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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三章 智囊团

    任命完了巨夫之后,嬴政又把王老实叫来了。

    王老师与巨夫不同。

    巨夫毕竟曾经是郡守,做过官,见过大世面。而王老实只是一介商贾罢了。而且在遇见李水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酒肆老板。

    真是寒微到尘埃里了。

    见到皇帝和文武百官之后,王老实显得战战兢兢的。

    嬴政冲王老实笑了笑,说道:“朕听伏尧说,北地郡的种种决策,有不少是你提出来的?”

    王老实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小人在公子身边,出了一些主意。好在公子英明,独具慧眼,取其精华,选择了一些真正有用的。而巨夫又比较老成,有经验,妥善的将这些主意都实现了。”

    “小人这些主意,本不算特别好,幸亏有公子和巨夫把关,没有出什么纰漏。如今北地郡蒸蒸日上,小人与有荣焉。”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立下大功,依然能如此谦虚,很不错。”

    旁边的胡亥心里有点嫉妒,默默的想:他一个商贾,骤然见到了皇帝,能不谦卑吗?

    嬴政对王老实说道:“朕,打算让你做博士,为我大秦出谋划策,你可愿意?”

    王老实身躯一震,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嬴政。

    对于这一项任命,他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这一次不是谦虚,而是真的想要拒绝。

    王老实不是天真的人。他太明白朝堂上的凶险了。

    谪仙那么大本事的人,还整天被人诬陷,被人状告。

    自己呢?自己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会,真的进入朝堂,恐怕活不了多久啊。

    因此,陛下的任命,自然是皇恩浩荡。王老实感激地几乎想哭。但是……这种恩赐,他真的不敢领。

    于是,王老实求助的看向李水。

    就在这时候,朝臣们纷纷站出来,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反对声最高的,莫过于淳于越率领的博士们。

    这些博士是什么人?个个是饱学之士,而且数代为官。

    可以说是大秦最有学问的那一批人。

    他们不是官职最高的,可是论知识渊博,论满腹经纶,从来没有怕过谁。

    这些读书人,也是最孤傲的那一批人。

    结果现在呢?

    王老实这个家伙也要做博士了?

    一个商贾也能做博士?

    简直是笑话。

    之前槐谷子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做博士也就罢了。

    毕竟他升官快,现在已经不算是博士圈子里的人了。

    结果呢?现在又来了一个淳于越。

    这简直拉低了博士的档次啊。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博士了?

    长此以往,博士会不会变成一个贬义词?

    这些饱学之士,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们羞于和王老实这种人为伍,觉得自己受到了玷污。

    当然了,博士们向陛下陈述的时候,不会说的这么功利。他们的理由总是高大上的。

    比如有博士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王老实,乃一介商贾而已。若论买卖货物,牟取暴利,他是有一定经验的。然而治国平天下,他完全不懂。若让此人参与朝政,那不是会搅乱天下吗?”

    又有博士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自古商贾重利,毫无信义可言,朝堂上有了这种人,那简直是将硕鼠引入米仓啊。”

    还有人说道:“王老实虽然有些微末的功劳,用些金银赏赐他倒也罢了,让他做博士,向无此例啊。”

    又有人说道:“陛下难道忘了当年吕……”

    这人刚说了一个吕字,旁边的人就立刻反应过来,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吕不韦,那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这人为了反对王老实,头脑一热,居然说出吕不韦来,这不是找死吗?

    嬴政面沉入水,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博士们如丧考妣的议论。

    很快,议论声渐渐停歇了。

    毕竟所有的理由都已经说过了,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了。

    这时候,嬴政看了看李水:“槐谷子,你觉得呢?”

    嬴政在找盟友。

    王老实是李水的人。而李水又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因此,嬴政打算让李水说服朝臣。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博士们说道:“诸位,你们觉得陛下让你们入朝为官做博士,是什么目的?”

    博士们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我等博古通今,知晓天下事。陛下任命我等为博士,自然是想要我们建言献策,帮助陛下治理天下了。”

    李水又说道:“那各位觉得,你们起到作用了吗?帮助陛下治理好天下了吗?”

    博士们有点无语:这叫问的什么话?

