇子望了过来,五皇子也跟着向这边望过来,我来不及收回目光,只得微微笑着,想到还隔着湖,不好行大礼,只得遥遥地福了福,几位妹妹也跟着我向两位皇子行了福礼。
我便想着,既然七皇子也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正面撞上了,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来,若是连累菊香表姐就不好了。眼角的余光,却瞧见两位皇子竟上了翠烟桥,向我们这边走来,不由心中发紧。
蓁蓁和那徐嬷嬷一众人,好似没有发觉,就是月清她们看也没再往那边看,一面悄声道着:“我还没见过两位皇子呢,这还是第一回见。”又道:“大表姐成亲的时候,我们只在内院,就是后来过来看大表姐,也没出过内院的门,我还想着,也不知道五皇子是什么样子呢?今儿可算瞧见了,只可惜没看到正脸。”又一个嘻嘻笑着接道:“我也没看到,要不等会我们让大表姐请了五皇子到内院,我们偷偷的看看。”我听两个小的越说越不像话,便轻轻咳了声,向二人道:“你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嘀咕什么呢?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话,看我等会告诉母亲去。”
月灵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五皇子府的仆妇,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乐舞却亲昵的抱着我的胳膊撒着娇:“好姐姐,你别和母亲说。我们这不是没见过皇子,心里好奇得紧吗?以后可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遭吧。我已经跟着姨娘学针线了,要不,我给你绣个荷包怎么样?”几个妹妹都笑起来,就是蓁蓁和徐嬷嬷等人也笑了,徐嬷嬷笑着道:“想不到表小姐这么小就能绣荷包了,手可真巧。”说到几个妹妹,我心中自然也高兴,笑着道:“小孩子绣着玩罢了,当不得真的,嬷嬷可别夸她,不然她该要翘尾巴了。”徐嬷嬷在一旁笑呵呵的说着恭维话,我心中却想着,两位皇子就要过来了,我们是折回去避开呢,还是装作不知道,接着往前逛?想着,一抬眼,却看到五皇子和七个皇子已经快过了桥,此时就是沿原路折回去,只怕也是来不及了,而且还显得突兀,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二 送信
果然,走不多远,就见两位皇子已过了桥,向我们走来。
蓁蓁和徐嬷嬷早上前行了礼,指了我们,对七皇子道:“这几位小姐是皇子妃的表妹,冷将军的夫人带了她们来看皇子妃,此时正和皇子妃说话呢,怕几位表小姐闷着,吩咐奴婢们陪几位表小姐出来逛逛。” 五皇子听了,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一旁的七皇子,眼睛却在我们姐们们的脸上睃了一遍。
没办法,我们将军府在紫御城,也就比普通百姓高上那么一点,在皇子们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因此,我只得领着几位妹妹,恭恭敬敬的给两位皇子行了大礼。
五皇子瞧了瞧我们,抬手温声说道:“快快请起。表妹们难得来一次,还是不要多礼才是。听你们表姐说,在嫁进我们府里之前,在姨母家住了些日子,姨父姨母待之如亲生,就是表妹们,也都和睦亲切。今儿难得过来,就留下来多住几日,让你们表姐好好陪陪你们说说话,你们表姐也正好想你们了。”我抬头,见五皇子笑盈盈的对着姐妹们说话,眼睛却不时的落在我身上,想了想,这位五皇子我可没见过,大约是觉得我是姐妹里头最大的,是等着我答话吧。
于是便笑着禀道:“我们姐妹跟着母亲过来看表姐,多留一回和表姐多说说话自然是好的,住下来确是不能了。我父亲如今身子不好,母亲在家里事事都要看着,怕是不得闲了。”话还没说完,就听“扑哧”一声冷笑,我心中一惊,忙循声瞧过去,却是七皇子站在五皇子身后,对着我嗤笑,见我望过去,冲我眨了眨眼睛,转而对五皇子道:“五哥,这几位就是嫂子的两姨表妹,冷将军家的小姐们?”
五皇子点头,笑道:“你嫂子有了身孕,我便让人给亲戚们报喜,冷夫人一早就带了几位小姐过来瞧瞧。因是头胎,虽有母妃赏下的嬷嬷,我却是知道你嫂子是个怕麻烦人的,正你嫂子心中紧张,冷夫人来了到正好,陪着说说话,人也就松快了。”
两位皇子一面说着话,五皇子一面向着我们说道:“你们也不常来,既来了,好歹多玩一会再回去。”又问那徐嬷嬷:“可吩咐厨房,备上等席面了?”徐嬷嬷忙躬身答道:“皇子妃已吩咐过管厨房的了。”五皇子点点头,又对蓁蓁道:“你是在将军府住过的,还是派个人去厨房那边,看看可有表小姐们爱吃的和不吃的。”蓁蓁也忙应了,五皇子这才又对我们道:“既是姨母来了,我便去请个安。表妹们还请再逛逛。我也知道将军府的园子大,我们家的园子虽小了些,却也还有一两处可玩的,不妨看看。”然后又指了身后的一个小厮,带我们去逛逛。
我见五皇子没有要我们一同回内院,想着大约又是有什么话要说,我们在一旁反而不好,便笑着谢过,等两位皇子走了,这才跟着小厮嬷嬷们接着逛去。
等我们逛了会子回去,两位皇子早已不在,午膳时也没见到人。只是在晚上回府时,一个小丫鬟偷偷的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封信,就跑了,我想问问是谁让她给我的,她已跑的不见了踪影,我见没人发现,把信收在袖袋内,等回了莲香苑,避开身边的丫鬟,才在等下拆开来看。
想不到这信竟然是七皇子写的,薄薄的一张纸上,写着短短的几句话,问我父亲身子如何,还能不能领兵,还说寒江雪柳已离京,问我年后是否出远门?字体风流飘逸,洒脱不羁,倒有些像他的性子。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三 情绪
七皇子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话,只苦笑着道:“好吧,站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谁叫我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呢,也没人把我当回事。”说罢,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站定,向我道:“我问你,你果真要去天镜门?”
我心中再次一惊,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天镜门呢?
“什,什么天镜门?”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月光下,七皇子的脸色却因我的这句话阴沉下来。
“我竟不知道,你说起谎话来,倒是顺口得很嘛?”阴沉的脸似乎冷了。
我只得死撑着,一脸迷惑的道:“天地良心,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门。”
“真不知道?那前几日你们府上的那位陆先生又来做什么?你不会说是你父亲的旧部吧?”虽是寒冬,但他身上,此刻似乎在嘶嘶冒着更冷的气息。
他竟然连陆先生都知道?我心中一凛,冷汗都要下来了。
“听说令弟曾经失踪过,多亏了一位神秘的女子帮着找回,你可别对我说,你如今还不知那女子的身份?”
