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老卒见老卒
白杨林,寨子中。
西北军老卒与楚羽嘉当面对饮,场面甚是热闹。
也就在大家沉浸在欢快时光当中的时候,忽然一汉子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跑到了褚浩杰的身侧,拱手道:“报,白杨林外有近千骑兵正快马奔来,想必用不了一时半刻,便会抵达白杨林。”
闻言,褚浩杰挑起眉毛,问道:“蛮族骑兵?”
那前来报告的汉子迟疑了一下道:“看旗号,应该是……”
“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褚浩杰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杨任启将军的旗号……”
“杨任启?西北军?”
闻言褚浩杰有些纳闷,扭头看了一眼楚羽嘉,道:“杨任启此人于两年前被王庭提拔为西北军统帅,难不成是来凑热闹的?”
“应该不会。”
楚羽嘉笑了笑,心中了然,站起身道:“他带人过来,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您来的?”
褚浩杰也站起身,问道:“少将军此话何意,难不成那姓杨的背叛了老将军?”
“应该不是。”
对这些人,楚羽嘉没有什么隐瞒,直径说道:“在路上,我遇上了一伙人,这些人是胡马关内一支商队里面的,当时我是从胡马关城主齐横手下亲兵哪里将这些人救下来的,后来齐横带人来报复,我就顺手把他给杀了。”
一听这话,褚浩杰忍不住暗暗咧嘴,这位小祖宗说的轻松,一个城主,在怎么说也是王庭官员,说杀就给杀了?
也怪不得那姓杨的带着骑兵来啊。
“怕个卵?”
一名唤作曹云义的汉子笑道:“如果让那姓杨的知道,是少将军在这里,怕是得在给加些好酒好肉才行,要是他敢不加,那我也不介意让他带来的那些新兵蛋子知道知道什么叫西北军。”
这位也是一位千夫长,脾气秉性要比褚浩杰还要刚烈。
闻言,诸多西北军老卒也都是酒劲上头,一个个站起身群情激昂。
“一个渣滓而已,少将军杀了就杀了,能怎样?”
“就是,杀了就杀了,但今天这姓杨的竟然来找少将军的麻烦,我看他是不清楚自己的斤两了。”
曹云义听见身后那些老卒的话,亦是爽朗一笑,道:“今天这姓杨的要是来喝酒也就罢了,要是来找麻烦的,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就连清风寨的那些人都站起来了,老头明显是有些喝醉了,大着舌头道:“对,今天谁要是敢找你的麻烦,老头就带着手下的兄弟,跟他们拼了。”
楚羽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扭头看了一眼小瑶儿,道:“要不要在去和爹爹见个人?”
小瑶儿此刻正跟着一只鸡腿较劲,将一大块肉吞进肚子里后,抹了抹嘴,雀跃道:“要去要去,我要去看看是哪个坏蛋来找爹爹麻烦。”
“那就走着。”
楚羽嘉将小瑶儿抱起放在肩膀上,回头看了一眼宫离陌道:“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
宫离陌点了点头,看着楚羽嘉以及那些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两个人的差距似乎越来越远,两个人心中的想法也相差的越来越大,两个人之间的话题似乎也越来越少。
说她心里面不难受,不会多想,那是不可能的。
浩浩荡荡的近千人,在楚羽嘉、荣明志、褚浩杰、曹云义这几人的带领下齐刷刷的走出白杨林。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
西北军在楚千文的带领下,最鼎盛之时,正规军有八个兵团,整整八万人,其中骑兵有三个兵团,其中三个兵团长是庄嘉德、廖浩,贲乐。
后来楚千文成婚,廖浩与贲乐二人便被楚千文调离一线,带着一部分亲兵当成了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儿媳妇一直到了现在。
而在二人走了之后,楚千文便启用了年轻将领杨任启,他一个人便统领两个兵团。
杨任启在治军方面很有一套,而且自身本领也不俗,在十六岁时便随军西征,跟在楚千文的身边大小战功立下无数。
西北军正是在这群有能力并且有作为的年轻将领的带领下被打造成了一部巨大的战争机器雄踞西北。
但后来楚千文出事,庄嘉德这一系列兵团长的离开,使得西北军分崩离析,在加上后来王庭不断派遣新卒前来顶替西北军老卒,将老卒分散到各军当中,更是让这个曾经令西北蛮族闻风丧胆的军旅彻底湮灭。
杨任启因为舍不下自己的这么多部下,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留在这个自己梦开始的地方。
杨任启手提长枪一马当先,冲在人群的最前方。
齐横与他的关系已经不必多说,很多次他都恨不得自己手刃了齐横。
现如今齐横被人杀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他也本不应该追究。
但齐横毕竟是胡马关的城主,是王庭官员,如果王庭责怪下来,他也不好推脱责任。
他倒不是怕事,只是现如今是多事之秋,西北军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吁!”
杨任启勒住战马,抬手制止住身后众骑兵。
西北轻骑虽说到了如今已经没了往日的雄浑战力,但纪律性还是有的,尤其是杨任启带出来的这三千轻骑更是如此。
这三千轻骑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西北军老卒,一些新卒也都是按照当初楚千文训练新卒的方式训练出来的,所以与西北军老卒也相差不多。
杨任启扭头看了一眼身侧一人,道:“探马怎么还不回来?”
“不应该啊。”
那人也是满脸迷惑,早在十里之前,他就已经拍出四骑探马,让其去查探白杨林当中的情况,可是他们都已经到了白杨林门外了,探马却不见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杨任启看见从那白杨林当中慢慢悠悠的走出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肩膀上还坐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丫头。
男人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杨任启,嘴角微微挑起道:“你就是杨任启?”
“正是。”
杨任启下意识的提了提手中长枪,道:“齐横是你杀的?”
“正是。”
男人吊儿郎当的说道:“你也不用等你那几个探路的斥候了,都被我打晕绑树上了。”
“你的胆子可真够大啊。”
杨任启被男人的坦诚布公给逗笑了。
就算是如今西北军已经今非昔比,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毕竟西北军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呢,哪怕是战斗力不行,也依旧是几万人的规模。
杨任启的目光冷了下来,一边擦拭着手中长枪的枪锋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说实话我还得谢谢你,对于齐横这种奸猾贪婪的小人,我也恨不得将其手刃,但毕竟他是王庭官员,就算在怎么不是,也轮不到我来处置他,更轮不到你来处置他。”
“你的胆子是足够大,但就不知道本事大不大。”
“杨任启,我说你小子嘟囔两句就得了,怎么还没完了呢?”
也就在杨任启准备催马朝楚羽嘉冲上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传来。
“就是,给你跟鸡毛,你还真拿去当令箭了?”
这时候,又看见从白杨林当中走出来两名汉子,其中一名年岁至少在三十五往上,另外一名则是与先前出来那男人的年纪相差无多。
当他看见这两人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褚浩杰,曹大哥?”
“嘿呦,你小子还认识你老子呢?”
曹云义满脸痞像,道:“我还以为你小子当了将军,就忘了你第一任百夫长了呢。”
“依我看,这小子就是欠教育。”
褚浩杰转头望向杨任启呵呵笑道:“你小子是当将军当上瘾了,连个招呼都不准备打了?”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杨任启满脸的惊讶,显然他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突然出现。
“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在那?”
曹云义说道:“老子生在西北军,长在西北军,十多年前和老将军来了这里,就没打算离开,就算是要走,也得风风光光的跟着大伙一起被老将军领着去征战天下。”
“少吹牛多办事儿。”
这时候又有一人走出来,是荣明志,而紧随其后的是近千西北老卒,他们都从白杨林内走了出来。
杨任启带来的人当中也有不少是之前的老卒,两波老卒见面,寒暄吹牛不可避免。
看着眼前的情景,杨任启也有些眼眶湿润。
好久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在西北军中,战友袍泽便是最亲的兄弟,是他们最亲的亲人,更是他们能将后背赋予的人。
不过,杨任启却并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来,依旧将手中长枪对准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楚羽嘉,道:“任启别无所求,只求二位哥哥不要阻拦我,毕竟那齐横是胡马关的城主更是王庭官员。”
“你确定,你要和他动手?”
两个人没有阻拦的意思,褚浩杰倒是开口问了一句:“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谁?”
“是谁都不行,既然犯了法,就必然要处理,这是规矩。”
杨任启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
见此情景,褚浩杰笑了,扭头看了一眼楚羽嘉,拱手道:“少将军,如何处理,还得你亲自定夺。”
“打!”
楚羽嘉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一出口,曹云义与褚浩杰两人对视,而后也不迟疑,转身朝着杨任启便冲了上去。
第69章: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白杨林外,随着楚羽嘉一个打字说出口,曹云义与褚浩杰也不迟疑,朝着杨任启就冲了上去。
杨任启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两位老哥哥竟然真的会对自己出手。
但他却也不敢与两位老哥哥真的动兵器,只能翻身下马,三人空手战在一处。
曹云义是典型的老兵油子,手里面有几分在战场搏杀当中练出来的真本事。
但褚浩杰就不一样了,褚浩杰是典型的文将,虽说也有点拳脚功夫,但在以文武双全著称的杨任启的手里,就有些吃瘪了。
只是转眼之间,脸上就挨了杨任启两拳,眼圈给打黑了不说,鼻子也给打出血了。
褚浩杰抬手擦了擦鼻子上的血,也有些动了火气:“嘿呦你个兔崽子,特娘的真打啊。”
周围的老卒也已经让开了一块空场,看着这一个西北军现任统帅,两个曾经的千夫长混战。
一名刚刚进入西北军的新卒有些不确定的问身旁的老卒道:“我们真的不管吗?”
“管个屁。”
那老卒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两个一个是之前将军的老上司,一个是将军之前的袍泽,三个人打架就跟闹着玩似的,管什么管?”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人虽然是打的激烈,但脸上却都没有露出怒容,哪怕是被打破了鼻子的褚浩杰,在此刻也没有真的动怒。
杨任启挥来一拳,险些就要再次重创褚浩杰的鼻子,也得亏是褚浩杰反应快,一把抱住了杨任启的胳膊,紧接着开口道:“杨任启,我可告诉你,见好就收,你要是再胡闹下去,一会真挨揍了,我可不救你。”
“挨揍?”
杨任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道:“凭你和我的老百夫长,还真就不行。”
话音落下,杨任启倒勾一脚正踹中正准备上来偷袭的曹云义。
被一脚踹中胸口的曹云义蹭蹭蹭向后倒退三大步稳住身形,抬手拍了拍胸口的灰尘,道:“小子有长进。”
“百夫长的教导,任启从未遗忘,也从不敢怠慢。”
杨任启将褚浩杰推开,向后退了三大步后说道:“今日任启是为了正事而来,如果二位老哥想要叙旧,改日任启定然带着好酒好菜前来,但如果两位老哥就是存心想要阻拦任启,那任启可就不客气了。”
“少特娘的废话。”
曹云义晃了晃手臂说道:“今天老子在这,你就别想过,而且我还告诉你一句,如果那人跟你说了自己的身份,你怕是得立马下跪。”
“下跪?”
杨任启仰面哈哈大笑,仿佛是听见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曹大哥,这天底下唯一值得任启下跪的人已经死了。”
见到三人还要动手,站在后面一直观战的楚羽嘉便开口了:“行了,别打了。”
话音落下,楚羽嘉便迈步朝着场中走来。
曹云义与褚浩杰纷纷让开,毕恭毕敬的站在两侧。
楚羽嘉将手中的鸡腿递给了坐在他肩膀上的小瑶儿,而后笑着对杨任启道:“早就听说过你,不过今日一见,发现也不过如此。”
闻言,杨任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是谁都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好话,但谁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坏话。
楚羽嘉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杨任启的胸口,问道:“看样子,你这伤是好利索了?”
伤?
闻言,杨任启一愣。
他受伤是五个多月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被人刺杀,险些丧命。
“不得不说,你闺女到是挺可爱的,至少比你可爱。”
一边说着话,楚羽嘉一边转身朝着白杨林走去:“今日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如若他日还敢来我面前叫嚣自己是什么西北军,就拿出西北军的气概来。”
楚羽嘉缓缓地转过头,直直的望着杨任启道:“他把西北军托付给你,不是让你把这支无敌于西域的铁骑祸害成这般模样,希望你能对得起西北军这三个字。”
他仿佛自嘲一样笑了,长长的叹息一声,望向西北:“西北军是许多人的信仰,同样,也是我的信仰……”
话音落下,楚羽嘉的脚步不停,直径走进了白杨林中,留下了愣愣发呆的一群人。
曹云义愣了,褚浩杰愣了,荣明志愣了,杨任启也愣住了。
四个人怔怔出神的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解,其中还夹扎着几分别样的情愫。
晚些时候,楚羽嘉找上了清风寨的大当家,语重心长的对老头说:“两年的时间说过就过了,转眼而已,你老了,皱纹也多了,身旁的兄弟也老了,皱纹也多了,是时候给自己谋一份安定了。”
老头喝了口酒,嘿嘿一笑道:“生在乱世,去那谋安定啊,现在在白杨林里面就挺好,老哥几个没事儿能吹吹牛,一起带带孩子,这样生活就挺好了。”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乱世当中的人命不值钱,至于到什么样的程度,那便是每天在诸侯列国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吃不上饭而饿死。
老百姓要求的很简单,无外乎就是一日三餐,如果再加些东西,那便是年年都有余粮,儿孙满堂,仅此而已。
这简单么?
实际上并不简单,对于每个朝代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楚羽嘉摇了摇头说道:“我和荣明志他们说过了,等我走了之后,你们清风寨就并过去,可千万别说自己怎么怎么英雄了,你瞅瞅你身边的那些兄弟,饿的都皮包骨头了,到了那边至少能有口饭吃。”
沉吟了一下,楚羽嘉接着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回来希望能看见你们还活着,切记,如果你还活着,我肯定给你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让你们清风寨的人过几天好日子,以此来偿还两年前你们对我那二十两银子的恩情。”
老头满脸惊讶的看着楚羽嘉,他没想到,这个曾经自己想抢了的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竟然还记得自己那二十两银子。
楚羽嘉起身拍了拍屁股,又拍了拍老头的肩膀,道:“行了老头,千万别和我弄那些没用的事情,一会我就驾车离开,也不用你们送了,等到明天一早,你在去通知荣明志他们。”
话音落下,楚羽嘉起身便走。
楚羽嘉没有叫醒已经睡熟了的母女俩,悄悄地拉上马匹,慢慢悠悠的一路北行。
感受到车身逐渐开始晃悠的宫离陌睁开眼睛,撩开帘帐,马车已经驶出白杨林超过三四里了。
看着楚羽嘉,宫离陌不解的问道:“那些不是西北军的老卒和你的朋友吗,怎么不多相处几日?”
“亲兄弟在一起时间长了还得打架呢,更何况是朋友。”
楚羽嘉挑了挑嘴角道:“而且西北军的老卒是没办法用这种小恩小惠征服的,当初我父亲也是凭借着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才在他们心中树立了那么高的地位,他们之所以对我尊重有加,那也完全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
楚羽嘉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权利去消耗我父亲积攒下来的这点香火情啊。”
宫离陌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懒得去管,抬头望了望前方,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楚羽嘉回头,柔和笑道:“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宫离陌微微摇头,看了看怀中的瑶儿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丈夫在哪,我就去哪,丈夫要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或许他们的情话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这么聊聊几十个字,但其中的情谊已然让对方知晓。
楚羽嘉忍不住笑了,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宫离陌鬓角的碎发道:“没关系,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有一天天下太平了,咱们就走遍三山五岳,踏遍八方四海。”
天下太平,何来容易,或许连楚羽嘉都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然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宫离陌抬头望向天际,道:“西北的天空,真美。”
“没有你美。”
楚羽嘉转过头继续驾驶马车:“我这三年没有一天不想你,出征的路上,我也没有一天不想你,你是我的牵挂,是我压下仇恨进入王庭,替我仇人效力的理由。”
首先两句话说出来,宫离陌倒也挺开心的,只是听见后面的话,她就有些不满了,翻了个白眼道:“你想要加官进爵,就说想要加官进爵,不要用我做挡箭牌,我也不喜欢做挡箭牌。”
“而且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说自己是为了别人,闹哪样的话,真的挺没意思的。”
回头看了她一眼,楚羽嘉只能摇头苦笑。
抬头望天,楚羽嘉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放下仇恨,来到仇人面前为仇人效力。
或许真的如宫离陌所说的那样,是自己想要加官进爵。
但心里面最多的其实还是想要为她,为自己的闺女创造一个安逸并且安全的环境。
孟飞航说的一句话非常贴合楚羽嘉的内心,那便是,自己是什么,他的女儿便是什么。
他是将军,他女儿便是将军的女儿,他是伯爵,他女儿就是伯爵的女儿。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女儿搏一把。
楚羽嘉眯缝起眼睛,看向东北方向。
如果有一天,自己到了父亲那个高度,那个人,会杀自己么?
