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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八章 剑灵威胁我

    在等待朝议的时候,朝臣都喜欢互相交谈。

    有的讨论最近读书的心得,比如淳于越一伙人。

    有的喜欢讨论最近的施政方略,比如王绾一伙人。

    有的喜欢窃窃私语,分析如今在朝中谁最能呼风唤雨,自己如何保持优势,比如李斯一伙人。

    还有人根本就是闲扯淡。比如李水和李信。

    因此,议政殿跟前是很热闹的。

    不过,赵佗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同时闭嘴了,这里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朝臣都扭过头来,一脸惊诧的看着赵佗。

    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在跟李斯要钱?

    不是借钱,是要钱?

    李斯也有点诧异的看着赵佗:“你方才说什么?老夫没有听清楚。”

    赵佗清了清嗓子,尽量提高了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廷尉大人,下官想要让你送我百镒黄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

    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看赵佗,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看李斯,剩下的三分之一,则看向了李水。

    李水很纳闷的嘀咕了一声:“这些人看我做什么?”

    李信嘿嘿一笑,小声说道:“槐兄,你不觉得今日赵佗的所作所为,有些面熟吗?神似一个人。”

    李水更纳闷了:“是吗?这人是谁?”

    李信说道:“咸阳城中,如此厚颜无耻的还有谁?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了。”

    李水恍然大悟,然后冲那些朝臣喊道:“不许尔等腹诽李大将军。”

    李信:“……”

    李斯定定的看着赵佗,他有点茫然,不知道这个赵佗是不是吃错药了。

    而李斯身边的朝臣个个义愤填膺。毕竟这个赵佗太无礼了。

    李斯是谁?李斯是你赵佗的大恩人啊。俗话说,知恩图报,你不报答李斯也就算了,至少应恭恭敬敬的吧?

    现在可好,你不仅不恭敬,而且张口就要钱。不仅是要钱,而且是十分嚣张的要钱。

    你以为你是收税的吗?

    有朝臣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赵佗说道:“无耻之徒,你好大的胆子。”

    这朝臣也未必真的有多生气,他只是在给李斯献媚罢了。

    百镒黄金,不算少。但是李斯为了百镒黄金和赵佗争执起来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因此,这位朝臣站出来,帮着李斯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事后李斯自然感激。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拍马屁技巧。

    朝臣先声夺人,喝了这一嗓子之后,又对赵佗说道:“你竟然敢向廷尉大人索要黄金,你疯了不成?数日前,廷尉大人还赠送了你一把宝剑,你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徒……”

    赵佗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小人家中贫寒,这百镒黄金,实在拿不出来。更何况,廷尉大人本来就应该给我这些钱。”

    李斯很好奇,他真的纯粹是好奇,因此问道:“本官……欠你钱?”

    赵佗点了点头,很严肃的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李斯笑了:“说来听听。”

    赵佗说道:“正是因为数日之前,廷尉大人赠送了我宝剑。这宝剑确实神奇无比,下官得到它的助益,自觉神清气爽,办事都精明了几分。”

    “然而,这把剑又开始夜夜悲鸣,说无人供奉,颇为不快。因此要下官每日供奉一些奇珍异宝,难得的瓜果野味……若下官照办,剑灵自然辅助我成就一番功业,若我不肯办的话,它或许就要反噬我,让我倒霉透顶,苦不堪言。”

    “下官算了算,这百镒黄金,也只够用数月的。因为颇为苦恼。”

    “后来下官想了想,若非廷尉大人赠送我宝剑,我何至于被剑灵要挟?因此这百镒黄金,应该由廷尉大人拿出来才对。”

    周围的人都听傻了。

    当初,李斯可是花了七千万钱买了这把宝剑啊。

    现在可好,供养剑灵也要钱?你赵佗是有多大脸?不,你还要脸吗?

    李斯也一脸震惊的看着赵佗:这种奇葩的理由,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李斯周围的朝臣更是义愤填膺,有些人甚至已经撸起来了袖子,只要李斯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上去,把赵佗按倒在地,暴捶一顿。

    但是李斯只是愤怒了两秒钟而已,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了。

    他是真的开心。

    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不是正要找机会抹黑赵佗吗?

    赵佗越是嚣张,百官就越是同情自己,这是自己树立名声的好机会啊。

    哎呀呀,这个赵佗真是个妙人啊,为何老夫的心思他总是误打误撞的猜中呢?

    于是李斯对赵佗说道:“赵大人的话,很有道理啊。不错,这把剑是老夫送给赵将军的,如今出了问题,确实应该老夫负责。赵将军放心,等朝议结束之后,老夫定然立刻派人,将百镒黄金送到将军府上。”

    赵佗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溜走了。

    周围的朝臣都鄙夷的看着赵佗的背影。

    有些人颇为不平的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为何要如此纵容他?”

    李斯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赵将军乃人才也,而我李斯最爱财。七千万钱都不在话下,何况百镒黄金呢?”

    周围的人都心悦诚服,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斯。

    淳于越就站在不远处,捻须微笑。

    旁边有个博士低声说道:“淳于大人,这赵佗简直是无耻之尤,为何你不生气,反而微微有赞许之意呢?”

    淳于越说道:“赵佗虽然无耻,但是李斯却主张以德报怨,以礼服人。这口口声声主张法家的人,越来越倾向于儒学了,老夫岂能不高兴?”

    旁边那博士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赵佗,不过是小人物罢了。他是不是无耻,无关痛痒。若李斯能倾心儒学,那么我大秦的风气,必定能有所改观啊。”

    李斯赞许的点了点头:“老夫正是这个意思。”

    而另一边,王绾也捻须微笑。

    王绾身边的人低声说道:“丞相大人,你一向与廷尉交好。如今廷尉被人如此欺侮,你为何满脸笑意?”

    王绾微笑着说道:“你以为,李斯当真被人欺侮了吗?这朝堂,水深得很呐,你还看不透。”

    那人一脸敬畏。

    而王绾心中感慨:李斯,好快的动作啊。前几日刚刚说了要抹黑赵佗,现在就开始动手了?

    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的让赵佗如此配合?真是让人费解啊。

    李信小声对李水说:“槐兄,我记得不久前,你好像让赵佗去管李斯要黄金来着。”

    李水嗯了一声:“是有这么回事。”

    李信说:“你说,刚才赵佗是不是在完成你给他布置的任务?”

    李水想了想:“好像是。”

    李信又说:“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李水说道:“只有你我还有赵佗,三人知道。”

    李信皱了皱眉头:“这就奇怪了,为何我看不少朝臣,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呢?你看看淳于越,再看看王绾……他们脸上都带着古怪的微笑。”

    李水向周围看了看,果然和李信说的一样。

    于是……李水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李水感慨了一句:“我只能说,这朝堂上的水,太深了,我真是看不透啊。”

    …………

    议政殿大门打开,百官入朝。

    朝议和往日一样,没有太大的区别。

    起初的时候,百官还希望皇帝能提一提胡亥的事情,告诉大伙为什么胡亥公子被关在宫中。

    但是嬴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意味着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给朝臣任何求情的机会。

    于是,朝臣们也很识趣,没有多嘴多舌。

    对于始皇帝的脾气,他们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什么事可以劝谏,什么事不可以劝谏,如果闷着头做了愣头青,回头腰斩的时候,哭都来不及。

    等政事说完了之后,朝臣们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李水。

    按照习惯,这时候李水应该跳出来胡作非为了。

    但是李水什么都没干。

    朝臣们微微有些失望。

    以前李水没来的时候,朝堂上岁月静好,他们已经习惯了。

    李水到了之后,动不动就闹事,他们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但是后来适应了,觉得倒也不赖。

    现在可好,吃瓜吃习惯了,忽然没瓜了,于是上朝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嬴政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就看了旁边的小宦官一眼。

    小宦官会意,正打算告诉百官退下。

    忽然,赵腾站出来了。

    众人看见赵腾出来,都有点紧张。

    赵腾这家伙,可是六亲不认啊。他只认陛下一个人。

    前一阵子,赵腾似乎和王绾、李斯走的有点近。不过,那也只是有点近而已。

    如今赵腾居然站出来了?他要弹劾谁?此人若是想要弹劾别人,可不会提前透露消息啊。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赵腾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听说御史冯刃疾,要弹劾某位大人。”

    朝臣:“……”

    这样也可以?

    冯刃疾弹劾不弹劾别人,为什么要由你帮着告诉陛下?

    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

    嬴政也有点纳闷,他看了冯刃疾一眼:“冯刃疾,你要弹劾谁?”

    冯刃疾的冷汗早就下来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在后面装死,一言不发到朝议结束也就好了。

    没想到,赵腾居然主动站出来,把自己给报上去了。

    这家伙……太坑人了。

    冯刃疾看了赵腾一眼,对方也正好回过头来看他,并且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赵腾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满朝文武,只有你能告倒槐谷子。冯兄,勉乎哉!

    嬴政微微有些不快,提高了声音说道:“冯刃疾,朕问你,要告谁?”

    冯刃疾被嬴政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他慌乱的走出来,说道:“臣……臣谁也不告。”

    赵腾微微有些失望。

    这时候,冯刃疾身边的一个人说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冯大人,你身上掉下来一张纸。”

    这人名叫韩枚,和冯刃疾一样,在朝堂之上,官职不高。因此和冯刃疾的位置很近。

    韩枚从地上捡起来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

    这张纸上所写的,就是昨天晚上,冯刃疾和赵腾敲定的状告李水的各种罪状。

    冯刃疾慌乱的说道:“没什么。”

    随后,他想把纸抢回去,但是纸上的内容已经被韩枚看到了。

    嬴政冷着脸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韩枚说道:“似乎,是冯大人的奏章,要状告某位朝臣。”

    嬴政看向冯刃疾:“念来听听。”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想要撒谎,但是在这种地方,他不敢撒谎。

    谎言随时会被戳破,一旦被戳破,死无葬身之地啊。

    于是他把纸展开,硬着头皮念道:“臣,冯刃疾,状告谪仙槐谷子。槐谷子屡次利用内史府,与人合谋告状,实则宣扬他的谪仙楼,牟取暴利。日前,因为一把宝剑……”

    朝臣们都一脸敬佩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有胆识啊。”

    而李水一脸无所谓。

    李信低声说道:“槐兄,又有人告你了,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小声说道:“李兄,你听错了,他什么时候告我了?”

    李信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这第一句就是在告你啊。”

    李水说道:“我怎么听着是在告你?”

    两人正在低声议论,冯刃疾的奏章已经念完了。

    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他说的可属实?”

    李水苦着脸说道:“臣冤枉啊。想必陛下已经听完冯大人的奏折了。这里面,与我无关啊。”

    “明明是李信状告迩获,审理此案的是赵腾,犯案的是迩获的仆从雍齿。臣只是个看戏的啊,这与我何干?”

    嬴政微微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朝臣也眉头紧皱:“好像,是这么回事啊。但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就是谪仙在捣鬼呢?”

    李信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槐兄,我当初就不该喝你的葡萄酒啊。为了一杯酒,在内史府丢人现眼,现在还要顶着屎盆子站在议政殿上?我亏得太大了。

    而冯刃疾看了赵腾一眼,露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那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肯告,谪仙太高明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谪仙一来,遍地反贼

    到了这时候,赵腾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了。毕竟再不出手,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这迩获,进入咸阳城之后,一直住在商君别院。他拍卖宝剑,也是在谪仙楼进行的。”

    “若说迩获与谪仙没有关系,恐怕任何人都不信吧?”

    “更令人疑惑的是,状告迩获的,乃是李信大将军。李信常年出入商君别院,几乎把商君别院当成自己家了。”

    “这……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这分明就是他们三人谋划好的,他们在演戏。”

    “他们借着告状的名义,故意来到内史府大造声势,把拍卖宝剑一事,闹的人尽皆知,好在三日之后的拍卖中,获得一个高价。”

    赵腾向嬴政拱了拱手,一脸悲愤的说道:“臣已经调查清楚了。迩获在谪仙楼拍卖宝剑,所得的一成利润,要交给谪仙楼,因此,他们绝对是有预谋的。”

    李水看着赵腾,干笑了一声说道:“雍齿已经认罪了,赵大人何苦来又苦苦相逼呢?”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并非赵某苦苦相逼,实在是谪仙过得太过分了。若谪仙不服的话,我们可以将雍齿叫来,对他详加审问,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

    “本官相信,雍齿一定会从实招来,说是受人指使,合谋演了一出戏。”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你又怎么能保证,雍齿不会受人威胁,按照某些人的意愿,说自己当初在演戏呢?”

    赵腾:“……”

    他忽然发现,和槐谷子这种无耻之徒辩论,是永远争辩不过的。

    因为他这种人根本不把脸面当回事,一点都不介意胡搅蛮缠,朝臣的看法,天下人的看法,他完全不在乎,只要能把你辩的哑口无言就行。

    赵腾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老夫只求谪仙也能问心无愧。”

    这话实在有些无力了。

    李水咧嘴笑了笑。

    嬴政淡淡的说道:“大秦律法,何其威严?槐谷子,日后生意是生意,绝不可利用朝廷,利用官府制造声势。”

    李水应了一声,痛快的答应了。

    即便嬴政不说,李水也打算收手了。

    在鼓励商业的初期,是需要朝廷来背书的。那时候让衙门参与一下造势,虽然有不好的影响,但是利大于弊。

    现在关中地区,商业已经成为一股新型的风气,用不着再牺牲官府了。

    朝廷,还是需要威严的,还是要在天下人心目中,作为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存在。

    朝臣们都有些同情的看着赵腾。

    可惜啊,这一次又没有驳倒槐谷子。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槐谷子就是做错了。即使是陛下都看出来了。

    可惜,此人就是厚着脸皮不认账。

    没有绝对的证据,真的很难下手啊。

    赵腾咬了咬牙,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又说道:“当日在拍卖会上,谪仙卖出去了一把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我有些怀疑这把剑是真是假。”

    “什么剑灵,什么晚上有虎啸龙吟之声,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水干咳了一声:“在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卖剑的不是我,买剑的也不是我。我的谪仙楼,只是一个酒楼而已。”

    “客人们来来往往,在里面聊天吃饭。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

    赵腾还要说话。赵佗站出来了,他幽幽地说道:“内史大人,这把剑,确实是宝剑,在下真的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

    赵腾:“……”

    他有点郁闷,为什么告倒槐谷子就这么难?为什么总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

    当然了,他倒也没有怀疑赵佗是槐谷子的人。

    毕竟赵佗和李斯走的很近。而且赵佗为这把剑正名,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剑是假的,那不是说明李斯的眼光很差劲吗?

    其实,赵佗冒险站出来,表面上看,是为了给李斯正名,告诉众人,廷尉的眼光没错。

    而他的真实目的,却是借机讨好李水。

    不过这样一来,赵佗就只能一口咬定这剑确实可以出声,再也不能否认了。

    朝堂上的人各怀心思,赵腾也陷入到了沉默中。

    嬴政见百官不说话了,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刚刚要扯着嗓子喊退朝。李水又站出来了。

    他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要弹劾一个人。”

    嬴政淡淡的问道:“何人?”

    李水说道:“臣要弹劾……”

    他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了,然后从怀里面拿出一张纸来看了看:“哦,臣要弹劾韩枚大人。”

    朝臣都有点无语,槐谷子这都什么玩意?弹劾别人,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儿戏的事吗?

    嬴政问道:“韩枚何在?”

    韩枚一脸紧张的站出来了。

    众人一看他,顿时咦了一声。

    这个韩枚,不是刚才帮着冯刃疾捡弹劾奏折的人吗?

    槐谷子这就把他恨上了?当堂弹劾?报复来得好快。

    淳于越有点看不下去了,韩枚只是帮忙捡了一张纸而已,槐谷子就打击报复人家?还能不能有点品德了?

    淳于越站出来,对李水说道:“槐谷子,这是朝堂,你不要肆意妄为。”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姐丈,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淳于越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胡言乱语,谁是你姐丈?韩大人不过捡了一张纸而已,你就要弹劾他?你这是打击报复。”

    李水说道:“我弹劾他,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姐丈只管放心。”

    韩枚硬着头皮说道:“请问谪仙大人,下官犯了什么事?”

    李水铿锵有力的说道:“你是反贼,我要告你谋逆大罪。”

    朝臣脸上都露出来了神秘的微笑:果然是谪仙啊,还是那么熟悉的套路。

    韩枚也没当回事,一脸无奈的说道:“谪仙,下官何时谋逆了?我怎么又变成反贼了?”

    就连嬴政,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想的不是什么谋逆的事,而是散朝之后吃什么。大麦糕点,好像又送来了几样新做的点心,据说味道不错……

    朝堂之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认真听李水的控诉,毕竟李水喊了太多次狼来了,大伙已经有免疫力了。

    只有李水,依然一脸慷慨的说着。

    等他说完之后,发现大伙都没有反应。顿时失望至极,忍不住叹了口气:“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忽然,不远处的韩枚咣当一声,坐倒在地了。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向那边看过去。

    只见韩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李信指着韩枚叫道:“他果然是反贼,被槐兄的证据吓破胆了。”

    朝臣们都咦了一声。

    赵腾忍不住向李水说道:“你方才说了什么证据,把他吓成这样?”

    李水幽幽地说道:“方才本仙说的口干舌燥,莫非内史大人一个字都没听?大人身居高位,却在朝堂之上神游天外。”

    “这是不把朝政放在眼中,不把天下放在眼中,不把陛下放在眼中啊。这迹近谋反。”

    赵腾:“……”

    来了,果然来了。

    谋反指控有可能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

    李水又扭头看向其他的大人,那些朝臣都缩了缩脖子。

    按照李水的标准,他们刚才都做了反贼。

    淳于越很机智,他抢先说道:“谪仙,方才赵腾大人没有听清楚,那你就再说一遍好了。”

    周围的朝臣都使劲点了点头。

    赵腾有点无奈的看着这些人,心想:都说淳于越贤良方正,可这老头真要坏起来,也挺坏啊。这是把我推出来挡箭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有诸位大人求情,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给赵大人讲一讲,这韩枚是怎么造反的。”

    李水清了清嗓子,说道:“韩枚,虽然在我大秦担任官职,但是祖上是韩人,而且他与故乡之人,从来都没有断了联系。”

    “数日前,有故国之人找上门来,要韩枚帮忙,做一些祸乱朝纲的事。”

    “起初的时候,韩枚不答应,但是那人晓以利害,韩枚就同意了。”

    “于是乎,他悄悄的安排了一个贼人,命这贼人谎称是从北地郡回来的。声称是在伏尧的治下,无法生存,因此逃到了咸阳城。”

    “借此,韩枚和他的同党,希望打击伏尧公子,顺便打击我,再顺便搅乱朝廷。”

    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心中都在想:打击你?那不是正本清源吗?怎么是搅乱朝廷?

    不过这种想法,朝臣们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并不敢说出来。

    这时候韩枚已经硬着头皮站起来了,他对李水说道:“谪仙这些话,可有证据?空口无凭,不要诬陷我。”

    李水说道:“刚才你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了,这还不是证据吗?”

    韩枚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谪仙误会了,我幼年之时,右腿曾经受过伤,有腿疾。方才腿疾发作,疼痛难忍。因此我面色苍白,全身颤抖。”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这狡辩的功夫倒也不错啊。”

    淳于越低声说道:“谪仙方才提到,当日诬陷伏尧公子的贼人知道一切。既然如此,我们将贼人从牢房之中带出来,详细审问不就行了?”

    李水叹了口气:“可惜,前天有刺客,把贼人给杀了。”

    朝臣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想:怪不得你在这里东拉西扯,始终不拿出证据来,原来没有证据啊。

    李水接着说:“不过,贼人虽然死了。但是只要查一查前天谁曾经进过牢房,也就一清二楚了。”

    李斯看了李水一眼,微笑着说道:“听谪仙的意思,已经知道是谁了?”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知道是谁。前天进出牢房的人中,有狱卒,也有犯人。狱卒来来往往,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如果狱卒要动手,他们早就动手了。”

    “不过,前天牢房之中去了一个犯人。这犯人名字叫羊尾,他的罪名是忤逆不孝,和父亲顶撞了几句,因此被送到了牢房之中。”

    “但是我让人查过了,这羊尾根本没有父亲,是个孤儿。曾经被韩枚的管家,韩甲收养。这个羊尾对韩甲,对韩枚,都忠心耿耿。”

    韩枚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这个表情,你可以理解为他怕了,在强行忍耐。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足疾犯了,在强行忍耐。

    淳于越说道:“如此说来,这个羊尾,就是杀死贼人的凶手了?”

    李水说道:“正是。”

    淳于越说道:“这个简单,把羊尾带上来,一问便知。”

    李水叹了口气:“然而,昨天羊尾被罚作城旦,在城墙上执勤的时候,不慎跌落下去,摔死了。”

    朝臣:“……”

    说得这么热闹,还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淳于越摇了摇头。

    李水笑呵呵地说:“姐丈莫要失望。与羊尾一块守城的人曾经说,他在临死前,一直念叨着什么天打雷劈,什么晴天霹雳,什么天罚,什么触怒上苍。可见分明是做了亏心事。”

    淳于越有些不快的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岂能作为证据?”

    韩枚也勉强露出个笑容来:“谪仙莫不是随便找了个死人,在他身上编排一些事,就来诬陷下官?”