    有些博士捋了捋胡须,说道:“如今,我大秦一统天下,蒸蒸日上,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有不少朝臣都无奈的看了这些博士一眼:好吧,陛下一统天下,是你们帮忙的结果?还真是挺自信啊。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天下一统,我们不说征服天下的事了,就说治理天下吧。”

    “王老实在北地郡的角色,就相当于各位在朝中的角色。诸位觉得,是北地郡进步的大呢?还是其他郡县进步的大呢?”

    “是王老实提的建议比较好呢?还是各位提的建议比较好呢?”

    博士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明摆着北地郡蒸蒸日上,陛下龙颜大悦。那还有什么可争辩的?事实胜于雄辩啊。

    博士们哑火了。嬴政满意的笑了。

    其他朝臣跃跃欲试,想要反驳李水。

    做官,不能这么容易。

    人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官,他们的特权和身份就要被稀释了。

    之前勉强同意开科举,已经让了一大步。现在居然让商贾做博士,这万万不能同意。

    然而,只听李水说道:“不过,臣以为,要王老实做博士,也有些不合适。”

    嬴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李水会反对。

    刚才与李水辩论的博士们也都微微一愣。

    他们没想到,李水竟然也反对王老实做博士。原来彼此之间是盟友。

    博士们都有点奇怪:既然你不同意王老实做博士,你刚才跟我们辩论个什么劲?这不是有病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博士们个个满腹经纶,出身高贵,虽然未必有真才实干,但是毕竟自视甚高。忽然间混进来一个出身寒微,又有点本事的王老实,他们肯定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博士:“……”

    李水又说道:“而且,陛下破格提拔,也确实有些不合规矩。王老实虽然有才干,也确实只是在朝堂之外。进了朝堂之内,不了解官场上的规矩,反而容易被人暗算,被人设套。到那时候,反而是害了他。”

    嬴政听到这里,表面上没有反应。但是内心深处,却微微点了点头。

    朝堂上的斗争,没有刀来剑往,没有血雨腥风,但是同样残酷。

    像王老实这种人,骤然进入朝堂,确实容易被人针对,做了无谓的牺牲品。

    不过……这王老实确实是个人才,放着不能用,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只听李水又说道:“因此臣建议,不要让王老实做博士。陛下可以设立一项制度,叫做智囊团。让他做智囊团的一员就好了。”

    嬴政好奇的问道:“何谓智囊团?”

    李水说道:“所谓智囊,就如同一个锦囊,里面装的就是智慧。而王老实精通商贾之道,他就是陛下的囊中智慧。”

    嬴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而在场的朝臣,而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水,不知道这智囊团,到底是干嘛的。

    李水接着说:“陛下遇到与商贾有关的事情,可以咨询智囊团。而智囊团听闻陛下的决策之后,也可以从商贾的角度,提出一些建议,供陛下参考。”

    博士们都有点无语:这不就是换个了名称而已吗?智囊团所行的,还是博士的职能啊。

    李水又说道:“其实各位朝臣,对于政事比较熟悉。但是关系到商贾、水利、瘟疫,等等具体的专业事务,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因此,臣建议设立各种智囊团,由无到有,由少到多。一旦出现意外,这些智囊团可以迅速的给出专业的建议。”

    “譬如某地发生瘟疫。商贾智囊团,可以迅速的提出建议,将损失降到最小,甚至帮忙规划,调运物资。而瘟疫智囊团,则给出建议,如何采取措施,制止瘟疫……”

    “而陛下和各位朝臣,就居中决策。全面的考虑,然后进行合理的调度。如此一来,懒政和错政将大为减少。我大秦的效率越来越高,可以早日建成人间仙境。”

    嬴政听得连连点头:“有理,此言有理。”

    而博士们,则个个面露惊慌之色。

    他们忽然想到,李水的这个办法,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若这智囊团越来越好用,陛下还用得着自己吗?这博士的职位,会不会早晚被裁撤掉?

    李水好像注意到了博士们的目光。

    他朝他们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智囊团的职能,其实和博士们冲突的不多。智囊团,是在具体专业的领域提出建议。而博士的建议,则是站在中央朝廷的角度上,对大政方针提出建议,两者是不同的。”

    博士们顿时松了口气。

    淳于越深深的看了李水一眼,心中却越发的不安了。

    如果李水咄咄逼人,要一股脑的废掉博士们。那淳于越还不太怕,这样的行为,是愣头青行为。必然招致反对,最后失败。

    但是李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如今的朝廷,已经在悄悄地被他改造了。

    这个家伙,最后会把大秦变成什么样呢?