第70章:迂腐可笑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没有了战争的邺国重新恢复了活力。
百姓也都纷纷开始一年的忙碌生活,商旅也都喂肥了马匹准备前往诸侯列国采购一些邺国没有的东西。
天至三月末,春雨如约落下。
今日的邺国王庭,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原因无外乎是一位士大夫提出的‘无礼不邦,无仁不军,无德不国’的理念。
“如今许多诸侯国都已经推行了这种制度和思想,如若我邺国想要繁荣昌盛,便要以德和智行仁义之法,推崇礼乐制度,提倡教化和仁政,崇德尚贤,移风易俗,辅以刑罚,除暴安良,万民慕之而归,如此一来,我邺国才可长治久安,才可昌盛。”
“夏大人,此话严重了吧……”
一旁的太傅李普义开口道:“礼、仁、德,这三样可以是一个人的内在德行,但拿他当中治国之本,未免有些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以邺王赵岩的聪明,自然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岩点了点头道:“太傅说的没错,以这三个人的内在德性去治理一个国家,实在是太过儿戏了,况且遵从先辈留下来的礼乐制度,教化仁政,这些难道孤还没有做到吗?”
“大王,臣不是说大王没有做到,只是认为,大王做的还不够。”
“还不够?”
邺王赵岩皱了皱眉,略微不满。
“臣以为,一个人特别是身处高位之人还须拥有仁爱怜悯之心,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安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此言差矣。”
李普义笑了笑开口道:“一个人的品格固然重要,但要维系社会安定,只有依靠法律,只有公平严谨的法律才是使社会安定的根本保证。”
“太傅大人说的没错。”
赵岩点了点头附和道:“无规矩不方圆,人要是没了约束,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大王说的没错,法固然重要,但一个人德行更重要。”
那士大夫继续说道:“曾经有位将军,在这里臣不说他的名字,只说他当时做的事情,当年那支军队在西方荒漠,屠戮蛮族如同屠鸡屠狗,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许多部族的村寨皆化为废墟,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臣都不敢想象。”
“如果这种事情大王不明文规定的话,那么以后,我邺国人在他人眼中不就如同野兽一般野蛮了?”
一听这话,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武将人群当中的楚羽嘉。
他这话明显是别有所指,前面说的东西几乎都是放屁,只有最后这句话才是最关键的。
楚羽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是没听见一样。
邺王赵岩将目光投向楚羽嘉,问道:“楚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坐着看。”
楚羽嘉仰头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那你站起来,站着看会。”
楚羽嘉倒是听话,直径站了起来。
邺王赵岩再次问道:“楚将军,你觉得,夏大人说的可有理?”
“确定要我说?”
“确定。”
“我觉得这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说的十句话,有九句都欠揍。”
楚羽嘉到是不客气,直接连欠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满场大臣一个个的也都是用一种别样眼神看着他,显然那种眼神里面嫌弃居多。
觉得楚羽嘉这个人实在是太粗鲁了,在大王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谁欠揍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那夏姓士大夫冷笑道:“楚将军,你可真是无礼啊。”
“那你就有礼了?”
楚羽嘉冷笑道:“我是个粗人,说的也都是粗话,你能听呢,就听,不能听就不听。”
“对于你呢,我也同样如此,你说的话,我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但是你在我面前放屁,就是你的错了。”
此言一出,夏姓士大夫的脸都被气绿了,邺王赵岩憋着笑,又不能笑。
夏姓士大夫抬手指着楚羽嘉的鼻子道:“那你觉得,以一个泱泱大国仗势欺人去欺负几个小蛮邦,就是大国所为了?”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
楚羽嘉歪了歪脑袋:“我倒是想问问你,夏大人,你生于何地,来自何方啊?”
“我乃平阳郡生人,与你有何关系?”
“平阳郡,这个地方可好,是真的好地方,可以说在整个邺国都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还有天险,每年重兵把守,咱们的邻居后宋也是个向往和平的主,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我邺国一座城池,整个平阳郡都可以说是其乐融融,一番富饶景象。”
“那是大王治理有方。”
“对,是大王治理有方。”
楚羽嘉望向赵岩拱手道:“我年纪尚轻,很多事情是不懂,但是我依稀的记得有一次大王到我家做客,曾经说过一段话,即便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也一样记忆犹新,只是不知道,大王可否让我说出来?”
邺王赵岩一挥手道:“但说无妨。”
“大王可还记得十年前大王亲率的十万军队连同西北军在荒漠的那一战?”
一听这话,赵岩立刻就意识到了。
楚羽嘉继续说道:“那一战,大王想要一鼓作气直接将荒漠蛮族扫平,以此让我邺国有个太平边境,可是结果呢,结果大王还未等出兵,王庭内三十余位大臣联名上奏,请大王对这个残杀了无数邺人,掳掠无数妇女,焚烧了许多村镇的蛮族表现出宽容的态度,因为这才叫大国风范。”
楚羽嘉眯缝起眼睛,望着那夏姓士大夫道:“你可有去过西北?”
“未曾。”
那人说的倒也理直气壮。
“那你可曾见过蛮族进攻我邺国村寨?”
“你可曾见过我百姓流离失所的模样?”
“你可曾见过我也过百姓饿死街头的模样?”
楚羽嘉冷笑道:“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人,你在我这和我说什么大国欺负蛮邦,你不觉得好笑么?”
“那我就问问你,我邺国在边境受苦的百姓怎么办?”
“我邺国被烧毁的村寨怎么办?”
“告诉我,谁来负责,谁来为百姓负责,是你么,还是大王?”
“十年前大王就要一鼓作气将其消灭,就是你们这群满脑子迂腐思想的家伙,逼得大王不得不连夜退兵。”
“在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邺国的百姓?”
“你可知道,当初你们那种高尚的样子,在那时候只有十岁的我眼里是有多么的恶心?”
楚羽嘉点头道:“你说的也不错,当初西北军确实做出了很多这种事情,十几年来数十个不肯安稳的部族被西北军灭族。”
那夏姓士大夫本身被楚羽嘉怼的哑口无言,但见楚羽嘉竟然主动说出这句话,立马换了一副愤慨模样道:“身为我邺国西北守军,竟然擅离职守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那还有何话说?”
“为何没话说?”
楚羽嘉冷笑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我问你,你对异族如此关心,却对边地的同胞百姓不闻不问,难道边地的百姓遭受异族屠戮就是理所当然的吗?”
夏姓士大夫愣了一下,便开口反驳道:“边地百姓遭受异族迫害,我身为朝廷官员,当然表示同情,而且我以为异族作乱多只是为了求财,我们只需给他们些钱货就能平息此事,并且我们还可以派德行高尚之辈去感化他们。”
“何须妄动刀兵,残杀如此多的百姓?”
说完了,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望着楚羽嘉。
“好,说得好,说得妙,说的呱呱叫。”
楚羽嘉连连拍手,而后开口问道:“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想问问夏大人,你的俸禄如何而来啊?”
“当然是王庭国库支出。”
“哦,国库支出。”
楚羽嘉仿佛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儿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再次问道:“那我邺国王庭国库的钱财如何而来啊?”
夏姓士大夫皱了皱眉头,他还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些问题,不过仍据实回答道:“当然是百姓上税而来。”
“对吧,百姓上税而来。”
楚羽嘉笑了,看了一眼邺王赵岩,又看了一眼夏姓士大夫,道:“既然百姓不辞辛劳地劳动,而后向王庭上缴赋税,那为什么王庭不出兵不保护百姓?”
“如果此类事情都按你所说的这么去做,那百姓向王庭缴税还有何用?”
“要我说,不如将钱留下来,等强盗到来之时直接给那些强盗不是更省事?”
那夏姓士大夫被问住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但楚羽嘉的咄咄逼人,却让他不愿服输,吞了口唾沫,夏姓士大夫继续说道:“邺国百姓向王庭缴纳赋税是理所当然的,不缴税就是造反,楚将军你身为王庭重臣,为何说出这样有失妥当的话?”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啊,说得好。”
楚羽嘉抬头望向邺王赵岩,此刻邺王赵岩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不是因为楚羽嘉的无礼,而是因为被这士大夫给气得。
这么肤浅的道理别说是邺王赵岩了,就算是问问市井孩童怕是都能明白。
豺狼何来喂饱一说啊?
况且一旦喂饱了豺狼,豺狼越长越大,当有一天能吞噬掉你的时候,怎还会给你机会让你翻身?
到时候,人家要的可就不止是钱财了。
见那夏姓士大夫还要说话,不用楚羽嘉开口了,邺王赵岩便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啊,思想迂腐就不说了,主要是还敢在王廷上大言不惭,传孤旨意,将这夏文卫罢官免爵,发回原籍,永不录用。”
不等别人开口,楚羽嘉率先插手道:“大王英明!”
第71章:找个老师
春雨朦胧,烟雨如梭。
整个邺国王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散朝之后,楚羽嘉与邺王走在王宫后花园的廊道中,二人后面十步左右,跟着数十位宫中侍从。
“羽嘉。”
“臣在。”
“你觉得,如今的王庭与先前相比,如何?”
“臣,不敢妄论大王。”
见楚羽嘉那一副恭谦模样,着实是让邺王赵岩有些不太习惯,笑了笑说道:“孤让你说,你就说,不论什么话,都可以。”
“臣觉得,两者相差无多。”
楚羽嘉望了一眼雨幕中已经发出嫩芽的花草树木,说道:“大王刚刚登基之时,百废待兴,朝中老臣也不过是李太傅一人而已,但大王早年领兵征战南北,旗下对大王忠心耿耿并且能征惯战的将军无数,有了这些将军便给了大王时间,让大王有充足的时间去培养去提拔属于自己的心腹文官。”
“你这个意思我也算听懂了。”
邺王赵岩点了点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楚羽嘉,道:“你还是觉得,咱们邺国应该以武立国,对吗?”
“当然。”
楚羽嘉也停下脚步,面向赵岩,道:“不论是仁政王道也好,还是他们口中的暴政霸道也罢,实际上都是想要为了国家好,为了百姓好,而如今邺国偏居西北,土地贫瘠,全国百姓不过区区四百多万户,每年死在战场上的邺人,平均下来就超过五万。”
“臣这辈子没什么理想,无外乎就是想让邺人少死几个,但这些实际上不是看臣而是看大王。”
“看我?”
“对,因为大王的目光长远,那邺国的目光也就长远。”
楚羽嘉说道:“在我看来,十年前的大王和如今的大王便是两个大王。”
闻言,邺王赵岩来了兴致,问道:“有何不同?”
“在我的记忆当中,十年前邺国虽然也不富裕,但我们的大王是个励精图治,时刻想要带着邺国冲出西北图谋中原的强横君主,谁不服,我们就打谁,谁看不起邺国,我们就打谁,大王剑锋所指,邺国将士所向披靡。”
“晋国怎么样,不还是被大王带着十万铁骑打的割让南部十三城?”
“齐国怎么样,不还是被大将军率十万铁骑打的十年不敢对邺国妄动刀兵?”
“前蜀怎么样,不还是被大王御驾亲征打没了胆气?”
“所以,在我眼中,十年前的邺国,不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强横的一个时代。”
闻言,邺王赵岩摇头苦笑,叹了口气道:“可你知不知道,在那时候,孤顶了多大的压力,王庭内骂声一片,都说孤是个昏君是个暴君,如果在这么下去,就要留下千古的骂名。”
楚羽嘉挑起眉毛望向赵岩,道:“大王怕了?”
“怕?”
邺王赵岩再次叹息一声道:“或许孤真的是怕了,停止了一切对外战争,并且开始注重名声……”
邺王赵岩仰面感慨万千的说道:“真怀念当初四处征战的日子啊……”
“那时候,没有这些那些的烦恼,就连人心也都是干净的,大家都只有一个目标,那边是打。”
“就像你说的一样,以邺国的状况,偏居西北,土地贫瘠,不打如何会出头?”
“不打,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不打,百姓如何能有饭吃?”
“那时候大家都有一个目标,所以大家的力气都会集中在一起,向同一个方向使劲,就算之间偶尔会有分歧,但根本的立场都是一致的。 ”
“可是后来就都变了,人心似乎都变了,只想着为自己牟取私利,一个个随波逐流,当年互相之间掏心掏肺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
看着那邺王赵岩的背影,就宛如一个失意老人。
可君王不就如此么,他们一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大将军吴当国。
但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呢?
无外乎是被杀,被放逐,被贬官……
君王的孤独,君王的落寞,实际上都源自于他自己……
他说所有人的心都变了,但当初那个为邺国,为天下驻守胡马关的那个将军就没有变,但最终还是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
“好了,你回去吧。”
“是,大王,臣告退。”
也就在楚羽嘉刚刚转过身的刹那,邺王赵岩便开口说道:“对了,这几日后宋和后晋的使者就要到了。”
闻言,楚羽嘉停下脚步,扭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赵岩。
后宋位于邺国西南方,后晋则是位于邺国东北方,这两个国家,后晋在十年前与邺国一战之后派出使节,两国和谈后成为同盟,在一年多以前还联合邺国一同进攻齐国。
只是,楚羽嘉也清楚邺王赵岩和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上一次的邺晋伐齐的战争当中,如果不是晋国率先撤出战场,邺国的十万将士就不会被敌军合围全歼,甚至邺国可以一鼓作气杀入齐国腹地,将齐国的整个安郡都纳入版图之中。
如果邺国有安郡作为跳板的话,那邺国入主中原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后晋撤军,都化为泡影,甚至如果没有楚羽嘉横空出世的话,齐国就算是不能踏破虎岭关,也能将邺国拖入无休止的战争消耗当中。
邺国贫瘠与齐国相比根本就消耗不起,战争一旦持续的时间过长,那么国内的局势肯定会出现动荡。
甚至西北的姑墨国还会趁机东进,届时会变成什么样,楚羽嘉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邺王赵岩是个大度的人吗?
但在有些情况下,就算是邺王赵岩想大度他也大度不起来。
赵岩慢慢地转过身,说道:“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想到了,孤在这件事情上是想有君王气概,但这十万英魂在上,孤实在是大度不起来啊。”
“确实如此。”
楚羽嘉点了点头道:“但是大王,现在可绝对不是和后晋翻脸的时候,如果现在我国一旦与后晋翻脸,那势必会后患无穷。”
“唉,自然是如此了,而且我也老了,也不想在做这些事情了。”
赵岩看着楚羽嘉,眼神复杂,道:“很多事情,都要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做了,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将来辅佐他的时候,能像你父亲那样来辅佐我……”
说完,赵岩转身便走,只留下楚羽嘉一人站在廊中。
望了望外面的雨幕,楚羽嘉笑了,也不停留,转身离开王宫。
定西伯爵府内。
如今伯爵府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仆从杂役,都是邺王让人精挑细选之后送来的,不可谓不重视楚羽嘉和自己的这个外甥女。
虽然不是什么公侯级别的宅子,但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花园的小亭子内,宫离陌坐在一旁望着雨帘发呆,小瑶儿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和府里的小丫鬟追逐玩耍。
不多时,楚羽嘉撑伞出现在雨幕当中。
见到爹爹回来,瑶儿立马放弃追逐那个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跑向楚羽嘉,一头扎进了爹爹的怀里。
楚羽嘉宠溺的揉了揉瑶儿的小脸,将手中雨伞交给身旁的一名杂役,张开手臂将瑶儿抱在怀中。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好生将养,瘦弱的身材早就已经变得丰润,黝黑的皮肤也变白了,看起来就跟个瓷娃娃似的。
捏了捏闺女粉嘟嘟的面颊,楚羽嘉笑着打趣道:“瑶儿长胖了,爹爹都快抱不动了。”
“才没有长胖。”
瑶儿一听爹爹说自己胖了,立马就不乐意了,双手掐腰昂着脑袋道:“瑶儿没有胖,是爹爹的力气变小了……”
他的力气变小了?