    李水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倒也不是。人虽然死了,但是我还有一些证据。”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陛下,臣恳请乌交把证据拿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

    随后,乌交抱着盒子进来了。

    众人一看,发现是一个留声机。

    乌交把盒子放在地上,又取出来了一个竹筒,然后缓缓地摇动手柄。

    随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大人让我救你出去。”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当真?”

    之前那人说道:“自然是真的。”

    随后,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惨叫,就再无声息了。

    李水说道:“里面这个声音,便是刺客与贼人的声音。认识羊尾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只要把他们叫过来加以辨认,一定可以知道刺客的身份。”

    韩枚硬着头皮说道:“然而,有些人的声音相似,这也不一定就是羊尾。”

    李水笑了,他缓缓地从身上拿出来一张纸:“如果加上这个呢?”

    韩枚看了一眼,忽然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倒在地上。

第五百二十章 照相机

    朝臣都有点鄙夷的看着韩枚:怎么此人如此沉不住气,一惊一乍的?

    距离韩枚最近的冯刃疾,伸手把他扶起来了,然后干笑着问道:“韩大人,你怎么了?”

    韩枚指着李水,魂不守舍的说道:“鬼,鬼。”

    李水一脸无语:“韩大人,在下明明是活人,你空口无凭,为何要诬陷我?”

    随后李水小声嘀咕:“诬告者反坐,这应该给你定个什么罪名呢?难道让你变成鬼?”

    淳于越凑过来看了看李水手中的纸,也微微愣了一下。

    他眉头紧皱:“这是什么画?”

    坐在地上的韩枚喃喃自语:“这不是画,这是仙术,不……这是巫术。”

    不少朝臣围了上来,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手中那张纸。

    李水干脆把纸递给了众人。

    这些朝臣来回传阅,个个啧啧称奇。

    有的人说道:“这种作画技法,倒是闻所未闻啊。不知为何,我看这画中的人,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的一般。”

    又有人说道:“你看角落中的老鼠。活灵活现。真是匪夷所思啊,竟然有人可以将图画画到这种程度,如此逼真,如此精巧。”

    又有人说道:“这张纸,大小不过方寸之间。上面竟然画了这么多内容,而且丝毫不觉得杂乱,主次分明,很有技巧啊。这……这是用什么笔画出来的?”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连忙跑下去,索要那张纸。

    这时候朝臣们才反应过来,陛下还没有看过。他们连忙把纸呈上去了。

    嬴政看了一会,抬起头来,好奇的问李水:“这是画出来的?”

    李水咧嘴笑了:“陛下英明啊,这确实不是画出来的。这张图,在我们仙界叫做:照片。”

    嬴政好奇的看着李水:“何解?”

    李水说道:“这是用仪器,咔嚓一声,将人的形象留在纸上。不单单是人,天下万物,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花草树木。都可以留下影像。”

    “之前臣已经做出来了留声机,留住了声音。现在做出来了照相机,留住了人的模样。”

    “当然了。臣只是提出来了一个理念而已。主要的功劳,是商君别院的竹姑娘,带领着无数的匠人,不分昼夜,试验了很多东西,最后他们发现,将一种溶液涂在玻璃上,可以显影,这溶液……”

    李水还没有说完,淳于越忽然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这……这照片上的人,都是真正的人?”

    李水挠了挠头说:“不是真正的人,但是和真正的人一模一样。就好比是留声机,不是人在说话,但是他可以模仿人的声音,达到一模一样的效果。”

    旁边的李信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纸,递给淳于越,说道:“姐丈请过目。”

    淳于越接过来一看,这又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李信身穿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容貌英武,正在咧着嘴笑。

    淳于越都看傻了。

    当李水拿出第一张照片来的时候,他没有太大触动,因为那上面的人他大多不认识。

    但是这张李信的照片,他太熟悉了,这和李信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甚至他感觉李信好像被关在这张纸当中了似的。

    其他的朝臣也围拢过来了,个个一脸震惊。

    最后小宦官分开众人,把李信的照片拿走了,呈给了嬴政。

    嬴政也极为惊诧。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我打算百年之后,将这照片传诸子孙,如此一来,我的子子孙孙,便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这话就错了。数年之后,我就要研制出来仙丹了。到那时候,陛下服用过之后,我定然要送你一颗的。你长生不老,何须什么照片传世?”

    李信微微一愣,然后说道:“这倒也是啊。”

    忽然,有人低声嘀咕:“巫术。”

    众人扭头一看,发现是躲在角落中的韩枚。

    韩枚真的被吓坏了,一直在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忽然,朝臣之中,有人面色凝重的问李水:“请问谪仙,此物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水不厌其烦的解释说:“很简单,你站在这里,我用仪器对着你,然后咔嚓一声,就可以将你的形象留在纸上了。”

    那朝臣更紧张了,说道:“谪仙,你老实告诉我们,你留下来的,究竟是影像,还是我们的魂魄?”

    “啥?”李水愣了。

    其他的朝臣也回过味来了。

    有人说道:“不错,不错。方才我看这画中人就觉得不对劲。普通的画作,哪能如此花灵活现?这定然是将人的魂魄关在了纸上。”

    又有人说道:“谪仙,你这么做可是伤天害理啊。你偷走了别人的魂魄,让他们怎么活?”

    李水听得头都大了,这都哪跟哪啊。

    他拍了拍李信:“诸位都看看,李大将军,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李信干咳了一声,小声问李水:“槐兄,我的魂魄还在吗?”

    李水:“……”

    有朝臣给出来了合理的解释:“人的魂魄,如同是一碗水。有的人身强体壮,这个碗就大一些,有的人体虚多病,这个碗就小一些。”

    “人在壮年,碗里的水就比较多,算是盛满了。而人在暮年,碗里的水就比较少,看眼就要干涸了。”

    “李信大将军,身强体壮,又在壮年,碗里的水很多。被谪仙偷去一点,一时间也没什么不适。然而,等到李大将军年迈时候呢?”

    李信也紧张起来了。

    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当真曾经摄取别人的魂魄吗?”

    李水快哭了:“我没有。这是照相机啊,仙界之中,人人都拍照的。”

    有朝臣躲在人群中:“反正我等也没有去过仙界,谪仙怎么说,那自然是怎么对了。”

    李水很无语的说道:“你没去过仙界,你不了解照相机,你凭什么言之凿凿,说它能偷取别人的魂魄?”

    又有朝臣说:“那谪仙又凭什么说,它不会偷取别人的魂魄呢?或许仙人们也没有研究透彻,被偷走了魂魄也不知道。”

    李水忽然觉得口头上的教育,已经足以让他们改变观念了,不如饱以老拳。

    于是他撸起了袖子。

    朝臣们一看李水这个动作,顿时了然于胸,齐刷刷的向后退。

    嬴政不满的喝了一声:“槐谷子,不得放肆。”

    李水只好很委屈的答应了一声。

    他指着角落中的韩枚说道:“陛下,这照片中的人,一共有两个。”

    “坐在地上的这一位,便是当初诬陷伏尧公子的贼人。而正在用绳子勒他脖子的这一位,便是羊尾。”

    “有了这张照片,再结合方才的录音。臣认为证据确凿,是韩枚指使羊尾杀了那贼人,当初诬陷伏尧公子,也是韩枚做的好事。至于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臣认为只要详加审问,一定能问出来。”

    韩枚一脸哀求的向朝臣的脸上看过去。

    他找到了几个昔日的好友,希望这些好友能为自己求情。

    但是这些人都一脸沉默,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来人,将韩枚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看看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

    于是,韩枚被带下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忽然有朝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羊尾被罚城旦的时候,嘴里面喃喃自语,魂不守舍,最后失足掉下城墙。”

    “只因为他的魂魄已经被谪仙取走了,他自然要魂不守舍了。精神恍惚,也就在所难免了。”

    李水:“……”

    秦朝人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的吗?

    忽然有朝臣一脸惊恐的说道:“谪仙这是做出来了一样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啊。诸位想象一下,你我走在街上。谪仙从暗中窃取我们的魂魄。我们不知不觉的,便要死掉了。”

    一时间,众人都惶恐不安。

    有朝臣一脸悲愤的说道:“陛下,请陛下降旨,严禁谪仙再使用这个什么照相机。”

    又有人说道:“现有的照相机,也要一并砸毁,研制照相机的人,也要全部杀掉,免得他们再做出新的来。”

    李水:“……”

    他看着跳得最厉害的那几个朝臣,忽然说道:“你们几位大人,你们的祖坟影响了我大秦的龙脉,必须将你们的祖坟挖开,否则的话,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要晚上几年。”

    这几个人吓了一跳,十分悲愤的说道:“谪仙岂能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

    李水幽幽的说:“你们说我的照相机摄人魂魄,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朝臣们面面相觑。

    有人说道:“若不是摄走了魂魄,你的照片岂能如此栩栩如生?”

    李水冷笑了一声:“真是毫无见识,这才哪到哪?我在仙界看到的照片,比这个清晰一万倍。照片算什么?我还见过录像,里面的人可以动,可以笑,可以发出声音。”

    “若淳于博士有一台录像机,亡妻的音容笑貌,就可以保留下来了。”

    李水随口加了一句话,听得淳于越微微一愣,脸上露出来了悲伤之色。

    旁边的博士悄悄说道:“淳于博士,淳于博士。我们在说摄取魂魄的事,你可不要中了谪仙的奸计啊。”

    淳于越回过神来,然后对嬴政说道:“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照相机摄取魂魄,听起来有些吓人。不过……万一是真的,必定危害甚巨啊。老臣觉得,谪仙想要用这东西,首先要证明此物无害。若可以证明的话,我们便不加干涉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好,那我就证明一番。方才有一位大人说,人的魂魄,便如同是碗中的水,被我拍摄一次,这水就少一点。这人也就开始精神萎靡,虚弱多病,等水干涸之后,人就死了,是吗?”

    朝臣们都连连点头。

    这个对嬴政说道:“请陛下派一个人,臣帮他拍上几张照片。看看他有没有变化。”

    嬴政想了想,说道:“也罢。来人啊,将季明叫来。”

    旁边的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而李水也打发乌交,去商君别院取照相机。

    季明正在胡亥那里。

    胡亥虽然被关起来了,可到底还是一位公子。说不定哪天陛下一时心软,就会把他重新放出来。

    因此,季明打算雪中送炭,投资胡亥公子。

    毕竟,现在的季明也投资不起别人了。

    他贿赂了看守,这才隔着墙和胡亥说了几句话。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是季明相信,一定能够打动胡亥公子,让他感念自己的恩情。

    季明正在高兴的时候,小宦官来了,把季明叫过去了。

    在前往议政殿的路上,季明小心翼翼的问小宦官:“陛下叫我做什么?”

    小宦官含含糊糊的说道:“谪仙做出来了一种神奇的东西,陛下让你去试试。”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陛下,怎么想起我来了?难道要重新宠幸我了?

    在这一瞬间,季明忽然觉得,自己眼看就要发达了,有了陛下的宠幸,还用得着去讨好什么胡亥公子吗?

    季明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早知道这样的话,刚才就不花那么多钱去和胡亥说话了。

    一路胡思乱想,季明已经到了议政殿跟前。

    他发现陛下和朝臣们都站在殿外。

    季明有点纳闷,他想要走过去参见陛下,但是李水说道:“可以了,站在这里就很好。”

    季明有点茫然:“站在这里?什么意思?”

    随后他发现,有三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正在对着自己。

    这东西有一人多高,都罩着黑色的布。看起来有点恐怖。

    忽然,砰地一声,有一道白光闪过,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季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没有人搭理他。

    李水对朝臣说道:“方才已经拍过照了。不过照片要过一会才能显露出影子来。”

    朝臣们一副:我们等得起的样子。

    众人等了一会,洗好的照片拿出来了。

    众人看了看,照片上的季明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确实像是被人偷了魂魄。

    季明很茫然的看着窃窃私语的朝臣,听他们嘴里说什么照片、什么魂魄,都是些听不懂的话。

    季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来一串半两钱,塞在旁边的小宦官手里,然后一脸讨好的问:“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小宦官漫不经心的说:“哦,谪仙做出来了一样神器。诸位大人说,这神器可以偷走别人的魂魄。因此谪仙请大家做个见证,看看你的魂魄会不会被偷走。”

    季明听了这话,顿时感觉到一阵虚弱。

第五百二十一章 坚决不拍黑白照

    有眼尖的朝臣立刻指着季明叫起来了:“诸位请看,诸位请看。他的脸已经发白了,整个人也颤抖不已。这分明是丢失了魂魄,疲乏无力导致的。”

    季明一听这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上了。

    李水气呼呼的走过去,踹了季明一脚:“没用的东西。”

    随后,他对朝臣们说道:“诸位,你们恐怕是对他有些误会。他不是丢失魂魄。所以虚弱。只是单纯的害怕而已,人在害怕的时候,面色苍白,全身乏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是朝臣们不依不饶,说道:“那谪仙又何以证明他是害怕呢?”

    李水针锋相对:“那你又何以证明他是丢失了魂魄呢?”

    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信站出来了。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做出来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信说道:“想要弄清楚,季明到底是丢了魂魄,还是害怕,其实很简单。我们就一直给他照相。”

    “譬如照上一千次,一万次。如果照相机真的能偷走魂魄,那么一千次一万次之后,他的魂魄总该被偷光了吧?”

    “因此,照完了之后,他依然活蹦乱跳的,这就说明照相机不能偷走魂魄,如果照完了之后他死了,那就说明这东西确实有害。”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颇有道理。

    季明快晕过去了,脸上对李信恭恭敬敬的,心里面却把李信的先人们都问候了一遍。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诸位,这照相机何等珍贵?给他照上一千张,一万张,你们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这个钱谁来出?要不然,我们一块凑一凑?”

    朝臣们一听这话,全都沉默了。

    给谪仙凑钱?笑话!

    这不是乞丐给富商捐款吗?

    我们好意思给,你也好意思要?

    呃……谪仙这厚颜无耻的家伙,没准还真的好意思要。

    眼看着众人僵在这里了,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倒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都一脸恭敬的听着。

    嬴政说道:“来人啊,去把季明拖下去,打板子。打到半死不活,气息奄奄为止。”

    立刻有人走过来,拖着季明向远处走。

    季明眼泪哗哗的流:现在陛下打我,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吗?

    当然了,嬴政不是昏君,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呢?

    他向一脸错愕的朝臣们解释说:“方才诸卿已经说过了。人的身体,犹如一只碗,人的魂魄,犹如碗里面的水。”

    “身强体健,这个碗就比较大,身体衰弱,这个碗就比较小。”

    “如今我命人打季明一顿,把他的身体打得几乎死去,那么他这个碗就很小了。碗小了,里面的水自然也就少了。”

    “因此,朕觉得只要拍上几十张照片,应该足以验证出来了。”

    朝臣们听了之后,纷纷点头,个个心悦诚服的说道:“陛下英明啊,此等妙计,我们是万万想不出来啊。”

    朝臣们都在啧啧称奇,没有任何人同情季明。

    这倒不是大伙没有同情心,而是……季明每天都挨打,朝臣们早就看习惯了。

    他们看见季明,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应该趴在地上挨板子。因此……季明被打,毫无违和感。

    他的屁股,就是为了杖刑而生的啊。

    半个时辰后,季明被拖回来了。

    他趴在地上,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确实如同嬴政所说,半死不活了。

    李水对季明说道:“你倒是抬起头来啊,我们要给你拍照了。”

    季明勉强抬了抬头,但是哪还有力气抬起来?

    有个小宦官比较有眼力劲,搬过来了一块石头,垫在了季明下巴上,让他勉强抬头了。

    朝臣们看到季明这幅样子,都觉得很满意。

    打成这样,魂魄应该虚弱得很了。拍上三五十张照片,如果此人还活着,那么照相机这东西的危害,就没有大伙想象的那么大了。

    三台照相机,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给季明拍了六十张照片。

    拍完之后,季明还活着。

    不仅还活着,或许是因为在地上趴了一会,缓过神来了,他比刚才仿佛活泛了不少。

    如此一来,朝臣们都没话说了。

    嬴政摆了摆手,让人把季明带下去了。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朝臣:“各位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朝臣们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说道:“或许,是季明的体质比较特殊。这照相机对他一个人无效,不等于对所有人都无效。”

    李水:“……”

    这家伙还特么的挺有科学素养啊?我还得给你弄个大样本?来个双盲对照试验?

    李水一步步走过去,看着这人说:“要不然,在你身上试试?”

    朝臣立刻向后缩了缩。

    淳于越清了清嗓子,站出来了。

    他对嬴政说道:“陛下,方才老臣已经看过了。这照相机,对人的伤害,似乎确实不大。然而……是不是一点伤害都没有,还需要论证。”

    “老臣的意思是,谪仙可以用照相机进行拍照。不过,一定要征得他人的同意。如果未经允许,便拍了百姓,那么百姓可以告状,可以让谪仙赔偿。”

    嬴政点了点头:“可。”

    淳于越又说道:“另外,山川大泽,日月星辰,都不可以拍。”

    李水有点纳闷:“为何不行?”

    淳于越说道:“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日月星辰,皆有灵性。若你的照相机当真能偷走魂魄,你对着山川大泽拍照,定然会惊扰到他们。若他们一怒之下,不再庇佑我大秦江山,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李水目瞪口呆的看着淳于越:“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李水有点无奈。行吧,正反两方面的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说怎么对呗。

    嬴政又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小宦官终于可以宣布散朝。

    嬴政走了,朝臣们也三三两两的走了。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这些朝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有些重要的事被他们给忘了。

    忽然,有人说道:“韩枚大人去哪了?怎么看不见他?”

    旁边一个人说道:“你真是糊涂啊,韩枚不是图谋不轨,被抓了吗?”

    之前那人拍了拍脑门:“对,好像是。唉,刚才心烦意乱,竟然把韩枚给忘了。我们两个相交多年,其实应该帮他求求情的。”

    旁边那人说道:“谁说不是呢。怪只怪这照相机太过匪夷所思了,任何人看到之后,都会惊诧不已。”

    之前那人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觉得,这照相机能不能偷走魂魄?”

    旁边不少人凑过来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于是乎,话题很快又拐到照相机上面去了,至于韩枚,没有人再提起了。

    李水和李信没有离开皇宫,他们俩去了丹房。

    未央和伏尧正等在那边。

    未央手里面拿着一张相片,正是李信的相片。

    她对着李信比了比,忍不住笑了:“李将军,这照相机当真是神奇啊。这画中人竟然与你一模一样。”

    李信有点郁闷:“那是我的魂魄,能不一样吗?”

    未央惊奇的看着他:“魂魄?”

    李信说道:“朝堂上不少大人说,这照相机能偷走人的魂魄,关在这张纸里面,因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未央一脸难以置信:“这……不会吧?”

    李水对未央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些老学究懂什么?照相机是我做出来的,它能不能偷魂魄我还不知道吗?”

    李信在旁边说道:“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但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槐兄你似乎一直没有拍照片,这是为何?”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拍出来不好看,不如李兄相貌堂堂。”

    李信皱着眉头问:“真的?”

    李水使劲点头:“自然是真的。”

    其实李水不肯拍照,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不好看。主要是商君别院现在还做不出彩照来,相里竹又忙着研究大粪,所以彩色照相机的进度就变慢了。

    黑白照,拍完了之后,李水总有一种遗像的阴影,所以坚决不肯拍。

    至于李信等人……反正秦朝人也没有见过遗像。

    无知者无畏吧。

    未央倒是很相信李水,很乐于尝试新鲜事物。

    她对李水说道:“我听说,今日你把照相机带到宫中来了?能不能给我也拍一张?”

    李水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再等等。”

    未央好奇的问李水:“为何?”

    李信又开始很怀疑的看着李水:“槐兄,你老实告诉我,我的魂魄还剩多少。”

    李水:“……”

    最后李水被逼无奈,只能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国色天香,拍出来的照片定然漂亮的很。只是……现在技术有限,只能拍出来黑白照。”

    “如此一来,这照片就不能展现公主的美貌了。不如公主等上几个月,等我做出来了彩色照相机,咱们再拍。”

    未央想了想,有些失望的说道:“这样啊。”

    旁边的伏尧忽然说:“师父,我之前听你说,这照片拍完了之后,有一个薄薄的玻璃板?”

    李水嗯了一声。

    伏尧说道:“如果我们请一个高明的画匠,给玻璃板上的人与景物上色,那不就可以做成彩色照片了吗?”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对啊。”

    早期的彩色照片,似乎真的是用这种办法做出来的。

    李水立刻让乌交传令,要商君别院的工匠立刻研究上色的问题。

    半个时辰后,乌交回来了。

    李水问道:“工匠们怎么说?能做出来吗?”

    乌交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工匠们听了谪仙的建议之后,个个赞不绝口,他们说,谪仙的一句话,就让他们茅塞顿开啊。”

    “现在他们正在试验不同的材料,短则一夜,长则一两日,这彩色照片就可以做出来了。”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未央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这时候,伏尧递过来了一本书,对李水说道:“师父,我从北地郡回来之后,便做成了这本书,你看看有没有赚钱的可能。”

    李水看了看,书的封面上写着:北游记。

    李水一愣:“北游记?蹭西游记的热度?”

    伏尧有点脸红,干咳了一声:“只是名字相似,里面是不一样的。里面讲的是徒儿在北地郡的一些事。”

    李水说道:“那更是蹭热度了啊。”

    他看了看作者,作者名字叫:北冥有鱼。

    李水问道:“这个北冥有鱼,是谁?”