    淳于越微微的叹了口气。

    当然了,淳于越并不担心自己的职位。

    他是朝中重臣,虽然属于博士之列,但是其职位、见识、权柄,已经不仅仅是博士可比的了,就算将来博士取消了,淳于越也不会受到影响,无非换个官职名称罢了。

    他真正忧虑的,是李水会搞乱朝纲。

    不过,从目前来看,还没有到那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吧。”淳于越在心中暗暗的想。

    这时候,有些朝臣站出来,说道:“陛下,这个智囊团,臣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就是选拔一些专业的人才。”

    “而这些人,或者是商贾,或者是医者,或者精通农事。让这样的人做官,这个有点……所谓知人善任,他们善于做商贾、做医者、做农人,只怕未必善于做官啊。将他们招募到朝廷中来,恐怕会浪费了人才。”

    李水有些无奈的看了这些朝臣一眼。

    这些做官的,个个都是人才啊,说话又好听。不仔细分析,还以为他们一片好心呢。

    其实……不就是不想让这些人冲淡了自己的权柄吗?

    其实李水也没打算让智囊团的人做官。这些人,也未必善于做官。

    于是李水说道:“陛下,臣认为,智囊团的人,只是提供建议而已,不必授予实职。可以给他们一些俸禄,给一个虚衔品级,也就罢了。”

    “当然了,若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在本专业之外,展现出来了施政天赋,也是可以招纳到朝廷中来的。”

    有朝臣幽幽的说道:“谪仙真是一心为国啊。在举荐与科举之外。又有了新的选官方式。”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有些不快的看着李水。

    多选一个官,就意味着他们的子弟门生少一人做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结果李水笑眯眯的说道:“这并不是新的选官方式。智囊团的人想要做官,除了有巨大的功绩,确实有施政能力之外,还需要朝臣的举荐。”

    “当然了,若这人以后出了纰漏。举荐他的朝臣,也要因为识人不明,有连带责任。”

    “所以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举荐做官的一种。只不过以前举荐的是道德高尚的人,现在举荐的是精通某一业的人。”

    朝臣们都呵呵的笑了:举荐他们?呵呵,傻瓜才举荐他们,自己家的门生子弟还举荐不过来呢,谁会……等等?

    朝臣们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举荐智囊团的人,那谪仙会不会举荐?

    如此一来,凡是经过智囊团做官的,不都是谪仙的人了吗?

    不可,万万不可啊。

    由此看来,智囊团成立之后,自己最好不要打压,而是要发掘其中真正有才华的。早日举荐,让他们做自己的门生。

    一瞬间,朝臣们想到了很多事。

    李水看着一脸深思的朝臣,脸上露出来了笑容。

    笑容纯洁的像个孩子。

第五百零四章 上使外将兵

    王老实荣升为商贾智囊团的团长。有品级,有俸禄,但是不用再朝堂上勾心斗角。

    王老实心满意足,忍不住笑开了花。

    而与此同时,有不少朝臣开始盘算着,要不要举荐一下王老实入朝为官。

    不过他们思量了一番之后,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王老实有没有施政能力还不知道。万一把他举荐入朝,结果他弄了个乱七八糟,那不是坏了吗?

    其次,再怎么举荐王老实,王老实也不会入自己门下,他多半还是槐谷子的人。

    因此,这件事容后再议,还是先考察一番别人吧。

    嬴政奖赏完了巨夫和王老实,然后淡淡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回咸阳。”

    众人都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当百官走到门口的时候,嬴政又开口了。

    他淡淡的说道:“扶苏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扶苏顿时站住了脚步。

    淳于越有些担忧的看了扶苏一眼,但是陛下没有让他留下,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忐忑不安的出去了。

    百官还在讨论智囊团的事情,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走了。而淳于越则留了下来,等着扶苏公子的消息。

    时间不长,门又开了。

    扶苏没有走出来,出来的是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小宦官。

    淳于越心中越发的不安了:宦官都打发出来了?陛下这是要说什么?