楚羽嘉笑而不语。
这段时间楚羽嘉也没闲着,功课一点都没落下,修为略有长进不说,力气比起之前那可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小瑶儿在他怀中不过是鸿毛一般,这么说也只是开玩笑打趣而已。
“好好好,是爹爹力气小了。”
楚羽嘉抱着瑶儿走到了宫离陌的近前,笑着问道:“在想些什么?”
宫离陌抬头望了一眼楚羽嘉,而后又低下头,道:“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
“大王找我聊了些事情。”
“哦……”
宫离陌点了点头,就又不说话了。
这就让楚羽嘉非常费解。
楚羽嘉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瑶儿,轻声问道:“瑶儿,娘亲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老夫子,把娘亲气坏了。”
小瑶儿气鼓鼓的说道:“娘亲说瑶儿的年纪不小了,想给瑶儿找个老师回来,结果那老夫子好不识趣,拒绝了娘亲也就罢了,还把娘亲送去的礼品都让人丢了出来,真是过分……”
“哦?”
楚羽嘉挑了挑眉毛,抬头看向宫离陌,道:“竟有此事?”
宫离陌一副认命的模样,道:“唉,算了吧,既然人家不想来,那我明天去找别人就好了。”
“说得对,他不来教小瑶儿是他的损失。”
楚羽嘉抬手逗弄着小瑶儿的下巴,笑呵呵的说道:“我闺女这么聪明,就算是自学都能成才,让他来无外乎就是给他增添一些名气,既然他不识趣,那咱们就换一个。”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就交给我。”
楚羽嘉笑着说道:“我已经有了老师的人选了。”
第72章:怪老头
月陵,邺国都城。
一个对于边疆战士来说最美的地方,因为他们付出生命,付出鲜血,都是为了捍卫这里,都是为了捍卫这里不受到外敌的侵犯和袭扰。
多少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将士因为这个信念而身死于边境战场,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城内繁华,酒肆小店,青楼茶馆比比皆是,一到了晚上更是热闹。
随处可见带着书童或者跟班扈从的士子公子,他们是干嘛来的?
当然不能是为了学习。
明武帝国没有男尊女卑的规矩,故而到了晚上也有不少女子出行,不论是丫鬟还是小姐,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也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了街,穿梭在人群里,看看能不能与谁一见钟情。
当然不论在什么朝代,也不论在什么时代,不论在哪里,都得要有钱才行。
人无钱,就算是有再大的名气也没什么用。
而在这城中一家酒肆的门口,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被四个人抬出了酒肆丢在大街上。
看着那老头的落魄模样,街道上许多路人都停下脚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这老头衣衫褴褛,就跟个老乞丐没什么两样,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浓烈难闻的酒气,许多人都不由嫌弃的捂住了口鼻。
老头从地上翻了一圈,而后爬起来,吞着唾沫道:“酒,我要酒……”
“喝酒,好啊,你有钱吗?”
“有,有钱……”
老头坐在地上,翻找着自己的口袋,而后抬起头,问那小二:“能赊账不?”
“没钱你喝个卵?”
一名小二翻着白眼说道:“赶紧滚远点。”
见老头不走,那店小二不乐意了,走上前来道:“怎么着,还赖在这不走了?”
老头一副倔强模样,紧了紧衣衫直接躺在了地上,背对着那店小二道:“酒,给我酒我就走,没有酒,我就坐这,不走了。”
“哎呦,你这个老无赖,你是真当我不敢打你?”
那店小二看着周围的路人道:“大家伙给评评理,这老家伙在我们店凭借着一枚玉佩就白吃白喝了三年,之前的老掌柜心善,不愿与他一般计较,而现在这掌柜都换了,他倒好还是赖着不走,这不是耍无赖吗?”
“这老头也挺有意思,没钱还想喝酒?”
“一看就是个老酒鬼,喝得老婆孩子都没了,还喝呢。”
“就是,这样的人还活着干嘛,活着还不如死了。”
周围那些路人一个个对老头指指点点,老头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坐在那里。
“差不多少说两句,我看这位好像有点面熟啊。”
一位明显是读过几年书士子模样的男子看了那老头两眼,皱着眉道:“大家伙有没有觉得,这人好像有点面熟啊。”
“还别说,我看着也有几分面熟。”
“看着面熟,老夫可不认识你呦。”
那老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那年轻士子手中捧着的书籍,道:“以后少看这些东西,里面写的无外乎都是一些屁话,误人子弟还行,想从其中读出大道理,那是痴人说梦。”
一听这话,旁边另一个士子不乐意了,瞪了那老头一眼道:“你个老乞丐懂什么,这可是当朝太傅李普义李太傅亲笔写的书籍,岂是你这种人能污蔑的?”
“就这东西也叫书?”
那老头满脸不屑的讥讽道:“都不如我那徒弟,八岁时候写出来的儿歌有道理,而且就以你们这种天赋和资质来说,就算老夫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和你们讲解书中道理,也无外乎是对牛弹琴。”
不等那两个士子出言反驳,老头便继续说道:“不过这书中不管怎么废话连篇,但李普义这人在治理一国内政方面,倒也有几分道行,老夫早年早就已经和他说过了,他那些花里胡哨的诗词一点用都没有,这才有了这本书。”
“只是这李普义对于写书这方面终究只有半桶水,晃来晃去,只有些小水花溅到了桶外,可笑之处在于外人都看不出这本书里面,只有这些水花才是仅剩不多的妙处。”
闻言,那两个士子明显被惊了一下。
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还能和李普义说得上话,而且听这人话中的意思,似乎李普义的这本书还是竟他指点才写出来的。
但这两名士子之所以能被惊到,就是因为这两人看这老头面熟,不敢对老头多说什么不敬的言语。
但周围的人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听见这老头这样说话,立马就有人不屑的说道:“这老头,年纪不小了,脸皮却还这么厚,真是不要个脸了。”
“李太傅那可是王孙公子的老师,就凭你,还和人家能说上话?”
“就是,吹牛皮都不打草稿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你的徒弟八岁就能比李太傅写东西写的还好,你怎么不上天呢?”
听见这些嘲讽,那老头倒是不以为意,道:“还别说,我那徒弟的文采确实要比李普义那老家伙强太多了。”
那小二有些看不下去了,满脸讥诮的看着老头道:“你这老东西,还吹,你是不是没完没了了?”
“这还真不是吹,不信你们有机会就去问问李普义,别的不说,就在字上面,他可有不服之处?
老头满脸傲然的说道:“我那徒弟,七岁便入我门下,十三岁便以出师……”
那小二挑了挑眉毛,嘲弄道:“就凭你,还能有徒弟,你可别吹了。”
老头嘿嘿一笑,说道:“嘿嘿,你还别不信,当年求老夫收作徒弟的蠢人,都能从月陵一直排到虎岭关。”
听这老头吹起来没完了,明显影响酒肆生意,小二便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就别听这疯老头吹牛了。”
“就是,这老头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还跟他学,能学个卵出来?”
老头抬头望向天际,落寞一笑道:“是啊,跟我能学个卵出来,他的问题,我想了十二年,都没想明白。”
他也曾骄傲过,八岁能作诗,十岁便能作词,十八岁游历天下,一生写出来的诗词无数,按照一位地位不低的当朝大家的话说,他的诗,就算自己一辈子都读不完,都悟不透。
二十六岁游历归来,在家乡开了一家学堂,一生教过的弟子无数,他的弟子当中,有人活着,有人早就死了,但真正让他耿耿于怀的人,只有一个人,一个在他人生最得意之时收的弟子。
而让他耿耿于怀的原因,便是当初那弟子问他的一个问题。
那弟子问:“君应轻于民,还是民轻于君?若民轻于君,要国何用?要君又何用?”
就这么很简单的一句话,却真的让他想了十二年都想不明白。
君乃一国之主,但国家持有者却不止是君王一人,国家之根本为民,无民便无小家,无小家便无国家。
这个道理看上去很肤浅,但却让这个老学究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答案。
“老头,天上又没有钱,看天干嘛?”
也就在那老头望天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吊儿郎当中还带着那么些许正经的声音。
老头顺着声音扭头望去,正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的公子哥就站在人群当中,笑吟吟的望着他。
“哎呦,你小子咋知道我在这?”
“找你还不简单?”
那白衣公子呵呵一笑说道:“只需要把月陵的酒家都找一遍,就肯定能找得到你,怎么看你这样子是把我给你那块玉佩给换酒喝了?”
“都是身外之物,还不如换些酒喝。”
老头没有一丁点把友人所赠之物用来换这些没用的东西之后产生的愧疚表情,反而还一脸的理所当然。
“好好好,你这老头倒也是无赖的很。”
“你不也一样?”
“那还不是和你学的?”
这俩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周遭看热闹的那些百姓,俩人有说有笑。
最后那白衣公子哥走到了那老头的近前,也不嫌弃那老头身上脏兮兮的,一把揽住了老头的肩膀道:“老头我跟你说,今天我家婆娘去城里面找个姓佟的老家伙,让其到我家为我闺女上课,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老头挑了挑眉毛,道:“难不成那老家伙不愿意去?”
“可不是么,还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大堆话,气得我都想把他家房盖给掀了。”
公子哥脸上带着招牌的玩世不恭笑容,道:“不过回头一想也算了,是那老头没有眼力见,既然他不愿意当我闺女的老师,自然还是有人愿意的,况且这事儿如果我知道我都不能让我家婆娘去。”
“为何?”
老头问道。
“他算那颗葱哪头蒜?”
白衣公子哥翻了个白眼道:“就凭他,他也配当我闺女的老师?”
“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当我女儿老师的,也就只有老头你一个人而已,所以我就来找你去给我闺女当个老师。”
“切,我才不去。”
老头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家都是一群小捣蛋鬼,老夫才懒得和你们这群小家伙打诨。”
“哎,那可是你说的……”
公子哥似乎是吃定了老头一样,道:“我这就回家让我婆娘把那两坛子刚从西北带回来的烈酒倒掉。”
“啥……”
“你刚才说啥?”
“把酒倒了。”
“不对,是上一句。”
“所以我来找你给我闺女当老师?”
“走……”
第73章:邺国文豪
晚间。
月陵,邺国都城。
一老一少走在夜市街头。
老的衣衫褴褛,宛如乞丐。
年轻的一身白色锦衣,一看便知道家世不凡。
老头看了眼身旁那年轻男子,摇头叹息道:“这三年没见,你的变化还真大啊。”
年轻男子轻笑了一下,说道:“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三年的吃得苦不说多,但也不是很少了,我怎么着也应该变成人上人啊。”
“哈哈,此言有理。”
老头仰面哈哈大笑道:“我当初就说,你小子早晚有一天会一鸣惊人,没想到,这一天来到的时候,老头我还能活着看见,也真是不错。”
“我当初就说过,你肯定会活到这一天的。”
年轻男人眯缝起眼睛,望向天际,道:“小时候吹过的牛,长大了自然是要还的,而且这还不是我的顶点,更不是邺国的顶点,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老头抬头看了年轻男人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在继续多说什么。
年轻男人是谁,无需多言,自然是楚羽嘉。
而这老头便是楚羽嘉当年的老师,曾经名动整个月陵城的大文豪,顾慈农。
他刚刚与那些文人士子说的也都不是假话,当朝太傅李普义也曾亲自拜访过顾慈农。
但他没说的是,顾慈农当初并没有直接接见李普义,甚至都没让他进门,让其站在雪中等了足足四个时辰才让其进屋。
如果这么说起来,那为什么顾慈农就愿意给楚羽嘉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儿郎当老师呢?
说到此处,那就不得不提楚羽嘉的那个老爹了,顾慈农开始的时候确实不愿意,但楚羽嘉的老爹楚千文直接动用两百精兵,将其硬生生的抢回家,逼着他教自己儿子识文断字。
但顾慈农也确实被楚羽嘉吸引到了,愿意做这个人的老师,所以就在楚府待了六年,足足教了楚羽嘉六年。
而在六年之后,楚羽嘉便问出了那么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让他这个老师觉得无言以对,就和楚千文请辞,离开了楚府。
这十多年过来,楚羽嘉也没忘了这个老师,时长过去探望,就算是当初楚家被抄家,他在流放之前,也托人去送了价值连城的玉佩。
要不然这脾气臭到顶天的老头,不饿死倒是有可能,但是有酒喝,那是绝无可能了。
当楚羽嘉将顾慈农带回伯爵府,宫离陌开始见了还没认出来,以为楚羽嘉这是随处找了个人回来糊弄自己。
宫离陌的脸色略显不悦,道:“如果你不想为女儿去找老师,那你大可以不用去,我大不了明天在出去一趟便好,你这随便带个人回来,是打算糊弄我,还是打算糊弄你女儿?”
闻言,楚羽嘉忍不住摇头苦笑,看向顾慈农道:“老师,您这身行头,可真给您掉价。”
顾慈农当然知道自己的德行,但也不生气,道:“如今读书的学子大多都是为了做官,所谓达则兼济天下,但为何到最后能做了大官的都是世家子弟,寒室子弟为何就不能呢?”
楚羽嘉说道:“当然是寒室子弟在早年寒窗苦读,一朝得势,很容易就倦怠,老师曾和我说过,目光短浅且言语乏味,仕途上焉能长久,就算是上去了也得掉下来。”
“这就对了嘛,看来你记得还听清楚的。”
听完这些话,楚羽嘉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变着法的说宫离陌没有眼光呢。
宫离陌却也听了出来,不过听着楚羽嘉那一声声老师叫着,她就算是反应再慢,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名动月陵的大文豪,顾慈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顾慈农生性洒脱潇洒,能写得一手好文章,能写得一手好诗词,但却喜欢独来独往,不愿意与任何人结交。
而楚羽嘉当初之所以有名,那便因为他是顾慈农的关门弟子,这在当初的邺国真可谓是个奇闻了。
楚羽嘉急忙开口道:“离陌,还不赶紧给老师道歉?”
宫离陌倒也反应快,急忙赔笑道:“老师,是我眼拙,没看出来您。”
“没事儿,多安排两坛子好酒老夫就不跟你一般计较。”
顾慈农左右看了看,道:“对了,那小丫头人呢?”
“正在后堂做功课呢。”
“功课,什么功课?”
“女红,书画,棋艺。”
“就是琴棋书画……”
顾慈农撇了撇嘴道:“学那些有什么用,我听说那孩子今年满打满算才六岁半,学那么多东西干嘛,不如让其好好释放一下天性,在玩耍中学习才是真正的学习。”
闻言,楚羽嘉连连点头,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有的时候,孩子学东西真不是靠书本上的记载就能学到的。
更多的时候还是在于学以致用这四个字上面,很多事情只要是让他看见在什么地方能用得到了,他自然而然的就会去学了,而且学习速度快不说,学习到的东西还特别扎实。
这就像楚羽嘉带着小瑶儿出去三年多,这三年的江湖游历,小瑶儿看到的东西,学到的东西,早就不是与她同龄的孩子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了。
不过这是楚羽嘉的理念,与宫离陌的理念恰恰相反,她可不认为让孩子玩就能玩出来什么大出息,所以听见顾慈农说起这些的时候,脸色略微有些变化。
顾慈农当然也能明白宫离陌的心情,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们信的到我,那就按照我的方式来,如果信不到,老夫也没办法,至少转身离开,毕竟我这徒儿肯定不能让他这师父饿死,或者因为没酒喝馋死。”
“但我顾慈农这辈子教过的徒弟无数,女徒弟是没教过,但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
顾慈农笑呵呵的说道:“不如我就和徒弟媳妇打个赌,咱们就赌一个月之内,我能让小瑶儿棋艺精湛,书画精通,你觉得如何?”