    伏尧又干咳了一声:“就是我。书中对北地郡的施政,说了一些好话。徒儿担心有人说我自吹自擂,因此不便属真名,起了个别号。”

    李水目瞪口呆:可以啊,笔名都出来了。

    在笔名下面,还有一行大大的字:未央公主偶得此书,大加赞赏,手不释卷,三月而不知肉味。

    “这……”李水惊讶的看着未央。

    未央有点无奈:“他一定要加上这一句。说什么……我写过很多书,如果我都觉得好,旁人一定会买。”

    李水向伏尧竖了竖大拇指:“有一套。”

    等翻开正文之后,李水更是目瞪口呆。

    里面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幅画。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破旧的城门。有一行人正骑着马进入城门。

    而城门外面的农田中,有几个佝偻着背的老农,正在耕田。禾苗无精打采,长势很不好。

    而在城门外面,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面黄肌瘦,一脸绝望。

    寥寥几笔的画,却画出来了一些味道。

    而在这幅画旁边,又有简洁的两行字:伏尧公子初入义渠城,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百业凋敝,草木枯黄,黔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知为何而生,亦不知为何而死。

    翻开下一页,同样是这样的简笔画,描述了北地郡的贫穷,百姓的木然,受到匪徒的侵扰。

    这样三四页之后,出现了伏尧的正脸。

    一个小小的公子,站在府衙跟前,他攥着拳头,一脸坚毅。

    旁边配的文字是:北地郡,乃我大秦边陲,此地凋敝,由来已久。历任郡守都想有所作为,可是无一成功。然而,伏尧公子却决定拼尽全力改善这里。只因为他是陛下的皇子,只因为他是大秦的公子,只因为他是谪仙的弟子。虽万人,吾往矣。这便是伏尧公子。一个年少英雄。

    李水叹为观止,对伏尧说道:“这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伏尧有些心虚的说道:“徒儿的文笔,自然是比不上阿姊了。动辄数十万字,我写不出来。而且太长了,我看着也累。”

    “于是我找了几个画师,以图为主,以字为辅,凑出来了这么一本书。”

    “师父,你觉得……可以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连环画

    伏尧不太自信,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投机取巧。

    未央的书,哪一本不是文辞优美,立意深刻?结果自己只用了几天时间,画了几幅图,写了几句话就凑出来了一本书。

    而且这里面的文字浅显直白,似乎难登大雅之堂。

    因此,伏尧紧张的看着李水。

    他需要师父的认可。

    当然了,伏尧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怎么样,所以不求师父说什么好话,只要说一句“尚可”那就心满意足了。

    李水却没有理他,还在向后面翻。

    后面几页,都是在讲伏尧在北地郡采取的措施。每推行一样措施,总有一些跳梁小丑出来阻挠。

    这个很正常,毕竟什么地方都有守旧势力,实行新政,一定会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然而,在这漫画当中,伏尧是个坚毅果敢之人,怀着一腔热血,本着为百姓谋福祉的心思,顶住了所有的压力。

    坚强,勇敢,机智,所有的元素都集中在伏尧身上。

    看到这里,李水已经大概明白,为什么伏尧不肯属真名了。他确实在肆意吹捧自己。

    不过,正是这种吹捧,让这本书变得热血沸腾。

    在书的最后几页。是陛下要带着伏尧回京。

    在回去的前一天,无数的百姓来到伏尧的府邸,痛哭流涕,希望伏尧能留下。

    伏尧一脸不舍的安慰他们。

    终于,有个老者站了出来,含着热泪对众人说道:“诸位,伏尧公子,那是大秦的公子啊。咱们北地郡一郡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其他地方的百姓还在受苦。我们不能拦着伏尧公子啊,让他帮着其他的穷苦人衣食丰足吧。”

    于是百姓们含着热泪,向伏尧虔诚的跪拜。

    书到这里就结束了,李水看的赞叹不已。

    他向伏尧说道:“最后这一幕,编的不错。”

    伏尧小声说:“不是编的,当晚真的有百姓去过我那里。甚至还有人要为我送行。只不过父皇当时忙着追查胡亥的事,令兵丁将大营团团围住,这些百姓不得靠近,只能作罢了。”

    李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伏尧紧张的问:“师父,我这书怎么样?”

    李水拍了一下手,说道:“好!”

    伏尧惊讶的问:“好?”

    李水点了点头:“很好。我喜欢。”

    未央公主的文笔确实好,不过再好那也是秦代的文笔。难易程度有点类似于史记,李水读起来,还是稍微有些费劲的。

    但是伏尧这书就不一样了。字很通俗,而且有插图。

    这可能是开天辟地第一本连环画了。

    伏尧还是不太自信,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你怕不是在安慰我吧?我这书……真的好吗?”

    李水嗯了一声:“确实很好。首先,你这书的形式,推陈出新,令人眼前一亮。”

    伏尧心想:果然是师父啊,说话真是高明。我这偷工减料的书,被他一说,变成了推陈出新。

    李水又说道:“其次,淳于越提倡礼教,李斯主张以吏为师,折腾了这么久,效果却很是一般。”

    “那些百姓,每天辛苦劳作,到了休息的时候,好容易喘口气。你却让他读什么律法,看什么经书。那不是太枯燥无聊了吗?”

    “因此,几年过去了,百姓依然大字不识一个,每日过的浑浑噩噩,与猪狗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这本书就不一样了,妙趣横生,有图,有字,有故事,百姓们定然爱看。”

    “而且看完了画之后,可以结合着画,弄懂几个字。日积月累,久而久之,便可以从文盲变成半文盲了。”

    伏尧眼睛一亮:我的书还有这个功能呢?

    李水看了看未央,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了,若论文词优美,立意深刻,影响深远,你是万万比不上未央公主的。未央公主的书,是给士大夫,给读书人看的,而你这书,是给不识字的老百姓,尚未成年的稚童看的。”

    伏尧咧嘴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毕竟,他以为自己的书会被人批判的一钱不值,现在能有人肯看,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当一个人期望低的时候,就很容易满足。

    李水接着说道:“第三个原因,就更加重要了。你在北地郡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正确的,而且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只是天下间的迂腐之士太多,总是不理解我们师徒的所作所为。”

    “现在你这本书来的正是时候。为师预感到,这本书一经发售,定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到那时候,天下人便明白了咱们的政策,更加拥护我们了。”

    伏尧听得激动不已,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李信在旁边听得越来越好奇,伸手把李水手中的漫画书拿走了,然后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李水对伏尧说道:“今晚我便让商君别院的工匠制版,明日开始印刷。估计十日之内,便可以发售了。”

    伏尧听得热血沸腾,问李水:“那我能分多少钱?”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个,你去商君别院问一下好了。计奴手下有十几个帐房,他们清楚的很。总之,这书卖的越多,你分得的钱就越多。”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小宦官在门外说道:“谪仙大人,李大将军。陛下有请。”

    李水和李信面面相觑,都有点纳闷。

    朝议结束这么久了,怎么陛下忽然又找人?

    李水和李信走出来,问外面的小宦官:“陛下叫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小宦官说道:“奴婢不知。”

    小宦官是在嬴政身边侍奉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嬴政不让他说。

    李水和李信带着满脑袋问号走了。

    他们跟着小宦官到了嬴政的书房,看见赵腾等在那里面。

    行过礼之后,李水好奇的看着赵腾:“内史大人,你在朝堂上诋毁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私下诬告我吗?”

    赵腾看了李水一眼,呵呵冷笑了一声:“本官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所以想要来求证一下罢了。”

    李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腾说道:“在朝堂之上,谪仙曾经拿出来一张照片,号称是韩枚的家奴在行凶的时候,被人拍下来的,是吗?”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

    赵腾说道:“然而本官却觉得,这照片有些不对。”

    李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内史大人是给韩枚伸冤来了。你是他的同谋吗?”

    赵腾:“……”

    如果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真不想和这家伙说话啊。

    赵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对李水说道:“本官去过牢房,牢房之中,光线昏暗,而你这照片当中,人物的容貌清清楚楚,这是为什么?你能解释吗?”

    李水说道:“方才给季明照相的时候,赵兄想必已经看过了吧?我这里有一盏灯,里面装了一些材料。突然点燃,会发出一道强光来。”

    “在这强光照亮人脸的一刹那,相片就被拍下来了。这有什么可疑惑的吗?”

    “如果赵兄记忆不错的话,应该能想起来,在羊尾临死的时候,曾经反复念叨,什么晴天霹雳,什么天谴。”

    “他分明是将这一道强光当成了闪电,因此以为天相有异,这才失魂落魄,掉落城墙。”

    赵腾有些不甘心,扭头看了看李信:“李将军,你也曾经拍照,是这样吗?”

    李信点了点头,很自然的说道:“是啊,我拍照的时候也有一道强光。”

    赵腾很疑惑的问道:“难道李将军看到这一道如同闪电的白光,不好奇吗?”

    李信说道:“好奇啊,我也曾经问槐兄来着。槐兄告诉我,我乃大将军,英武不凡,是上天注定的大豪杰。偶尔有些异相,不足为奇。”

    嬴政一脸无奈的看着李信:“你就信了这番鬼话?”

    李信干笑了一声:“其实臣是不太信的。不过……槐兄已经不遗余力地如此吹捧了,我再刨根问底的话,倒显得不给面子了。”

    嬴政一脸无语。

    赵腾想了想,又抖擞精神,对李水说道:“即便这照片当真是谪仙拍出来的。然而,羊尾杀人,只在一瞬间,你又何时得到了消息?等你得到消息,布置好照相机,人恐怕早就已经被杀死了。你如何从从容容的拍下照片?”

    嬴政也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显然,他也对此有些怀疑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杀人灭口,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了。”

    “这个贼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公然诬陷伏尧公子。因此我早就算定了,会有人去杀他。”

    “因此我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请李将军去状告迩获。表面上看,是为了一把宝剑起了纷争。其实我的真实目的,是把雍齿作为偷剑贼,送到大牢当中。”

    “如此一来,任凭韩枚多么聪明,他打破头也想不到,雍齿居然是为我拍照的人。”

    嬴政咦了一声,对李水说道:“竟然是这样?槐谷子的想法,倒是匪夷所思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臣别的没有,小聪明是有一些的。当然了,与陛下相比,还差了不少。”

    赵腾幽幽的说道:“如此说来,李大将军状告迩获,果然是谪仙暗中策划的假告状了?如此说来,本官和冯刃疾在朝堂上状告你利用官府,也是没错的了?”

    李信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水。

    这次可真是顾此失彼啊,解释得了张三解释不了李四。这下麻烦了。

    谁知道李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说道:“赵兄,这你就弄错了。我不是为了告假妆而告假状,我是为了查找到幕后真凶,不得已而告假状啊。”

    赵腾目瞪口呆:这种瞎话都好意思说?而且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他对李水说道:“然而,你告状之后,那把宝剑买到了七千万钱,你作何解释?这不是借着官府牟利吗?”

    李水很无语:“这与我何干?我也没想到宝剑可以卖到七千万钱。另外,不用宝剑做掩饰的话,如何能骗过韩枚?我也是迫不得已。”

    赵腾心中火大,槐谷子这幅无辜的样子真让人来气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卖剑一事,已有定论。日后不要再提了。”

    赵腾和李水都应了一声。

    嬴政接着说道:“槐谷子,你接着说说,这照片究竟是如何拍下来的?”

    李水说道:“雍齿被关进去之后,我早就打通了关节,把他安排到了那贼人的对面。然后用稻草将照相机藏了起来。”

    “那一日,羊尾被关进去之后,雍齿就开始装睡。果然,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羊尾悄悄的爬起来了。”

    “进入牢房之前,都要搜身,因此羊尾能找到的凶器,只有绳子。当他用绳子勒住贼人的时候,雍齿便眼疾手快,把照片拍下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腾幽幽的说道:“如此说来,雍齿是眼睁睁看着贼人被杀的?”

    李水无奈的说道:“内史大人,你这不是鸡蛋里边挑骨头吗?那贼人诬陷伏尧公子,本就该死。更何况,若雍齿不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如何拿到证据?拿不到证据,韩枚要继续在朝中为非作歹吗?”

    赵腾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这一次,他是彻底放弃了。

    嬴政冲赵腾微微一笑:“你去歇息吧。”

    对于赵腾,嬴政始终是宠信的。这一次告状虽然失败了,但是嬴政知道,他完全是出于一腔热忱。

    所以……当着李水的面不适合鼓励赵腾,但是和颜悦色是没问题的。

    等赵腾走了之后,嬴政站了起来,对李水说道:“你那把宝剑……可以帮助英雄成就一番大业?”

    李水听出来了嬴政话语中的警惕。做帝王的,最担心的就是功高震主。

    他需要豪杰猛士,但是也警惕豪杰猛士。

    李水立刻说道:“陛下无需多虑,那把剑是假的。”

    嬴政顿时愣住了:“假的?”

    李水点了点头:“根本没有什么虎啸龙吟之声。臣已经命人看过了,那原本是一把破柴刀,打磨而成的。”

    嬴政更是目瞪口呆:“七千万钱,一把破柴刀?”

    李水干笑了一声:“正是。”

    嬴政哭笑不得:“你这一次,可是把李斯狠狠的耍了一把啊。不过……赵佗声称这把剑是真的啊。”

    李水干笑着说道:“谁又愿意承认自己是饭桶呢?因此,无论有没有听到虎啸龙吟,都要硬着头皮说听到了。所以……不会有人拆穿这把剑的。”

    嬴政忽然觉得,自己对厚颜无耻四个字,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槐谷子这家伙,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坑人骗人吗?

    没想到李水干咳了一声,又换做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当然了,臣做这些事,是为了我大秦社稷着想。”

    嬴政微微一愣,问道:“怎么说?”

    李水低声说道:“有一些人,当然是想要尽忠报国,青史留名,用宝剑证明自己的才华,这个没有问题。”

    “但是还有一些人,他们有不臣之心,有不轨之意啊。他们需要这把剑来验证自己的气运。”

    “结果验证完了之后,发现自己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在陛下的朝廷中,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官吏。如果造反的话,铁定失败。”

    “如此一来,反贼变成了顺民,天下不就安定下来了吗?”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看着槐谷子,感慨的说道:“槐谷子,你这一计,真乃安邦良策也。”

第五百二十三章 反秦志士张子房

    嬴政对李水很满意,对他赞不绝口。

    旁边的李信看的有点眼热,厚着脸皮凑上来说道:“陛下,槐兄这个计划能够实施,我出了大力气,若非我去状告迩获,韩枚也不可能上当。”

    李水惊奇的看着李信:“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嬴政也有点无奈的看着李信。

    刚才槐谷子被攻讦的时候,这家伙一副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样子。结果呢?一听说要论功行赏,他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以前的李信,不是这样啊。

    最近咸阳城中有传言,说谁和槐谷子待得时间长了,都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变得厚颜无耻。

    难道这是真的?

    嬴政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若无事的话,臣告退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和李信正要离开,嬴政忽然又叫住他们两个,淡淡的说道:“朕听闻伏尧写了一本书?”

    李水愣了一下,恭维道:“陛下真是无孔不入啊。”

    嬴政:“嗯?”

    李水立刻改口说:“臣的意思是,陛下真是无所不知啊。”

    嬴政有点无奈的说道:“朕很怀疑,你这样的文采,能教伏尧写出什么好东西来。”

    李水干笑了一声,问道:“陛下想不想看看?”

    嬴政点了点头,显然很感兴趣。

    李信把漫画书递上去了。

    嬴政翻开看了看,随后就瞪大了眼睛。

    他心中很是难以置信: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叫书?

    偏偏李水在旁边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臣已经想过了,十天之内,可以刻版印刷。其实如果采用活字印刷的话,原本用不了十天。关键是需要雕画,这就比较麻烦了。”

    “十日之后,此书大卖,到那时候,伏尧公子可就出名了。唉,可惜,公子死活不肯属真名,只是属了一个北冥有鱼的别号。”

    嬴政心想:幸好没有属真名,看来伏尧还是要脸的。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当真要印这本书?还要帮着伏尧发行?”

    李水点头说道:“当然。”

    嬴政叹了口气:“若到时候,这书一本都卖不出去,你不觉得丢人吗?”

    嬴政问了这话之后,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个朕倒是疏忽了,你多半也不会觉得丢人。”

    李水很委屈:这话说的,好像我很不要脸一样。

    他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放心,这书定然会大卖。”

    嬴政微笑着说道:“是吗?那朕倒要看看了。”

    和嬴政聊了几句之后,李水和李信就出来了。

    临走的时候,嬴政将那本书还给他们了。

    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嬴政实在没有兴趣看。

    他甚至有些同情的看着槐谷子:倒是难为他了,为了让伏尧高兴,不得不大肆称赞此书。

    …………

    大牢中,韩枚坐在稻草上,沉默不语。

    好巧不巧,他呆的这间牢房,正是当初羊尾杀人的那一间。

    天道好轮回啊,如今轮到自己了。

    韩枚闭上眼睛,脑海之中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自己的先祖原本是韩王旁裔,几代庶出之后,地位越来越低。

    于是来到秦国,寻找机遇。按道理说,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自己这一脉,已经和韩国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前两天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巧舌如簧啊,一番侃侃而谈,竟然让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

    什么韩室王裔,要为同宗报仇。

    什么乱世渔利,搅乱天下,才能得到高位。

    什么韩国复立,要拥立自己为韩王。

    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难道我这心中,还有想要建功立业的想法?不应该啊。”韩枚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难道我单纯的是因为面子?不想当着那年轻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个愧对祖先的不孝子孙?”

    韩枚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在心里面念叨:“也许……是那个年轻人太能说了,老夫不知不觉,就着了他的道啊。”

    “如今已经到了大牢当中,并且被安了谋反的罪名。此生,恐怕是出不去了。”

    想到这里,韩枚不由得落下泪来。

    他很难过,自己好好的高官做着,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那年轻人的鬼话,想要搞倒伏尧,搅乱天下呢?

    他更难过的是,从被抓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说一句好话。

    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呢?那些把酒言欢的同僚呢?哪怕说一句“韩枚向来忠厚,此次定然是受人蒙蔽”也好啊。

    可惜,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忙着议论什么照相机。

    韩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朝臣们给忘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隔壁也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哭声。

    韩枚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哭泣啊?”

    隔壁的人哽咽着说道:“送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答应了,过个三两日就带我出去。可是现在再也没有消息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小人怀疑,我是被人给忘了。”

    韩枚一听这话,顿时勾起了伤心事,不由得与隔壁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这大牢当中,大伙都是囚犯,也不用计较什么身份地位了。

    于是乎,韩枚与隔壁越说越热乎,甚至有了结拜的心思。

    不过在结拜之前,韩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请问高姓大名?”

    那人说道:“小人叫雍齿。”

    韩枚呵呵一笑:“这个名字很不错,听着耳顺,不对,是耳熟。咦?你就是雍齿?你就是那个拍照片,陷害老夫的雍齿?”

    “你过来,老夫一定要勒死你不可。”

    韩枚疯狂的叫骂。

    雍齿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谪仙,你到底什么时候救我出去啊,这里太恐怖了。”

    …………

    咸阳城,简陋的小旅店之中,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际上正在沉思。

    这年轻人叫张良。

    故韩丞相之子。不久前,就是他说服韩枚,陷害伏尧。

    韩国灭亡,张良失去了身份地位,带着国仇家恨,图谋灭秦。

    数日前,张良遇到了一个神奇的老人,这老人自称黄石公。

    这个黄石公曾经在张良面前显示了一些神奇的手段,比如只是看了看面相,就推测出来了张良的来历。

    因此张良十分敬畏,感觉这个黄石公可能是某种不世出的高人。

    最后黄石公传授给张良一本书,叫《太公兵法》。

    此书内容十分玄妙,直到现在张良都没有参透。

    在分别之时,黄石公曾经给张良占卜了一下未来,并且送了他三句话。

    第一句话:“你今生当建功立业,封侯!”

    第二句话:“东南有一位刘姓英雄,起于寒微,却定功于关中,名噪天下。乃亘古未有之奇事。你若能封侯,当应在此人身上。”

    第三句话:“因为一个变故,上面这些推测,都做不得数了。未来究竟如何,混沌一片,老夫也参不透了。”

    说完这三句话,黄石公就消失不见了。

    张良惊奇之余,也很郁闷。

    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可以建功立业,可以封侯?但是因为某件事,全完蛋了?

    功败垂成,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让人郁闷啊。

    不过,张良总算记住了最后一句话“未来究竟如何,混沌一片,老夫也参不透了”。

    既然是混沌一片,既然参不透,那就总有转机,事在人为嘛。

    于是,张良到了关中,进入咸阳。

    得益于李水鼓励商业的风气,朝廷对百姓迁徙的管控松弛了很多,否则的话,张良这种人,根本无法进城。

    不久前,他遵循着反秦的路子,想要陷害伏尧,给朝廷制造一点混乱,但是好像失败了。

    张良躲在小小的旅馆中,开始思考自己何去何从。

    从黄石公的临别赠言来看,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单枪匹马是不行的,应该找一个帮手,或者说,要辅佐一个大英雄。

    而这个大英雄,是来自于东南方向,姓刘,在关中建立了一番功业……

    这样的人,不好找啊。天下间这么多人,姓刘的也不少,这如何找得到?

    张良正在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最后叹了口气,信步走出了房间。

    结果他刚刚走出来,就看到客店的老板正在打儿子的屁股。

    那小孩趴在老板腿上,一个劲的哭喊。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为何要打他啊?”