    在房间里面,扶苏也忐忑不安的看着嬴政。

    现在这间屋子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是要说多么机密的大事?

    嬴政看了扶苏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一次,你们三兄弟治国。朕也看了一番,心中大概有了计较。”

    扶苏躬了躬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嬴政对扶苏说道:“你和蒙恬,似乎关系不错?”

    扶苏应了一声:“是。”

    说这话的时候,扶苏有点纳闷:不是在说考核的事情吗?怎么又跳到蒙恬了?

    嬴政说道:“朕对蒙恬,倒是颇为满意。此人是个良将。杀伐果断,军纪严明。”

    扶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只能说了一声:“是。”

    嬴政又说道:“本来朕打算命他北击匈奴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成行,槐谷子和李信,便将匈奴灭掉了。”

    “如今,蒙恬正在经略西域各国。西域的荒漠之中,有些绿洲。绿洲之中,又有些小国。”

    “往日的时候,这些小国曾经在匈奴的统治之下。如今匈奴灭亡,他们便归附了我大秦。”

    “不过,朕要的不是归附,而是设郡县,直接统辖。他们毕竟是匈奴的属国,难保没有异心。”

    “如今我大秦繁荣,吏治清明,国力蒸蒸日上,这些小国不敢做什么。可一旦有朝一日,中原发生了变故,这些小国就会立刻生出非分之想来。”

    “这种事,不得不防啊。因此朕打算仿效北疆,令蒙恬经略西域。西域各族,可以参照匈奴人,只要他们能归心,朕既往不咎,平等待之。”

    “可若是他们想要成为国中之国,朕就无法答应了。若他们一心顽抗的话,朕也不惜用一些雷霆手段。”

    扶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嬴政的话,他是听明白了。但是为什么说这番话,他有点没搞明白。

    好端端的,说蒙恬做什么?说经略西域做什么?

    很快,扶苏知道为什么了。

    嬴政看着扶苏,淡淡的说道:“你去帮帮蒙恬吧,顺便历练一番。”

    扶苏身子一震。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嬴政:“父皇,孩儿……孩儿不用回咸阳了吗?”

    嬴政摆了摆手:“不必回咸阳了。收拾东西,带上你的仆役随从,今日就走,不要耽搁。”

    扶苏面如死灰,他慢慢的弯下腰,向嬴政行了一礼。

    然后身子僵直的向外面走。

    父皇,要带走伏尧和胡亥,唯独让自己去蒙恬那边。

    这含义还不够明确吗?

    太子之位,自己恐怕是没有份了。

    其实,扶苏并不留恋太子之位。他只是想对天下人好,想为百姓谋福祉。

    如今自己做不了太子,将来就不能做天子。就不能按照孔孟的思想治理天下。

    如此一来,百姓岂不是要继续受苦吗?

    扶苏觉得自己变成了千古罪人。

    当他走出门口的时候,立刻就见到了等在外面的淳于越。

    淳于越拽住扶苏,将他拉到一个角落中,焦急的问道:“陛下有什么事?”

    扶苏说道:“父皇,父皇要我收拾东西。”

    随后,他两脚像是踩了棉花,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淳于越急得快要中风了,他跟在扶苏身后,一个劲的询问:“陛下是何意啊?什么收拾东西?收拾东西,还需要单独留下吗?”

    扶苏充耳不闻。

    他其实真的没有听见,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师父就在旁边。

    他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一摞摞的书,笔墨纸砚,杯子盘子,被子褥子……

    淳于越在旁边看的越来越担心。怎么公子像是丢了魂一样?他在这里擦桌子扫地干什么?这不是仆役应该做的事吗?

    终于,淳于越忍不住了,他使劲在扶苏耳边大喝了一声:“公子。”

    这一声突如其来,吓得扶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这一声,也让他回过神来了。

    淳于越跺着脚问淳于越:“陛下究竟有何事啊?”

    扶苏看着自己的师父,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他捶胸顿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天下苍生,何其哀哉?”

    淳于越心惊胆战的问道:“到底是何事?天下苍生怎么了?”