“这……”
听见顾慈农说的言之凿凿,宫离陌有些心里没底了,将目光瞥向楚羽嘉。
楚羽嘉大大咧咧的一笑说道:“离陌,你就相信我这老师吧,他这老头虽然有时候不是很靠谱,但在教学生这方面,他确实有自己的一套,就比如我,小时候就喜欢学武不喜欢学文,可这老头却偏偏让我喜欢上了写字,在写字里面寻找到了一些就算是习武再久也悟不出来的道理。”
“他虽说教不了瑶儿女红和琴艺,但在书画棋艺上面,可确确实实能做到最好。”
“那好吧,相信你。”
不过宫离陌不忘狠狠地威胁道:“但如果一个月之内,瑶儿玩疯了的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放心,如果她玩疯了,不用你收拾我,我自己收拾我自己。”
听见楚羽嘉的保证,宫离陌这才放心离去。
而在宫离陌走了之后,楚羽嘉长长的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顾慈农道:“我跟你讲老头,如果你教不好我女儿书画和诗词,当初答应你的每个月两坛子酒,下个月减半。”
看徒弟转眼就换了副嘴脸的模样,顾慈农也是无奈的很,摇头叹息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哦……”
于是乎,第二日开始,顾慈农这位大文豪,便正式开始为小瑶儿上课。
小瑶儿脱离了母亲束缚之后,本应该玩性大发,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小瑶儿到了顾慈农这个慈祥老家伙的门下,乖巧万分,在每日傍晚时分,在府内的仆役丫鬟,时常看见一老一小俩人坐在府内花园当中的小亭子中对弈手谈。
还真别说,小瑶儿对手谈有非常独到的天赋,只是两三日之后便已经领略其中窍门,甚至有时候趁着顾慈农注意力不集中,还能将顾慈农打的措手不及,这让顾慈农感觉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惊。
楚家的天赋真的是太好了,在每一代似乎都有特色。
楚千文,自身武力怎样暂且不去说,但在治军和领军征战这两方面绝对是有自己的一套,说他是天生的帅才也不为过。
楚羽嘉别的不提,那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便已经注定了他是天生的西北将星,而且作为楚羽嘉的老师,顾慈农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了,他也知道,楚羽嘉这个人,武力绝对不是他仅有的天赋,他的天赋,因为平台的局限,现如今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展现出来。
一旦楚羽嘉将来有个平台的话,顾慈农敢断定,楚羽嘉得势的那一天,便是邺国大兴的开始。
至于这楚瑶儿,光是这几天相处下来,顾慈农便感觉到了这个小女孩的不凡,将来最低的成就也是一位女文豪。
不得不说,老楚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要不然怎么会出这么多的人才。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三天后,后晋与后宋的使者双双抵达边境。
后晋派来的是当朝大公子王竹,而后宋派来的则是长公主元晚俞。
邺国作为主人,自然是要派人去迎接的,如今邺国大公子赵宽已经忙完了青安郡灾荒的事情,正好就带兵过去迎接。
至于这后宋长公主元晚俞,便是由如今在邺国风头正盛的定西伯楚羽嘉亲自领兵前去迎接。
第74章:后宋使团
明武帝国西北部的个诸侯国,便是邺国、后晋、后宋,至于齐国,仅仅只有一个安郡勉强算是西北境内。
邺国与后宋,虽说两国接壤,但因为地势原因两国之间很少爆发战事,甚至可以说没有战事。
不管邺国与后宋的关系如何,元晚俞毕竟是后宋的长公主,是后宋王室中人,进入邺国境内,无论怎样,邺国也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如今楚羽嘉在邺国可谓炙手可热,在有心人的暗中操作之下,他甚至已经被神话了。
由他去担任护送元晚俞一事,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于王庭旨意下达的第二天,楚羽嘉便到城外的军营当中,带着曾经与他一同奔赴齐国王都的三千西北轻骑,由月陵出发,奔赴邺宋两国边境平阳郡,都安城。
实际上,楚羽嘉能担任这次护送外使的主帅也一波三折,在王廷上刚刚有人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便遭到了以大将军吴当国一众人等的反对,毕竟护送外国使团的事情,谁都知道是个轻松还能立功的美差,谁都想争取到自己这一方。
只是后来邺王赵岩发了话,力排众议让楚羽嘉领兵前往。
这件事儿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摆明了就是要为楚羽嘉增加功绩,以用于日后提升。
只是楚羽嘉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日后提升,等到他护送使团回来之后,他势必就要履行他这个定西伯的责任,前往西北镇守西北边疆。
从楚羽嘉之前率领西北轻骑用时半月时间,便从邺国东北边境杀至齐国王都战绩上面便可以看出,楚羽嘉领兵或者说是西北轻骑的奔袭速度极快,这种快并不只是在战争当中,在这种时刻也依旧如此。
若是换作其他军队,从王都月陵奔赴到西南边境,就算是轻骑最起码要五六日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毕竟是大军行进中间还要跨越整个平阳郡,路途当中也多是山地丘陵,这些都是耽误行军速度的主要原因。
但西北轻骑与他们并不一样,西北轻骑的骑兵并不只是单纯的骑兵,在战马上都挂有弓箭,另一侧悬挂箭囊,手中清一色配备着长枪长矛,腰间还有一柄长刀。
如果放在二十年前,这种装扮绝对是不伦不类,毕竟轻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冲刺的速度上,挂这么多东西比正常轻骑兵负重多了一倍还不止,这肯定是影响了轻骑兵冲刺的速度。
没有了速度的骑兵,还算什么骑兵?
但二十年之后的今天就不一样了,因为在这十年之中,前西北军主将楚千文曾经数次整改轻骑兵,这也是最重定下来的西北军轻骑配备。
每一名骑兵赛选之前,都要在步兵营磨练一番,等到熟悉了战马的秉性,才会被提拔为骑兵,而且这还不算完,在成为骑兵之后,还要学习骑射以及近身搏杀,远战冲杀,战阵配合,而在楚千文的战术当中,最可怕的一点便是他将士卒与士卒以个人为单位的配合运用到如火纯情的地步。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有可能下一刻就发生变化,做主将的就算是在称职,就算是战术在卓越,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眼睛放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或许有些地方的优势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楚千文带出来的西北军就不一样,西北军可以在战场上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选择违背进军命令的去按照自己的思想去攻击敌军最薄弱的地带。
当然,楚千文也在这则命令当中加了一句话:“如果你们发现了敌军薄弱点,带人去打击,如果打赢了,那皆大欢喜,回来该收到的封赏我一文钱也不会差,但是如果输了,错了,就别怪我军法无情。”
也正是因为西北军的灵活多变以及装备上的完善,才让这支军队能在西北荒漠那样一个广袤巨大并且敌人众多兵种繁杂的战场上占尽优势。
西北轻骑的行军速度极快,第二日下午便进入平阳郡内,第三日抵达平阳郡郡城,平阳府。
平阳郡郡守早已收到消息,亲自带着城主以及城内官员出城迎接。
郡守,王庭五品官员。
城主,王庭六品官员。
楚羽嘉这个中将军,王庭三品,就更别说他是当朝定西伯,还是这平阳郡的主人平阳公主的女婿了。
不论是谁做郡守,怎敢怠慢与他?
只是楚羽嘉并不买账,在与郡守打过招呼之后,领兵穿城而过。
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当然这也可以理解,固然平阳郡内多山川丘陵,易于躲藏兵马,故而匪寇纵横,但却没谁有那个胆子敢出来招惹三千装备精良的轻骑,除非是他们自己活够了。
本来这一次楚羽嘉是不打算带孟飞航来的,但孟飞航就厚着脸皮说要领略一下邺国的西南风光,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楚羽嘉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反正现在孟飞航的身份是自己这支西北轻骑当中的参将,作为参将跟在主将的身边倒也顺理成章。
军队疾行四日,终于抵达了这次行军的目的地,都安城。
与胡马关、虎岭关这些险关巨镇相比,这座都安城可要笑的多了,甚至还没有一个十万人规模的军营大。
即便是真的打起仗来,这里能容纳的甲士,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万人。
四面的城墙都不算高,更不坚固,有许多地方都年久失修,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国重镇,看起来就跟个大一些的土匪窝一样。
不过里面的城防设施倒也还算完善,滚木礌石等等一系列的战前物资都还齐全,只是数量太少。
楚羽嘉领兵抵达都安城城门外之时,看到的正是这番景象。
由此便不难看出,邺国压根就没将后宋放在心上,毕竟两国之间相邻地带丘陵山川实在太多,根本不利于行军,两国之间的战争在百年之中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都安城的主将名叫杨宗,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将领,身材干瘦,皮肤又黑又糙,唇上留着八字胡,看人时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让人一打眼就觉得此人必然是奸猾之辈。
而且这人身上的将装铠甲似乎有几个月没有清洗擦过了,粘满灰尘,有些地方甚至还生了铁锈,邋里邋遢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生出好感。
“久闻楚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俊朗非凡。”
要塞守将,位列武将四品行列,比起楚羽嘉来说要低一品,但在统兵数量上面,却是楚羽嘉比不了的。
楚羽嘉这个中将军按照王庭律例,最多可统帅一个兵团作为自己的常驻兵团,而边关主将可就不一样了,能统帅多少兵马完全是由自己的能力决定的,就算能统帅一百万兵马,在不动用王庭粮饷的情况下做到,那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邺国建国两百年来,真正做到不动用王庭粮饷就组建起来一支超过八万人的军队的,也就只有楚千文一人而已。
看着面前这守将的模样,楚羽嘉也不由得在心中叹息,这样的守将,这样的城防,以及城内士兵那种懒散的态度,如果有一天邺国与后宋交恶,后宋大军打过来,怕是连一天都撑不住,这都安城便会被敌人踏平。
楚羽嘉翻身下马,拱了拱手道:“羽嘉奉大王令来此迎接后宋长公主,敢问杨将军,后宋长公主何时能入城?”
杨宗撇了撇嘴,故作为难道:“因为后宋那边带的人马实在太多,已经超过两万了,楚将军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当边关守将的,怎么着也得为都城的安危想想,所以,末将还真的不能放他们进来。”
闻言,楚羽嘉挑了挑眉毛,问道:“难道杨将军没有和后宋那边交涉?”
“这……嗯……”
杨宗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交涉我到是交涉了,但他们不同意,并且也说了,最少也得让他们一个兵团跟随后宋长公主进入都安城,要不然就要……”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楚羽嘉也猜到了,沉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后面的事情便让我来,你只需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便好。”
“多谢楚将军体谅。”
杨宗对着楚羽嘉深深地施了一礼。
看着杨宗的模样,楚羽嘉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戍守边关的武将有多么不容易,楚羽嘉很清楚,但这杨宗也实属是太怂了一些。
他国造访本国,还能让他国的武将给逼得退步,那不是一个将领该有的气节。
楚羽嘉翻身上马,对杨宗说道:“我去硬接后宋使团,杨将军留在城内,以防不测。”
“好……”
杨宗好心提醒道:“楚将军,您要小心啊。”
“无须担心。”
楚羽嘉抬手一挥,庄嘉德、徐高达、严天瑞,连带着三千西北轻骑随着楚羽嘉直径出了都安城,朝着都安城以南三里处的后宋军营而去。
抵达后宋军营前,楚羽嘉勒停战马,昂首道:“我乃邺国中将军楚羽嘉,今日特来迎接后宋使团,还请使团主将出来相见!”
第75章:我可眼馋的很
邺宋交界处。
都安城外。
楚羽嘉立在军阵前沿,向后宋大营观望。
当后宋的哨兵见到这支军兵之后,立马回去禀报。
时间不长,后宋军营当中一阵骚乱,一支身披亮银色铠甲的步军从军营当中脱出。
这支步军一个个盔明甲亮,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耀眼万分。
接着,从队伍中快速奔出来两匹战马,马上二将,皆穿着轻便的铁链铠甲,头顶白色长缨,不紧不慢的在邺国队伍不足五十步勒住战马。
其中一人昂首道:“我乃后宋殿将军冯元凯,是这次护送公主殿下至此的主将。”
这名将领二十多岁,说话时底气十足,声音洪亮如钟。
楚羽嘉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冯将军可以让公主殿下的队伍随我一起去往都城了么?”
冯元凯皱了皱眉,打量了楚羽嘉一番,问道:“你是哪一个,又带来了多少人马?”
“邺国,中将军,楚羽嘉。”
楚羽嘉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道:“我的兵马都在这里,三千人,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原来只是个中将军,而且还只有三千人。”
当听见楚羽嘉说完之后,冯元凯嗤笑一声,满面嘲弄的说道:“看来你们邺国在和齐国交战的时候属实损失很大啊,只能派来这三千人迎接我后宋使团,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后宋当回事儿了。”
显然冯元凯并没有听说过楚羽嘉的事迹,更不知道楚羽嘉带来这支军兵的背景。
楚羽嘉也不想过多解释,轻笑了一声说道:“保护后宋公主殿下的安危,我这个中将军领着三千人马足以,况且我邺国虽然土地贫瘠,但也民风淳朴,无需那么多的兵马护送。”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一件事儿,不知道冯将军还记不记得,在列国律法当中,使团进入他国领土,人数不得过万,否则就以入侵论处。”
楚羽嘉眯了眯眼睛,故意去看了一眼冯元凯身后的大营道:“如今你们后宋使团已经进入我邺国领土近五十里,但我看着使团的人数似乎有些太多了吧。”
闻言,冯元凯的面色一变,紧接着说道:“此次后宋使团与以往不一样,使团当中有我国的公主殿下,自然而然要多派些军兵守备才行。”
“哦,原来如此。”
楚羽嘉点了点头道:“那既然如今我已经到了,冯将军是否可以撤军了?”
“自然是不行。”
冯元凯寸步不让道:“公主殿下出国是大事,不论出于哪一方面,我们这些人都得随性。”
“不可能。”
楚羽嘉脑袋摇的就跟拨浪鼓一样,道:“既然是来我邺国做客,自然也要遵守我邺国的规矩,今日我这话就放在这里了,此次能进入邺国境内的,只能是使团,人数不得超过八百人,否则便从哪来的回哪去。”
听闻楚羽嘉这如此强硬的话,冯元凯也不乐意了,皱着眉问道:“楚将军,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伤和气了吧。”
“伤和气的事情你们都做了,还怕伤和气的事儿吗?”
楚羽嘉歪了歪脑袋说道:“话我已经说了,只要我在这里,只要我还是迎接使团的主将,就势必不能让你们这两万人过境,如若有意见,大可回去向宋王告我一状,让我家大王惩处我,但在那之前,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话音落下,楚羽嘉紧接着补充道:“如果在这期间,你敢寸进一步,我不介意在两国交战之前,先拿走你的脑袋。”
“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冯元凯彻底被楚羽嘉激怒了,冷声道:“两国一旦交战,对你邺国可有好处?”
“当然有。”
楚羽嘉对着冯元凯身后的那些士卒努了努嘴,道:“看你们这一个个盔明甲亮的,实话讲我眼馋得很,如果我邺国的军兵能穿上此等铁盔铁甲,每年怕是得少死一半的人,我邺国百姓如果能到了后宋那富饶的土地上生活,每年也得少饿死一半的人,你觉得,两国交战,对我是否有好处呢?”
“你就那么肯定,你们邺国能打的我们后宋?”
冯元凯冷笑道:“我们这些后宋的将领,可也很想去领略一下西北的风光呢。”
“是么?”