    老板叹了口气,递给张良一张纸,说道:“你看看,这小子如此大胆,竟然将我的纸撕了。”

    张良有点无语:“撕了一张纸而已,又有何妨?”

    老板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纸,这是包裹大麦糕点的纸。上次我这里住了几个商贾,他们送我的。”

    “这张纸,我准备装裱起来,挂在墙上的。大麦糕点,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啊。用商君别院的人话说,这叫……这叫轻奢。轻轻的奢侈。”

    张良有点无语,他把纸摊开,发现上面印着一幅画。画中有四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子。

    画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字:我们是刘氏兄弟,我们爱吃大麦糕点。

    张良这一下午都在苦苦思索刘氏,现在看到这行字,顿时咦了一声:“姓刘?”

    老板对张良说道:“客官是外地来的,恐怕不知道刘氏兄弟吧?若论关中谁最红,那当数刘氏兄弟了。”

    张良惊奇的说道:“关中?妇孺皆知?”

    老板说道:“是啊。”

    张良的心脏砰砰跳,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不会恰好是东南方向来的吧?”

    老板咦了一声,说道:“原来客官知道啊。沛县刘季,可不是东南方向吗?”

    张良攥紧了拳头:“是他,一定是他。”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和老板确认了一下:“这个刘季,是起于寒微吧?后来暴得大名?”

    老板说道:“是啊。据说原本是沛县的穷人,耕田为生的。到了咸阳城之后,曾经在谪仙楼做苦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时来运转,进了谪仙的法眼。”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几个人就红了。不久前大麦商贾,花了几千万钱,请他们做代言。啧啧啧,同样是苦出身,现在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有多少美貌女子,想要嫁给他们几个。”

    老板正说的口水直流,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一下揪住了老板的耳朵:“这么?你很羡慕他们是吗?你也想娶几个美貌的女子是吗?”

    老板苦着脸被拽走了。

    而张良站在原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刘季。黄石公,真乃神人也。”

    张良走出了客舍,想要拜访一下刘季。

    现在韩枚已经被抓了,自己作为韩枚的同党,也是有危险的。不过张良不害怕,因为他当初和韩枚联络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字。

    张良已经计划好了,拜见刘季之后,就跟他联合起来,先把韩枚救出来,然后趁机反了。

    凭借着刘季在咸阳城中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应该会应者云集吧。

    显然,张良没有闹明白,刘氏兄弟的出名,并不是英雄那种出名,而是……伶人那种出名。

    就好像大家是爱狗人士,但是那是出于对狗的宠爱,总不会把狗供起来吧?

    只可惜张良到咸阳城的时间太短了,还不了解这里的弯弯绕。只是凭借往日的经验,一头扎进了商君别院。

    可惜,张良刚刚到商君别院门口,就碰了个钉子。

    他被一个守门人拦住了,守门人向他索要十万钱。

    张良有点舍不得拿这笔钱。

    他不是没钱,不久前,张良变卖了所有家产,所以他身上的钱财是很多的。只是这些钱,已经有用处了。

    他经人介绍,联络到了一位叫仓海君的大力士,准备用这些钱,请他刺秦。

    现在仓海君的事还没有办妥,就要在这里花十万钱?

    张良有点不情愿。

    不过……仓海君的事是为了反秦。联络刘季也是为了反秦。咬咬牙,忍一忍吧。

    于是,张良拿出来了十万钱。

    当然了,这只是反秦志士张良在商君别院踏进去的第一个坑而已。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令英雄折腰的男人

    张良进了商君别院,就像是一只羊羔进了狼群。

    他很快被人盯上了。

    最先盯上他的是狗剩。

    狗剩带着他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要了他一笔钱。

    随后,张良又上了个收费厕所,交了一笔钱。

    紧接着又因为不小心揪断了一束花,又被罚了一笔钱。

    张良感觉这地方太吓人了,自己再呆在去的话,有可能倾家荡产。

    于是他想找人问问,看看刘季一伙人在什么地方。

    问路也是要钱的,张良很上道的把钱准备出来了。

    匠户看他这么懂事,很满意,于是指着一个小院说:“刘氏兄弟就在那里,你进去就知道了。”

    张良谢过了,然后进了小院。

    小院里面站着几个男人,有一个人正在耍弄一块石头,不停的举起来,又放下去。

    又有另一个人手握着一把宝剑,正在疯狂的劈砍。

    还有人正在赤手空拳捶打一棵老树。

    这几个人都赤着胳膊,大汗淋漓,一副英武模样。

    张良在门口看的热血沸腾:“果然是英雄啊,看来这次真的找对了。”

    项羽正在举着石头练臂力,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净的男人。

    这男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看倒也罢了,但是看的一脸贪婪,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项羽心中顿时一阵恶寒:这男人,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他连忙把石头丢在墙角,穿上了衣服,然后剑眉倒竖,喝了一声:“你是何人?”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在张良耳边响起,把张良吓了一跳。

    但是在惊吓之余,他又有点惊喜:果然是英雄啊,这声音,如此浑厚有力。

    张良微笑着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张良。”

    项羽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从何而来?又有何事?”

    一时间,张良有点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慌乱的拿出进门的时买的门票来,说道:“在下是客人,来商君别院游览的。”

    项羽看了看他的竹牌,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了。

    经常有人花十万钱进来,为的就是见刘氏兄弟一面,说上几句话。

    不过这样的客人往往以女眷居多。像张良这样的男人,倒是很少。

    越是这样,项羽就越是警惕。微微点了点头,便想要进屋。

    张良跟了进来,郑重的说道:“英雄,在下有事与你商议。”

    项羽本来想把张良赶走,但是听见他喊了“英雄”两个字,顿时有点舍不得了。

    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英雄两个字了?

    咸阳城中的女人虽然对自己颇有好感,但是也只把自己当成伶人而已,从来没有当成英雄。

    项羽看了看张良,心想:难道此人就是我的伯乐?他慧眼识珠,看出来我是个英雄?

    于是项羽问道:“你有何事?”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阁下可是刘季?”

    项羽下意识的就要否认,但是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点了点头。

    张良笑了:“在下果然没有看错,有如此英雄气概的人,天下间,恐怕只有刘季一人了。”

    项羽有点纳闷:这家伙什么来路?说话古里古怪的。

    张良指了指屋子,低声说道:“可否入内详谈?”

    项羽答应了。

    毕竟院子里面还有项献,对这家伙,项羽一直不太信任。

    进屋之后,两人分宾主落座。

    张良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请问英雄,你对当今天下,有何看法?”

    项羽微微一愣,淡淡的说:“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能有什么看法?”

    张良微微一笑,知道这不是真心话。

    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可惜啊,四海升平,却埋没了英雄。有些人,胸中有韬略,却无法施展抱负。”

    项羽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

    张良凑过去,低声说道:“我一眼便看出来,阁下不是凡人。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侍卫,真是委屈你了。”

    项羽顿时激动的满脸通红。

    这话,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样啊。

    自己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商君别院的匠户们没有尊敬过自己,外面的那些百姓,也只当自己是一个俊俏小生罢了。

    项羽做梦都想提着一把剑,杀人如麻,好让这些蠢猪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现在……竟然有人看出来了自己是英雄。

    这能不让人感动吗?

    项羽下意识的就想要和张良说掏心窝子的话。

    但是,他忍住了。

    今日的项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项羽了。

    他经历了太多事,这些事让他成熟起来了。

    他开始新生警惕。他警惕的看着张良:这家伙从哪来的?为何要对我说这些?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在试探我?

    项羽下意识的就想要抓手中的宝剑。

    张良微微一笑,低声对项羽说:“英雄不要惊慌,我与你是同路人。”

    项羽尽量镇定的说道:“我何事惊慌了?你与我又怎么是同路人?”

    刚才项羽的脸色,张良看的清清楚楚。他更加确定了,此人有大志。

    张良咬了咬牙,冒险说道:“六国破灭,人心未附。”

    项羽顿时瞳孔一缩。

    而张良说了这几个字之后,就住口不言了。

    这八个字,懂的人自然懂。

    人心未附会怎么样?当然是趁着人心未附,振臂一呼,建功立业了。

    如果项羽懂了,肯回应自己,那么今日就没有白来。

    如果项羽懂了,却告发自己……张良也有话说,他可以推说自己只是读了太多书,有些迂腐,所以随口聊了几句天下大事而已。朝廷开了时务策,不是鼓励读书人提出政见吗?

    张良觉得自己这一步走的很妙,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项羽听完之后,沉默了。

    他像是没听懂一样,幽幽的说:“先生为何说这些?我不明白。”

    张良试探着说:“英雄当真不明白吗?”

    项羽摇了摇头:“当真不明白。”

    张良又说道:“我家资巨万。”

    项羽听的心脏砰砰跳。

    钱?有了钱就有粮,有了粮就可以招兵买马。

    有了兵马,就可以做成一件大事。

    这暗示的太明显了。

    但是,这家伙为何突然来到商君别院。跟我说这些?这也太蹊跷了吧?

    项羽思来想去,觉得这里面有诈,而且思考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这个张良不可信。

    他试探着问张良:“先生为何跟我说这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

    张良干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遇到了一个奇人,此人掐指一算,说你能成就大业,因此我找上门来,你信不信?”

    项羽笑了。

    我信,我信你个大头鬼。

    这种装神弄鬼的事,项羽半点都不信。因为他上过当。

    以前项梁还没有起兵的时候,项氏在楚地还独霸一方的时候。项羽也曾今遇到过一个所谓的高人。

    这高人说,有朝一日,项羽会进入咸阳城,而且是带着数十万雄兵,将秦宫付之一炬。

    从那时候起,项羽就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很骄傲,很自信……

    结果呢?咸阳城确实是进来了。是来给别人当护卫的。

    这简直是扯淡。

    因此,项羽听了张良神神鬼鬼的东西之后,就对他彻底失望了。

    张良也有点郁闷,这个大英雄,是小心过头了,还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找错人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英雄,你是不是叫刘季?”

    项羽有点不耐烦:“自然是叫刘季,方才我已经说过了。”

    张良又确认说:“是沛县泗水亭的刘季?”

    项羽顿时极为警惕:什么意思?难道此人要查我的底细?看来这人有目的啊,他是官府的探子吗?难道我的身份要暴露了?

    一时间,项羽想了很多。

    张良叫了一声:“英雄?”

    项羽淡淡的哦了一声:“是,我正是泗水亭刘季。”

    楚地战乱,户籍保存的最少。项羽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露馅了,就一口咬定自己确实是刘季,只是户籍残缺,因此无法证明而已。

    自己毕竟是商君别院的护卫,有槐谷子出面,官府的人应该不至于为难自己。

    可怜,如今要让仇人保护自己,真是丢人啊。

    想到这里,项羽心中很气闷。

    张良见项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中很失望,他站起来,对项羽说道:“在下,就先回去了。过上几日,再来看英雄。如果英雄考虑好了,我们再促膝长谈。”

    项羽淡淡的嗯了一声。

    张良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块美玉,递给项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虽然项羽没有张良想象中那么英雄。不过……此人毕竟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业,因此张良还是打算以礼待人。

    项羽本不想收这块美玉,但是想想当日在谪仙楼,自己父亲倾家荡产,都没能买下那把宝剑。

    从那时候起,项羽就发现,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啊。

    于是,他收下了美玉。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不好冷着脸了,于是项羽勉强露出个笑容来,把张良送到了门口。

    他们两个刚刚出去,正好碰见李水和李信回来。

    李水正在和李信高谈阔论,说要多印几本连环画,什么葫芦娃,什么小金刚之类的。

    把李信听的一愣一愣的。

    两个人正说的热闹,忽然看见项羽和一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出来了。

    李水顿时警惕起来了。

    项羽可是大反贼啊。李水留着他,一方面是要利用他的武艺,让商君别院的护卫磨练一番。

    另外是用他做一个引子,把其他的反贼都勾出来。

    如今项羽身边的年轻人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难道是反贼?

    于是李水和李信笑眯眯的走过去了。

    项羽看见李水来了,有点心虚。这种心虚是下意识的。

    他指了指旁边的张良,主动介绍说道:“这位是张良。”

    项羽觉得,自己都主动介绍了,这就显得君子坦荡荡了,李水应该不会怀疑了。

    没想到李水听了这话之后,顿时眼睛一亮,然后紧紧的盯着张良。

    项羽看到这幅表情,心脏就猛的一缩:槐谷子认识张良,最起码听说过。否则的话,不会是这幅表情。

    如此说来,这个张良果然是官府的人了?

    项羽的心脏顿时砰砰跳起来了:刚才幸好我谨慎啊,否则的话,万一说错了话,这可就有把柄在这家伙身上了。

    李水笑眯眯的对张良说道:“是子房兄?久仰,久仰啊。”

    张良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李水得意洋洋:“本仙什么人不认识?”

    张良反应过来了:“你就是谪仙?”

    李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走走走,难得来一次,我们去喝一杯。”

    随后,李水拉着张良走了。

    项羽很想去听听他们两个说什么,但是权衡了一下,最好还是别找麻烦了,他溜走了。

    李信在李水身边,好奇的问道:“槐兄。这位张良是什么人啊?”

    李水一拍大腿:“张良你不知道?哦,对,你确实不知道。这位张良,可是一位奇才啊。将来封侯……哦,不对,这个有点难说。”

    张良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封侯,他怎么知道封侯的事?

    李水谈兴很浓,对李信说道:“古往今来,有几个神乎其神的奇才。你知道吧?首推姜太公,第二就是张子房。第三个是诸葛亮,第四个是刘伯温。”

    李信纳闷的说:“这个诸葛亮,刘伯温,我完全没听过啊。”

    李水嗯了一声:“他们现在名声不显,以后可能会名噪天下。这都是天机,我不能再多说了。”

    张良在一旁快吓尿了: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现在张良怀里面还揣着一本书,正是黄石公送给自己的《太公兵法》。自从得到这本书,张良都自认为是姜太公的传人。

    等等,等等,这里面不对劲。

    张良忽然打了个激灵。

    这个槐谷子,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事?能叫出我的名字来,已经出人意料了。这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他恰好听到过,可以勉强解释的过去。

    可是封侯的事,他怎么知道的?太公兵法,他又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天底下除了我,只有黄石公知道啊。

    黄石公神秘莫测,来去无踪,如同仙人一般。

    而这个槐谷子,又号称谪仙。

    难道……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是了,一定是这样。否则的话,大英雄刘季,为什么甘愿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侍卫?

    也只有黄石公,只有谪仙,才能让刘季心悦诚服。

    如此说来,眼前的谪仙,定然是幻化了相貌的黄石公。

    那么我们今日的见面,是久别重逢啊。

    张良再看李水,忽然有了一丝亲切之意。

第五百二十五章 哟,廷尉你还有两个美人啊

    李水命人端上来了酒菜,他看着张良,越看心里越舒服。

    这是个大反贼啊,这次可不能让他走了。如果把这人留在商君别院,反贼就没咒念了。

    李水对项羽很满意:这家伙真是个宝藏啊,这些反贼他是怎么收集来的?

    酒过三巡,谁也没说话,李水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没话找话的问道:“你可见过刘季了?”

    张良心中一动:“果然是刘季啊。”

    他恭敬地说道:“已经见过了。”

    李水微微一愣:“见过了?这么早?这有点不对吧,在我印象中……”

    张良接着恭维道:“刘季容貌英俊,英武不凡,确实是个少年英雄。”

    李水更纳闷了:少年英雄?刘季这时候应该老大不小了吧?这家伙用词不太准确啊。

    李水想了想,又对张良说道:“这个刘季,是不是求贤若渴啊?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出格的言论?”

    张良皱了皱眉头:“求贤若渴,那倒没有。他好像不太想和在下说话。”

    李水有点奇怪:这就更不对了,历史上刘季见了张良不是兴奋异常吗?难道司马迁又信口开河了?

    张良又恭维道:“刘季是英雄不假,然而这样的英雄,也要在谪仙麾下做事,足见谪仙才是真正的英雄啊。因此张良毛遂自荐,请求谪仙不要嫌弃,让我在商君别院效力。”

    李水听的有点茫然:什么意思?刘季在我这里?我怎么不知道?

    忽然,李水心中一动,想起来项羽一直自称刘季。

    难道说,张良见到的所谓刘季是项羽?

    是了,刚才他们两个不是还有说有笑,谈笑风生吗?

    李水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了。

    张良见李水笑了,也憨厚的笑了:“如此说来,谪仙是答应了?”

    李水看了张良两眼,心想:此人为何突然要加入商君别院?若说是为了投奔我而来,为什么又要先去见项羽呢?

    这件事,有点蹊跷。

    史书上说,张良曾经变卖家产,找了一个大力士刺杀秦始皇。也不知道这笔钱花出去没有。

    想到张良的家产,李水心里有点痒痒。

    唉,这么多钱,不能拿出来惠及百姓,真是罪过啊。

    于是李水正色道:“想要在我商君别院做事,倒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些考验,若你能通过考验,那一切好说。若通不过去的话,则一切免谈。”

    张良恭敬地说道:“谪仙尽管考验便是,张良绝无怨言。”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和张良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让张良走了。

    当然,李水也没有让张良直接回家,而是让他在商君别院游览一番,看看这里的稀罕事物再走,毕竟……人家花了十万钱进来的。

    当初张良刚刚进来的时候,处处被坑,时不时就被人骗钱。

    自从和李水交谈了一番之后,商君别院的匠户就对他有礼貌的多了。

    同样是游览商君别院,现在他竟然有了一个专门的向导。

    这向导张良也曾经见过,正是那个拖着鼻涕的狗剩。

    狗剩年纪幼小,为人机灵,给人一种天真可爱,虽然滑头,确实却没什么心机的印象。

    狗剩带着张良先参观了印刷厂。

    工匠们正在用活字印刷一本本的书籍,眼看着古圣先贤的文字像流水一样生产出来,张良看的感慨不已。

    他不住的点头:“古人有很多言论,但是大多都湮没了。原因便是书写昂贵,所以难以流传。往往只有一捆竹简。这竹简丢失了,文字就彻底遗失了。”

    “现在好了,有了谪仙发明的仙纸,有了印刷术。这些文字就可以保存下来了。”

    狗剩又笑眯眯的带着张良参观了铸铁、炼铜、煤炭,等等作坊。

    最后带他看了留声机和照相机。

    张良震惊不已,连连说这绝对是仙术。

    现在他对商君别院,更加向往了。

    眼看着张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狗剩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为何我看你和谪仙大人,似乎一见如故的样子,你们认识吗?”

    张良微微一笑,很得意的说道:“我与谪仙,确实曾有一面之缘。现在谪仙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好点破,只好陪着他老人家演一出戏了。”

    狗剩立刻做出来一副崇拜的样子:“没想到你和谪仙还有这样的缘分?”

    张良傲然说道:“那是自然。”

    狗剩蹿腾他说道:“可否给我讲讲?”

    张良说道:“谪仙的身份,我就不好过多透露了。我只能说,当日谪仙幻化成为一位老者。曾经让我在桥上给他纳履。”

    “当时我想,这简直太侮辱人了。本来想要一走了之。但是看谪仙气质不凡,隐隐有令人折服之气,分明就是个世外高人。”

    “于是我低头纳履,算是通过了谪仙的考验。谪仙授我一卷天书,名曰……”

    说到这里,张良微微一笑:“剩下的,就不便再说了。”

    “总之谪仙的相貌虽然变了,但是惊天动地之能没有变,喜欢考验人的习惯没有变。我一眼辨认出来了。”

    狗剩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对张良说道:“我有些腹痛,你等我一下。”随后,狗剩快步进了茅厕。

    张良只好等在外面。

    狗剩根本没有如厕,直接从后墙跳了出去,快步找到了李水。

    李水问道:“如何?你可问出来了,他为何要加入我商君别院?”

    狗剩说道:“大概问出来了,他说谪仙是他的故人。曾经幻化成一个老者,传授他天书。”

    正在喝酒的李信把一杯酒全都喷了出来,他连连咳嗽,又哈哈大笑:“槐兄,这就是你说的奇才?我看他脑袋不太灵光嘛。”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也无可厚非,越是喜欢神神叨叨的人,越是能被神神叨叨的事所欺骗。”

    他问狗剩:“这张良还说什么了?”

    狗剩说道:“他说,谪仙幻化的那位老人,曾经考验他,让他在桥上纳履。”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看来他把我当成黄石公了。

    黄石公,高深莫测,似仙似妖。而自己又号称谪仙。不仅发明了很多神奇的东西,而且道破了张良的来历。

    怪不得张良会一脸崇拜了。原来有这份渊源在里面。

    狗剩和李水念叨了一会,李水很满意,拿出来一串秦半两,塞到了狗剩手里面。

    狗剩大喜,蹦蹦跳跳的跑了。

    作为商君别院的匠户,他们家不缺钱,但是那些钱都被狗剩的父母给收走了,美其名曰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因此,狗剩的零花钱并不多。平时看到卖零食的小贩,依然要流口水。

    今天谪仙给的这一串秦半两,狗剩很开心的藏起来了。

    离开李水的房间之后,狗剩迫不及待的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这里常年有一些小贩在摆摊卖东西,狗剩今天逛了个够。把平时吃不起,又舍不得吃的东西,都尝了尝。

    直到狗剩的父母找上门来,揪着他的耳朵拖回了商君别院,并且打了一顿,把剩下的钱搜走了。

    狗剩抹着眼泪坐在家里哭了很久,忽然觉得好像有些事给忘了。

    他坐在门口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把张良给忘了。”

    狗剩气喘吁吁的跑到厕所后墙,翻墙进去,然后又从前门出来了。

    张良正一脸疲惫的站在门口,看见狗剩出来了,像是看到亲人一样。

    张良感慨的说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快要两个时辰了。”

    狗剩叹了口气:“近日肠胃有些不好。”

    一边说着,狗剩打了个饱嗝。

    刚才在外面的小吃摊,吃的太多了。

    张良:“……商君别院,真是匪夷所思啊。”

    狗剩又带着张良草草浏览了一圈,然后对他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咱们改日再说。”

    狗剩转身想要溜走,但是张良把他叫住了:“谪仙说要考验我,你可知道,这考验的内容是什么?”