    扶苏擦了擦眼泪,呆呆地坐在矮榻上:“父皇,要我去蒙恬将军军中。今晚便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淳于越也呆滞在那里了。

    扶苏叹了口气:“如此看来,这一场测试,我是败了。父皇大失所望。太子之位,我争夺不过来了。”

    “我做不了太子,就不能做天子。做不成天子,如何推广儒学?仁义之道,无法推行,黎民百姓,只能受苦了。”

    “因此,我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一时间只想嚎啕大哭,无法自抑。”

    淳于越感慨的说道:“扶苏公子,真乃仁义之君也。”

    扶苏苦笑着摇了摇头:“空有仁义,却无法施展,这与没有仁义,有何区别?”

    淳于越微微一笑,对扶苏说道:“公子,这便放弃了吗?”

    扶苏抬起头来,说道:“师父,败局已定,还不放弃吗?”

    淳于越说道:“非也。在老夫看来,非但没有败,反而大有胜算。在陛下召见你之前,为师还不确定,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了。”

    扶苏好奇的问道:“我已经被流放了,这还大有胜算?”

    淳于越说道:“这并非是流放,而是培养啊。”

    “你想想,陛下为何让你去蒙恬那边?无非是这一次陇西之行,陛下发现公子太仁慈,所以想要让你在军中历练一番。”

    “见识一下搏杀,见识一下血腥,磨砺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扶苏站起身来,想要说话。

    淳于越制止他,微笑着说道:“陛下的治国理念,与你我有区别,这个日后再讨论。为师且问你,若陛下已经放弃了立你为太子,为何要送你去磨砺?”

    扶苏微微一愣。

    淳于越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虽然我大秦没有定制,可是自古以来立太子,都大多选择长子。”

    “陛下的心思,始终在你身上。公子啊,你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若老夫所料不错的话,有个一年半载,陛下定然会召你回咸阳的。若你做得好的话,这个太子之位,定然是你的。若你做的不好……”

    淳于越叹了口气:“到那时候,陛下可能真的就要改主意了。”

    扶苏点了点头。

    淳于越低声说道:“所以,在蒙恬的军中,公子就算装,也要装出来一副杀伐果断的样子。万万不能心慈手软了。甚至……用重典,杀几个不听话的兵丁,或者杀几个异族百姓,也完全可以。”

    扶苏瞪大了眼睛:“可是……”

    淳于越摇了摇头:“公子,你必须这么做。你若狠不下这个心思来。将来就无法执掌天下。到那时候,受苦的就不再是一两个人了,而是成千上万人。”

    “难道你想把天下交到胡亥手中?刑法严酷,百姓动辄得咎,稍有不慎,便沦为刑徒?”

    “还是想把天下交到伏尧手中?用商贾治国,让我大秦到处都是骗子,人人投机钻营,狡诈无比?”

    扶苏使劲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坚定的说:“是,孩儿知道了。”

    淳于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朝中的事,不必担心。为师会为你掌控住局面。”

    扶苏向淳于越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叫来了几个仆役,开始收拾东西。

    两个时辰后,扶苏已经收拾完了。

    他没有耽搁,直接坐上了马车,要向西域而去。

    不过他刚刚坐上去,又改了主意,从马车上跳下来,骑上了一匹马。

    扶苏带着仆役和护卫,缓缓地出了城,向西方而去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扶苏扬鞭打马,朝着红日奔去。

    …………

    义渠城中,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低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扶苏公子走了。”

    嬴政的身子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

    他问道:“扶苏,怎么走的?”

    小宦官说道:“是骑马走的。”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这孩子,聪明啊。既然已经领悟到了朕的深意,但愿……在西域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嬴政挥了挥手,让小宦官出去了。

    他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废长立幼,取乱之道。我大秦……到底要不要遵守这个惯例呢?

    与此同时,在伏尧的房间中,聚拢了一伙人。

    有李水,有李信,有巨夫,有王老实,有周青臣……

    全都是李水的人。

    周青臣说道:“下官听人说,扶苏公子打马去西边了。”

    周围的人都有点奇怪:“这时候不应该回咸阳吗?他去西边干什么?”

    周青臣说道:“是带着仆役和护卫一块走的。好像是陛下和他说了什么,他就走了。”

    伏尧疑惑的说道:“西边,去西边做什么?长兄总不能是受了委屈,自己跑了吧?”