楚羽嘉挑了挑眉毛,微微夹了夹马腹,战马向前走了几步,逼近冯元凯,等两人相距不足十步时,楚羽嘉才抬手摸了摸战马的鬃毛,战马会意停下脚步。
楚羽嘉抬头望向冯元凯道:“邺齐二次国战,齐国共出动大军二十五万,五万民工负责后勤补给线,不可谓不声势浩大,但我却用三千五百骑就杀到了齐国的王宫之内,或许在你们眼中有些投机取巧的嫌疑,但是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依旧是这三千五百人,也依旧能打到你们后宋王都永乐城?”
话音落下,楚羽嘉只给了冯元凯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便催马而走,三千轻骑也都是回头望了那冯元凯一眼,而后催马跟在楚羽嘉的背后,一同离开。
当楚羽嘉离开之后,在冯元凯身侧的那名将领满脸怒气的说道:“冯将军,这邺将也太猖狂了些,回到都城之后,不管你如何,我一定要如实禀报,如果大王对邺国出兵,我定然要做那破城先锋。”
看了那将另一眼,冯元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道:“他真不是猖狂,他是真有那个实力啊。”
“嗯?”
闻言那将领一愣,忍不住开口问道:“冯将军,你何出此言?”
“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是谁,更没反应过来这是军兵到底是那一支,等他跟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冯元凯扭头看向楚羽嘉离去的背影道:“齐国与邺国对阵,二十五万大军,还有五万民工负责后勤补给线,当时的邺国刚刚输掉第一次国战,可谓疲态尽显。”
“如果齐国能攻破虎岭关,那对于邺国来说便是灭顶之灾,齐国进可攻退可守,但就在两军焦灼之时,齐国国都忽然被人攻破,齐王严开差点就被人生擒活捉,导致这场战争不了了之。”
“最后因为齐王严开对那人实在害怕,生怕自己的脑袋今天还在脖子上,明天就在别人的案板上了,故而就力排众议选择主动降低身价,以失败者的身份与邺国谈和。”
冯元凯摇头苦笑道:“也依旧是在那人的主张下,齐国赔付了邺国大量金银和牛羊马匹,可谓一个惨。”
“将军,我不明白,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呵呵……”
冯元凯扭头看向身侧那将领道:“你可还记得这人姓什么?”
“他不是叫楚羽嘉,那不就是姓……”
这句话,那将领只说出来一半,立马就愣住了,忍不住瞪大双眸,看向冯元凯道:“难道这个人就是……”
“没错,就是。”
冯元凯撇了撇嘴道;“而且这三千轻骑,便是当初在齐国活下来的那三千人,你看见了么,别的不说就冲这份气魄与气势,便能想象得到,当初这三千多人是怎么攻破齐国都城的。”
那武将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冯元凯道:“邺国能把这人派来,足以看得出来,邺国对我后宋的重视,而这支军队,更不是一般的邺**队能够比拟的,也比邺国派来数万人迎接使团的排场都大,面子可谓已经给足了,如果我们还不就此让步的话,以这人的个性,怕是真得把事儿闹僵不可。”
确实,以楚羽嘉的过往来看,当初和齐王严开都能面对面的叫板,更何况他们只是后宋的几名将领呢。
搞不好到时候两国交恶,他们两个要担主要责任,那可不是他们能担待得起的。
但那将领还是有些不服气:“但他刚才说的那种话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如果就这么让公主带人过去,他岂不是真当我等怕了他?”
“我们是不怕他,但他怕我们吗?”
冯元凯翻了个白眼说道:“而且这件事儿属实是我们理亏,未经允许就擅自带兵进入邺国领土,确实如他所说,这是不被诸侯律法允许的,这件事儿就听我的,回去禀报公主殿下,就说邺国来迎接使团的队伍已经到了,别的就不提了。”
“既然如此,那听你的。”
那将领虽说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在这次护送公主的军旅当中,他毕竟担任副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冯元凯便带领一众军兵,护送一行人前往都安城,在都安城外五百步勒住战马。
楚羽嘉早早的就等候在哪里了,冯元凯对着楚羽嘉拱了拱手道:“楚将军,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无妨。”
楚羽嘉摆了摆手说道:“冯将军亦是识大体之人,楚某佩服。”
“既然如此,我便率军回撤到后宋境内等待,月余之后再见。”
“希望如此。”
话音落下,冯元凯便调转马头,只留下后宋长公主的马车以及一众随行人员后领军后撤。
也直到这个时候,楚羽嘉才看清楚,后宋长公主所乘坐的马车十分巨大,由八匹健壮的红棕马拉着,马车上刻精致花纹,门窗都有纱帘,看不清楚马车内的情况。
在马车周围护卫的骑士是清一色的女兵女将,一各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银色又精致的盔甲,看起来英姿飒爽,光是站在那里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第76章:都是废物
邺国,都安城外。
楚羽嘉绕着后宋使团转了一圈,然后策马缓缓地朝着马车靠近。
可还没等他走到近前,便被数名女兵拦了下来,没有人和楚羽嘉说话,眼神中充满戒备的望着他。
楚羽嘉呵呵一笑,直接开门见山道:“公主殿下,你可在里面,如果在里面的话,还请和末将说一声,毕竟邺宋两国世代交好,而末将这次负责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末将怎么着也得确定一下公主殿下是否受了伤什么的,要不然公主殿下哪里伤到了,在大王哪里告我一状的话,末将可没地方说理去啊。”
但车内却并无人说话。
楚羽嘉皱了皱眉,道:“如果公主殿下不说话的话,那末将就不能让公主殿下进入都安城了。”
车内依旧无人答话。
正当楚羽嘉准备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名女将领骑马过来,嗓音冰冷道:“将军刚刚已经说了,邺国与我们后宋世代交好,如今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何意思?”
“没什么意思。”
楚羽嘉嘴角微挑说道:“我就是想查验一下而已。”
“大胆!”
女将领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怒声喝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不过是个迎接使团的统帅而已,竟敢冒犯我后宋公主殿下,该当何罪?”
一个女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耀武扬威,楚羽嘉被气笑了。
楚羽嘉歪着脑袋,说道:“我必须得确认公主殿下在不在车内,要么让公主殿下出声,要么挑开车帘让我查看,如若不然,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僵持着了,我大可以在等几日。”
“你……你好大的狗胆。”
那名女将气的脸色煞白,虽然后宋在军事实力上弱于邺国,但财力方面还是要领先与邺国的。
更何况,任家毕竟是公主,是后宋王室成员,就算是如今以使者身份来到邺国,也一样身份尊贵,也一样是座上宾,也一样要与邺王叔侄相称。
女将陡然间抽出肋下长剑,以剑尖指着楚羽嘉的鼻子,喝道:“你给我滚开!”
也就在她抽出长剑的一刹那,跟随在楚羽嘉背后的庄嘉德与严天瑞也陡然间握住佩刀,作势拔刀。
他们不会去管两国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此敌对,更不会管这样做之后的代价是什么,他们管的只是如今有人拔剑对准了自家将军。
楚羽嘉眯缝了一下眼睛,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收刀……”
闻言,庄嘉德与严天瑞对视了一眼,纷纷收回佩刀,不过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女将。
“小丫头,知道剑怎么用么,知道怎么杀人么,知道杀人之后是什么感觉么?”
楚羽嘉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将,笑了,说道:“今日我楚某一句话放在这里,如果不让我查验,后宋使团,休想进入邺国半步,如若有人敢硬闯……”
楚羽嘉缓缓地抬起手道:“西北轻骑听令,如若今日有人胆敢硬闯我都安城,一律按敌军处理。”
“是!”
三千西北轻骑齐声大喝,气势是何等骇人,在当初齐国都城外,齐国的那些轻骑兵便已经感受到过那种恐怖了。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仿佛在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死神的招魂幡就已经挂在了他们的头顶。
看着楚羽嘉那强硬的姿态,杨宗第一次感觉到了热血上涌。
这才是邺国男儿该有的模样。
这才是邺国将军该有的模样。
后宋了不起么?
齐国了不起么?
后晋了不起么?
想要欺负我堂堂邺国,不过一刀,一马,一命而已。
那女将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个,当看见楚羽嘉眯缝着的双眼中闪烁的精光时,她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女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她真的动手了,那接下来就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而要让他检查马车,那整个后宋国的面子,就都被她一个人给丢光了。
正当她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收场时,马车内响起娇滴滴银铃般的声音:“小柔,他要检查便让他检查好了,但不得不说,邺国的待客之道,属实有些特别……”
“是,公主殿下……”
女将战马旁一撤,面容冷若冰霜,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道:“你要查就查吧,不过,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冒失而付出代价,我一定会想邺王说明,更会向宋王说明今天发生的一切……”
对于对方的嘲讽,楚羽嘉倒是不介意,毕竟那种话对于他来说就宛如是耳旁风一般。
而真正让他不爽的,便是元晚俞那般说话,明显是在嘲讽楚羽嘉的无礼与傲慢,更是在说邺国的无礼。
“早这样做,何必会有现在的局面呢,我要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吭个声而已。”
楚羽嘉歪了歪脑袋说道:“不过公主殿下,你得切记一句话,我邺国不是你们后宋的附属国,两国之间本应不分主次,平等对之,你说我邺国待客之道特别,那楚某也要说一句,你们后宋出使他国也是挺特别的。”
话音落下,楚羽嘉也懒得在多说什么了,侧头下令道:“护送公主殿下进城。”
随着他的话音,三千西北轻骑蜂拥上前,保护着公主所在的马车,缓缓进入都安城。
让过公主的队伍后,唐寅回头瞧瞧有些失望的寥刚,他说道:“多谢阁下一路护送公主殿下到此,告辞了!”说完话,他调转马头,打算回城。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一骑飞速奔来。
正是那冯元凯的副将。
“在下后宋镇北将军沈辽。”
沈辽对着楚羽嘉拱了拱手,震声道:“听闻你楚将军勇猛无双,今日想讨教一二,不知道楚将军能否给在下这个机会呢?”
前一日楚羽嘉的无礼,本就让沈辽心生怨气,本来他已经要跟着冯元凯离去了,但看楚羽嘉竟然还挡住公主的队伍,就有些搂不住火了。
不顾冯元凯的反对,毅然决然提枪上马杀回了都安城外。
这个沈辽的本领还算不错,不说万夫莫当,但却也是个千人敌。
只是,楚羽嘉并不想和这样的人交手,因为一点意义都没有。
“抱歉,今天我很忙,改日有机会,倒是愿意和你比试一下。”
话音落下,楚羽嘉调转马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朝着都安城走去。
沈辽显然有些不甘心,在后面大声叫道:“难道阁下不敢吗?”
“真是个没用的懦夫……”
沈辽对着楚羽嘉的背影破口大骂道:“都说你独自带兵杀入敌国王都,我看那就是你们邺国没能耐了,特意给你造势而已,你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楚羽嘉懒得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头也没回的说道:“随便你怎么说,赶紧回去和你的队伍集合吧,要不然要挨军棍了。”
不过他的漠视在旁人看来就是懦弱怯战,都安城内的那些士卒看楚羽嘉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刚才还那么威风,怎么现在想当逃兵了?”
那位后宋长公主元晚俞的随行女将小柔见此情景忍不住嘲笑道:“真是没用,你就是个胆小鬼。”
“是吗?”
楚羽嘉嘿嘿一笑说道。
“当然是,你就是个胆小鬼,要不然你怎么不敢回头?”
“我怕我出手太重,杀了他。”
“吹牛。”
小柔不屑道:“你就吹牛吧,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但也对,沈辽将军勇武盖世,可不是你这样的人就能敌得过的,也算你识相。”
话音落下,那小柔拨马便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眼看着楚羽嘉就要回到都安城,沈辽咬着牙吼道:“楚羽嘉,你就是个废物,你们邺国人,都是废物!”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楚羽嘉的身形一震,勒住了战马,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沈辽道:“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在说一遍?”
“我说你是废物,你们邺国也是废物,邺国人更是废物!”
沈辽依旧不依不饶,只是他不知道,此时楚羽嘉周身上下都已经开始散发出一种非常可怕的气息了。
本来拨马走开的小柔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自己的背后传来,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朝着背后望去,正看见楚羽嘉的背影。
“说得好!”
楚羽嘉仰面大笑而后张开手掌,陡然间就看见小柔腰间佩剑颤抖不止,随着楚羽嘉单臂一挥,那长剑顺势出鞘,宛如是一道闪电一般朝着沈辽便激射而去。
见此情景,沈辽被吓了一大跳,他是万万没想到楚羽嘉会说出手就出手,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但此刻既然对方已经出了手,那他就没必要客气了,见到那朝着自己激射而来的飞剑,沈辽运足了力气手持长枪,朝着那飞剑便砸了过去。
耳轮中就听当啷一声脆响,这沈辽的力气属实了得,长剑被硬生生的砸落在地面。
正当沈辽打算开口嘲讽几句的时候,忽然看见那长剑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从地上再次飞到半空当中,又一次朝着他的要害刺来。
沈辽被吓了一大跳,他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剑是楚羽嘉掷过来的呢,可如今一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飞剑宛如灵蛇在半空中左右腾挪,最后一剑直刺沈辽眉心……
第77章:让我持剑你不配
都安城外。
楚羽嘉被沈辽的声声废物骂的彻底没了耐性,御剑与其展开对战。
楚羽嘉的本领无需过多赘述,但却也远远不是沈辽这等货色就能与之抗衡的。
仅仅是两个回合过后,长剑速度极快,直刺沈辽眉心。
长剑距离沈辽的眉心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只要微微向前,便能洞穿沈辽的脑袋。
沈辽望着那长剑一动都不敢动。
作为长剑的操纵者,楚羽嘉这时候催马缓缓而来,在距离沈辽不足十步的地方站定,冷笑道:“这点本事也配与我叫嚣?”
沈辽还是不服气,怒视楚羽嘉道:“你这是胜之不武,有能耐手握武器与我一战!”
“连御剑你都走不过我两个回合,你觉得你配让我亲自握剑吗?”
楚羽嘉冷笑道:“从哪来就滚哪去,这里不是后宋,这里是邺国的地盘,如果有一日,让我在看见你进入邺国,那只腿先迈进来的,我就斩那只腿,如果敢伤我邺国一人,我便废你一手,若敢杀我邺国一人,我便让你全家死光。”
话音落下,楚羽嘉摆手,长剑猛然回撤落入那叫小柔的女将的剑鞘之中。
这样的景象,可把那小柔给吓得不轻,刚才自己不是还嘲笑人家是胆小鬼?
可现在呢?