    狗剩想了想,说道:“无非是考验真心不真心罢了,你若光明磊落,自然可以通过。”

    在张良深思的时候,狗剩已经跑没影了。

    …………

    “谪仙,在下的考核,通过了吗?”小院中,衣衫褴褛的赵佗,一脸干笑着说道。

    今日上朝的时候,赵佗按照冯刃疾的指点,在议政殿门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李斯索要了一百镒金。

    今日下朝之后,李斯就借了钱,命仆役送来了。

    上次为了买剑,李斯已经倾家荡产了,而且欠了两千万钱的外债。现在这一百镒金,都是借钱拿出来的。

    不过李斯不着急,他完全把赵佗当成了自己的钱库。那些钱财,先在赵佗家中放一放而已,等时机到了,还要拿回来的。

    赵佗收到了一百镒金之后,一点都没有耽搁,立刻换了衣服,带着黄金来向李水交差了。

    他有点得意,自己在大庭广众给了李斯难看,这算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吧。

    李水老实不客气的把黄金收了。然后眉头紧皱,说道:“一百镒黄金,数目不算小,但是也不算大。万一你与李斯串通好了,演了一出戏……那这一百镒的本钱,可不算多啊。”

    赵佗立刻想要赌咒发誓。

    李水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不用发誓,只要做一些事,证明自己就好了。”

    赵佗有点紧张:“还要证明自己?”

    他是有点怕了。

    火虽然好玩,但是玩的多了,容易烧身啊。

    李水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不愿意?”

    赵佗干笑了一声,说道:“愿意,怎么不愿意?末将诚心为谪仙做事,当然愿意证明自己了。”

    李水嗯了一声:“我听说,李斯年纪已经不小了?”

    赵佗应了一声:“是。”

    李水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风花雪月,很容易出事啊。李斯,乃我朝中栋梁,若他有什么不测,是大秦的损失啊。”

    赵佗听的心惊肉跳:“谪仙的意思是……”

    李水说道:“我听闻,他刚刚买了两个美貌女子?唉,如此大的年纪,不应该啊。他也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赵佗的一颗心悬起来了:谪仙不会是要……

    怕什么来什么,李水笑眯眯的说道:“你去把这两个女子要走怎么样?”

    赵佗差点晕过去。

    先是要钱,然后要人,这……

    不过他咬着牙答应下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谪仙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出了商君别院之后,赵佗左思右想,觉得当日冯刃疾的分析是对的。现在李斯正在笼络自己,就算现在自己有一些过分的要求,他也不会拒绝。

    趁着现在,赶快完成谪仙的考验吧,拖的时间越长,事情越复杂。

    于是,赵佗换了一身衣服,径直到了李斯的府上。

    很巧,李斯正在大摆宴席。今日真是高朋满座啊。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酒宴进行到一半,李斯微笑着说道:“近日老夫新得了两个美人,让她们出来舞上一曲,如何啊?”

    众人都拍手称快。

    美人,晚上的时候,要为主人所用。白天的时候,要被人当作物品拿出来炫耀。甚至会赏赐给亲近之人。

    赵佗默默的喝着酒,心想:过一会我就说看上了这两个人,请求李斯赏赐好了。

    赵佗打定了主意之后,就给自己灌了几杯酒,壮了壮胆。

    他不得不壮胆。毕竟……古往今来,只有人家赠美人。你要是主动要,那就很无礼了。况且是向上官索要,这简直是侮辱。

    但愿李斯能忍的下去吧。

    很快,两个美人上来了。

    这两人,果然生得如花似玉,看的人赏心悦目。

    李斯更是得意非常。

    往日的时候,自己的姬妾都搞不定,哪里有心思买什么美人?自从喝了药茶之后,效果很好,李斯也就越来越自信了。

    这两个美人,温柔婉转,十分可人。这些日子,李斯每天都在温柔乡中,乐不可支,片刻也不想离开……

    李斯看着朝臣们羡慕的眼神,心中得意的很。

    忽然,赵佗站起来了。

    他向李斯行了一礼,面色通红地说道:“廷尉大人,请廷尉大人成全。”

    李斯心中一紧:成全什么?这畜-生该不会是想……

第五百二十六章 老夫也要写书

    李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佗。

    他不相信赵佗有这样的胆子。

    但是赵佗在议政殿门口刚刚索要了百镒金,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

    李斯忍着一口气问道:“你要什么?”

    赵佗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末将看中了廷尉大人家的两个美人。”

    李斯一听这话,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只觉得胸腹间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立刻拔剑把赵佗杀了。

    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啊。

    美人我不要了,随手送给你,那可以。

    我珍之爱之,正在喜欢的时候,你出言索要。这是夺我所爱啊。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今日这么多宾客,一旦传出去,我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斯很生气,而他请来的那些宾客,更是个个恼火不已。

    有些人直接跳起来,撸起袖子,要给赵佗来上两下。

    当然了,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至于真的打人。做这个动作,只是让李斯看看自己的忠心罢了。

    李斯看着跃跃欲试的朝臣,心里面有点羡慕:我也真的很想跳起来,对赵佗这家伙饱以老拳啊。

    但是李斯不能。

    爱才的人设刚刚立起来,现在可不能倒。

    于是李斯忍住了,他捋了捋胡须,强行挤出来了一丝笑容,然后说道:“美人赠英雄,理所应当。”

    李斯这么一说,旁边那些鼓噪着要打人的朝臣微微一愣。

    他们反应很快,立刻向李斯说道:“廷尉大人爱才,世所罕见啊。”

    李斯听了这句吹捧之后,心里面稍微好受了一点。

    两个美人送出去就送出去吧,也不是一点回报都没有。在场的朝臣这不是感动的要哭了吗?

    李斯摆了摆手,对赵佗说道:“将他们带走吧,立刻就走,免得老夫后悔,哈哈。”

    后面这个哈哈,李斯是像念白一样笑出来的,纯粹是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掩饰尴尬。

    赵佗也觉得很尴尬,不仅尴尬,还有点胆战心惊,好像刚刚摸了老虎屁股一样。

    他冲李斯行了一礼,说道:“那末将告退了。”

    赵佗快步走了。那两个美人一脸懵逼的站在中央,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斯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滚。”

    两个美人连忙退下去了。

    离开廷尉府的时候,两个美人的心情是复杂的。

    她们虽然知道,自己只是权贵手中的一件玩物,但是下意识的,也想要向上爬。

    谁还没有点理想呢?

    离开廷尉府,跟着赵佗走,这真的是水往低处流了。

    但是,跟着赵佗走,也未必一点好处都没有。

    赵佗,毕竟年轻。侍奉赵佗,应该比侍奉李斯要轻松一点吧。

    唉,那个李斯真是一言难尽,明明已经老迈不中用了,还要勉为其难。每一次都要她们小心呵护,生怕一不留神,便一蹶不振。

    两个美人都有点担心,长此以外,会不会过于紧张,弄出毛病来。

    这个赵佗,身强体壮,又是个武将,可能会稍微好一点吧。

    甚至……自己有可能被纳为妾室,那样的话,此生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两个美人一路思索,一路跟着赵佗走。

    很快,她们两个发现赵佗越走越快,已经甩开她们百十来步了。

    两个美人有点慌张,连忙提着裙子在街上小跑起来。她们想要追赶赵佗。

    而赵佗大步流星,一步顶得上美人三步,居然把她们越落越远。

    这时候,两个美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惊慌地喊道:“赵将军,赵将军缓行。”

    赵佗根本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他一直在思索怎么应付李水。因此后面虽然有声音,但是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更是越走越快了。

    恰好淳于越乘车从此处经过,听到有女子在外面呼喊,便觉得不悦。

    淳于越掀开帘子一看,正好看见赵佗低着头在前面赶路,后面有两个女子在紧追不舍。

    淳于越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成何体统。”

    他命车夫扬了扬鞭子,赶上了赵佗,然后说道:“赵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佗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了淳于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谪仙,因此看到淳于越之后,就下意识的说道:“这不是谪仙的姐丈吗?”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胡说八道,谁是槐谷子的姐丈?”

    赵佗微微一愣,干笑了一声说道:“是,是,末将一时失言,博士勿怪。”

    赵佗也很无奈,怪就怪槐谷子总是称呼淳于越为姐丈,他说的多了,别人下意识的就真把淳于越当成他姐丈了。

    虽然细细思量,知道他们其实没关系。但是冷不防遇到了,还是会说错。

    淳于越指了指赵佗身后的两个美人,板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佗回头,看到了两个正小跑过来的美人。这两人跑的香汗淋漓,气喘吁吁,钗鬓散乱,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赵佗一拍脑门,心想:哎呦,将这两个人给忘了。

    不过这种话,不能对淳于越说,否则的话,淳于越有可能又引申出来一番大道理。

    现在赵佗夹在李斯和槐谷子两个巨头之间苦不堪言,实在不想再得罪淳于越了。

    于是他苦着脸说道:“是这么回事,方才末将去了一趟廷尉大人府上,大人送给末将两个美人。末将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左拥右抱,成何体统?因此有意和她们拉开距离,分别回家,免得惹人闲话。谁知道这两人竟然追了上来,口中呼喊不休,真是……”

    淳于越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有些欢喜:“你有此心,那是好的。可见你是个倾心向往礼法之人。但你为何不准备一辆车?这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赵佗连连称是。

    刚才去李斯家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谪仙的任务。确实有点走神,不仅没有准备车,连仆役都没有带。

    淳于越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罢了,坐老夫的车回去吧。”

    赵佗连称不敢。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无妨,老夫正好在咸阳城中走走。”

    赵佗谢过了,让两个美人上了车,然后急匆匆回家了。

    至于淳于越,眉头紧皱,在咸阳城中缓步而行。

    近日天下安宁,本来没什么可以忧心的事了。唯一令淳于越心烦的,就是天下安定的方式,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遍地都是狡猾的商贾,这样的安定有什么用?

    最为关键的是,陛下越来越倾向于立伏尧为太子了。

    若伏尧做了太子,圣人之学,恐怕要遭受一次打击。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进了一间茶楼当中。

    茶楼,起源于北地郡,在陛下西巡之后,迅速的传入了咸阳城。

    淳于越很喜欢这里,相比于谪仙楼,整个茶楼显得比较优雅,比较彬彬有礼。

    虽然这里的茶很贵,但是茶楼并没有像谪仙楼一样,把价格贴在墙上,一副市侩气。

    茶楼的价格,都在一张方方正正的纸上。

    你只要进来了,便会有一个容貌清纯美丽的女子,捧着一只干净的一盘子,袅袅走来,而价目表就在这银盘子里面。

    淳于越坐定了,拿起价目表看了看,随手指了指其中一款茶,女子行了一礼,捧着盘子走了。

    片刻之后,茶水送上来了。

    淳于越嗅着那清新的气息,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在家也能饮茶,淳于越也屯了不少茶。但是他喜欢茶楼的气氛。

    来这里喝茶的人,都很优雅,坐在这里,淳于越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

    有时候,他坐在茶楼中,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圣人治世,到处都是彬彬有礼的饱学之士。

    多少次,淳于越看着这些茶友,就安慰自己,这古圣先贤的学问,不是只有自己在苦苦支撑,自己还是有很多同道中人的。

    淳于越嗅着茶香,越想越是激动,忍不住自我感动,流下滚滚热泪来。

    而那美貌的女子,又很体贴的端上来一只银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一块叠好的仙纸。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茶楼,真的很周到啊。

    他擦了擦眼泪,端起眼前的茶,细细的品了一口。忽然听到有人说:伏尧公子。

    淳于越顿时竖起耳朵来了。

    茶楼和谪仙楼不一样。

    谪仙楼是酒楼,里面李信那一号人比较多。喝酒的时候喜欢高谈阔论,人声鼎沸。有时候喝到兴头上,甚至划拳行酒令。若有人喝醉了,那就更是吵人了。

    在茶楼就不一样了,这里的人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所以安静得很。故而……你只要留心倾听的话,是可以听到邻桌的谈论声的。

    淳于越侧了侧耳朵,果然听到了邻桌的声音。

    那两人正在低声谈论,说商君别院的匠户透露,他们正在加紧印一本书,名字叫北游记。好像是伏尧公子写出来的。

    据说这书中的内容,全都是伏尧公子在北地郡的施政心得。

    据说这本书的内容精彩至极,连未央公主看了,都爱不释手。

    其实这消息,是李水特地命人放出来的,这叫预热。

    书未发售的时候,先在咸阳城中炒一波,把热度炒起来。回头新书一上市,那不就火了吗?

    这两个茶客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隐隐约约的,是真的有点期待。

    毕竟未央公主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公主的那几本书,谁不是爱不释手?

    天下间无数才子,都已经被公主给折服了。甚至有不少人,因为书而对公主产生了一些幻想。

    这算是最大逆不道的爱屋及乌了吧。

    淳于越听到这里,忽然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于是将茶一饮而尽,结了账,快步向自己家中走去。

    淳于越忽然反应过来,伏尧的办法,值得借鉴啊。

    伏尧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的北游记,能写成什么样?

    既然他能通过出书来鼓吹用商贾之道治国。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写一本书,宣传儒家治国呢?

    这绝对可行啊。

    更何况,自己乃是饱学之士,对于治国之道,信手拈来。一定可以写的无比翔实,令人赞不绝口。

    淳于越想到这里,不由得手心冒汗,全身发热,恨不得立刻大展拳脚。

    最近在施政上,自己受到了槐谷子的打压,无法施展抱负。但是自己可以写书啊,在书中宣传自己的主张。

    如此一来,定然可以引起不少士人的共鸣。

    嗯,一定可以的。

    想到这里,淳于越加快了脚步。

    他回到家中之后,连饭都顾不上吃,立刻研磨铺纸,奋笔疾书。

    这些施政方针,已经在淳于越脑海中酝酿了大半辈子了,因此他文不加点,笔走龙蛇。

    淳于越以年迈之躯,一直折腾了一整夜。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淳于越实在撑不住了,于是睡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他又爬了起来,继续奋笔疾书。

    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等到第四天早上的时候,淳于越完成了自己的巨著。

    他看着东方升起的红日,伸了伸懒腰,觉得全身舒坦。

    虽然忙了几天,但是淳于越并不觉得太疲惫,这是因为即兴创作让他亢奋不已,到现在那亢奋劲还没有过去。

    淳于越的书,并不长,只有数万字而已。

    但是这在秦代,也算得上是不短的一本书了。

    淳于越看着自己的书稿,真是爱不释手。

    他想了想,在书稿上提了一个名字:尧舜之乡。

    槐谷子不是一直鼓吹什么人间仙境吗?那我这书就叫尧舜之乡好了。

    若仙境之中,人人都如槐谷子一般厚颜无耻。那还是尧舜之乡更胜一筹。

    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

    书已经写好了,但是如何发行,淳于越有点犯愁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请人抄书,但是抄书难免会出现错漏,而且速度很慢。

    现在倒是流行印刷。而如今可以印刷的地方,唯有商君别院。

    难道要老夫去商君别院印刷?

    淳于越有点犹豫。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书稿揣在怀里,要去商君别院走一遭。

    这次印刷,就当作一种是示威吧。

    淳于越决定,要单枪匹马的和谪仙拼一拼,看看是谁的治国方略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淳于越坐着马车,踌躇满志。

    当他到了商君别院门口下车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有另外一辆车。

    车上下来一个商贾,这商贾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看到他的正脸。

    真正吸引淳于越目光的,是商贾旁边的两个美人。

    这美人……这不是前不久赵佗带回家的美人吗?怎么被一个商贾带着?

第五百二十七章 淳于博士,办超级会员么

    淳于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叫道:“尔是何人?这两个女子,与你是何关系?”

    商贾,自然是赵佗假扮的,他听到淳于越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那袖子遮住了脸。

    与此同时,赵佗也在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谪仙到处宣扬淳于越是他姐丈,这话不是无凭无据啊,淳于越这不是来的挺勤的吗?

    这时候,淳于越已经拦住了赵佗。

    赵佗使劲低着头,努力粗着嗓子说道:“这两个美人,是小人从赵将军处买来的。”

    淳于越有些不快的说道:“胡说八道。前几日赵佗刚刚将这两个美人买回家中,老夫亲眼所见。又岂会这么快转卖给你?”

    赵佗心中暗骂:你特么的管得也太宽了吧?人家买卖美人,跟你有一文钱关系吗?

    当然了,赵佗也只敢在心里骂骂淳于越。

    他干咳了一声,使劲低着头,粗着嗓子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当日赵将军买美人回来的路上,据说碰到了淳于博士。”

    “经过淳于博士的一番教诲,赵将军忽然觉得,应当刻苦修习武术,钻研兵法,以便报效国家,青史留名。万万不能沉溺于美色,浪费了大好光阴,大好年华。”

    “因此他痛定思痛,便将这两个美人卖给了小人。”

    淳于越听得连连点头,喜上眉梢:“好啊,好啊。孺子可教。老夫于赵将军本没有什么交情。没想到他竟然肯听老夫的话。嗯,此人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在淳于越赞不绝口的时候,赵佗已经带着两个美人溜走了。

    淳于越称赞了一会,忽然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商贾既然买来了美人,那为何不回家?为什么要来商君别院?

    等他想要找商贾详细问问的时候,那商贾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径直进了商君别院。

    照例交了十万钱,淳于越进去了。

    从商君别院开始收门票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规章制度。

    进入商君别院,有三道不同的门。

    第一道门,为西门。俗称贱门。因为从这门里面进去的,都是打着补丁的贫贱之辈。

    这些人进去,主要是想要找工作,或者带来了家乡的土特产,要卖给商君别院。又或者在家乡受到了委屈,祈求商君别院施以援手。

    这些贫民只能在西门附近受到接待,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地区。这就避免了有刺客假扮成贫苦人,刺杀李水,节省了护卫的成本。

    另一道门为北门,称为匠人门。从这一道门过去,可以直接对接印刷厂、造纸厂、铁器厂等等。

    这道门,一般是商贾要来谈生意的地方。

    他们所接触的,都是一个个的作坊,有专门的负责人接待。同样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地带。

    而第三道门,就被称为贵人门了。

    大门修的很华丽,专门给咸阳城中的达官贵人走的。前两道门都不要钱,而这一道门则要价不菲。

    从贵人们进去,你可以选择在专人的陪同下游览商君别院。也可以去见谪仙。总之,你既然已经花了钱了,就肯定让你满载而归。

    今日淳于越是来印书的,按道理说走匠人门就可以了。

    但是淳于越心中等级观念比较重,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朝中重臣,走匠人门太丢人。

    其实不仅淳于越,凡是在朝中任个一官半职的,都很自觉的走贵人门,没有人走匠人门。

    脸面比钱重要。这是权贵的一条铁律。

    当然了,反正淳于越也不缺钱。

    他轻描淡写的交了十万钱,然后熟门熟路的到了李水的小院。

    李水、李信、伏尧,三个人正在斗地主。

    淳于越看见他们三个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个词来:臭味相投。

    淳于越一脸惋惜的看着伏尧:多好的孩子啊,硬生生被祸害了。唉……

    李信今天输了不少钱,正在郁闷,一扭头看见淳于越到了,下意识的就叫了一声:“呀?姐丈来了?”

    淳于越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他心里很纳闷,真是怪了。以前李信见了自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别说主动打招呼了,简直经常装作不认识。

    怎么自从认识了槐谷子之后,总是热情的凑上来?难道这就是厚颜无耻的力量吗?

    关键是这家伙脸皮厚了之后,自己竟然有点想要躲着他了。

    这简直没道理。自己是儒学大师,堂堂正正,胸中浩然正气……

    淳于越正在胡思乱想,李水忽然也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呀,姐丈来了?”

    淳于越忽然后悔到这来了。这里简直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结果伏尧也站了起来:“呀,姐丈来了?”

    淳于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伏尧说道:“你这辈分,似乎弄错了。”

    伏尧摇了摇头:“没错,我们各论各的……”

    淳于越真想掉头就走算了。但是理智让他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水说道:“老夫听闻,你们准备出一本书?”

    伏尧顿时得意起来了:“原来我的书,已经传到淳于博士耳朵里面了吗?哈哈,这次还不得赚翻了?”

    淳于越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

    荒唐!无耻!不可理喻!

    书是什么东西?那是用来教化育人的东西,那是何等神圣?

    写成一本书,那是要用一个人半生的智慧浇灌而成。

    这伏尧公子,写书竟然是为了赚钱?竟然只想着赚钱?