    李信摇了摇头:“扶苏公子老成持重,断然不会如此。不过……蒙恬一直在西域,经略西域诸国。扶苏公子向西走的话,会不会去蒙恬那边了?”

    李水顿时恍然大悟,想起来史记上的一句话: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

    李水呵呵一笑,对众人说道:“看来,扶苏与陛下的理念不合,陛下派他去蒙恬那边,历练一番了。”

    李信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巨夫忽然说道:“若果真如此的话,伏尧公子,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啊。陛下在内心深处,还是对扶苏公子抱有希望的。”

    伏尧微微一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在数百米外,另一座小院之中,胡亥正冷冷的看着冯刃疾。

    他幽幽的对冯刃疾说道:“冯大人,你觉得本公子的剑不够快吗?”

    冯刃疾看着胡亥寒光烁烁的宝剑,哭丧着脸说道:“快,太快了。”

    胡亥说道:“既然如此,本公子让你办的事,你为什么不好好办呢?”

    冯刃疾一脸无奈:“下官办了啊。下官绞尽脑汁,找出来了一个理由弹劾伏尧。谁知道伏尧真的做到了呢?下官被他驳的哑口无言,公子也看到了,下官差点连性命都丢了啊。”

    胡亥微微一愣,回想了一番当日的场景,好像还真是这样。

    不过胡亥有点不甘心,他对冯刃疾说道:“我要你继续弹劾伏尧。”

    冯刃疾快哭了,他只能绞尽脑汁的说道:“公子,万万不可啊。这义渠城,在巨夫和王老实的打造下,已经密不透风了。下官来回弹劾伏尧,只能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

    “弹劾的越多,越显得义渠城牢不可破,陛下就越满意,而公子的地位,就更加的岌岌可危啊。”

    胡亥皱了皱眉头: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啊。

    与此同时,他又十分郁闷:难道伏尧已经强大到,连弹劾都不能弹劾的地步了?

第五百零五章 状告某位公子

    冯刃疾看见胡亥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已经放弃弹劾伏尧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这里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个仆役急匆匆地跑进来,对胡亥说道:“公子,公子,出大事了。”

    胡亥立刻问道:“何事?”

    那仆役说道:“扶苏公子刚刚离开了。”

    胡亥微微一愣:“离开了?”

    明日,就是大队人马启程的日期。众人都应该跟随皇帝,一块回咸阳。扶苏为何先行离开?

    胡亥问仆役:“你可打听到了,他为何先行离开?他是回咸阳了吗?”

    仆役说道:“扶苏公子为何先行离开,小人不知道。不过他不是回咸阳了,而是往西边去了。”

    胡亥眉头紧皱:“往西边去了?在这个时候去西边,他不回咸阳了吗?”

    冯刃疾看见胡亥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顿时大喜。

    他干笑了一声,朝胡亥拱了拱手,说道:“公子,下官先告辞了。”

    胡亥淡淡的说道:“等等。”

    冯刃疾身子一僵,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胡亥淡淡的说道:“本公子,需要你再弹劾一个人。”

    冯刃疾苦着脸解释说:“方才下官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义渠城没有任何可以弹劾的地方,想要在这里找到伏尧公子的错处,实在是太难了。弹劾的多了,反而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适得其反,得不偿失啊。”

    胡亥微微一笑,说道:“本公子不是要弹劾伏尧,是弹劾扶苏。”

    “扶苏……”冯刃疾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公子和扶苏,有什么仇怨吗?扶苏公子待人宽厚,向来是以理服人。下官不曾听说他曾经和谁结冤啊。怎么好端端的,公子要弹劾扶苏?”