那是人家真的不愿意和沈辽一般见识,如果愿意和他一般见识的话,沈辽怕是都死了八百次了。
还有她自己,如果楚羽嘉真的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的话,她也死了不下十次了。
沈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默然调转马头,身为武将的傲气不容他与楚羽嘉多说些什么,但输了就是输了,而且输得彻底,他也没什么可不服气的。
也就在这时候,他的背后忽然传来话音:“手里面的枪不错,留下吧,反正你也配不上。”
背对着楚羽嘉的沈辽面色阴沉,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和这得寸进尺的家伙拼命。
但最终沈辽还是没有转身,手腕一震,顺势将手中长枪向后一抛。
楚羽嘉倒也没有犹豫,身形腾空跃起,人还在半空当中便将那造型独特且精致的长枪握在手中,而后飒然落回战马的马背上,动作一气呵成,将写意风流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辽头也不回的说道:“早晚有一日,我会取回这杆枪。”
闻言,楚羽嘉也不甘示弱道:“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用这杆枪,刺穿你的心脏。”
沈辽沉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你能旅行你的诺言,保护好公主殿下,我会在这里等着。”
一听这话,楚羽嘉的眉头挑了挑,这里面似乎有故事啊……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他国的故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去打听那些,便说道:“我邺国还没有那么不混乱,公主殿下自然会安全归来。”
话音落下,两人一南一北,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军阵当中。
当楚羽嘉这次回来之后,那叫小柔的女将可不敢对楚羽嘉有半点的不服了,建到楚羽嘉回来就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低垂着脑袋也不敢与楚羽嘉对视。
见状,楚羽嘉挑了挑眉毛,心中了然,也没打算和她说些什么,催马直走。
使团的队伍继续行进,来的时候楚羽嘉带着西北轻骑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但回去他们可不能采取急行军的策略了。
毕竟后宋长公主元晚俞是他国使臣,邺国怎么说都要尽到地主之谊,要不然势必会被人笑话。
在路过各个城县之时,百姓们都纷纷涌上街头,想要一睹后宋长公主的风采。
小柔一副理所当然,后宋使团就应该受到如此待遇的模样走在马车身侧,对坐在车内的元晚俞笑道:“殿下,您看,邺国的百姓真的是非常欢迎我们到来呢。”
“或许吧。”
元晚俞那宛如银铃一般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听闻元晚俞那冷淡的声音,本来略显兴奋的小柔嘟了嘟嘴,道:“殿下,难道你不出来看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人山人海的模样。”
元晚俞似乎是不太喜欢这样,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去问问楚将军,问他能不能加快速度。”
“是,殿下。”
小柔显然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但无奈公主殿下不喜欢,她也没什么办法,故而只能催马到楚羽嘉的近前,问道:“楚将军,公主殿下询问,能否加快速度?”
“我也想啊,但人实在是太多了。”
楚羽嘉眯缝着眼睛看着两侧的人海,叹息一声道:“城镇中的百姓太多,也太拥挤,万一有人突然出手刺杀的话,那可真是难以预防。”
听见楚羽嘉这样一说,小柔才猛然回过神来,要不是他说这句话,小柔甚至都已经忘了这一次自己是担任公主护将的职位的。
小柔急忙拨马回撤,到了马车前之后,急忙对着那些女兵吩咐几句,女兵立马四下分开,将马车团团护住。
不过这些,倒也是他们多虑了,这里毕竟有楚羽嘉连带着三千西北轻骑以及五百后宋公主贴身护卫军守备,谁敢来触霉头?
一路上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楚羽嘉也本本分分的履行自己的职责,仿佛在边境上嚣张跋扈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日,使团的车队进入平阳府地界,上一次楚羽嘉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停留在和平阳府城主以及平阳郡郡守混了个脸熟之后便领军穿城而过。
但那时候他是要去迎接使团,如今使团已经接回,不论出于哪方面,都得留在这里歇歇脚,况且平阳府距离月陵也比较近,相互之间快马奔袭不足一天路程,到了这里也基本上算是到家了。
他们抵达平阳府只是,已经天近傍晚,楚羽嘉下令徐高达率领帐下多数士卒在城外安营扎寨,而他则是带着孟飞航、庄嘉德、严天瑞三人以及五百西北轻骑护送后宋使团一同进入城中。
平阳府城主葛弘亲自出城迎接,跟他同行的还有平阳府一干大小官员。
远远的,葛弘快步走上前去,在楚羽嘉马前站定,躬身施礼道:“楚将军一路辛苦,卑职有失远迎。”
楚羽嘉等人翻身下马,对着葛弘拱了拱手道:“葛大人客气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官场之上的寒暄客套也是要讲的。
葛弘说话的同时,目光不时的向楚羽嘉身后飘,看到那辆美轮美奂的马车时,便在楚羽嘉耳旁低声问道:“楚将军,那就是后宋长公主的马车?”
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指什么,楚羽嘉含笑点头,说道:“没错。”
“既然如此,那咱们改日再叙,楚将军,请。”
葛弘将身形侧到一旁,同时向手下人使眼色,让他们帮楚羽嘉等人牵马。
“请!”
楚羽嘉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随着葛弘一同进入城中。
进入城内,葛弘本打算把楚羽嘉等人让到城主府下榻,但后宋使团当中的人可不是只有元晚俞这个后宋长公主一个人,其中还有不少随行人员,以及后宋的大臣们,以及她的那些贴身婢女以及护卫女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近七百多人。
再加上楚羽嘉还带进城中五百轻骑,加在一起千余人,小小的城主府又哪能住得下?
葛弘等平阳府官员将后宋使团让到城内行馆,里面早被清空,没有留下任何的闲杂人员,将整个行馆空出来交给后宋使团使用。
等安排完了,这些人也是迟迟不愿离去。
见此情景,楚羽嘉也是明白他们想干嘛。
元晚俞的名号可不仅仅因为她是后宋长公主,更因为在传闻当中,后宋长公主元晚俞貌美如仙,倾国倾城,谁都想一睹风采。
可是元晚俞身边的人太多,把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直至元晚俞被人们众星捧月般的簇拥进行馆内,他们也没看清个所以然。
楚羽嘉安排五百西北轻骑,以百人为单位,分别看守行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然后又令庄嘉德与严天瑞各带五十人,每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不停在行馆外不断巡视。
他把行馆外围的防卫都安排妥当之后,楚羽嘉自己也不卸甲,在行管内巡视。
楚羽嘉平日里虽然表现得对后宋使团满不在乎,但实际上,他比谁都在乎。
因为后宋这个同盟对于邺国来说太重要了,如今后晋与邺国的局势并不明朗,如果后宋再与邺国反目成仇的话,那邺国将落入四面受敌的情况,皆是对于邺国来说,将是最不利的局面。
因此,元晚俞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行馆内部的巡视工作是由元晚俞身边的女将小柔负责。
小柔刚好带人巡视过来,正看见楚羽嘉背着手在行馆内边走边四处查看,她立刻迎了上来。
那模样就好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一样,满脸不悦道:“楚将军,行馆内自然由我等负责,你就管好外面就行了。”
楚羽嘉懒得理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梁柱,淡然说道:“有些事情,还只有自己看过才能放心。”
第78章:现在才发现
他的话立刻引起小柔的不满,感觉自己是被人小瞧了,道:“我在公主殿下身边已经有十几年了,难不成我还能害了公主?”
“我只是担心敌人太狡猾,而你太天真。”
话音落下,不等那小柔发脾气,楚羽嘉耸耸肩,笑道:“既然你不用我,那我也不厚着脸皮留下来了,走喽。”
看着楚羽嘉离去的背影,小柔的脸黑的吓人,许久之后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狂,你就狂吧……”
在行馆内走了两圈之后,楚羽嘉来到了行馆外围,绕着行馆转了两圈。
行馆内的防卫倒也让楚羽嘉非常满意。
这时候站在楚羽嘉身侧的庄嘉德开口道:“不得不说,在野外可要比在城内安全的多。”
“那是自然。”
楚羽嘉微微笑了笑说道:“在野外,我们的三千轻骑大可以分为两部分,分白天和晚上镇守四周,还可以派出斥候在外巡视,但如今进了城中之后,带进来五百兄弟便已经是极限,而且还得分成几个部分去镇守,要不然就容易出现倦怠……”
楚羽嘉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远方后说道:“如果来的是个江湖高手的话,我们这几百兄弟,还真就不一定能拦得住。”
扭头对身侧的庄嘉德说道:“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这边自己走走。”
“是,将军……”
话音落下,庄嘉德也不迟疑,转身便带着五十军兵继续去四处巡查。
庄嘉德离开之后,楚羽嘉再次将目光放在远方,而后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挑起,脚尖一点地面,人腾空跃起,只是一个纵身便到了行馆二楼的位置,在一个纵身已然上了三楼楼顶。
趴伏在楼顶上,楚羽嘉思索了一下,还是纵身跃了下去,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此刻这平阳府内倒也一片祥和,平阳府行馆更是灯火通明,黑甲白袍的邺国士卒一批接着一批的从行馆大门前走过。
而这时候,在人群当中,一名年轻士卒似乎是尿急,从队伍中脱出,跑到了一旁的小胡同里。
年轻士卒左右看了看,觉得四下无人,便解下裤带放水。
“舒爽……”
年轻士卒打了个冷战,刚刚提上裤子,就感觉到一阵凉风吹过,紧接着一个冰冷如霜的东西便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凭借多年的经验,年轻士卒已经分辨出来这东西是什么,不用低头看,他也知道,这百分百是一柄刀,而且还是一柄质地极好的刀。
那士卒吞了口唾沫,道:“什长大人,我就是尿急,来上个厕所,您可别和我开玩笑啊……”
也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刀明显又朝着他的脖颈贴了贴:“想活命,就别说话。”
那年轻士卒似乎非常怕死,连连点头,真的就不说话了。
那人发出了一声似讥讽的冷笑,说道:“还以为这西北军有多不怕死,原来都是一群怂包。”
几声冷笑一同传出,显然这人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紧接着那汉子再次开口发问:“知不知道,那后宋的公主住在哪个位置?”
年轻士卒颤颤巍巍的回头看了一眼,只看清楚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便又被刀锋逼着转过头来。
年轻士卒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小人……小人不知道啊……”
“不说?”
刀锋贴近那年轻士卒的脖子,士卒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刀锋上的冰冷了。
年轻士卒忙闭上眼睛,身体颤抖个不停,在他身后那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冷笑声更重了。
“说,可活,不说,得死。”
那人贴近年轻士卒的耳朵,说道:“现在该你做选择了……”
年轻士卒犹豫了好一会,才吞了唾沫道:“我想活,想活……”
“识时务,我喜欢。”
那人冷笑一声,将刀放了下来,说道:“告诉我,守备情况,在行馆内一共有多少人。”
年轻士卒缓缓转过身来,看了那几人一眼,头垂得低低的说道:“我们这次进城一共有五百人,被将军分成了四个百人队,由两位将军各率五十亲兵领着进行外围巡视,在行馆内我就不清楚了,都是后宋长公主自己的亲兵卫队……”
“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那汉子眯了眯眼睛,转过身道:“不过,你的利用价值也仅此而已了。”
话音落下,他就要抬手去堵住那年轻士卒的嘴巴,那年轻士卒惊慌失措,道:“饶命,大侠饶命,我还有利用价值,我还有利用价值……”
听闻此言,那汉子挑了挑眉毛,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我……我能带你们安然无恙的混入行馆内……”
“哦?”
那汉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道:“你真的,能带我们混入行馆内?”
“对……”
年轻士卒吞了口唾沫,说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带你们直接进入军营,和我住一起的那些人,都和我不是一个批次的,他们现在还在睡觉,我可以帮你们偷几件甲胄来,只要穿着甲胄跟着巡视的队伍进入行馆内就好了。”
“呦……”
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倒也是个好主意,至少可以让他们顺顺利利的进入到行馆之内。
以他们几个人的身手来说,他们还是有自信冲破这几百人的守备的,但是他们要考虑的却并不是如何冲进去,而是在得手之后如何出来。
现在有了这人帮助,他们自然而然的在心里面都有了各自的盘算。
那貌似领头的汉子眯了眯眼睛说道:“小子倒也识相,不过你得记着,要是你敢骗我们,我们绝对把你碎尸万段,而且把你的家人也都拉出来弄死,你明白吗?”
那年轻士卒怯懦的点了点头道:“小人……小人万万不敢欺骗大侠。”
因为要守备行馆的安危,葛弘特意征调了行馆周围居民的住宅用于西北军轻骑作为营房使用,这样一来,一旦行馆发生变故,他们也好就近支援。
这年轻甲士带着这群人走的是他所居住的那个民宅的后门,走到后门后,那年轻士卒对几个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翻墙而入,然后就没了动静。
等了许久,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大哥,这小子该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他不敢。”
“那他会不会去叫人来抓我们了?”
“也不会。”
那领头的汉子满不在乎的说道:“况且就算他们来了又如何,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咱们兄弟几个打不过还跑不了吗?”
就在这几人以为这年轻士卒把他们耍了的时候,就见那院墙上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正是那年轻士卒。
年轻士卒对着领头那汉子招了招手,紧接着向外扔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领头那汉子狐疑的皱了皱眉,紧接着走上前去,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个包裹。
年轻士卒从墙内翻了出来,而后将那保过打开,汉子凑近一瞧,里面赫然都是邺军的盔甲。
见此情景,那汉子呵呵一笑,对着那年轻士卒竖了个大拇指,道:“小兄弟,办的不错,事成之后,你在西北军待不下去,就跟我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多谢大侠抬爱……”
那年轻士卒一副献媚的模样,让周遭的几人看了都觉得有些反胃。
人人都说西北铁骑甲天下,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在生死面前,还不是当了叛徒?
那领头的汉子对身后众人说道:“兄弟们,都换衣服,咱们跟着这小兄弟,一起进行馆,等杀了那后宋长公主之后,咱们在带着这小兄弟一起远走天涯。”
“实话讲,我是想跟这大哥一起远走天涯的。”
那士卒这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领头的汉子皱了皱眉,看向那年轻士卒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不是我不愿意,是你们没机会了。”
闻言,众人都愣住了,满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士卒。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听见哗啦一声,紧接着周围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将这一片空场照的亮如白昼。
这些人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那领头汉子怒喝一声:“小贼,敢算计你老子,你给我死去吧。”
话音落下那领头的汉子抄刀朝着那年轻士卒的脑袋便劈砍过去。
一道迎头落下,那年轻士卒脸上的表情不变,脚步微微移动便将对方的一刀给避了过去。
这一刀不说是快如闪电但也差不多了,普通人绝对万万避不开。
但这年轻士卒却偏偏避开了,这时候那领头汉子心里面就开始打鼓了,再一次抬头打量起那年轻士卒。
这时候才发现,那年轻士卒身上的铠甲,胸甲明显与其他邺军士卒有些许的不同。
“现在才发现?”
年轻士卒呵呵一笑道:“晚了。”
紧接着那年轻士卒缓缓地抬起手来,就看见在黑暗当中数柄亮闪闪的长剑已经漂浮到了半空当中。
见此情景,那些人就算是在傻,他们也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在使团的护卫营当中,试问谁能御剑杀人,那也就只有邺国中将军,楚羽嘉这一个人了……
第79章:调虎离山
平阳府行馆外。
“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的脑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太好。”
楚羽嘉也懒得和这几个人废话了,直径挥舞手臂,一柄长剑顺势落入他的掌中。
在他握剑的那一刻,他的整个气场都变了,哪里还有刚刚那怯懦的模样,哪里还有那贪生怕死的模样。
见他这模样,在听他说的那句话,那些个刺客都忍不住想骂娘,明明是这货扮猪吃老虎,好好的将军不穿着将军的衣服随处逛逛也就算了,还有堪比月陵城偷拍戏子一般的演技,真真的将他们给哄得一愣一愣的。
实际上,他们开始的时候也 不是没怀疑过他,但是每每都被楚羽嘉佯装出来那怯懦的模样给骗过去。
说他们脑子不太好,那也是在来平阳府的路上,他们明明已经打听过,西北军是个什么样子了,但他们却偏偏不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不怕死到,可以从上至下都无谓生死的疯子。
但他们似乎不知道,西北军就是由一个疯子率领的疯子集团。
那领头的刺客左右看了看,其中一名刺客咬牙道:“大哥,我们和他拼了吧,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打过我们这么多人。”
“切不可轻举妄动。”
那领头的刺客咬牙道:“你就是楚羽嘉?”
“正是。”
楚羽嘉点了点头道:“不好意思,刚才呢,我也只是想看看你们一共有多少人,现在可以确定了,你们不过就这几个人而已,我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了,所以,动手吧。”
那刺客头领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西北军士卒,咬了咬牙道:“算你厉害,也算我傻,既然中了你的埋伏,我也人命了,我可以跟你走也可以伏法,任凭你任何折磨与处罚我也没有一句怨言,但你能不能放过我这些兄弟。”
“不能。”
楚羽嘉几乎不加任何思索的拒绝道。
那刺客头领眯了眯眼睛道:“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抵挡得住我们,我们怎么说,也可以和你们来一场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楚羽嘉微微摇头道:“和我鱼死网破,你们还不配。”
“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自信。”
“你们不信也得信。”
“你们也不得不承认,我杀你们,甚至都不用自己持剑。”
“因为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不配我亲自握剑。”
此言一出,那些刺客此时亦是被气得心中愤慨难以想象。
“狗贼,去死!”