我心中更是慌乱,想着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既然这样隐秘的事都知道了,那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又想着眼前这位可是皇子,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惹得起他?想到这,只得做最坏的打算,也没必要隐瞒,最终只能无奈的冷笑:“七皇子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呢,只怕您知道的,我还不知道。”这句话一说完,心中泛起阵阵冷意和无力之感,只觉全身像是浸泡在千年寒冰中一般,冷的发颤,往日里的所有心思化为乌有,争强好胜也罢,谋划算计也罢,在这一瞬间,只觉过往种种作为,竟是这般可笑,如戏台上的小丑一般,徒惹人笑话。心灰意冷之际,一句话都不想说,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天色不早,七皇子请回吧”,便要关了窗扇。
连着关了两次,窗屉子竟纹丝不动,我心中不耐烦,撒气般的下死力狠狠一拉。窗扇没拉动,却叫人抓住了手腕,我这才回过神来,竟是七皇子双手抓住窗扇,此时被他捉住了手,才反应过来,只瞧了瞧他,用力扭开手,也不管窗扇,失魂落魄般回到床前。也不脱鞋,跻着鞋爬上床,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心中难受,慢慢的,双手紧紧抱住双膝,忍不住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膝间,什么也不想,任这些情绪在胸间翻滚。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七皇子试探般的声音:“哎,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无心理会,只当听不到。
七皇子却呱噪的很,见我不理他,又略带尴尬的道:“好好的,你这是怎么说,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又没说你什么?”说着,似乎又有些心虚和不确定的语气:“你,你这是哭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伤心了?”我心中烦闷,只觉冰冷彻骨,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他,只是紧闭双眼。
“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准备去天镜门。我虽不知你和天镜门的华门主是什么交情,却听说他待你很是不同。不过,你和天镜门的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寒江雪柳之前一直留在紫御城,到处打听你的事,现今人虽走了,我却发现紫御城里还有他的人,应该是还不死心,你若要出门,还是谨慎些的好。寒剑公子那人,行事无章可循,又乖张狠唳,偏生武艺又高超,真要是翻了脸,就是我也没把握能对付,他的事你若是不好处置,不妨找华门主帮忙,只有他还能压得住。”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声音里隐隐透着些微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有些像哄小孩儿一般。
我嫌烦,双手捂住耳朵。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三 三娘
一连忙了好些天,这才带着月清,把各家的年节礼都送完了。今年的年节礼,主要比往年多了五皇子府,因雨姨嫁了林琦,送去威远伯府的年节礼自然和往年不同,还有就是往年送去铭王府和冥王世子府是差不多的,今年因铭王世子府的年节礼比往年加了两三成,我们送去的自然也要加的,加上我有意带着月清,桩桩件件都仔细解说,便费事些。
一直等过了年,祭了祖,又去宫里盘桓了几日,一转眼,便已到了年初八,亲戚间拜年又是好些日子都闲不得。好不容易得了闲,保国公夫人邀了一众夫人小姐们听戏,云慧卿给我们姐妹都下了帖子,免不得去玩一天;威远伯家吃春酒,又去逛一天;童侍郎、钱参政、将司马这样的人家宴请,我也不好不去,只得故技重施,扮作男子去赴宴,和一帮公子哥儿看戏听曲儿,更有铭王世子府的新世子妃聂澜清和表小姐顾曼筠一同下了帖子,请我去赏梅……我们自然也都要一一回请,也在家中热热闹闹的办了回宴席,请了女先儿人说书,找了如今在紫御城最有名气的桂喜班唱一天戏,这个年过得甚是热闹,却也着实累得很。
想着几个妹妹终是要学管家理事的,我便带着她们,一一指点。
眼看二月已到,我收拾好行装,派人和陆先生说好,拜别府中诸人,便和陆先生一路去了
天镜门。
路上时而乘船,时而坐马车,一面观看途中景物,一面慢慢往南行。半路上遇上来接我们的冯若兰和另一位天镜门的人,那人三十上下的年纪,一身跑江湖的短打扮,扎着裤腿,肤色暗红,乌黑的头发梳着溜光的发髻,一双眼睛精光直闪,见了我们未语先笑,露出雪白、整齐的门牙:“陆先生,过年好啊?这有好些日子没见了,陆先生这气质越发超尘脱俗了。”和陆先生说着话,又细瞧了瞧我,笑道:“这就是冷姑娘吧?这模样儿,这身段儿,这周身的气派,哎吆喂,生的可真叫人疼,可不象我们这些成天在外面闯的,粗野惯了的。怪道我们家门主总惦记着呢,要是我,也忘不掉。”说罢,向我深揖一礼笑道 :“冷姑娘不认得我吧,我姓周,因在家行三,都叫我三娘,我夫家姓袁,我当家的叫袁小虎,我们夫妻在门内现管着水上的生意。”
我见这周三娘说话爽朗,既是华梓津派来的,定是亲信之人,忙笑着还了礼:“周嫂子真会说话,我可不敢当。以后怕是劳烦周嫂子的地方还多呢,嫂子你可别和我客气。”
正说着话,冯若兰上前给我行了福礼:“门主说要接冷姑娘来,我可高兴坏了,年前就准备给姑娘的铺盖陈设。门主说要带了姑娘出出游历,水路、陆路都要准备,因此衣裳铺盖都准备两份。一过了
年,我就盼着姑娘来,如今可把姑娘盼来了。”
我忙笑着拉了她的手,掏了个荷包给她:“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我可早就备好了的,就是今儿没见着你,也要找人给你带去的。”冯若兰又是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谢过我。
我冲她笑了笑,又细细的瞧了一遍,道:“不过几月没见你,你个子倒长高了些。我记得你原先还不到我肩头,现今都快到我鼻子了。我在女子中个子可算是高的了,你恐怕还要再长的。”
陆先生和周三娘听了,也忙都看向冯若兰,笑着说确是长高了些。
说着话,天色已不早,几人便仍旧赶路。路上周三娘笑对我道:“我们再往前面,就到那边的小镇了。那镇子上有家烧的好野味,冷姑娘怕是没尝过,不如去尝尝看。只是乡野原味,不知冷姑娘可吃得?”
我笑道:“周嫂子可别和我客气了。我也是自小就在外面跑惯了的,出门在外,什么没吃过,哪有什么吃得吃不得的。外面的这些小店,有的比紫御城中大酒楼的大厨子做的还好的,又占上食材新鲜,偶有独特配料,祖传的做法,遇上了可是大大的口福呢。”周三娘连连点头,冯若兰听得恨不得立时就能尝尝,就是在马车外面骑着马的陆先生都一个劲的说着“不错不错,果是果是”。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四 手艺
妇人上前给我们福了福,算是见过了礼,周掌柜一把拉过两个孩子,道:“娃子,快过来叫人。”一一指点两个孩子叫人。周三娘上前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脸,笑问她:“丫头,还认得我吗?”