    这简直是荒唐。

    淳于越看着李水,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恶果啊,恶果啊。有这等人在旁边胡说八道,怪不得伏尧公子的言行越来越偏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淳于博士今日是来看书的?唉,这书还没有发售,按道理说,任何人都不许看的。不过……既然淳于博士想要看,那也不是不行。”

    “我们这里有一个超前观看。只要交一万钱,办一个超级会员,便可以看上两个时辰。不知道博士……”

    淳于越差点气死:还要脸吗?还要脸吗?一万钱看一本书?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气:“好,那老夫就看看。”

    淳于越很想知道,李水和伏尧到底有什么底气,觉得一个十岁孩童写的书能够大卖,而且敢大言不惭的要人花一万钱提前看。

    另外,反正淳于越有的是钱。一万钱不算什么。就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如果伏尧这本书真的写的格外精彩,淳于越可以暂时不把自己的书稿拿出来,回去修改一番再说。

    想到这里,淳于越拿出来了一块金子,递给李水:“这些钱,大约足够一万钱了。多出来的,也不用找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真是慷慨啊。”

    淳于越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

    不知道为什么,李水这话明明是吹捧,可是淳于越总觉得像是讽刺。

    李水笑眯眯的带着淳于越进了一个小院。

    在小院门口,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护卫。

    这护卫向淳于越行了一礼,说道:“大人请勿见怪,进入此院者,需要搜身。”

    淳于越微微一愣,有些不快的说道:“为何要搜身?”

    护卫说道:“以免有人携带笔墨纸砚,偷偷抄录尚未发行的书。”

    淳于越气的脑门上青筋乱跳:“老夫会偷偷抄书?老夫会如此无耻吗?老夫会抄一个孩童的书吗?你竟然敢如此羞辱老夫。”

    伏尧在旁边嘿嘿的笑。

    现在淳于越说什么伏尧都不介意。毕竟淳于越交了一万钱。给了钱,就有了大放厥词的特权啊。

    护卫一脸为难,不过还是坚决的把淳于越拦住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对淳于越说道:“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规矩就是规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在博士这里破了例,让别人怎么想?”

    淳于越微微一愣,然后说道:“道理倒是没错,不过你不懂儒家的学问,就别乱引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水嘿嘿的笑。

    现在淳于越说什么李水都不介意。毕竟淳于越交了一万钱。给了钱,就有了大放厥词的特权啊。

    搜身完毕,淳于越被放进去了。

    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冷笑着想:没有笔墨纸砚,便不可以抄书了吗?老夫向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两个时辰,足以把你这书倒背如流了,呵呵……老夫只不过是不愿为而已,并非不能为。

    淳于越被带到了一间小屋当中。

    他进去一看,发现这小屋里面还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

    有几个人淳于越也认识,是周青臣一伙人。

    这伙人早就投靠了李水,为朝中大臣所不齿。

    淳于越忽然觉得,自己清白之躯,和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坐在一块,真的是被玷污了。

    算了,算了,反正就两个时辰,忍一下吧。

    淳于越进去之后,有匠户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他一本书。

    淳于越看了看这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纸张不算考究,也就是一般的书而已。这样的书,豪门权贵,恐怕看不上眼啊。

    他拿着书张望了一下,看见角落里面有几个生面孔,看起来像是商贾。

    淳于越讨厌商贾,不过更讨厌周青臣一伙人,于是走到角落当中,找了一张席子坐下来了。

    看书之前,淳于越习惯先静心。

    他闭上眼睛,微微沉吟了一会,然后伸出两只手,轻轻翻开了书。

    映入眼帘的,是作者的名字:北冥有鱼。

    嗯,这大概是伏尧公子的别号。

    无可厚非,可以接受。

    翻开第二页,是未央公主的推荐。字迹娟秀,确实是公主手笔。而且推荐语不吝赞美之词。让淳于越有些好奇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翻开第三页,是李水的推荐。这字就有点不敢恭维了。不过同样是把这书夸了一通。

    翻开第四页,是李信的字。同样是夸赞。

    淳于越有点不耐烦了:这特么的是什么玩意?一连翻了四页都没有进正题,真是荒唐。

    第五页,终于进正题了。但是这里面的内容,让淳于越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这是一幅画?

    一幅画,配上十来个字。这就是一页书?

    难道老夫在做梦不成?

    忍一忍,忍一忍,看看第二页。

    第二页还是画。

    第三个还是画。

    一直看到了最后一页。

    淳于越崩溃了:这特么的……

    一万钱啊,就看了这么个玩意?

    狗屁不是!

    不用说两个时辰了,一刻钟淳于越就站起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所有人都眉头紧皱,鸦雀无声,显然也在怀疑人生。

    算了,这一万钱就当喂狗了。

    淳于越气呼呼的走出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等在外面,看见淳于越出来,笑着说道:“姐丈,这书怎么样?”

    旁边的伏尧也一脸期待。

    淳于越,毕竟是个厚道人。咬了咬牙,很违心的说道:“嗯……尚可。”

    伏尧一听这话,顿时欢欣鼓舞,对淳于越说道:“那姐丈给我提几个字怎么样?还有数万本书尚未装订。题了字,我让他们雕版印出来,夹在书页当中。”

    淳于越:“……”

    你特么的还真是自信啊。我这尚可明显是敷衍,你看不出来吗?

    淳于越无奈的盯着伏尧看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公子啊,有句话,老夫是不得不说了。你这书……有些离经叛道啊。”

    伏尧一脸纳闷:“离经叛道?”

    淳于越说道:“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书?”

    伏尧说道:“可是古往今来,也没有仙纸,也没有印刷,也没有望远镜,也没有照相机,也没有留声机,也没有……”

    淳于越听得头疼,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老夫不与你辩论。你觉得这书好,那就是好吧。只是老夫不忍看你白白浪费纸张。这数万本,就先不要印了,白白浪费钱财而已。不如印上几十册,送送亲友,博得众人一笑,也就罢了。”

    伏尧气的差点跳起来:“姐丈,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淳于越差点气吐血:这特么都跟谁学的虎狼之词?这不是骂人吗?

    淳于越恼火的看了李水一眼。

    李水有点心虚,这伏尧毕竟总在他身边。有时候李水一时激动,说出一两句比较有杀伤力的话来,伏尧立刻就学会了。拦都拦不住啊。

    伏尧还在生气,对淳于越说道:“姐丈,你说我的书不行?我的书若是能大卖,我要你赔礼道歉。当着满朝文武,不,当着咸阳城百姓,不……我要在印第二版的时候,把你的道歉书信印上去。姐丈,你敢应战否?”

    淳于越呵呵一笑,捋着胡须说道:“伏尧公子,倒是自信的很啊。若是老夫不应战,倒显得怯懦了。也罢,既然公子有意,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伏尧得意的看向李水:“师父,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如此一来,若有人想要看姐丈的道歉信,一定会再买书的。第二版也可以大卖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够完善,不如再加一条。印制第二版的钱,让姐丈拿出来。”

    李信在旁边摇了摇头,添油加醋的说道:“还是不够完善,不如再加一条,要姐丈在谪仙楼跟前亲自卖书三天。”

    淳于越:“……”

    这三个无耻之徒,口口声声叫我姐丈。可他们居然当着我的面,商量怎么对付我。这……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五百二十八章 又想吃我干饭

    淳于越觉得,李水和伏尧这些东西,都是小孩把戏,按道理说,自己不应该跟他们一般见识。较真的话,反而丢人。

    但是……但是这几个人太气人了。

    于是淳于越冷着脸说道:“若老夫输了,自然一切照办。可若是老夫赢了呢?”

    淳于越将自己怀中的书稿拿出来,淡淡的说道:“老夫这里,也有一部书。若我这书的销量胜过了伏尧公子,你们便是输了。”

    李水把书接过来,瞪大了眼睛:“咦?这书的内容,和伏尧的有些雷同啊。”

    淳于越差点气死:“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雷同?”

    李水干笑了一声:“用错词了。我的意思是,博士的书,和伏尧的书,主旨有些相似啊。”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确实有些相似,但是绝不雷同。伏尧的主旨老夫没有看出来。而老夫的主旨,是以儒学治国。”

    李水点了点头。

    淳于越问李水:“老夫这书,什么时候能印好?”

    李水、李信、伏尧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今日淳于越过来,恐怕就是为了印书而来的。

    李水说道:“姐丈的书,都是文字,没有图画,比较简单,印起来也快。”

    淳于越忍着一口气,点了点头:“是,老夫的书倒比较简单了。”

    李水接着说道:“不过,为了咱们的赌约,姐丈不如等上三两日。等伏尧的书印出来了,一块发售。”

    淳于越点了点头:“好,可若是你们输了,该当如何?”

    伏尧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按照规矩来了。若我输了,你的书再版的时候,我帮你画插图,写道歉信。”

    李水干笑了一声:“那我就免除你的再版印刷费好了。”

    李信也笑嘻嘻的说道:“我在谪仙楼门口,帮你卖书三日。”

    淳于越一听这话,顿时眉头大皱:怎么总觉得这不是在惩罚他们,是在惩罚我?

    淳于越忽然发现,李水这一伙人,就好像一坨秽物。沾上了就臭不可闻,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淳于越想了想,说道:“你们说的那些,都不用了,老夫用不着。老夫只有两条要求。”

    “其一,日后槐谷子在朝堂上,不可以胡言乱语,不可以胡作非为。一切彬彬有礼,待人宽厚。”

    李水答应了,然后问到:“第二条呢?”

    淳于越板着脸说道:“第二条,就是不许再叫我姐丈。你们三个都不行。”

    李信一听这话,顿时干嚎起来了:“想不到阿姊尸骨未寒,淳于越便不认这门亲戚了。如此冷漠,如此刻薄,我要去祭拜阿姊。”

    淳于越听的头疼:“罢了,你不在其列。”

    李信顿时咧嘴笑了。

    李水干笑着说:“我与李兄情同手足,几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的姐丈,和我的也没什么分别……”

    伏尧也干笑着说:“我是谪仙的徒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淳于越瞪着眼睛说道:“老夫的赌约便是这样了。若你们输了,任凭你们巧舌如簧,也不能与老夫攀附关系。”

    李水和伏尧叹了口气:“罢了,就依姐丈吧。”

    淳于越现在迫不及待的要打这个赌了。

    淳于越把书稿交给了李水,然后有点不放心的问:“若你输了赌约,不会不认帐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姐丈,你这话就有点侮辱人了。人若没有信誉,如何在天地间立足?”

    淳于越很是怀疑的看着李水,一副“你也讲信誉?”的样子。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淳于越说道:“姐丈想想,我槐谷子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什么时候捏造事实了?”

    淳于越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没有。

    这家伙虽然厚颜无耻,虽然喜欢狡辩。但是都有事实依据,不会诬陷别人。即便告人谋反,也都能自圆其说。

    淳于越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点头说道:“但愿你这次也能言而有信吧。”

    李水带着淳于越去了印刷厂,微笑着说道:“不同的成本,可以做出不同品质的书来。不知道姐丈要哪种?”

    架子上摆着不同的样书。样书的装帧和纸质都不相同。

    最贵的自然最考究。最便宜的,就不敢恭维了。

    淳于越看了看,伏尧的北游记,装帧虽然不是最便宜的,但是也处在低端了。

    淳于越觉得自己要和伏尧区分开,而且是必须区分开,自己的书是要传之后世的。

    于是他选了一个比较高档的,说道:“就这种吧。”

    李水热情的提醒他:“这个成本比较高,发售的时候,价格也会高一点。”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老夫的书,价值千金,自然会有人趋之若鹜的。”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是。既然姐丈有这样的自信,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交了定金。

    他想了想,又说道:“咱们的比试结果。是按照什么来论?卖出去的册数,还是赚得的钱数?”

    说这话的时候,淳于越有点不好意思。张口闭口谈钱,真的是太俗了。

    不过……淳于越还是觉得说清楚一点比较好。万一被李水钻了空子,那可就糟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按照赚得的钱数来算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然后又很谨慎的说道:“你不会卖出去一个天价,然后自己买自己的书吧?”

    李水微微一愣,心想:人才就是人才啊。秦代的人才,连洗-钱的办法都想到了?

    李水想了想,说道:“不会,我们约定好了,每本书按照定价来卖。而定价不得超过成本的两成。价格都在书的最后面写着呢。回头公布结果的时候,我们会拿出来详细的账目,绝对公平公正公开。”

    淳于越这下彻底放心了。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淳于越离开之后,伏尧小声问李水:“师父,我们当真会赢吗?”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你担心什么?输了也无妨,不就是不能叫他姐丈吗?反正他也不是我姐丈。”

    李信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对啊,槐兄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啊。高,实在是高。”

    伏尧挠了挠头:“不过,如果咱们赢了,就可以让淳于博士写道歉信了。”

    李水笑着对伏尧说道:“要对自己有信心,为师看好你的书。”

    李信也使劲点了点头:“我也看好。”

    伏尧顿时开心的笑了。

    正在巡查印刷厂的相里竹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连连:槐谷子?李信?咸阳城中最不学无术的两个人。他们看好你的书,你的书还能好的了?可怜的伏尧公子啊。

    相里竹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忽然,她发现最近印刷厂里面人比较多。

    这里除了印刷厂的匠户之外,又多了其他的人。

    相里竹仔细看了看,有打铁的铁匠,有耕田的耕夫,有负责巡逻的护卫。

    总之,商君别院中的不少匠户都凑到这里来了。

    他们围成了一圈,挤挤挨挨的站在一个角落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相里竹走过去,听到其中一个人忽然跺了跺脚,恨声说道:“这些贪官污吏,真想杀之而后快。”

    又有人说道:“翻页,该翻页了,早看完了。”

    相比于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相里竹有些娇小,看不到里面。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搬过来一个木桩,站在木桩上面,向里面张望。

    她看见正中央有一本书,匠户们正在看书。书中的字很少,大部分是图画。

    “这样的书倒是很新鲜啊。”相里竹默默的想。

    匠户们进入商君别院之后,李水曾经组织他们认字,所以这些人大多是认识几个字的。就算书中的字认不全,结合着图画,也可以半蒙半猜的知道什么意思。

    实在不行,有一块读书的匠户会帮忙解释一句。

    很快,这些人翻到了后半部分,看到伏尧一串雷厉风行,整顿吏治。

    忽然有人高呼起来:“伏尧公子,真乃大秦之福也。”

    旁边的人都连连点头,看的一脸兴奋,使劲搓手。

    这些人进入商君别院之前,谁不是穷苦人?谁没有受过气?因此这书中的内容,让他们感同身受。而伏尧在北地郡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这,大概就是代入感吧。

    这些秦人没有经受过通俗小说的洗礼,所以阈值很低。小小的一本连环画,就让他们激动不已,大呼过瘾了。

    相里竹从木桩上爬下来,叫住了其中一个匠户:“你们看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匠户着急看书,听到有人询问,有点不耐烦,但是扭头一看是相里竹,顿时恭敬起来了,惶恐地说道:“竹姑娘,今日我们几个放假,不当值。”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我没说你们旷工。我只是询问一下,你们看的什么书。”

    匠户哦了一声,说道:“这书是伏尧公子新写的北游记,内容精彩的紧。”

    相里竹淡淡的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就是伏尧的书?

    忽然,她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相里竹回头,看到李水正冲自己嘿嘿的笑。

    相里竹疑惑的走过去,就听见李水对伏尧说道:“看见没有?就连竹姑娘对你的书都爱不释手,扎到人堆里去看呢。”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是啊,如此一来,我对销量就更有把握了。”

    相里竹:“???”

    我是爱不释手吗?我是扎到人堆里去看吗?我只是好奇他们在干什么好吗?

    李水很不要脸的凑上来,对相里竹说道:“要不然,你也写一页推荐语?你在咱们咸阳城,还是颇有名气的,谁不知道商君别院的大发明家李竹姑娘?”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我不想写。”

    李水哦了一声。

    相里竹转身就走,结果走到一半,就听见李水对伏尧说道:“她不想写,没关系,咱们帮她写。能怎么夸就怎么夸。”

    相里竹快崩溃了:还能这样?还要脸吗?

    …………

    李水从印刷厂出来之后,有匠户报告,说赵佗来了。

    李水点了点头,去见了赵佗。

    赵佗依然是一副商贾打扮,正带着两个美人等在那里。

    本来赵佗早就到了,但是在门口被淳于越吓了一跳,匆匆溜走了,在附近藏了很久,发现淳于越离开了,这才敢进来。

    李水微笑着说道:“这两个美人,便是李斯府中人吗?”

    赵佗说道:“正是。日前末将已经从廷尉府中将她们要来了,特地献给谪仙。”

    李水正色道:“本仙是何等样人?礼义廉耻,刚直不阿,岂能贪恋美色?”

    赵佗连忙点头称是,心想: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淳于越的口吻啊。怪不得谪仙说,淳于越是他的姐丈……

    李水看了看两个美人,淡淡的问到:“你们都有什么才艺啊?”

    两个美人低声说:“我们能歌善舞。”

    李水皱了皱眉头:“其他的呢?”

    李水对歌舞真的没兴趣,电脑硬盘中,什么动作没有?早就看腻了。

    秦代的歌舞,节奏舒缓,穿得又多,那是看人吗?那是看绸子乱飘好吗?

    两个美人有点茫然,心想:生为美人,歌舞两样不是最重要的吗?其他的不都是细枝末节吗?

    这两个人想了想,实在没有想出来别的技能,顿时惭愧的低下了头。

    李水叹了口气:“又是两个吃干饭的啊。”

    李信在旁边干笑着说道:“槐兄,你为何不直接笑纳?免得深夜寂寞?”

    李水幽幽的说道:“李兄有所不知啊,我这个人品格高洁,不想在大婚之前,坏了名声。”

    李信很纳闷:“你的名声,还需要坏?”

    李水:“……”

    李信又很八卦的问:“你这心中可有人选了?看上哪家女子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只要我不说是谁,全天下的女子都有可能。我一旦说出来,就只剩下一人了。”

    李信很茫然:“槐兄的话,倒是很玄妙啊。”

    李水看着那两个美人,冥思苦想了一会,问道:“你们会不会乐器?”

    美人摇了摇头。

    李水又说道:“你们会不会纺织?”

    美人还是摇头。

    李水又问:“端茶递水呢?”

    美人还是摇头。

    李水崩溃了:闹了半天,这是两个吃干饭的啊。

    他叹了口气,对外面说:“狗剩,把你赵大娘叫来。就说来了两个可怜人,让她给两位姑娘安排一下,帮她们学习一技之长。”

    两个美人很委屈:我们的歌舞都是一绝,这还不算一技之长?

第五百二十九章 自杀式弹劾

    赵大娘是商君别院的名人。养蚕、织布、裁衣、做饭,样样精通。

    而且她学习能力很强,对于新生的事物也很感兴趣。现在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造纸、印刷、磨面……

    可以说,赵大娘是商君别院的能人,是工匠中的一面旗帜。是妇女能顶半边天最好的例子。

    提起赵大娘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把这两个美人交给赵大娘训练,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片刻之后,赵大娘到了。

    李水向赵大娘行了一礼,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人才,必须要受到尊重。尤其是这种出类拔萃的人才。

    赵大娘回了礼,向李水恭敬的问道:“请问谪仙,叫老妇来有什么事吗?”

    李水指了指那两个美人:“这两人,没有一技之长,实在可怜,我想请你教教他们。”

    赵大娘向两个美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那两个美人只好点了点头。

    赵大娘微笑着问道:“不知道你们想要学什么本领呢?”

    两个美人有点茫然。

    李闻对赵大娘说道:“你都有什么本领?说来听听,也好让她们挑选一番。”

    赵大娘干咳了一声:“那可就太多了。我最拿手的,当属炒菜,这是跟着铁头学的,整个商君别院,除他之外,就属我最厉害了。”

    “最近我研究出来了几样新的菜式,我先烧一锅开水,然后将牛羊肉切成薄片,等到要吃的时候,只需要……”

    那两个美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总在厨下生火做饭,会变成黄脸婆。可否换一个?”

    赵大娘:“……”

    她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这两个美人,心想: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仗着一张脸蛋好看。殊不知人都有老的一天,你以为你不生活做饭,就不会老了吗?等你老了之后,被人抛弃,却连生活做饭都不会,何以为生?

    赵大娘心中不快,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她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既然两位姑娘不喜欢,那咱们再换一种罢了。”

    赵大娘,毕竟是商君别院的能人。一个人有了本事,一个人身怀绝技之后,往往就会变得宽宏大量,懒得和一些人计较了。

    这就是境界。

    赵大娘淡淡的说道:“我还会绣花,花鸟鱼虫,无一不精,栩栩如生,五彩斑斓……”

    一个美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然而,绣花容易被针扎到手,太疼了。”

    另一个美人说道:“我听闻绣花久了,眼睛会看不清楚东西。年轻的时候就不太灵便,老了之后,岂不是如同盲人一般?”

    赵大娘:“……”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织布、印刷、总之,商君别院你们能想到的活计,我都略懂一二,你们想学什么?”

    两个美人支支吾吾半天,说道:“能不能学歌舞?”

    赵大娘:“……”

    李水也很无奈:这是铁了心要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啊。

    他叹了口气,对赵大娘说道:“罢了,把她们带回去,教教她们怎么端茶递水,回头做丫鬟好了。速度要快,最好一两日就要出师。商君别院人人都在做工,本仙可不希望有人搞特殊。”

    赵大娘应了一声,把两个美人带下去了。

    赵佗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心想:谪仙果然是谪仙啊,如此国色天香的两个美人,居然当丫鬟使唤?大气,太大气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小人的考验是不是通过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已经过半了,只剩下最后一项考验了。”

    赵佗心中一喜:总算是看到曙光了啊。

    他紧张的问道:“敢问这最后一项考验是什么?”