其中一人当场被激怒,大喝拔刀就要冲上前来。
那人刚刚要动,便被身旁的刺客头领拦住了。
那刺客头领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抬头望向楚羽嘉道:“你真的这么自信?”
“要打就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楚羽嘉眯缝了下眼睛,心里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名浑身带血的士卒从楚羽嘉的身后冲出来,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楚羽嘉的身侧,急声道:“将军,行馆遇袭……”
“什么?”
楚羽嘉看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士卒,在看一眼那眼中明显带着嘲笑的刺客头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人分明是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跟自己使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啊。
“现在明白了?”
那刺客头领仰面狂笑道:“你说我们傻,那我也想问问,到底是谁傻。”
话音落下,那刺客头领猛然一摆手:“杀了他!”
一共六名刺客,此时在头领的一声令下后,纷纷抽出腰间佩刀,朝着楚羽嘉便大跨步冲了上来。
望着眼前刺客们舍生忘死的模样,楚羽嘉虎目微微眯缝,就宛如是在打盹的老虎一般。
“既然你们那么想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下一刻,楚羽嘉将手中长剑随手向天上一抛。
随着楚羽嘉的手指摆动,分散两侧的剑丛中的五柄长剑顺势活跃的宛如是找到了猎物的小猎豹一般,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朝着那些刺客便激射而去。
周遭的那些西北军士卒,根本就没看清楚是什么情况,等到那三柄长剑再度飞回楚羽嘉的头顶盘旋,众人才后知后觉,看到其中五名刺客的身上便并射出数跳血箭,而后人就宛如是烂泥一般的倒在了地上。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死,但也仅仅是没有死而已,他们的手脚筋已经在那五柄飞剑飞出去之后的瞬间就被割断了。
此时那些人就宛如是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想要挣扎却也站不起来了。
楚羽嘉摆手,一柄长剑落入他的手中,缓缓地走向那几名刺客。
一把将一名刺客从地上提了起来,抓住那刺客的头发,将他拽离地面,望着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的刺客头领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轻松死去吗,那你们是想的太多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楚羽嘉揪住头发的那名刺客,深深地看了刺客头领一眼,而后颤声说了一句:“大哥,我先走一步。”
就听嘎巴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咬破了。
紧接着,那刺客的嘴里便喷射出黑色的血液。
这明显是在口中暗藏了毒药的。
见此情景楚羽嘉也来不及感怀,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死士,都在口中暗藏了毒药,一旦被抓,立马服毒自杀。
楚羽嘉反应极快,趁着另一名此刻还未来得及咬破口中暗藏的剧毒之时,一脚踹在了那人的下巴上。
他不是踢出一脚,是连续踢出好几脚,身侧的几名刺客,连带着那名刺客头领的下巴,都被楚羽嘉硬生生用脚给踹的脱离了头骨。
看着朝自己缓缓逼近的楚羽嘉,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楚羽嘉给踹的,此刻他的眼眶崩裂,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流淌下来,嘴里还是发着含糊不清狂笑:“楚羽嘉,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楚羽嘉摆了摆手唤来了几名士卒,道:“把他们嘴里面的毒药给我扣出来,然后给我丢到徐高达哪里去。”
“是!”
几名士卒刚刚将那几人从地上拖起来。
楚羽嘉便继续说道:“告诉徐高达,我给他三天时间,用什么办法,我一律不管,如果从这些人的身上挖不出来什么东西,那就让他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话音落下,楚羽嘉再次下令道:“快马通知城外的兄弟,立刻集合,封锁平阳府,只许进不许出,违者不论官阶,不论老幼格杀勿论。”
此时,平阳府行馆当中的战斗早已展开,黑衣刺客的人数虽然不多,不过二三十人,但却都是身手不凡的武者,后宋公主元晚俞带来的那些女禁军,根本就挡不住他们,甚至已经有刺客已经杀进了元晚俞居住的房间。
后宋使团居住的房间都在平阳府行馆的二楼,但现如今元晚俞和后宋使团的众人,都在小柔以及大量的女禁军的保护下离开房间,退到走廊的最里端。
走廊里,还有百名女禁军严阵以待,放眼看去,狭窄的走廊人山人海,密压压的都是人。
楼下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女禁军们的神经也越绷越紧,眼睛齐刷刷看向楼梯那边。
也就在下一刻,打斗声陡然停止,在最前沿的女禁军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刹那间,就看见数条黑影顺着楼梯窜了来,这几个人此刻都是浑身浴血,手里面提着染血的长刀。
这些女禁军毕竟都是公主身边的人,虽说平日里都不参加什么战斗,但当初也都是层层筛选出来的。
但如果让她们和这些身手不凡的武者相比还是要差上许多,此时见到这些刺客冲上来,数十名女禁军一拥而上。
可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内,人多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在一群人一拥而上的时候,甚至还会影响到身边的同袍,以至于许多人都来不及拿起武器反抗,就被对方一刀砍翻。
只是眨眼间,便有十数名女禁军被对方手中武器砍中要害,继而倒在血泊当中。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这样的无脑冲锋就宛如是送死一般。
见此情景,混在人群当中的严天瑞亦是急的直跺脚:“不要乱,不要乱,都给我退回来!”
他的喊得声失力竭,但那些后宋的女禁军,哪里会听他的命令?
这些王庭女禁卫颇有不怕死的劲头,就像是要以死证明自己的忠心一般,不论严天瑞如何喊她们回来,她们也仍然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
数十名后宋女禁卫,别说伤到敌人,就刺客的边都没有摸到,便被纷纷砍翻在地。
有人当场身亡,有人身负重伤。
顷刻之间,数十名女禁卫倒下大半,剩下的更是阻挡不住对方。
最后严天瑞一咬牙,将心一横,也硬着头皮拔刀冲了上去。
他自己心知肚明,别说是眼前这数名刺客,以他这不到三品的修为来说,能和对方一人打成平手就已经烧了高香了,但是在危机关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是西北军的人,更是邺国人,此刻在外人面前,要是丢人现眼,那他还不如直接被人杀了来的痛快。
与其在这当缩头乌龟,还不如上去一搏。
就算是送死也得咬牙上去。
严天瑞大喝一声,提刀便冲了上去,随着他一刀落下后被人架住,另一人的一脚横着就踢在了他的胸口上。
耳轮中就听嘭的一声闷响。
就看见严天瑞的身形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反弹落地。
人还不等爬起来,一口鲜血便被严天瑞喷了出去。
第80章:及时赶到
平阳府行馆内。
小柔手持长剑将面带白色面纱的元晚俞死死的护在身后。
望着自己下属士卒们一个个的惨死当场,她的心都在滴血。
小柔咬着牙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明目张胆刺杀我后宋长公主,是谁给你们胆子?”
可想而知,她说出这句话的结局,便是无人搭话。
甚至那些刺客都没有多看她一眼,此时,那几名刺客的目光都落在小柔身后的元晚俞身上。
刺客们互相对望了一眼,眼眸中都闪过了凶残骇人的光芒,紧接着齐步向前走去。
“保护长公主!”
见到这些此刻如狼似虎般的冲上来,站在元晚俞身前的那些贴身护卫哪里还能干看着,纷纷提剑迎上前去。
作为长公主的贴身侍卫,这些人的本领属实还是不错的,而且她们也是元晚俞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她们在拦不住这些刺客,那这一次元晚俞便是在劫难逃了。
那五名刺客也非常聪明,在行进当中,其中三人加快了脚步,冲上前去与那些贴身侍卫混战在一起,将其牢牢拖住,剩下的两人大跨步冲起速度,在即将接近混战人群只是,两人脚踏地面腾空跃起,借着惯性人几乎是贴着墙壁在奔跑。
只是转瞬间,那两名刺客便已经来到了人群之后。
见此情景,小柔目光一凝,提起长剑横着抡出。
小柔的本领虽说不弱,但这两名刺客更是不弱,两人只是向后微微后撤一步,便将小柔这一剑避开。
二人的配合极为默契,在小柔一剑挥出还来不及收回长剑之时,二人便齐齐向前踏出一步,一刀直刺小柔的喉咙,另一刀则是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道,直取她的头顶。
见状,小柔大惊失色,忙抽剑格挡。
对方的第一刀她是挑开了,在她横剑招架住第二道的瞬间,对方的一脚就已经踹在了她的小腹上。
这一脚可着实不轻,将她踹的向后倒飞了好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但小柔反应也快,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绝对不能倒下,一旦自己倒下了,那么公主就危险了。
她几乎是在倒地的瞬间便单手撑地站起来,提剑再次朝二人冲了上来。
小柔的本领不弱,但她也就只能应付一名刺客。
那两名刺客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刺客,立马抽刀后腿。
小柔当然知道两人是要干什么,想要提剑追击,但却被剩下的那名刺客的一刀给逼了回来。
无奈,小柔只能横剑再次招架。
小柔被那刺客死死缠住,而剩下的那名刺客则是畅通无阻地走到元晚俞的近前,在她面前站定。
如此近的距离,面对面的看着刺客,元晚俞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传来的浓重血腥味。
虽说因为有白纱当着面孔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那紧握的拳头以及她颤抖的身躯上不难看出,她现在到底有多害怕。
王室的尊严让她不能流漏出任何恐惧,她只能强装镇静,用无畏的目光对上刺客那冰冰的眼神。
虽说她的脸被白纱盖在下面,但光是凭借着她露出在外的那双眼睛,便能想象得到,她到底有多美。
倾国倾城,貌美如仙这八个字便是见过她的人留下来的。
那刺客固然是刺客,是来杀她的人,但此时见到她那双明眸,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下一秒,那刺客便反应过来了,手中剑直直前刺,直取元晚俞的脖颈。
元晚俞没有练过武,在对方的面前,哪里有还手的余地?
眼睁睁看着剑锋向自己而来,元晚俞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是被吓傻了一般。
也就在对方的一剑即将刺中元晚俞之时,一名女侍女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尖叫一声,扑向元晚俞。
噗!
刺客的这一刀,并没有刺中元晚俞,而是狠狠地插在了那宫女的背上。
那侍女颤抖着双手将从自己胸前探出来的刀锋死死握住,一张一合的嘴巴里不断向外涌出鲜血,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颤颤巍巍的对元晚俞道:“公主殿下……快跑……”
说着话,她死死的抓着那刀锋,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保护自家公主。
元晚俞的眼睛瞪得滚圆,就在她想要去和那刺客拼命时,小柔抽身而来,一把拽住了元晚俞的胳膊道:“公主殿下,快随我冲出去。”
紧接着,小柔便拉着元晚俞朝着走廊尽头的窗子狂奔而去,一把将窗户推开,这里是二楼,距离地面也只有不到三四米的样子,只要是身体略微强壮一些,便是直接跃下去也无大碍。
但元晚俞可不行,小柔只能趴在窗台上慢慢将她放下去。
可也就在小柔将元晚俞扶上窗台准备将元晚俞先顺下去的时候,那两名刺客已然追击而至。
刺客也不去找小柔,抡刀便朝着元晚俞砍去。
见到刺客一刀挥来,元晚俞下意识的向后闪躲。
可她忘记了,她现在一只脚跨过窗户了,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动作,看着小柔那惊慌失措的眼神以及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元晚俞紧紧地咬住嘴唇,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抓,小柔必死无疑。
如果自己不抓,小柔还有和对方一战的希望。
哪怕是自己被摔伤摔死,她也不希望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柔死在自己眼前。
可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没有想象般的疼痛,只感觉周遭一阵阵劲风吹过,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身下有些硌得慌。
等到风停了,她的脚也接触到了地面,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民房的房顶。
正当她有些惊慌失措的时候,抬眼正看见一张英俊的面庞。
那张脸上带着冷冽的表情以及那充满杀气的眼睛。
正是负责保护她的那个邺国将军,她还记得,这个人叫楚羽嘉。
楚羽嘉眯缝了下眼睛,什么话都没说,脚尖再次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跃起。
见状,元晚俞咬了咬嘴唇,急声道:“楚将军,你可要保护小柔的安全啊,可不能让她出事啊。”
还在半空当中的楚羽嘉回头望了一眼元晚俞,对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等到落在地面之后,再一次跃起,顺着平阳府行馆二楼的窗户便跃了进去。
平阳府行馆当中,小柔已经被那刺客打翻在地,手中剑也被刺客踢飞。
小柔眼神凶狠的望着面前的刺客,冷声道:“胆敢刺杀我们后宋长公主,你们等着吧,你们的报应马上就来了。”
那刺客只是冷冷一笑,紧接着手持长刀对准小柔的脖子便刺了下去。
可这刀只刺下去一半,便停在了半空当中。
久久没有感觉到疼痛的小柔,抬眼上望,正看见那刺客的手腕不知何时已经被多出来的一只手给抓住了。
顺着这只手望去,正看见楚羽嘉那张充满了怒意的脸。
“楚羽嘉?”
“没错,是我。”
楚羽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那名刺客的脸。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他自诩聪明,却被人给耍了,他能不生气么?
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一记空手夺白刃,将其手中刀打落,而后单手按住对方的后脖颈,紧接着提起膝盖重重的撞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嘭!
就看那人的脑袋都凹陷下去了一个大坑,人当场毙命。
楚羽嘉晃了晃脖子,抬手之间,本属于小柔的剑仿佛生出了生命一般,直径飞入了楚羽嘉的掌中。
手握长剑的楚羽嘉,二话没说便朝着那距离自己最近的刺客冲了上去,用剑当刀使,人未到,剑先到,由上而下的一记重劈,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那名刺客反应也快,急忙横刀招架。
耳轮中就听‘咔嚓,咔嚓!’两声脆响。
那此刻被楚羽嘉这含恨的一剑,连刀带人直接劈成了两半,鲜血喷了楚羽嘉满身满脸。
在双方进行搏杀的走廊当中,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不论是刺客也好,还是那些正在与刺客进行殊死搏杀的女禁军们也罢。
他们什么时候见到过一个人可以将对方手中的武器连带着对方的身体一起劈成两半的?
此刻的楚羽嘉,浑身是血,看上去就宛如是一只刚刚从地狱当中爬出来的饿鬼一般。
“你们,都得死!”
楚羽嘉大跨步朝着仅剩的那几名刺客冲了上去。
女禁军以及那些元晚俞的贴身侍卫们,见到楚羽嘉如此勇猛,一个个都是下意识的避开楚羽嘉的冲击路线,使其可以顺利的通过。
楚羽嘉忽然出现,但却在瞬间击杀了自己这边两名同伴,那三人面对楚羽嘉的时候,也无不是心惊胆战。
在高手的对决当中,或者说在武者的对决当中,其中大忌便是不能害怕,一旦害怕便已经输了一半了。
更何况楚羽嘉的本领本就比他们高强。
只是一走一过之间,那三名刺客的脑袋便已经被楚羽嘉拎在手中。
这时候,楼下也是一阵混乱,时间不长,浑身是血的庄嘉德也冲到了二楼,见到正提着三个人头的楚羽嘉,急忙单膝跪地道:“末将守备不周,死罪!”