那丫头往后躲了躲,却没躲掉,声如蚊蝇的道:“我认得,你是三娘姑姑,去年还给我带点心了。”周三娘听了,就笑道:“好丫头,真乖。今儿我可没带点心,不过,给你带了珠花了。喏,看看,可喜欢?”说着,不知何时已拿了两支珠花在手。我看那珠子倒是普通的很,和我们府里一般的丫鬟戴的差不多少,好在样式新颖别致。那小丫头见了,果然两眼发亮,说话声音也大了:“好漂亮。”
周三娘笑着,把珠花戴在小丫头的头上,端详了端详,笑道:“我们丫头可真漂亮,要是认真打扮起来,就更漂亮了。”小丫头笑得眉眼都弯了,脸上似乎都闪着光。
周三娘又抚摸着小男孩子的头,对他笑道:“平安,你可还记得姑姑呀?”那孩子只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瞅瞅周三娘,又瞅瞅我们,最后回头看他爹娘。
“到底是年岁小,姑姑来得少了,平安都不记得了。”周三娘笑着道,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金锁,递给他,问道:“平安,这是长命锁,姑姑给你戴上可好?”平安好像有些拿不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逗得大家一阵笑。
周掌柜和他夫人连忙摇手道东西贵重,可不能要。周三娘直说是做姑姑的给侄儿侄女的,夫妻二人推辞好一会,见周三娘给的诚,这才作罢。
周掌柜忙叫他夫人快快给我们收拾几间干净的屋子,领着我们穿过堂屋后面的披厦,进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院中载着些花草,两只鸡在花间找着什么,水缸大小的鱼缸里有大团的水草,养着五六尾一尺多长的鱼,一颗光秃秃的葡萄架下,支着张不规则的石桌和几个石椅。从后面的房顶,就能看到屋后高耸的山了。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能有这样精致的院子
,已是不容易几人自然很是满意。
屋子本就是客房,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因此很快那妇人便出来,招呼我们进去看看可还有什么地方要在整理整理。我们进去看了,自然是没有再要整理的。冯若兰和周三娘把我们的东西放进屋,周掌柜夫妻给我们备好茶水,便自去忙了。
直到天色黑透,各屋都点了灯,周掌柜才过来文,晚上饭摆在哪好?想着前面堂屋地方大,便在那摆了饭,我们几个人,加上周掌柜家中大人孩子五个人,摆了一大一小两桌,周掌柜和他的长子长顺,和我们一桌,周家妇人带两个孩子在旁边另支了一桌。
周掌柜果然是好手艺,就是长顺也是不错的猎人,那时候出去,竟也猎了野味回来,虽不多,在他这年纪,又没有习武,已是难得了。席上不止那几道野味叫人食指大动,就是几样野菜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周掌柜这手艺,在这小地方,倒有些可惜了。说起这个,周掌柜说,锦绣繁华之地虽生意更好些,但奈何人事复杂,他们这些人应付不来。况且故土难离,此地山水养人,来这里的的也多是熟客,他只想和妻儿守着这老宅子。
几人一面筷子不停,一面抽空唏嘘,一顿饭下来,难免都吃的有些多了。
这边正各自回屋歇息,我因吃的实在不少,便同冯若兰留在院中走走,周三娘执意回屋帮我整理床铺,我只得由她去,我二人绕着那葡萄架子消食。
走了几圈,听的一阵走路声,也没在意,就听有人把门拍得山响:“店家,店家快开门。”周掌柜小跑地声音响起:“来啦来啦。”
随着吱呀开门声,外面人的大嗓门又响起:“有什么野物没有,快给我们整桌好吃了好痛快歇一歇。”
“这两天没什么客来,也没人上山,只剩了些不象样的零碎,您几位要是不嫌弃,将就着也行,不然可就没了。”那大嗓门的便骂了几句,说什么可别把他们当叫花子打发,要是找到好的,可别怪
他们不客气,然后就是一阵乱扔东西的声音,夹着周掌柜陪着小心,告饶的声音。
我停住脚步,问冯若兰:“此地可是天镜门的地儿?”冯若兰说不是,我又问她,天镜门有没有人会到这儿来闹事,冯若兰说天镜门离这里也不近,门人也不会这般行事,否则是要受罚的。我想着周三娘也是华梓津的人,他交的朋友,和我也算是扯上些关联的,况那周掌柜也是个老实做生意,靠手艺挣饭的人,为人也算热情豪爽,那帮人这般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这般,着实可恨。
想到这,便同冯若兰道:“走,跟我去牵头看看。”抬脚就往前面去了。
见点着油灯的堂屋里,四五个人站在那,一个黑脸壮汉手中正举着一个坛子就要摔,周掌柜上前护住,正拉扯着,旁边几人背对着我,看不清样貌,却并不拦阻。我忙出声道:“几位好大的脾气,只是拿这哑巴东西出气,算是怎么回事。”
那壮汉见听了,忘了摔东西,飞快的看向我,许是见我们只是个两个小女孩儿,嗤笑道:“谁家的小娃娃,胆子倒不小。快躲回去找你娘去,不然我连你两个也摔个稀巴烂。”
此时周掌柜已趁他说话分神之际,抢下了他手上的坛子,我也到了跟前。这才看到另外既然个人的样貌,竟像是在哪见过,又细看了看,竟是那次和雨姨去春秋会路上遇到的几人,只是那时我是男子打扮,他们大约也认不出我来。我便冷笑道:“这位壮士,主人家好言好语待你,你却这般作为,不知是何主义?我们小娃娃也知道,到了别人家要守礼,你这般又是叫嚷又是抢砸的,和强盗土匪又有何区别?”
那人瞪着一双凶目,伸手就向我抓来,我微一偏身,躲过他去,他却大叫:“小黄毛丫头,老子我要把你一把拎起来掼死。”说着,跟脚就到了我身前,又要故技重施,想要抓住我。我还没动作,冯若兰已经闪身上前,挡在我前面,抬膝就向那人撞过去。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五 打斗
“哎吆喂,这是怎么说,怎么好好的打起来了?”