    李水淡淡的说道:“随我来吧。”

    随后,李水和李信在前面带路,而赵佗紧张的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半路上,正好看见伏尧从印刷厂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本最新的漫画书。

    赵佗的事,伏尧是知道的。他立刻抓住机会,向赵佗挥了挥手,说道:“赵将军,本公子新出了一本书,不日就要发售,到时候你一定要捧场啊。”

    赵佗使劲点头,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一定,一定。”

    伏尧满意的笑了。

    李信拽住伏尧:“方才那两个美人你看到没有?”

    伏尧好奇的问:“什么美人?”

    李信说道:“就是赵将军送给槐兄的美人啊。”

    李水跺了跺脚,一脸正色的说道:“什么美人?本仙可没有看到。赵佗送给本仙的,乃是两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因为家境贫寒,不得已卖身为奴,在权贵豪强之间,委曲求全。”

    “今日赵将军将她们带来了,本仙岂能再眼睁睁看着她们四处流落?因此将她们留下来,命赵大娘传授她们一项傍身的技能。回头她们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必再孤苦无依了。”

    “所谓美色,在本仙眼中,不值一提。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才华的灵魂万中无一。伏尧,本仙最看重的,便是才华了。”

    论当世谁最有才华?当然是接连出了几本书的未央公主了。

    伏尧这家伙,回宫之后,一定会和未央聊天,到时候自己这番意思,就能传达过去了。

    李水觉得自己的暗示很明显了,心里美滋滋的。

    而李信若有所思:赵大娘,似乎是商君别院的人才啊。莫非槐兄……不能吧?

    伏尧定定的看着李水,先是一脸迷惑,忽然之间,又一脸敬佩:师父这是在传授我修身之道啊。最近我出了一本书,有些飘飘然了。而师父这是用话点醒我。似他这般成就,尚且不骄不躁,克制自己的**,我这点小成绩算什么呢?是了,定然是这样。师父从来都不灌输什么道理,总是以身作则,潜移默化……

    想到这里,伏尧郑重其事的向李水行了一礼:“多谢师父教诲。”

    李信一脸呆滞:“教诲?刚才槐兄教诲他了吗?”

    李水高深莫测的向伏尧点了点头,对他的领悟能力很满意。

    伏尧继续折腾自己的漫画书事业了。而李水和李信,带着赵佗进了一个小院。

    一进小院,就有一个人影跑出来,哭喊着说道:“谪仙,谪仙饶命啊,谪仙……”

    赵佗吓了一跳,他自己一看,更是大吃一惊:这不是冯刃疾吗?

    只听冯刃疾带着哭腔说道:“谪仙,求你放我走吧。上次在朝堂之上弹劾你,真的是赵腾的主意啊。”

    “那个阴险小人,胁迫下官。让下官弹劾谪仙,诬陷谪仙利用官府做生意。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哪敢违拗赵腾的意思。”

    赵佗小心翼翼的看向李水:“末将听说,冯大人有几天没回家了。莫非……莫非一直被谪仙关在这里?”

    李水淡淡的说道:“这话就不对了。我何时关着他了?是他自己不肯走。”

    赵佗惊奇的看着冯刃疾。

    冯刃疾点了点头:“是,谪仙不原谅下官,下官绝对不走。”

    李水很无奈的摊了摊手:“你看看,我平白无故的被人弹劾了,现在又要平白无故的原谅别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在故意戏耍我?”

    冯刃疾快哭了。

    李水摆了摆手:“罢了,此间的事,你们两个商议吧,有了结果之后,咱们再说。”

    随后,李水和李信一脸阴险的走了。

    赵佗很茫然:“这……这是什么意思?”

    冯刃疾叹了口气:“赵兄请吧。你的事,谪仙都跟我说了。”

    赵佗还处在懵逼当中:“冯兄,你这是……在和谪仙演戏?”

    冯刃疾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怎么会是演戏?我是特地来道歉的。在等待谪仙原谅而已。”

    赵佗想了想,说道:“道歉的话,不带一些礼物,恐怕不太行。若你能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谪仙,展示一下诚意,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冯刃疾忽然笑了:“赵兄啊,若给谪仙送礼,这就显得太难看了。谪仙家财万贯,缺那点礼物吗?若收了礼物,回头招惹到了闲话,说他要挟同僚,索要钱财,这不又给人口实了吗?”

    赵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若谪仙始终不肯原谅你,那不是……”

    冯刃疾狡黠的笑了:“放心吧,谪仙快原谅我了。你当真以为我没有送礼吗?”

    “在商君别院逗留一日,需要缴纳十万钱。吃饭喝水,又要另外交钱。我已经在这里三五日了。欠了商君别院不少钱财。”

    “这些钱财,其实就是我送给谪仙的礼物。等回头把这些欠款补上,既能表达我的诚意,又能堵住好事者的嘴,何乐而不为呢?”

    赵佗听得一愣一愣的,十分佩服的说道:“冯兄,你只担任一个御史,真是屈才了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说你的事好了。”

    赵佗纳闷的问:“我的事?”

    冯刃疾嗯了一声:“谪仙让你来找我,是因为这最后一项考验,与我有关。”

    赵佗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该不会是要……弹劾李斯吧?”

    冯刃疾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弹劾李斯。谪仙说了,若你敢弹劾他,那样他才能真的相信你。”

    赵佗沉默良久,对冯刃疾说道:“冯兄,你说……谪仙会不会是在耍我?”

    冯刃疾心想:谪仙耍的人还少吗?不说别人,单单是一个淳于越,便被谪仙折磨的要死要活的。

    不过,这话冯刃疾肯定不能说。他这次来商君别院,是来赔礼道歉的,不是给李水拆台的。所以要尽最大努力,完成谪仙交代的任务。

    于是冯刃疾干咳了一声,对赵佗说道:“赵兄,你不要怀疑谪仙,谪仙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耍你?人家思考的东西,都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说句不好听的,你还不够格。”

    赵佗听了之后,反而咧嘴笑了,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然后他很诚恳的对冯刃疾说道:“冯兄,那我应当怎么做?”

    冯刃疾叹了口气:“其实,在下这官职,并不太高,俸禄也很微薄。这次在商君别院待得久了,这欠款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赵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冯兄放心,欠款的事,包在我身上。这些钱我替你给了。”

    冯刃疾大喜,激动的看着赵佗:“赵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解决了欠款的事之后,冯刃疾才慢条斯理的帮助赵佗分析:“赵佗,你可知道,为何谪仙要三番五次的考验你?”

    赵佗摇了摇头。

    冯刃疾说道:“因为这些小小的考验,都无法考验出真情实意来。”

    赵佗微微一愣:“此话怎讲?”

    冯刃疾说道:“你先是向李斯索要了百镒黄金,后来又索要了两个美人。这都不算什么,你和李斯完全可以串通好了欺骗谪仙。因此谪仙对你有所保留,也就在所难免了。”

    赵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冯刃疾又说道:“这一次弹劾李斯,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不能有所保留,让谪仙怀疑。”

    赵佗皱了皱眉头:“可是,无论我怎么弹劾,谪仙都有可能认为是在做戏啊?我应该怎么证明?”

    冯刃疾低声说道:“有办法证明。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往死里面弹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犹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不死誓不罢休。”

    赵佗听得心惊胆战:“要这样吗?”

    冯刃疾说道:“必须这样,否则的话,如何让谪仙取信于你?”

    赵佗心想:反正李斯过段时间也要弄死我,我先下手为强,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犹豫了一会,对冯刃疾说道:“然而,李斯久在朝中为官,门生故吏极多,为人又精明强干,颇受陛下信赖。我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弹劾不死他啊。”

    冯刃疾呵呵笑了:“赵兄啊,你真是志向远大啊。

    赵佗一愣:“这是何意?”

    冯刃疾对赵佗说道:“赵兄觉得,你弹劾别人的本领,与我相比如何?”

    赵佗说道:“那自然比不上冯兄了。”

    冯刃疾说道:“即便是我,弹劾这几位朝中重臣,都不能成功,何况是你呢?”

    “再者说了,李斯乃我大秦栋梁,那是人才啊。谪仙怎么可能杀了他?谪仙说了,留着此人,对天下有益。”

    赵佗一脸茫然:“可是……不杀了李斯,如何取信于谪仙?”

    冯刃疾无奈的说道:“赵兄怎么糊涂了?你弹劾李斯,李斯难道不会反击吗?所谓生死弹劾,一生一死。不一定非要你生、他死啊。”

    “也许李斯勃然大怒,拼命反击,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呢。这时候,谪仙不就相信你了嘛?”

    赵佗脸都吓白了:“这不是让我以死明志吗?我若被杀了。谪仙信不信我,还有什么用?”

第五百三十章 大人有喜了

    冯刃疾安慰赵佗说道:“你不用害怕,你是谪仙的人,谪仙怎么会让你死呢?”

    赵佗将信将疑:“然而,在我以死明志之前,我还不算谪仙的人啊。”

    冯刃疾微微一愣,觉得赵佗的话颇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安慰赵佗:“你无需有这么多的顾虑。谪仙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让你白白冤死?你仔细想想,凡是跟着谪仙做事的人,有倒霉的吗?”

    赵佗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冯刃疾拍了拍赵佗的肩膀:“这就对了。谪仙的本领,你我都知道的。在你濒死之时,谪仙定然会出手相救。”

    赵佗点了点头,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最近这事真是……太刺激了。”

    冯刃疾笑眯眯的说道:“接下来,咱们研究研究,应该用什么罪名弹劾李斯吧。”

    赵佗大着胆子说道:“末将觉得,若要置人于死地,莫过于告人谋反。”

    冯刃疾点了点头,说道:“然而,李斯又有何谋反的表现呢?”

    赵佗惊讶的看着冯刃疾:“咱们不是说好了,假意诬告李斯,主要是让他反击弹劾我吗?这还用得着寻找真凭实据?”

    冯刃疾说道:“当然要找真凭实据了,否则的话,那也显得太假了。”

    赵佗点了点头,然后陷入到了冥思苦想之中。

    这些日子,赵佗经常出入李斯的府邸,对廷尉府中的人还算熟悉。他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出来李斯谋反的罪证。

    冯刃疾安慰他说道:“不必着急。弹劾一位朝中重臣,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如今日就到这里,明天你再来,我们继续商议。回去之后,我们都好好思量一番。”

    赵佗应了一声,魂不守舍的走出来了。

    结果他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看到两个人过来了。

    赵佗一见这两个人,顿时惶恐不安,远远的行礼。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牛角和田金。

    赵佗站在路边行礼,牛角和田金自然是看到了。

    当日他们两个被赵佗折磨的苦不堪言,差点死在楚地。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角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对赵佗饱以老拳。

    但是他被田金拦住了。牛角深吸了一口气,放过了赵佗。

    当日的事,毕竟已经有结果了。

    谪仙亲自出面,差点打死赵佗,又让他拿出来了一半家产。他们两个的面子和里子都挣得足足的,确实不用再纠缠不休了。

    再纠缠下去,反而是不给谪仙面子了。

    于是牛角和田金冷笑了一声,从赵佗身边过去了。

    赵佗依然一脸谄笑:“二位走好。”

    他弓着身子走了两步,一抬头又看到了项羽。

    赵佗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脸讨好地说道:“刘兄别来无恙乎?”

    项羽一看见赵佗,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当日项超竞拍那把宝剑,如果不是有李斯和赵佗在旁边搅合,现在宝剑已经在项羽手中了。

    项羽上下打量了赵佗一番,淡淡的说道:“赵将军换衣服倒是挺勤啊。前几日是乞丐,今日又变成了商贾。”

    赵佗呵呵一笑,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块玉,塞进项羽手中,笑眯眯的说道:“在下诚心与刘兄结交,还望刘兄给个面子啊。”

    项羽眉头微微一皱,最近邪门的事越来越多了。

    先是这个赵佗,后来又是什么张良。莫名其妙的,对自己恭恭敬敬。

    若说身份泄漏了吧?从种种迹象来看,又不太像。

    若说身份没有泄露,他们两个为何要刻意讨好?

    难道……是我身上的王霸之气征服了他们?

    想到这里,项羽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如此说来,以后我得收敛着一点气息了,免得让人看出来我是人中龙凤,惹来麻烦。

    赵佗纳闷的看着项羽,只见他摇头叹息,然后夹紧了手脚,仿佛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

    赵佗关切地说道:“刘兄,莫非你着急如厕吗?”

    项羽微微一愣,有些不快的说道:“赵将军多虑了。”

    赵佗干笑了一声,对项羽说道:“若刘兄不介意的话,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项羽沉吟了一会,淡淡的说道:“赵将军乃当世豪杰。刘季何德何能,敢与将军交朋友?不过……听闻赵将军有一把宝剑。如果能拿过来,让刘某验证一番,若刘某当真可以做豪杰,那在赵将军面前,也不会自惭形秽了。”

    赵佗愣了。

    这宝剑,不就是你刘季的吗?你卖剑之前难道没有自己试试?

    不对,不对,这是一个借口。这个刘季想要把宝剑要回去。而且要回去之后,未必肯归还啊。

    好阴险,好狡诈啊。人家花了七千万钱,买了你的宝剑。你又要巧取豪夺,弄回自己家。回头多半还要继续售卖,天底下有这么不要脸的事吗?

    赵佗在心中拼命地吐槽,嘴上却微微一笑,对刘季说道:“若刘兄需要这把剑,赵某自然双手奉上。宝剑赠英雄,理所当然。”

    这把剑,赵佗毕竟没有花一分钱。而且自己也听不到虎啸龙吟之声,所谓在剑灵的帮助下建功立业,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说,这把剑在自己手里就是一块废铁,还不如转送给刘季,交好商君别院。

    至于自己把剑转赠他人,李斯会不会生气……呵呵,老子都要弹劾他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赵佗笑得更开心了。

    而项羽极为惊讶的看着赵佗。

    他刚才提起那把宝剑,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这样的宝剑赵佗应该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自己提出那么高的要求,是让赵佗知难而退。没想到,赵佗一口答应了。

    他不仅答应了,而且要赠剑?那可是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啊,他……他疯了不成?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或许,此人生了一双伯乐慧眼,能够识英雄。又或者,是剑灵告诉他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剑灵察觉到商君别院中,有一位我这样的大英雄?

    听说世间的神兵利器,都有择主之能。嗯,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剑灵想要选择我做主人。

    想到这里,项羽心中那建功立业的渴望,油然而生,已经失去很久的自信与自傲,全都回来了。

    在这一瞬间,项羽容光焕发,整个人的气势都涨了一大截。

    赵佗干笑着说道:“若刘兄答允的话,我这就命人把剑取来,送给刘兄。”

    项羽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了。”

    这还是赵佗认识项羽以来,第一次见他笑。

    赵佗心满意足,喜滋滋的回去取剑了。

    …………

    “大人,今日有什么喜事?”管家淳于甲,笑眯眯的向淳于越问道。

    淳于越呵呵一笑,说道:“今日有喜事啊,老夫与槐谷子打了一个必胜的赌。等结果出来之后,这个无耻之徒,就再也不能叫我姐丈了。”

    淳于越也喜上眉梢,连声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槐谷子了。”

    淳于越捻须微笑:“是啊,是啊。总算可以摆脱此人了。”

    淳于甲又问道:“眼看要准备晚饭了,今日大人想要吃什么菜式?”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今日老夫兴致不错,我不在家中吃了,去谪仙楼。”

    淳于甲微微一愣:“谪仙楼?近日大人很少喝酒,不是习惯饮茶了吗?”

    淳于越摆了摆手:“今日兴致颇佳,饮上几杯酒也无妨。”

    淳于甲应了一声,去准备车了。

    在谪仙楼,淳于越没有去二楼的雅间,而是坐在了一楼。他看着在谪仙楼中高谈阔论的酒客,越看心中越欢喜。

    毕竟再过几日,他就可以扬眉吐气了,这些人都是见证啊。

    想到这里,淳于越满饮一杯,脸上泛出笑容来。

    忽然,旁边一个酒客对自己的友人说道:“你听说没有?有个叫北冥有鱼的人,新写了一本书,得到了不少人的夸赞。”

    友人好奇的问道:“北冥有鱼是谁?”

    酒客说道:“据说这叫别号,显然此人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我觉得,此人定然是一个如雷贯耳,名震天下的高人。”

    友人纳闷的问:“何以见得?”

    酒客呵呵一笑:“你想啊,若是个无名小卒,何必起什么别号?他随便叫王五刘四,谁认得他?”

    友人微微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啊。如此说来,此人定然是一个有大本领的高洁之士,即便写了一本书,也不想扬名。如此推断下来,这本书定然不错。”

    酒客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闻,这个北冥有鱼,其实就是伏尧公子。”

    友人眼睛一亮:“当真?”

    酒客说道:“真不真,我也不知道了。传言就是这样的。还有传言说,这书其实是谪仙亲手写的。”

    友人忍不住搓了搓手:“这可真是吊足了胃口啊,不知道何时才能买到书。”

    淳于越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原来这个别号,也是他们的计谋?故意令人好奇,然后卖书?

    淳于越眉头紧皱,有些不齿的想:一本书能否流芳千古,能够为人所敬仰,主要看书中的内容。这槐谷子与伏尧,却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术数,这不是坑蒙拐骗吗?呵呵,如此行径,定然不能长久。

    淳于越刚刚想到这里,又听到旁边的酒客说道:“我还听说,有不少权贵都在推崇这本书。”

    友人问道:“是吗?”

    酒客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据说这些人当中,有谪仙,有李信大将军,有未央公主……”

    那友人惊呼一声:“连未央公主都推崇备至?”

    酒客点了点头。

    友人说道:“未央公主,算得上是我们大秦顶尖的文学之士了。她的几部书,无不引起轰动,连她都看好的书,定然错不了。”

    酒客说道:“是啊。据说这书叫做北游记。再有三两日就要售卖了。到那时候,一定要买一本来看看啊。”

    友人说道:“这是自然。”

    谪仙楼当中,有不少人都在谈论北游记。

    淳于越听得眉头紧皱。

    北游记那本书,他是亲眼看过的。那简直不叫书,根本就是小孩子的鬼画符。伏尧和槐谷子这样大张旗鼓的坑蒙拐骗,影响实在太坏了。

    淳于越的手有点痒,他打算写一篇文章,广而告之,告诉大伙,北游记到底是什么,这东西根本不值得买。

    但是淳于越又有点犹豫:虽然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这样做,似乎太不厚道了?

    淳于越越来越纠结,这酒喝的也没什么滋味了。

    他付了钱,倒背着手,慢慢的走出了谪仙楼。

    在登上马车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声。

    淳于越扭头向那边看过去,发现是几个仆役,正在散发几张纸。

    这几个仆役一边散发,一边说道:“我等乃周青臣博士府中仆役。这是我家主人花了一万钱,提前观看北游记之后的心得,大伙可以瞧一瞧啊。”

    淳于越对身边的仆役说道:“去拿一张来。”

    那仆役应了一声,去抢了一张纸,递给了淳于越。

    淳于越接过来一看,顿时气得发抖。

    这上面全都是奉承之词,把北游记吹的天花乱坠。从装帧到排版,从纸张到墨色,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这书微言大义,发人深省,生动有趣,引人入胜。

    淳于越把纸团成一团,恨恨的丢在地上:“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淳于越很生气,但是百姓们不知情啊。他们有的认识字,有的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听别人念了一遍。他们顿时对这本书大感兴趣,跃跃欲试的想要买一下。

    尤其是这传单的最后,说商君别院为了照顾百姓,平价售卖,绝不加价,每本只要十五钱。

    十五钱,确实很便宜了。以现在咸阳城中百姓的富裕程度,这个钱是拿得出来的。

    不过淳于越知道,考虑到北游记那很一般的用纸,成本简直极低,十五钱也能赚不少。

    淳于越气呼呼的上了马车,对仆役说道:“回府,立刻回府。”

    仆役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向淳于府去了。

    而淳于越闭着眼睛,在车上开始打腹稿:老夫要反驳周青臣,要说明真相。老夫绝不能让小人得志……

第五百三十一章 晚节不保淳于越

    淳于越,一夜未眠。

    这一晚上,淳于越都在奋笔疾书,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激情,都化作激扬文字,落在了纸上。

    国之将亡,必生妖孽。这是淳于越最大的感受。

    槐谷子,折腾的够多了,应该有人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了。

    起初的时候,淳于越还在批评伏尧的漫画书,渐渐的,情绪有点收不住了,他开始批评槐谷子的人品,开始批评槐谷子的行为。慢慢的上升到了个人品德与家国天下上面。

    等天亮时分,淳于越终于写完了这一篇针对商君别院的文章。

    他看了一遍,然后一拍大腿,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好啊。”

    此文深入浅出,讲了槐谷子的种种无耻行径,尤其讲到最近槐谷子利用漫画书骗人的事。

    相信这文章发出去之后,众人定然会不齿槐谷子的为人,然后感激自己的仗义执言。

    淳于越顾不得休息,带着文章走出了房间。

    淳于甲,早就等候在外面了。

    他已经侍奉淳于越很多年了,他太了解淳于越了,他知道今日必定有事发生。

    果然,淳于越说到:“备车。”

    淳于甲立刻找来了车马。

    淳于越登上马车的时候,问淳于甲:“咸阳城中,何处人最多?何处消息传播的最广?”