“你是死罪,但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
楚羽嘉冷声道:“传令下去,全城缉拿刺客同党,如若发现可疑之辈,立刻带回军营严查,一经查明,无须禀报,立刻斩首示众,把他们的脑袋都给我挂在城头上。”
第81章:冲着谁来的
平阳府。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深夜时分本是人们宁静如水之时,但西北轻骑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西北军入城之后,依旧是分成了五个部分,每组五百人,分别在东西南北四城搜索剩余的刺客,剩下的五百人则是在庄嘉德的带领下分别向东西南北四城,组织平阳府的地方军封锁城门。
行馆之内,严天瑞被士卒搀扶着走到了正在看着帐下士卒清理战场的楚羽嘉身边。
不等严天瑞开口说话,楚羽嘉便摆手道:“都是兄弟,不用说那么多。”
严天瑞那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愧疚,这件事情就是发生在他轮班的时候,所以他自然而然将错误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将军,是我失职,如果我能提早发现刺客的话,我们也不会死伤这么多兄弟。”
楚羽嘉的嘴角微微挑了挑,抬眼看着那被抬出去的一具具尸体道:“不怪你,怪我。”
经过这件事之后,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虽然能把很多事情都想到,甚至在翻上楼顶的时候还察觉到了刺客的踪迹,从而引发出假扮普通士卒,将那些刺客引进包围圈的事情。
这本来没什么错,但他错就错在没有料想到,刺客并不止一批,也更不止那寥寥几个人。
作为统帅,他贸然离开自己本应留在的指挥位置,私自跑出去,这就是对全体将士的不负责。
如果他在,就算严天瑞没有提早发现刺客又怎样呢,只要那些刺客敢来,他就有一万种方法让这些刺客有来无回。
如果那样,怎会付出这近百名西北军兄弟的生命的代价?
楚羽嘉固然表面上平静,但内心当中着实不好受。
时间不长,孟飞航也在几名士卒的伴随下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外面那一具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孟飞航走到了正坐在行馆楼梯上的楚羽嘉的身边,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还看不出来吗?”
楚羽嘉的目光略显呆滞,直直的望着行馆大门。
闻言,孟飞航叹了口气,也坐在了楚羽嘉的身边,双手撑着下巴,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行馆的大门。
两人就那么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孟飞航才宛如随口说一样的问道:“那你觉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这些人的品级不低,明显是有组织有计划和准备,先是用一部分人当先头部队,目的就是要引开我的注意力拖延我的时间,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行馆内行刺,整个行动过程在事先根本没有露出过任何动静,甚至在最热闹的大街上都没有顺势动手,如果说他们是临时起意,显然不太可能。”
“没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计划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
楚羽嘉抿了抿嘴,说道:“至于他们是从哪来的,是谁派来的,还在审。”
孟飞航托着下巴,说了一句:“看来你还不是很傻。”
楚羽嘉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傻。”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柔走了过来,到了楚羽嘉背后不远处站定,弯腰施礼道:“楚将军,长公主请您过去。”
小柔因为刚刚的战斗身上也挂了彩,面颊沾染着还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血渍。
“好,我马上过去。”
小柔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楚羽嘉站起身来,刚要走,孟飞航便将他给拦住了,问道:“那几个活的刺客现在在哪?”
“在徐高达哪里。”
楚羽嘉皱了皱眉,问道:“你难道打算亲自过去审一下?”
“当然。”
孟飞航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后宋公主遇刺,后宋使团还死了好几个人,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最后必须得找一个人出来顶罪,要不然,对你的影响可太大了。”
“我明白。”
楚羽嘉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
说完后,楚羽嘉便朝着后宋长公主元晚俞所居住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刚刚有过一场短兵交接,虽说一些桌椅板凳都被打碎打坏,但却也无伤大雅,换一些新的便好。
只是走廊内的血腥味,用清水冲刷了许多遍,也依旧没有一点淡去的意思。
他过来的时候,小柔正站在房门外。
二人站在一起,小柔紧紧地咬了咬嘴唇,还是低声说了一句:“今天,多亏你了。”
“分内之事。”
楚羽嘉微微撇了撇嘴,以示自己在微笑。
见他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什么,小柔也不打算触那个眉头,推开房门,带着楚羽嘉便走了进去。
这会,元晚俞已经换去了染血的衣服,就连脸上的白色面纱都已经换了,除了那慌张的神色还没有褪去之外,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到身覆盔甲走进来的楚羽嘉,元晚俞也不由得想起他刚刚抱着自己跃上屋顶的场景。
虽说在整个明武帝国当中,女人的地位并不低于男人,继承家产,甚至继承王位都有女子。
可毕竟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
更何况她是堂堂后宋公主,从小到大哪里有谁敢与她如此亲密接触,就算是后宋的那些公子,她的兄长都从未如此做过。
此时,见到这个搂抱过自己的男子,她又怎能不面红心跳呢。
直到小柔清了清喉咙,她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禁有些尴尬,轻咳了一下,才抬头看向楚羽嘉,问道:“楚将军,刺客都走了吗?”
“是末将的失职,让长公主受惊了。”
楚羽嘉弯腰拱手道:“现如今,已经露面的刺客已经全部伏诛,而且末将已经封锁平阳府,就算是刺客还有同党,他们也跑不了。”
实话讲,楚羽嘉现在看见元晚俞,还是觉得有些歉意的。
开始的时候,楚羽嘉从心底里没觉得这次迎接后宋使团有什么困难的,或许心中还有所警觉,但经过这十几日的平静,他心里面的警觉也已经烟消云散了,尤其是在进入平阳府之后,那么多的百姓在场都没出事,但偏偏就在入住行馆之后才出事,距离都城又是如此近。
“那就好。”
实话讲,元晚俞根本不在乎那些刺客,甚至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从而迁怒邺国。
抬手拄着下巴,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只是我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恕末将直言。”
“这天下,有很多不愿看到邺国与后宋联合一处的人。”
闻言,元晚俞挑了挑眉毛,看向楚羽嘉,道:“楚将军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其他诸侯国的人?”
“据我估计,是这样的。”
“好吧。”
元晚俞抬眼望向自己的身侧,哪里之前一直都有一个小侍女,但现在,那个侍女却不在了。
她抿了抿嘴,问道:“刺客还会在来吗?”
“就算会来,您也不会见到了。”
楚羽嘉沉了口气,说道:“今天晚上不会在发生任何意外,请长公主放心休息,如果没什么吩咐,末将便先下去了。”
“这……”
很明显,元晚俞让楚羽嘉来,并不是和他聊这些事情的,而是因为有他在这里,她就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哪怕是在后宋的王宫,她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适,听见楚羽嘉要走,她本能的就想要留住他,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公主可还有事?”
实际上,外面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出去也只是起到一个振奋人心的作用。
“我……”
“我只是有些害怕……”
看着元晚俞那副模样,楚羽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元晚俞固然是后宋长公主没错,但年岁也就十六七,刚刚在刺客面前,生死之间的时候还能彰显出王室风范,这会就怂了。
楚羽嘉微微笑了笑说道:“公主不必害怕,我已经调集军兵在行馆周围驻守,刺客绝对不会再来了。”
闻言,元晚俞依旧是那副模样,可怜兮兮的说道:“可是……我就是很担心……”
听见这话,楚羽嘉又不是傻子,元晚俞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岂能还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楚羽嘉拱了拱手道:“竟然如此,那末将今夜便守在公主门外,如若在有险情,末将定能在第一时间冲进来,保护公主。”
知道自己心里面的小九九被楚羽嘉察觉到了,元晚俞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让一国中将军给自己看大门,怎么都不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想到此处,她的脸色也有些微红。
“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先出去了。”
楚羽嘉再次拱手道:“等末将交代一下事情,然后就回来。”
“好,那就多谢楚将军了。”
“公主言重了,这都是末将职责所在。”
得到了元晚俞的首肯后,楚羽嘉便退出了房间,到了楼下之后也没有停留,骑乘快马直奔城外军营而去。
刺杀公主无外乎就是两个目的,一个是破坏邺国与后宋的友好关系,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楚羽嘉认为最不可能,但却也是最可能的一点,那便是刺客刺杀后宋长公主的目的,实际上是冲着他来的。
毕竟,他是这次负责护送使团的统帅,如果后宋使团出事,那他难辞其咎,不说被斩首示众,但为了给后宋一个交代,他的官职肯定是别想保住了。
第82章:逼供
平阳府外,西北军的军营就安插在南城门附近不远处。
在军营正中有一座明显是刚刚才搭起来的营房,此时在这营房之内,惨叫声四起,摄人心扉。
徐高达就站在营房正中,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看着那几个已然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刺客。
这些刺客都是楚羽嘉送来的,当初楚羽嘉给徐高达的命令,便是给他三天时间,不论用什么办法,也要从这几名刺客的口中挖出来他想知道的,要不然就让徐高达自己去领军棍。
实际上挨几下揍对于皮糙肉厚的徐高达来说倒是不算什么。
只是丢不起那个人。
徐高达坐在木桌后面,慢悠悠的喝着茶水,道:“只要你们肯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说,你们恐怕就走不出去了。”
那刺客头领此时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但此刻也依旧是冷笑一声,抬起头看向徐高达:“你觉得,我可能会说嘛?”
“你不想说,没关系,会有人让你开口的。”
说着话,他站起身形,拍了两下手,紧接着便从门外走进来的两名身材不高的精瘦汉子。
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便装,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身上带着一股子很冰冷很压抑的感觉。
这两人进来之后,向徐高达三人插手施礼,异口同声道“将军……”
“嗯……”
徐高达点了点头,向被绑在柱子上的几名刺客努了努嘴,含笑说道:“他们,就交给你俩了,让他尽快开口。”
“是将军……”
两名精瘦汉子看都没看刺客一眼,走到一旁的桌台前,将他二人身上的杂物,不紧不慢地将一大一小的两个皮囊放在桌案上。
黑脸的汉子把卷起来的皮囊展开,里面摆放的是十多把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小刀子,还有一些用来杀猪拆除骨头的钳子与锤子。
另外一名白脸汉子将皮囊向外一倒,一些瓶瓶罐罐从皮囊里面轱辘出来。
把刀子一一规整好,二人将袖口仔仔细细的挽起,到一旁的水盘旁净手。
由始至终,他俩都是一句话没说,但却让那刺客头领都看得心底发寒,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他的紧紧地咬了咬牙,扭头看了看周遭的同伴,叫道:“兄弟们,只要我们什么都不说,我们的家人就能得到善待,我们的姐妹也都能得到善待,反之全家都得给我们陪葬。”
听闻这话,徐高达呵呵一笑,指了指那两名精瘦汉子,说道:“你知道他二人是谁吗,一位是精于刑审的用毒高手,一位是专门负责凌迟的行刑手,他二人,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说完话,徐高达扭头对身侧的一人说道:“忙了一夜还没吃饭呢,去火头军那边看看,还有没有东西。”
“是将军。”
那士卒走了出去,不多时便从外面端着一盘子吃食走了进来。
菜都是剩下的,徐高达倒是没有嫌弃,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他这边开始吃饭,另一边也开始动刑了。
先行刑的是那个用毒的高手,他用小刀子在其中一名刺客的左臂左胸和左腿各划开一条小口子,然后抓起一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了两粒小药丸按进了皮肉之内。
随着药丸进入他的皮肉,一瞬间,那刺客爆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徐高达扣了扣耳朵,手指着白脸汉子,说道:“我说那个谁,你能不能让他小点声叫唤?”
白脸汉子向徐高达躬身施了一礼,从一旁提起一条汗巾,团了团,塞入那刺客的口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终于弱了下去。
这时候徐高达转头向刺客那边看去,此时后者半边身子都已经黑下来了,脸上还起了许多巨大的水泡,那刺客几乎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场景,若是换成常人看了,吓也得被吓没半条命。
对这种事,徐高达见得多了,坐在板凳上,又吃又喝,完全不受影响,随口说道:“敢来刺杀后宋使团公主的人,自然是硬骨头。”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陪他慢慢玩,别把人给我弄死就行。”
透过渔网的绳线,他腿部的皮肉一块块的凸起。
黑脸汉子又取来自己的皮囊,从中抽出一把牛角状的小弯刀,特意在刺客的面前晃了晃,什么话都没说,于他的大腿根部,硬生生地割下来一块凸起的皮肉。
那一瞬间,那名刺客疼得身子剧烈的震颤,五官扭曲成一团,嘴巴里被堵着东西叫不出来,嗓子眼里发出嗷嗷的吼叫。
黑脸汉子取来一只小瓷瓶,拔掉盖子,将里面的止血药洒在他大腿根处,为他止血。
何谓凌迟,就是千刀万剐,而且受刑之人还不能死,一旦受刑的人在中途死掉,执行的刽子手也要负责人的。
这位黑脸汉子是执行凌迟的老手,从未有失手的时候,经验丰富,什么时候可动刀,什么时候需止血,他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时辰过后,行刑还在继续,这时候,那名刺客的一条腿已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旁边的盆子里,装了大半下的皮肉,白花花,血淋淋,触目惊心。
徐高达白天的时候赶路,晚上又在营房内巡营,也有点靠不住了,呵欠连连。
当楚羽嘉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也正是这样一番情景。
看了一眼,那正在逼供的白脸汉子。
楚羽嘉开口问道:“还没有招供吗?”
“将军。”
听见楚羽嘉的声音,徐高达急忙站了起来,道:“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了,但骨头很硬,直到现在也仍未招供。”
现在那刺客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同半人半鬼的怪物。
见状,楚羽嘉对这个人也是对有些佩服,经受这么长时间的酷刑,他还是一个字不肯说,这人的骨头和意志力,简直象钢铁铸成的。
看了一眼之后,楚羽嘉走到那刺客的近前,挑着眉头看向那刺客头领,道:“看着自己兄弟被折磨成这个样,感觉如何?”
那刺客冷冷的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
“好吧好吧。”
楚羽嘉摆了摆手,徐高达会意,走到了他的近前。
楚羽嘉笑着说道:“记得找个绘画高手,把这几个人的样子都画下来,然后在交给后宋长公主一份,他们如果不是咱们邺国和后宋的还好说,算他们运气好,咱们拿他们没办法,但如果是后宋和咱们邺国的,我想不论是咱家大王还是宋王,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一听这话,那刺客头领对楚羽嘉怒目而视,恶狠狠的说道:“楚羽嘉,你这条赵家的狗,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我得不得好死,我不知道。”
楚羽嘉嘴角微微一挑,笑着说道:“但你一定不得好死,这我还是知道的。”
楚羽嘉转过身,看了一眼徐高达说道:“怎么处置随便你,只要在问出东西之前不弄死就可以。”
而后又对那些刺客说道:“而且我也要告诉你们一句,我不能保证你们活命,但我却可以保证你们的家人活命,反正这份画像我是一定画的,但最后这画像一共交上去几份,随你们。”
“后宋与邺国的关系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不论是咱们家大王也好,或者是宋王也好,都不会容忍任何人妄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一旦你们的画像被贴到了自己的家乡,一旦你们的邻居没有经得住那巨额赏金的诱惑,试想一下你们的家人会怎样。”
“好了,闲话也不多说,徐将军会替我招待你们。”
留下了一个冰冷笑容后,楚羽嘉也不再犹豫,直径走出营帐,骑上战马,再度回到平阳行馆之内。
刺客的行刺,没有伤到元晚俞,却令后宋王宫禁卫损失惨重,仅仅战死的禁卫军就有六七十,负伤者更是超过百人。
不过有楚羽嘉在门外守候,令元晚俞倍感安心,哪怕王宫禁卫都没了,只有楚羽嘉一个人,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再感到害怕。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元晚俞也不知道为什么,楚羽嘉会令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安全感。
走廊的灯已经熄灭,黑暗中,楚羽嘉在元晚俞的门外盘膝而坐。
他也是经过了一天的劳累,这一会坐在地上,也让他倍感轻松。
回想起今晚的战斗,这是他第一次以王庭将军的身份和江湖上的汉子进行对抗。
但他也可以感觉得到,江湖高手毕竟还是江湖高手,哪怕他可以轻易灭杀,但对方也能让己方损失惨重。
他不在乎这一次是否损失巨大,他在乎的是,以后在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
难道说,还是要用兄弟们的命去填坑吗?
或许别人能做到,但他楚羽嘉做不到。
尤其是西北军的士卒,每一个士卒,都像是他的手足兄弟。
“楚将军?”
也就在他正想着的时候,房间内传来元晚俞轻柔的声音。
“末将在。”
楚羽嘉原本靠墙的身躯马挺直,低声应道:“长公主怎么还未休息?”
房内没有回话声,等了片刻,房门吱的一声打开条缝隙,元晚俞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坐在了楚羽嘉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