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周三娘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不由心中一笑:她总算出来了。
回答她的,是“噗通”一声,众人不由全都看过去,就见那壮汉一屁股坐到地上,满脸通红,冯若兰已收了身形。
“不错,果然是我的人,没给我丢人。”我有些不嫌事大的向冯若兰点头笑道。冯若兰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我身旁,依着我站定。周三娘笑着向我们走过来,瞧着冯若兰直笑:“小丫头,不错不错,确是没给我和你家小姐丢人。”
此时,那壮汉早已爬了起来,涨的脸上通红,只瞧着冯若兰,叫道:“臭丫头使诈,不算不算,再打一回。”
我瞧了瞧他,冷哼道:“技不如人也就是了,想不到竟还是个耍无赖不要脸的。不要说再打一回,就是再打上十回,你也不是我这丫头的对手。”
那壮汉瞪着眼,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和他同来的人便沉声喝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么?”他这才悻悻的不再说什么,只拿眼狠狠的瞪我们。
这时那位同来的年轻公子,皮笑肉不笑的向我们道:“我看几位的打扮,也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和这店家是何关系?你们人也打了,只怪我们技不如人,也不便追究,还请诸位让开,我们也好住店。”
未及周三娘答话,我已抢先道:“我瞧着公子玉树凌风,不想这般会说话,怎么叫我们人也打了?公子的人几次动手要伤我,若不是我这丫头拦住,这伤的怕就是我了,怎么听公子的意思,竟是我们的不是了?难不成公子觉得,我就应该叫公子的人伤着,才是正理不成?”
之前周三娘不在,不知前情,如今听我这般说,再看冯若兰,哪有不知道的。她是奉了华梓津之命来接我的,我若有什么不好,她自然也不好向华梓津交代。况且,她在天镜门久了,出来怕是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因此,也不听那公子说什么,变了脸色,几句话说不得,便又动起手来。只是这回和她动手的,是之前见过的那褐色胡须的中年人老三。两人看上去不相上下
,一时难以分出胜负,一旁的少年似是忍耐不住,抽出腰间的短剑就要上千相助,冯若兰立时上前拦住相斗,躲在一旁的壮汉见冯若兰出手,不知是不是想上去报刚才的丢脸之仇,也上前去,就要两人打冯若兰一个,我自然不答应,随手拿起墙边放着的一截齐眉短棒,去助冯若兰。
不过几合,那边二人就已露了败相,我正要叫那二人尝尝厉害,那年轻公子也过来加入,于是五人战作一团。因那公子武艺最高,我舍了之前二人,招呼冯若兰一声,只捉了那公子,好一阵打斗。
这边还没分出胜负,却又听外头有人拍得门板响。如今谁还有心去应门?半天没人理会。哪知拍门声停了一停之后,拍的更响,听在耳中,都有些怕外头的人把门板拍烂了。
周掌柜无奈,只得一面应着“来了来了”,嘴里嘟囔着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晚了,一波接一波的人都来凑热闹,一面慢慢绕过我们,去开门。
伴着开门声的,是女子有些骄横的骂声:“你这老头子,想找死吧?竟敢不给我们开门!要是惹得我们家主子不高兴了,就把你这镇上的人统统都杀光。”
我心中俺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得这一个两个的,都要打要杀的。若不是赶巧叫我们碰上了,周掌柜今儿可要吃大亏啦。一面想着,却不敢分神,这年轻公子的身手相当了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要伤到,只竖起耳朵,听听这会子进来的又是什么人。
“姑娘可别吓唬小老儿了,我这小本生意,哪敢得罪姑娘。”周掌柜赔着小心的声音传来。
“咦,这里打的可真热闹。”那女子又说道,似乎心思都放在堂屋里两拨打斗的人上面,没空理会周掌柜。
“主子,主子,你快看,是南荣公子。”女子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心中一动,能带着丫鬟出门,这位主子的家世绝非一般,而此时屋内,能称为公子的,大约就只有和我动手的公子了,原来他复姓南荣。
姓南荣的,在大于并不多见,也不在有名望的世家之列,倒是在北冥,南荣家可是世家大族,世代与皇家联姻,出过三任皇后,不论
前朝还是后宫,和轩辕氏难扯难分。
在几声温和的“小姐”声中,想是那位小姐进了屋。然后就响起一声惊呼:“济司表哥”,忽又生生卡断,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
“都给我住手,别打啦。“女子气愤的娇声呵斥响起,我见那南荣公子身形顿了顿,手中短棒向他面上横扫,趁他阻挡之际,飞快踢出一脚。眼看就要踢中他的左膝,却见一片紫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南荣已在离我几步远之处站定。
我定睛一看,竟是为身着紫衣的年轻女子,往脸上一瞧,不由愣住,竟是寒江雪柳的师妹雪妠,不由收住身形,强笑道:“真是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还能见到雪妠小姐,看来我们可真是有缘。”
雪妠却冷笑道:“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挺能打的。要知道,我表哥的身手,就是在我们”,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道“在我们当中,也难有敌手。”我呵呵笑道:“雪妠小姐过奖,我既服侍我们公子,身手若太差劲,我们公子又怎么能看得上?”
说着话,打斗的几人早都停了,那壮汉再次叫冯若兰给踢倒在地,愤愤的不肯住手,见了雪妠,忙两部跨了过去,口称“小姐”,很是乖顺,就是那少年和老三,也是恭恭敬敬的喊着“小姐”,只有姓南荣的,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称雪妠“表妹”,说自己带着几人一路循迹找过来,问她怎么到了这里,说出来这么久不回去,舅舅舅母在家中着急。
雪妠说还有些事,到等些日子再回去。又问怎么同我们打了起来,南荣说了缘由,问雪妠:“这几人是什么人,表妹如何认得?” 雪妠大约是不好说寒江雪柳的事,含糊带过,只说是师兄的婢女,又问我:“你既在此,我师兄可在?”我想了想,回她:“公子前些日子独自去了紫御城,听说如今已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公子没说,我又哪里晓得。”
雪妠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多问,留了些银两,要周掌柜备些饭菜,要了两个院子,带着人自去了。
周掌柜对着我们千恩万谢后,带着长子、媳妇忙晚饭,我们也就回去歇下。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六 难躲
一时熄灯歇下,却又睡不着,冯若兰也翻了几个身,问我:“小姐,听那周掌柜说,这时节是没什么生意做的,你说,今儿他这店里,加上我们前后来了三拨人,虽然后面那两拨人只算是一拨,却不是一同来的。这镇上也不止他一家店,怎么人都来他家?”我只笑道:“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世间巧合的事多着呢。凭着周掌柜这手艺,客人多原也是应当的,况且我们是特地寻了他家来,可不算在内。”
冯若兰想了一想,只道也是。
我夜间本就睡得浅,睡梦中似乎听得有叩门声和说话声,不由就醒了,听了好一会,原来竟是又有了客人来投宿,周掌柜这店,今日生意确实是太好了些。
次日早起,周掌柜夫妻已忙着备早饭。冯若兰打水进来,一面服侍我梳洗,一面笑向我道:“小姐,你说奇不奇,我听说昨儿夜里,竟还有人一路打听,寻到他们家店里来。”我故作不知:“哦,那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冯若兰便叽叽喳喳的说开了:“我才听周掌柜说,昨儿夜里,他都睡着了,竟有人叩得门响,惊醒后,披衣应门,才知道是有客人要投宿,还问日间是否有一年轻女子,带着几位侍女住店,周掌柜自然说是有的,那人便住了进来,今儿一早,那客人就去了昨儿那女子住的院子,说是那女子的侍女见了他,竟不认得,报了女子,女子见了他,又是高兴,又是伤心的样子,哭哭啼啼的好半天,好像是叫他师哥,竟是寻着那女子一路跟过来的。
听冯若兰这么一说,我心中一动,雪妠是寒江雪柳的师妹,跟着寻到此处的人,莫不是寒江雪柳?想到这,我忙问:“你可曾见过昨夜那人?”