    淳于甲想了想,说到:“人数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谪仙楼了。”

    淳于越一听到谪仙楼两个字,心中就有些不快,因为他讨厌李水的为人。

    不过,为了天下苍生,与敌人虚与委蛇,也是必要的。

    于是淳于越点了点头,说到:“那就去谪仙楼吧。老夫要将槐谷子的把戏广而告之。”

    淳于甲犹豫了一下,对淳于越说到:“主人,小人劝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如今时候尚早,即便是谪仙楼附近的人也不多。我们不如等到正午时分,那时候谪仙楼附近有许多酒客与食客。”

    淳于越微微愣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罢了,那就等一会吧。”

    现在淳于越就像是一个刀客,急不可耐的要将李水斩落马下,要戳穿他的骗局。再等一会,如何等得下去?

    但是淳于越也知道,自己必须再等一会,因为现在人数太少,自己的文章起不到轰动作用。

    于是他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家中仆役呈上来了饭菜。

    淳于越勉强吃了一些,然后躺在了榻上。

    他想休息一会,但是根本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两个时辰之后,淳于越才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没有休息多久,就被淳于甲叫醒了。

    正午,已经到了。

    淳于也翻身爬起来,对淳于甲说到:“走,立刻前往谪仙楼。”

    谪仙楼跟前,人头攒动。

    进入谪仙楼的,自然都是有钱人。而围绕着谪仙楼,也形成了一条商业街,凡是有些闲钱的百姓,都喜欢过来逛逛。

    这个地方,算是咸阳城中最繁华的所在了。

    淳于越在谪仙楼跟前停了车,然后把文章交给了淳于甲。对他说道:“念,对着所有人,大声念出来。”

    淳于甲看了看文章,然后有些犹豫的说到:“主人,小人听说……谪仙和李信大人也到了这里。现在恐怕正在谪仙楼中饮酒,我们当着他们的面念这些东西,会不会……”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槐谷子,用一本满是图画的书,就想要坑骗天下人。还有周青臣一班阿谀奉承之徒,帮忙大造声势,胡言乱语。”

    “这么厚颜无耻的事他都能做得出来,老夫还用得着顾及他的面子吗?老夫就是要让他当场丢脸,让他知道什么是羞耻。但愿他知耻而后勇,能够改过自新啊。”

    淳于甲应了一声:“小人全凭主人吩咐。”

    随后,淳于甲站在了谪仙楼门口。大声说道:“淳于博士,有话要说。”

    无论谪仙楼内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二楼,李水对李信说道:“咱姐丈又要干什么?”

    李信拿出来一袋麦花:“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做你姐丈,我送给你好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李兄,其实换个角度想的话。淳于博士倒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是有一些可爱的。”

    李信翻了翻白眼:“当初这老头对我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的时候,那幅烦人的样子你可是没有看到啊。幸亏我心胸宽广,不然的话,早就一剑把他劈成两半了。”

    李水哈哈大笑。

    这时候,淳于甲已经将那张纸拿出来了,然后开始大声地朗读。

    淳于越很直白的揭露了李水的骗局,然后呼吁咸阳城中的百姓,不要相信谪仙楼的宣传,北游记这本书,根本不值得买。

    淳于越毕竟是有所顾忌的,没有点名这本书是伏尧写的。但是他也提出来了,这一系列的运作,都是谪仙搞出来的。

    淳于甲念的很带劲,而淳于越坐在马车里面,把帘子悄悄的掀开了一条缝隙,偷偷观察众人的反应。

    他看到众人的第一反应是错愕,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

    然后,第二个反应是鄙夷。有些人还在小声地议论,满脸的不屑。

    淳于越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从此以后,槐谷子应该知道收敛了吧?希望他能明白,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老老实实,脚踏实地。以礼仪为根本,以忠信为准则。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淳于甲的文章念完了,然后回到了马车上。

    淳于越微笑着说道:“效果似乎不错啊。”

    淳于甲则皱着眉头,对淳于越说道:“主人,有一件事小人觉得很奇怪啊。念完文章之后,众人好像并没有对槐谷子多么痛恨,反而窃窃私语,不少人提到了主人的名字。”

    淳于越微微一愣:“这是何意?为何提到我的名字?你去听听,他们在议论什么。”

    淳于甲应了一声,走到了几个百姓身后,悄悄的偷听。

    只听见那百姓说道:“想不到啊,淳于博士,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往日真是信错他了。”

    淳于甲懵了:不对啊,百姓这么骂起博士来了?难道是我的文章念错了?

    又有百姓说道:“淳于博士为了对付谪仙,竟然用出这种手段来,唉,何苦来哉。”

    还有人说到:“淳于大人一生贤良方正,想不到今日做出这等事,这算是晚节不保吧?”

    淳于甲听得有点怀疑人生。

    他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所有低声议论的百姓,都在指责淳于越。

    淳于甲心情复杂的回去了。

    淳于越坐在马车里面,问道:“如何?”

    淳于甲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含含糊糊的说道:“大人,这些百姓笨如猪狗,小人觉得,以后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淳于越摇了摇头,对淳于甲说道:“百姓笨如猪狗,那是我们实施教化不力。他们都说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一个字也不许篡改。”

    淳于甲咬了咬牙,把百姓的话复述了一遍。

    淳于越听了之后,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我熬了一晚上啊,一晚上没睡,为你们写了揭露槐谷子的文章,你们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骂我?

    天呐,恩将仇报,以至于此,这还是人吗?

    淳于越恨不得掀开帘子,对外面的百姓破口大骂了。

    但是,他毕竟是当世大儒,涵养极好,而且一辈子都在养气,倒也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对淳于甲说道:“罢了,这怪不得百姓们。他们是受到了槐谷子太多的蛊惑,中毒太深啊。”

    “往日槐谷子给了他们小恩小惠,又给他们灌输了一些唯利是图的想法。这些百姓,被槐谷子蒙蔽了眼睛,因此老夫说了几句槐谷子的不是,他们就痛恨至此。”

    “看来,对于槐谷子的揭露,不是太多了,是太少了。应该继续啊。”

    淳于甲连连点头。

    这时候,马车外面有人小声说道:“这可是淳于府的马车?”

    淳于甲探出头去看了看,很快又回来了,对淳于越说道:“是周青臣在附近,想要上车与主人一叙。”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周青臣?呵呵,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有事的话,让你代为传达也就罢了,老夫的车,乘坐的都是高洁之士,容不得玷污。”

    淳于甲应了一声,下车了。

    良久之后,淳于甲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面色苍白,手脚都在发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淳于越有些不安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淳于甲抬起头来,用十分苦涩的声音说道:“主人,出事了。”

    淳于越催促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淳于甲说道:“周青臣告诉小人,说在主人来这里之前,谪仙和李信到了。他们比主人早了两刻钟。”

    淳于越问道:“那又如何?”

    淳于甲说道:“谪仙到了之后,便对着众人宣布,说他和主人有一个赌约。要赌一赌北游记和尧舜之乡的销量。”

    “周青臣说,这是谪仙的一条妙计,因为谪仙和主人都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你们两个的赌约,会迅速的传遍咸阳城,会有无数的人关注这件事。”

    “而这也有会让这两本书人尽皆知。等到售卖的时候,无论是北游记还是尧舜之乡,都会卖出去更好的价钱。”

    淳于越说道:“那又如何?”

    淳于甲苦涩的说道:“然而,主人后来到了,并且让小人念了一篇文章。因此……”

    淳于越忽然回过味来了。

    前脚,槐谷子刚刚宣布,尧舜之乡要和北游记比拼销量。

    后脚,自己就来诋毁北游记。

    这在那些百姓眼中,成什么了?

    自己为了赌约的胜利,不惜诋毁他人。

    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啊。

    可是……我冤枉啊。

    我一生方正,彬彬有礼,我待人宽厚,我仁义为本,我慎独,我……

    我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我竟然让咸阳城所有百姓都误会我?

    不行,不行,我要出去解释。

    淳于越的身子动了动,要走出马车,但是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栽倒在了马车里面。

    淳于甲立刻慌了,大声呼喊:“来人,快请医者,我家主人晕倒了。”

    …………

    谪仙楼,二楼。

    李水看着外面的马车,对李信说道:“姐丈好像晕倒了,被送到医馆了。”

    李信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这时候,周青臣上来了。

    李水问周青臣:“都告诉他了?”

    周青臣嗯了一声:“是。”

    李水看着医馆的方向,有些无奈的说道:“姐丈也太心急了,就算要和我打嘴仗,也应该调查清楚再来啊,这样闷头闷脑的过来,这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吗?”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然后问李水:“槐兄,我请教一下。如果你是淳于越,你怎么打这个嘴仗呢?”

    李水说道:“这就太简单了,我应该找一个不相干的人。至少没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然后大肆诋毁北游记。同时隐晦的夸赞尧舜之乡两句。如此一来,目的就达到了。”

    李信说道:“那我们应该小心一点啊。万一淳于越醒过味来,也用这一招怎么办?”

    李水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不必了,你放心吧,这一招不管用了。”

    李信将信将疑的问道:“当真?”

    李水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季明正在隔着墙和胡亥说话。

    季明说道:“公子,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消息绝对可靠。是伏尧和未央聊天的时候透露的,他们确实和淳于越打了个赌。赌谁的书卖得好。”

    胡亥淡淡的说道:“我们要有所动作,一定要让商君别院输了不可。咱们在暗中,能给他制造一点混乱就制造一点混乱,能咬他一口就咬他一口。”

    季明兴奋的一拍手:“公子,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奴婢这就找人去散布一些流言,就说这个什么北游记,不堪入目,一点都不值得买。”

    胡亥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声说道:“记着,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

    季明笑嘻嘻的说道:“这个自然。”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吃瓜群众

    瓜皮是咸阳城中的无业游民。

    虽然现在咸阳城中遍地都是机会,但是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不缺少好吃懒做的人。

    而且瓜皮发现,自从咸阳城富足了之后,无业游民也生活的更好了,简直遍地都是机会啊。

    当然,他的这些机会,大多是灰色的。

    民不举,官不究。

    被抓到了,罚几天苦役,受一些苦。抓不到的话,万事大吉,吃香的喝辣的。

    因为瓜皮越来越得意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有时候看着那些起早贪黑的小贩,看着那些在烈日下种地的耕夫,他忽然有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是靠头脑赚钱的。

    虽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头脑。

    今天,瓜皮又接到了一单大生意。

    找到他的人很神秘,自始至终蒙着面。不过瓜皮知道,这一位一定是从宫里面出来的。

    因为这人的嗓音有点尖,举止动作有点像是女人。

    瓜皮很得意,觉得自己恐怕是在给皇帝办事。

    主顾给了瓜皮不少钱,交代他的任务却很简单,只是散布一些流言罢了。主顾还答应瓜皮,事成之后,还有尾款。

    瓜皮很开心,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流言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诋毁商君别院未出版的北游记而已。

    这对瓜皮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因为瓜皮的本职工作就是搬弄是非。

    吃过午饭,瓜皮揣着钱,摇摇晃晃的到了谪仙楼外面。

    按照主顾的吩咐,他应该进入谪仙楼,散布谣言。但是瓜皮没舍得进去,那里面太贵了,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消费得起的。

    站在大街上,瓜皮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如果进去了,反而会自惭形秽了。

    所以瓜皮选择站在大街上,反正在街上散布谣言也是一样的。

    街上有不少闲人,瓜皮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北游记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那些闲人都一脸不屑:“北游记谁没听说?你这消息太落后了,一个时辰前早就在这里闹过一次了。”

    瓜皮呵呵笑了一声:“北游记的内容,你们多半也是听说的吧?我却已经看过了。”

    闲人们都愣了一下,好奇的问:“你已经看过了?”

    瓜皮点了点头。

    闲人们都很好奇:“这书里面写了些什么?为何周青臣大加赞扬,淳于博士却不屑一顾呢?”

    瓜皮叹了口气:“这本书,真是一言难尽啊,简直不值得看,胡言乱语,乱七八糟。诸位老兄,你们千万别上当。”

    闲人们听了这话之后,顿时露出一脸警惕之色来。

    其中一人说道:“最近攒了一些钱财,正打算买一本看看呢。”

    另一个人说道:“是啊,幸亏瓜兄来通风报信啊。十几钱虽然不是大数目,但是也不少了。”

    另一人说道:“就是,有这些钱去买一块肉吃,它不香吗?何必看什么书。”

    瓜皮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诸位,这消息你们知道了,但是旁人不知道啊。赶快通知你们的亲朋好友,千万别上当啊。”

    众闲人都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

    忽然有个一直沉默的闲人,看着瓜皮幽幽的说道:“这就奇怪了,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北游记?”

    瓜皮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刨根问底。

    于是他随口编了个瞎话:自然是在商君别院看到的了。

    闲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商君别院,确实能看到北游记。不过那叫做超前观看,需要办超级会员的。一万钱看两个时辰。”

    “瓜兄,小弟却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求知若渴啊。”

    闲人们一听这话,都回过味来了,一脸疑惑的看着瓜皮。

    瓜皮有点小钱,但是绝对舍不得用一万钱来看书。老实说,他看书都得半蒙半猜,一大半的字都不认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钱看书?

    瓜皮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

    闲人幽幽的说:“瓜兄,你散布这种谣言,是要和谪仙作对啊,你胆子真是不小。”

    瓜皮微微一愣,忽然想出来一个给自己解套的办法。

    他瞪大了眼睛,对众人说道:“我敢和商君别院作对吗?平白无故的诋毁商君别院,我吃饱了撑的?所以说,我真的是担心你们上当受骗,因此才冒着让谪仙生气的风险,给你们透露一些消息。”

    这是瓜皮的绝招,每次辩论不过的时候,就转移话题,然后成功占领逻辑的高地。

    可惜这一次,这一招失算了。

    对面的闲人也不是庸才,他笑眯眯的对瓜皮说:“没有好处,你当然不会做的。我猜,是有人指使你的吧?”

    瓜皮一听这话,脸色就有点不自然。

    而这样不自然的表情,就把他彻底出卖了。

    旁边的闲人纷纷恍然大悟,交头接耳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被人收买了,所以诋毁商君别院啊。”

    “嗯,这倒也符合咱们瓜兄的特点。只要钱给够了,别说是诋毁谪仙了,就算是把亲娘买了,都不带眨眼睛的。”

    “嗯,瓜兄干一行爱一行。说是不择手段的挣钱,就要不择手段。”

    瓜皮气的七窍生烟:老子是在给皇宫的人办事啊,这多半是陛下要我做的,怎么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显得龌龊不堪了呢?

    于是瓜皮有点不服气,大声说道:“你们懂个屁,让我办事的主顾是……”

    瓜皮眼看就要脱口而出,说出皇帝两个字。但是在紧要关头,他刹住车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皇帝确实让自己办事不假,可是那位宦官为什么要蒙着脸呢?虽然自己聪明绝顶,猜出来了他的身份。但是……看那宦官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啊。

    这是不是说,皇帝也不想让人知道,这是他在暗中指使?

    如果自己因为一时意气之争,把背后的人说出来了,不会人头落地吧?

    瓜皮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周围的闲人却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问:“你背后的主顾是谁?说来听听啊。”

    瓜皮使劲摇了摇头,含含糊糊的说道:“什么主顾?哪里有什么主顾?你们可不要胡言乱语,胡乱猜测。”

    那个心思缜密的闲人忽然嘿嘿笑起来了:“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

    其他的几个闲人都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知道。”

    瓜皮吓得魂飞魄散:“你们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当时那位宦官和瓜皮接触的时候,极为小心,一边说话,一边还在东张西望,周围明明没有人啊,怎么可能让人知道?

    就在瓜皮心惊胆战的时候,闲人们笑眯眯的说道:“这人,是不是淳于博士?”

    瓜皮微微一愣。

    上午淳于甲在这里念文章的时候,其实瓜皮不在,他不知道之前淳于越已经和谪仙杠上了。

    所以听人提到淳于越,他还有点奇怪。

    不过……用淳于越做挡箭牌,把闲人的注意力从皇帝身上引开,好像也不错啊。

    于是瓜皮干咳了一声,露出来一副暧昧的笑容:“嘘,不许乱说。”

    随后,瓜皮及时抽身,离开了。

    而剩下的闲人,则开始议论纷纷,话题无非是绕着淳于越打转,内容无非是鄙视淳于越的。

    之前觉淳于越为了赌约的胜利,专门写了文章诋毁谪仙倒也罢了。现在可好,居然派人暗中诋毁。

    手段越来越下作了啊。

    闲人们的议论,招来了不少人听八卦,于是……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

    咸阳城中的百姓,忽然有了一种打抱不平的心里。

    他们觉得北游记太可怜了,被人肆无忌惮的诋毁,委屈的要命,却一言不发,独自承受了一切。

    有不少人甚至想:等北游记发售了,一定要买一本支持一下,顺便告诉淳于越,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

    淳于府,淳于越已经从榻上醒过来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淳于甲,气喘吁吁的说道:“现在如何了?那些百姓还有没有再诋毁我,再痛骂我?”

    淳于甲说道:“小人,小人不知道,小人一直在府中照看主人。”

    淳于越推了推淳于甲:“你去,立刻去外面打探消息。老夫不用你照看。”

    淳于甲眉头紧皱,为难的说道:“主人,你先养好了身体,那些名声,不过是身外之事。”

    淳于越狠狠的捶着矮榻:“胡说,名声,便是老夫的性命。即使身强体健,却背上一个骂名,那老夫也活不下去了。你快出去看看。”

    淳于甲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时候距离淳于甲诵读文章,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以发生很多事了,足以转变百姓们的注意力了。

    按照淳于甲的估计,这时候街上的流言应该已经平息了才对。毕竟……这些百姓也不是整天闲的没事干。他们还要做工,还要养家糊口,未必有时间传播这些八卦。

    但是当淳于甲来到大街上,稍微一打听,顿时惊呆了。

    其实不用打听,只要站在那里听就可以了。

    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痛骂淳于越。把淳于越贬的一钱不值。

    其实……如果换个别人做这种事,百姓们未必会这么愤慨。可关键是,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啊,是礼仪道德的标杆啊。

    这样一个处处循规蹈矩的人,忽然有一天变成了一个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这……

    不少人信仰崩塌了。

    用后世的话说,这叫脱粉回踩。

    淳于甲很崩溃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些百姓……吃饱饭了吗?吃得太撑了吗?为什么揪着自家主人不放?

    就算为了赌约,诋毁了北游记两句,也不用不着这样吧?

    我家主人吃你们家馒头了还是怎么回事?至于这样吗?

    …………

    角落中,瓜皮孜孜不倦的传播着谣言。

    上一次被闲人给问住之后,瓜皮痛定思痛,冥思苦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被驳得哑口无言,主要是因为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他花了一点时间,编了一个瞎话。就说自己的表哥正在商君别院的印刷厂工作,因此自己作为临时工,曾经进去干了几天活,也就是在这时候,看到了北游记。

    瓜皮很满意,觉得自己的瞎话简直天衣无缝了,为了防止被人问住,他还别出心裁的给自己这个不存在的表哥编个了名字:瓜子。

    把一切都想好之后,瓜皮笑眯眯的走到了另一伙人跟前,说道:“诸位,北游记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瓜皮本来打算好好的诋毁北游记一波,没想到那一伙闲人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瓜皮,这些事你不用再说了,我们早就听别人说过了。你正在为淳于博士办事嘛,到处诋毁北游记,这件事谁不知道?”

    瓜皮微微一愣:“这……”

    还没等他说话,瓜皮就觉得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瓜皮不耐烦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老者。

    老者身上的衣服并不华丽,看起来不是什么上等人。但是这老者由内到外,透露着一股子儒雅和正派,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冒犯。

    老者淡淡的说道:“你随我来。”

    瓜皮茫然的问道:“做什么?”

    老者只是重复了一句:“你随我来。”

    老者带着瓜皮走到了一个深巷之中,瓜皮进去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两个年轻的仆役,显然是和老者一伙的。

    这种架势瓜皮太熟悉了,以前挨揍的时候,不都是被人叫道巷子里面吗?

    瓜皮一矮身想要逃跑,没想到那两个仆役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瓜皮扯着嗓子喊道:“尔是何人?为何抓我?”

    老者淡淡的说道:“老夫是淳于甲。你为何诋毁淳于博士?”

    瓜皮一听这话,顿时慌了,他忙不迭的解释:“我没有诋毁淳于博士,我……”

    老者淡淡的说道:“老夫已经打听过了,所有人都说,这流言是从你口中传来的。有不少人说,你受了我家主人的指使,来诋毁北游记。”

    “老夫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家主人?你幕后的主事者,究竟是谁?”

    瓜皮还要狡辩,老者忽然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瓜皮一个大耳光。

    啪的一声,瓜皮的半边脸都肿了。

    老者打完人之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来,低声说道:“我本应以理服人,今日动手打人,看来养气的功夫不够啊。”

    于是老者念了几句论语。念完之后还不解气,又重新扬起手来,重重的打了瓜皮一个耳光。

    打完之后,老者又后悔了,又开始念论语。念了一会,怒气又上来了,于是老者又打人。

    多年之后,瓜皮总是想起那个挨耳光的下午,从那时候起,他就患了一种病,一听见别人念论语,就不由自主的缩脖子。

    后来他被相里竹发现了,在仔细分析了瓜皮的病因之后,相里竹提出了一个叫做“条件反射”的名词。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在瓜皮只求老者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能少打自己两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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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从瓦罗兰开始介绍:
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