“我自是没见,听说他此时还在那女子院中呢。”
“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你去周掌柜那看看,顺便问问早饭可好了,好了就拿过来。再打听打听昨夜那人多大年纪,怎样的相貌,若能偷偷瞧上一眼更好,不过可别叫他发觉,要是不行就算了。”
冯若兰看着我,不知我为何要这般,见我没有告诉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话,丢下手上的活计,走了出去。
直等了将近两顿饭功夫,冯若兰才提了食盒回来,后面跟着周三娘。
几人吃了饭,周三娘先去
了周掌柜那辞行,留下冯若兰收拾行李。冯若兰这才过来悄声回话,听她所说,那人便是寒江雪柳无疑了。
我怕迟了,两下里撞上不好,便叫她去打探着,和陆先生趁着寒江雪柳不在,去汇了周三娘,辞了周掌柜,出门上路。
因周掌柜早起时又备了些烤熟的野味给我们带上,走时已不早了。才出得小镇,就听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几人都不禁看过去。几匹马竟像是追着我们出来,待到近了再一看,却是雪妠她们一众人等,当先一骑把其他人马甩在后面,马上之人一身月白衣袍,在这时节分外惹眼,不是寒江雪柳又是谁?
我忙放下车帘,吩咐赶车的快走。冯若兰自然也认得寒江雪柳,原本对他映像就不好,见我这般,自然也忙知会在车旁骑着马的周三娘和陆先生,一齐加鞭快行。
只是马车自然快不过单骑,况那寒江雪柳所骑之马也非俗品,只听得身后一片声喊:“檬誉姑娘,前面可是檬誉姑娘?”不过数息,人已追了上来。
我正不知是否要停车,已听马蹄声就在身旁,隔着车帘,在滴滴答答的蹄声中,有微微的喘息声,伴着寒江雪柳的声音清晰传进耳中:“檬誉姑娘叫寒某好找。”我还未及回话,便已听陆先生道:“这位可是寒剑公子?不知公子这是作甚?”
寒剑公子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微带了些笑意:“正是寒某。寒某和檬誉姑娘是旧识,有些日子没见,如今既是碰上了,若不打声招呼,又岂是待故人之礼?不知先生是檬誉姑娘何人?”
我知道躲不过去,便撩开车帘,就见陆先生抚着胡须,淡笑道:“老朽竟不知,我家小姐竟然识得寒剑公子,却是从未听我家小姐提起过。”
一句话未了,旁边的周三娘也轻声笑道:“不要说陆管家,就是我这个管着小姐日常事务的,也没听小姐说过。”又对陆先生笑道:“陆管家,要不问问跟着小姐的若兰?”陆先生点头不语,车内的冯若兰一听,忙从车内伸出头去,向外装模做样对着寒江雪柳瞧了瞧,惊道:“哎呀,这人我和小姐确是曾见过。”
几人早见了我,寒江雪柳似笑非笑的沉声道:“檬誉姑娘,咱们可又见面了。”
我心中泛苦,想着还好我此时是祁檬誉,只得
陪笑:“寒剑公子,可真是巧啊,好些日子没见,你还是这般玉树临风,招,额,光彩照人。”到底把差点说出口的那句招蜂引蝶给咽了下去。
“檬誉姑娘过奖。姑娘也还是这般行色匆匆,奴仆众多。”
我见后面雪妠等人也追了上来,便笑道:“彼此彼此。说起来倒也是有缘,昨儿檬誉还曾想着,既见了雪妠小姐,不知能否再见到寒剑公子,哪知此时就见了,真真是意想不到。”说罢又笑了笑。
寒剑公子并未说话,只有些冷冷的瞧着我笑。
追上来的雪妠一面抱怨马不好,一面娇声道:“师哥,你怎的也不等等我。”说着,似是才看到我们都停着,气氛似乎也有些不对,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寒江雪柳和众人,眼珠转了几转,娇笑道:“师哥你看,我说是这丫头,你还不信,非得自己亲来瞧瞧,我还骗你不成。”
寒江雪柳皱了皱眉,脸色沉了沉,眼神更阴冷了些,我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锻袄,感觉车外吹来的风似乎更冷了。
“师哥,你的这些丫头,怎的一个个都是这般轻狂,这丫头更是嚣张跋扈,昨儿竟连我的人也敢打,你可要好好训诫训诫才好,刹刹她的性儿,免得哪天闯了祸,连累了你。昨儿打了我的人不打紧,若是打得顺了手,明儿打了别位什么尊贵人,可别指望也似我这么好说话呢。”
我本就不耐烦这雪妠,耳内又听她这一篇话,原有些动怒的,想了一想,便不理会那雪妠,只向寒江雪柳冷哼道:“公子可听清楚了?檬誉身份低微,又惹得令师妹不快,就此别过,免得再起什么冲突。”说罢,也不等寒江雪柳再说什么,已拉着冯若兰坐回车内,掩了帘子。赶车的也是机灵的,喝了一声,扬起鞭子,拉车的马匹迈开四蹄,马车如一阵风一般往前驶去。在“驾,驾”声中,陆先生和周三娘也都策马赶上。
耳内听得雪妠连声喊着“师哥”,渐渐带着哭腔,我轻轻摇了摇头。冯若兰见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终是抵不住好奇,把车帘拉开一条缝,瞧了会儿,向我道:“小姐,那寒剑公子跟了过来了。”
想来寒江雪柳是为他那师妹讨说法的?我点了点头,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无妨,随他去吧。”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七 侍女
寒江雪柳一路跟随我们的马车,雪妠众人又跟着寒江雪柳,使得我也没了游兴,路上不免较之前行的快了许多。
晚上住店,我们四人,本是要三间房,周三娘却只要了两间大房,说后面跟着的几人,也不知是什么主意,还是谨慎些的好,要我放心安寝,她和冯若兰两个轮流值夜,我拗不过她俩,只得由她们去。
寒江雪柳却同人换了房,住到了我的隔壁。在我快要睡下时,敲门进来,冯若兰一见是他,气鼓鼓的就要赶他走,他却像是没看到冯若兰一般,轻巧的避开,直直往屋里闯。我听他口内念叨要把上次的事说清楚,便止住了冯若兰。
“罢了,让他进来吧,你二人可拦不住他。”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这婢女就这脾气,公子莫怪。如今眼见得时辰不早,不知寒剑公子此时有什么话说?”我只得无奈笑道。
“檬誉姑娘,寒某记得上次说过,姑娘若替我做了事,也算是抵了上次之事,到时候我自会放姑娘离开,如此行事也是大度,不知姑娘为何又用那般手段,若非寒某略通些药理,恐怕遭了姑娘毒手,姑娘就不准备给个说法么?”寒江雪柳人如其名,浑身似乎都冒着冰冷气息。
我听他这般说,面上不由也变了色:“寒剑公子这是何话,我当初答应公子的事,也都了结,公子却迟迟不提放我离开,而公子的那位师妹又咄咄逼人,我被逼无奈,这才逃了出来,公子难道不知?况且公子所说前番之事,那物原非公子之物,江湖规矩,各凭手段,何来大度之说?”
寒江雪柳冷冷的盯着我:“真真是牙尖嘴利,强词夺理,我寒剑公子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便是要你给我做一辈子的侍女,也是使得的。”说罢,也不待我说什么,丢下一句:“即便如此,前事不论,那下毒之事却是不能不说。也罢,既然时辰不早,明日再来找你算账。”便又大步流星的出了门。我同周三娘、冯若兰一时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是闹得哪一出。
次日早起,旁边雪妠的院中却多了几人,周三娘打听到,都是雪妠家中派来的,说是家中有事要寻她回去的。我自来不喜雪妠的无礼任性,自然不会去管她那边
之事。
正要吩咐三娘把早饭拿来,再去请陆先生过来一同用早饭,却见雪妠面无表情地走了来,看了看周三娘和冯若兰,嗤笑两声才有些倨傲的邀我们一同用早饭,待见的寒江雪柳开了门出来,她又换了一副面容:“昨夜又有家人寻来,家中父母要她即刻回去待嫁,这回也由不得她,竟要压她回家。此间众人既然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往后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我已吩咐店家,整了桌席面,算是临别饯行,只望诸位赏光。”她这般说这,面上却满是苦笑嘁容,眼中盈盈似有泪光闪动,却只瞅着寒江雪柳。
寒江雪柳亦是看她,半晌,却又将目光转向我,雪妠便也随他将眼光向我瞧来,隐隐似有祈盼。我虽是不喜,心中却知她对寒江雪柳的心意,终是不忍推拒,笑道:“既是雪妠小姐盛情,檬誉便叨扰了。”
雪妠微微一笑:“多谢姑娘赏光。”复又转眸看向寒江雪柳,寒江雪柳亦是一笑:“师妹相邀,怎敢不应?”
雪妠这才高兴起来,笑嘻嘻的吩咐她的人摆膳。
雪妠和寒江雪柳二人坐了一桌,我和陆先生、周三娘、冯若兰一桌,跟着雪妠的人做了两桌,在雪妠的院中摆开。店中也就她的院子最大,摆上这几张桌自,却也显挤得很。才开席,寒江雪柳便让我去和他二人同坐,我推拖不过,想了想便坐过去,雪妠抿了抿唇,似是有些委屈,却没说话,拿眼睛在我同寒江雪柳身上瞟来瞟去,最终冷哼一声,往寒江雪柳碗中夹菜:“师哥,你尝尝这个,味道怎样,从前你就爱吃了。还有这个,也是你每餐都要吃的……”语气说不出的轻柔欢悦。
我只捡了爱吃的菜,低头只当不闻不见。
谁知饭后众人收拾好行装要走时,竟皆是浑身无力,愕然相问,才知是中了霸道的软骨散,不止我们,早上在店中用了膳或喝了水的都是一样,如今店中客人、店家诸人全都浑身无力,站立不稳,几乎都要躺下才好。
是什么人下的药呢?竟无一人幸免?莫非下药之人自己也中了招?
众人猜测间,就见雪妠呵呵大笑:“你们还不算笨,竟然猜到下药的人也中了毒。”幽幽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走到寒江雪柳
身旁,扶了他的胳膊笑道:“师哥,如今你也中了软骨散,可别再想着撇开了我。”
寒江雪柳看她这般模样,沉声问她:“雪妠,你这是何意?”
雪妠嘻嘻的笑,靠到寒江雪柳身上:“师哥,你说是何意?我都要嫁人了,你就不想知道我嫁的是何人,我是否愿意?这么些年,我心里想嫁的,都是你,可你呢?你心里可想过我?”说着话,把脸直凑到了寒江雪柳面上,笑得有些疯癫起来:“你武艺比我好,我打不过你,也留不住你,若非如此,你又怎会这般任我靠近?这几年,我更是难得见你一回,便是见着了,你又总对我不冷不热,我堂堂一国公主,何等尊贵,竟不如一个服侍人的小丫头,呵呵……”脸上满是讥讽和不甘,一双眼睛却阴恻恻的向我扫了过来。
从她有些疯癫的话语中,众人才知道,昨夜她竟在人都熟睡之后,在客店的井水中下了无色无味的宫廷秘方软骨散。
她手上自是留了解药的,服用之后,当着众人,恳求寒江雪柳带她远走高飞:“师哥,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师姐,可她毕竟已经离世了。”她说,若寒江雪柳不答应,她便将这剩下的解药扔进水井,谁也别想好。寒江雪柳自是不应,雪妠无法,最后只得换了说法,说只要寒江雪柳答应把我送她亦可。寒江雪柳却说他做不得主,雪妠冷笑连连:“一个侍女罢了,那里还有主子做不得主的,怕是师哥舍不得吧。”
寒江雪柳只得说出实情:我只是答应给他做一段时间的侍女,并非真的侍女。雪妠更是流着泪冷笑:“师哥这话谁会相信,我早听去打听仔细了,师哥家中上下都说,你在家中并无妻室,连个妾都不曾有,我这些年也没见你带过丫头在身旁,师哥又何必唬我。我看这个小丫头,顶多也就是个暖床的通房丫头,连妾都算不得,竟也值得师哥这般维护?哪家的丫头,不是凭着主子处置,偏她就金贵些?我可看清楚了,这丫头长得也就这般,竟是个狐媚惑主的。师哥身旁向来无侍女,她能在师哥身边近身服侍,果然同别个不同。”
我本听她说的是寒江雪柳的事,如今却无故扯上我,不由心中恼怒,奈何此时身上越发无力,动弹不得。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八 不敢
雪妠自己先已用了解药,此时又给她的人都用了,看着无力趴在地上的人,笑得近乎癫狂,而后,扶着寒江雪柳坐到桌旁,如葱样水嫩的细长手指,一下又下的抚着寒江雪柳的脸颊,眼中满是留恋:“师哥,你这又是何苦,娶了我,与你有百益而无一害,你怎的就想不明白呢?”
寒江雪柳却还是不说话,面上亦是看不出表情,只是定定看着雪妠。雪妠轻笑一声,波光流转,向四周瞧了一眼,眼神在我面上定了定,对上寒江雪柳的目光:“既然这般,师哥也别怪我无情,她这样的丫鬟,留着也是祸害,师哥既舍不得处置,做师妹的便是代为处置,也说得过去。师哥若是真疼她,我便直接带了她家去,留在我们家做个奴才,岂不体面?也比她成日里跟着师哥东奔西走的好?若是哪日她想嫁人了,我们家随便给她指户人家,也是非富即贵的好儿郎。若师哥觉得不妥,直接杀了也是好的。师哥,你就算武艺再高又如何,还不是在我面前,全无办法?”说罢又是呵呵的笑,手上却似是用了力,寒江雪柳的面上,立时便显出几条深深的指痕。
我原不知雪妠家中是做什么的,但早前已从他和寒江雪柳的话中得知,她乃是北冥人,此时听她说堂堂一国公主,又是父皇母后,便已猜出她竟是北冥公主,据我所知,北冥皇帝只有三位公主,皇后嫡出的公主,只有一位,却不怎么在宫里,似乎行迹难寻,原来却是在大宇习武。我若跟着她回去,以她的性子和对寒江雪柳之情,自然会以折磨我为乐。
我心中急急想着对策,只恨自己一时大意,竟然中了毒。
寒江雪柳也似是无奈,想了想,只得答应雪妠带我走。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也想先拖上一拖,再寻其他法子。
雪妠却没那般好骗,对寒江雪柳冷笑:“师哥可别想着拖住我,这丫头既是给了我们家做奴婢,我便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外人可干涉不得。”寒江雪柳咬咬牙,寒声应下。
我见雪妠勾唇一笑,面上闪过阴冷之色,心道不好,顾不得多想,急急道:“寒剑公子,我又不是你的丫头,你有何资格将我随意送人?”又向雪妠道:“雪妠小姐,你和寒剑公子的事
,你们自去处置,檬誉不感兴趣,还请不要把檬誉牵扯进去。“
雪妠听了,冷笑道:“你这丫头道也机灵,可也别当我如三岁小儿好糊弄。怎么,不想跟我,就连旧主子都不要了?”又对寒江雪柳冷笑:“师哥,你可瞧清楚了,你这丫头也不见有多忠心,瞧瞧,这便就就显形了。这样卖主求荣的丫头,师哥还是给我的好,免得哪天给你惹来祸患。”
说罢,也不等寒江雪柳应声,就当着寒江雪柳和众人的面,指了个跟着她的人说道:“我记得你最是爱美人,看你这几日倒也听话,我就把这丫头赏给你做老婆如何?”
那人看我两眼,咧开嘴呵呵笑着,又忙跪下磕头谢赏。雪妠又对那人道:“等会我们就出发,晚上找个地方你二人就洞房吧。”
众人听得这话,不禁都变了脸色。寒江雪柳忙急声道:“师妹若是这般处置,我却是不能把这丫头给你的。”
雪妠便笑道:“不这般也可,我们家不缺侍女,也不需她去做什么,这样吧,为免她逃走或是伤人,如可将她的手经脚经挑了,或是折了手足亦可,再不行,把她的这张脸划破也行,若师哥觉着这些都不行,便是拔了指甲,割了耳鼻,断掉手指什么的都行。是个看怎么好便怎么罢。”
寒江雪柳登时大怒,周三娘陆先生等人也是大怒,只我冷冷的听着,却在想着如何的脱困。
最终寒江雪柳却无所谓道:“既然把人给了你,便是你的人,是打是杀,我自然不多过问。只是这丫头毕竟跟了我这些时候,实不忍见她受苦,师妹若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只别在我眼前打杀,叫我当面看了,终是无趣。”
于是两人说好,雪妠便带着她的人回北冥,自然,也带上了我,只是没有给解药。
我才在他们说话对峙时,已想到了这软骨散的破解之法,悄悄蹭破手指,写下解药方子。
“你这丫头,自己不过一个小丫鬟,竟也如主子一般,出门也带着服侍的嬷嬷丫鬟,看来师哥果然待你甚好,只是你也太过轻浮了些,且又无礼之极,早间也没见你去服侍师哥,却是自己这般做大拿乔起来,做这狐媚样子给谁看,也就师哥才信你。不
过,你这样的狐媚子,倒是里是个越远越好。”雪妠瞧着我,不肖道。她身边的几个侍女,自然是讨她欢心,一面对我说些难听的话,一面以欺负我为乐:不是踩我的手指,就是柠我,或是其他什么花样,我只恨寒江雪柳惹得桃花债,害我如今受苦。
随着雪妠众人,一路急行,当日夜间住店,雪妠便把我扔给了跟着她的那人:“说虽不是个十分美貌的,也还能看得,也算便宜你了。以后,你们谁要是把我交代的事办好了,亦是同样的赏赐,谁要是折腾的她我叫高兴,还有别的赏。”说完不再看我一眼。
在几个男子叫人犯恶的笑声中,我被那个四十上下的黑矮男子,带进一间屋里。见那人边瞅我淫笑着,边脱衣裳,口中还对我说,这事可怪不得他,他也是尊从主子的话,还说什么保准叫我舒舒服服的。
我还是自晨间吃的席面,到现在水米未进,便是没有中软骨散,此时怕是也无力气反抗。只得咬紧牙关,准备好了身上所剩不多的暗器,指望着能撑过去。看着那人已脱得就剩一条亵裤,向床上扑过来,我瞅准机会,就要对他射出毒针,却听外面有异响,便没敢动,只是尽力在床上躲闪。
不过几息功夫,忽听一阵声响,却是有人破窗而入。我慌忙抬头,却见是寒江雪柳从窗外跃了进来,见了屋内情形,转身就向那男子攻去。几息之后,已是一剑将那人杀了。不及试去剑上血迹,回过头来,见了我衣衫凌乱的大口喘着粗气,却是无力动弹,忙过来扶我起身,问了句“你可还好“,见我不答,不顾我挣扎,快速帮我理了理衣衫头发,又从身上取出水壶,给我喝了些药汤:”快喝些,这是按着你写的方子,寻了草药熬的。“
待我喝了药,外面已是一阵刀兵碰撞和喝骂声,却是周三娘、冯若兰和雪妠她们打了起来。“她们二人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撑不过一炷香。”寒江雪柳说罢,拉了我出去,喊了声冯若兰,便上去换了她过来:“护好檬誉姑娘。”自己上阵,一阵狂风暴雨一般,不一会便伤了对方两人。
雪妠见留不住我,便叫众人住手,带着她的人撤去,却说这笔帐她先记着,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二 江湖种种 一百四十九 鹿肉
停下来,我才看到冯若兰身上的伤,忙问伤得重不重。
“些许小伤,又没伤筋动骨,连药都不必擦,自是不重。”她若无其事的笑着道,周三娘见问,也忙上前,拉住她细细察看,半晌说道:“确是皮外伤,不打紧,姑娘别担心。”
周三娘身上也有几处刀剑伤,却较冯若兰的要重些,寒江雪柳去找店家要了些伤药,冯若兰帮着抹了些,她自个儿也抹了些。
因我的衣衫才刚在拉扯躲避中,有几处已扯坏了,冯若兰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我换上:“小姐带的衣衫都在那边马车上,先换了我的外衫,待回去再换不迟。”她自己找店家要了粗布男衫换了。因众人晚上都没还没用饭,我又是两餐未食的,不待周三娘说,寒江雪柳早已吩咐店家做了几样小菜。
寒江雪柳见到店内竟还有一只才剥好的鹿,便吩咐好好的做了来。不多时,店家便端了几碗白米饭进来,另一大海碗胭脂米粥,一小盆干虾火腿野菇汤,几碟时新菜蔬,虽不精致,分量却足,再就是一大碟牛肉,一小盆鹿肉。
寒江雪柳端起那碗胭脂米粥放到我跟前,温声道:“你有些时候未曾进食,加上余毒未消,怕是不宜直接用饭,今晚暂且用些粥。”我听他说的在理,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几人便都围在桌旁用起了晚膳。
似是见不得我安稳片刻,这厢才喝得两口粥,寒江雪柳拿了他自己的筷子,把离我最远的烧鹿肉夹了块放入我的碟中:“我记得你是最爱这些野味的,我吃着他们家做的还不错,你也尝尝。”我看看他还未撤开的筷子,又看看碟中的鹿肉,僵了僵,找着回绝的话:“额,我,我米饭都不宜用的,这鹿肉,怕是,也不宜用呢,呵呵。
”说罢,瞧了瞧左手边的冯若兰:“若兰,你吃么?”也不待她答话,便连同碟子一同推到她碗边。
“多谢小姐。”冯若兰一面说着,一面夹了鹿肉就塞入口中,嚼了几下就咽下了:“小姐,这鹿肉可这好吃呢。” 还不忘瞧了寒江雪柳,对着他笑:“多谢公子。”寒江雪柳并未看她,她却也不计较,连着夹了好几块鹿肉。
“尝两块无妨,不多用便是了。”寒江雪柳轻声对我道,话音未落,又捡了块没有骨头的肉放入我的碟中。我心中微讶,不由抬首看他,他也正看向我,眼神竟是从未曾见过的温和,里面有着一丝坚持,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你如今身子还未恢复,鹿肉最是温补活血,用一些没有坏处。”声音柔和中似乎还透着股宠溺的味道,我更是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垂下眼睑,小声道:“好,多谢公子。”想了想,只得在他的注视下,吃掉了碟中的肉。
在寒江雪柳又给我夹了几块鹿肉,我无奈,只得轻声说了句:“不敢劳烦公子,我自己夹就好。”寒江雪柳若无其事的说了句“无妨”,又拿碗给我盛了碗汤,递过来依旧是温声道:“汤已经不烫了,正好趁热喝。”
冯若兰低头用饭,不时偷眼瞄向寒江雪柳,周三娘的眼神也在我和寒江雪柳身上扫了几扫,没说话。我只得谢过,实在不知他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法子折腾我,只好喝了汤,向他道:“我已饱了,公子慢用。”他瞧了瞧我,没再说什么。
饭后不多时,随着一阵悠悠的车马声,陆先生赶着马车,带着我们的行礼也赶了上来,见我无恙,很是欢喜,众人只说打了一场,惊走雪妠,救了我回来,寒江雪柳也未和人说起我衣衫凌乱的狼狈。
众人吃了这么大的
亏,夜间自然也更小心谨慎了。还是我们和冯若兰、周三娘三人住一间屋,陆先生和寒江雪柳一左一右住在我们旁边。水和吃食都是晚间备好放在各自屋内的。
次日早起,我们不再耽误,早早启程。寒江雪柳却也一路相随。不多日,就已到了天镜门境内,寒江雪柳这才同我们分开,独自离去。
有些时候没见华梓津了,我心中虽也想过再见时是何模样,却没想到竟是在旁晚的余晖里,一湖芦苇金色的芦苇随风摇摆,像是温顺的哈巴狗讨好主人般摇着尾巴,一骑忽而近前,扬起微微的灰尘。马上男子年轻俊朗,一双冷眸锐利如出鞘之剑,却在看到我的刹那,冷峻的眉眼瞬间冰封瓦解,如四月的暖阳般温润柔和,眸中细碎的璀璨星光,生生压过了斜阳下湖面的粼粼波光。我看的有些怔愣。
“莲儿。”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喜悦。“你来了?”低沉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一惊,忙赧然的眨了眨眼:“梓津哥哥,你如何一个人在这里?”想着又些高兴起来:“可是来迎我们?”
一人一马靠近马车:“等了这几日,也不见你来,我只好亲自来接了。”说着,抬手就在我头顶揉了几下,我皱着眉瞪他:“你弄乱我的头发了。”忽又想到那次他帮我绾发,只觉面上有些热,忙垂了眼睑不好看他。
好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周三娘等人恭敬地向他行礼,他淡淡的微笑:“都累了吧?我们今晚就歇在这,明日再走不迟。”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华梓津一马当先,我们的马车跟着他,影子叫斜阳拉得老长。
马车慢慢,蹄声如韵,远处依稀可见几户人家,炊烟随风袅袅飘散,我丝毫没有舟车劳顿之感,只觉得时光悠悠,美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