    胡亥淡淡的说道:“不论是扶苏还是伏尧,都是太子之位的争夺者。扳倒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对我有利。”

    冯刃疾叹了口气。

    胡亥又有些兴奋的说道:“这时候弹劾扶苏,正是时候啊。如今扶苏去了西边。不在父皇眼前,我们趁机说他一些坏话,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冯刃疾皱着眉头说道:“可是……”

    胡亥瞪了瞪眼:“可是什么?莫非冯大人觉得,本公子的剑不够快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够快,够快……”

    胡亥摆了摆手:“滚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来到街上之后,冯刃疾就开始长吁短叹。

    这胡亥公子,就是一只老虎啊,动不动就要吃人。我怎么就被他给盯上了?真是太倒霉了。

    弹劾扶苏公子?扶苏公子确实不在陛下眼前,可是淳于越在啊。

    淳于越饱读诗书,满嘴的仁义道德,可是他可绝对不是吃素的啊。

    得罪了淳于越,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这可怎么办?

    上次因为仙纸的事,已经弹劾过淳于越一次了。幸好他比较大度,没有追究。这一次要是弹劾扶苏公子,那绝对是戳到了淳于越的死穴,他肯定会不死不休。

    冯刃疾使劲的叹了口气。

    他越发的想要离开官场,回去耕种几亩薄田,安安分分的度过这一生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拍了拍冯刃疾的肩膀。

    冯刃疾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来,发现是李斯的仆役。

    冯刃疾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问道:“廷尉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仆役说道:“廷尉大人说了,这一次没有成功,罪责不在你。大人是非分明,不会无端的指责你。不过……日后你可要用点心了,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冯刃疾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疯狂的吐槽:类似的事情?还想让我弹劾别人?真是要命啊。

    李斯的仆役走了,冯刃疾心情抑郁,在义渠城中信步乱走,最后走到了茶楼跟前。

    上次饮茶的情景,历历在目,于是冯刃疾进去了。

    他想告老还乡,但是他也知道,那些朝中重臣不会允许他离开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喝一杯茶吧,饮茶的时候,畅想一番隐居的生活。

    虽然短暂,但是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冯刃疾在茶楼之中,一连坐了几个时辰,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冯刃疾看了看路,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当他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冯刃疾微微一愣。

    他扭头朝巷子里看了看,这巷子漆黑一片,里面是个死胡同,根本没有人家。

    是谁在这种黑乎乎的巷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冯刃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他朝巷子走过去了。

    他站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

    结果有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了。

    冯刃疾的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再动了。

    他低声说道:“壮士,有话好说。”

    黑暗中那人却不说话,一直用剑逼着冯刃疾,把他带到黑漆漆的小巷子里了。

    冯刃疾头顶冒汗,心中紧张不已:难道……今日要丧命于此?可怜我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为何要杀我。

    冯刃疾想了想,感觉最近得罪的人确实比较多。

    但是他都巧妙的解释清楚了误会,那些人没必要杀人啊。

    这时候,黑暗中的人低声说道:“你是何人?”

    冯刃疾:“……”

    剑都架在我脖子上了,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在下是冯刃疾,乃朝中御史。”

    那人冷冷的说道:“冯刃疾?没听说过。”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在下与兄台肯定没有仇怨了。告辞,告辞,我先走了。”

    那人却不肯放冯刃疾走。

    他忽然低声说道:“你说一句,胡亥公子猪狗不如。”

    冯刃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道此人是胡亥的死士?那也不应该啊,胡亥的死士为什么让我骂胡亥?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数到三,你若不说的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冯刃疾立刻小声说道:“胡亥公子猪狗不如。”

    黑暗之中,看不到那人的相貌。但是冯刃疾总觉得,那人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不过,他的剑依然抵在冯刃疾的脖子上,不肯放开。

    那人忽然又说:“以你之见,陛下应当立谁为太子?”

    冯刃疾苦笑着说:“这我哪知道?”

    那把剑又收紧了。

    冯刃疾苦着脸说道:“立……立扶苏吧,毕竟是长公子。不过……伏尧也不错,有谪仙帮忙。”

    那人幽幽的问:“为何不立胡亥?”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胡亥,不太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觉得后脖颈凉飕飕地。

    这些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啊,一旦被人听了去,那简直是找死。

    不过,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冯刃疾也只能豁出去了。

    终于,那人把剑放下来了,然后坐倒在地。

    他低声说道:“我并非歹人,无意伤你,我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冯刃疾惊奇的问道:“你是商君别院的人?”

    那人嗯了一声:“我叫驷马。”

    冯刃疾哦了一声:“那你方才为何劫持老夫啊?”

    那人低声说道:“我正在被人追杀。追杀我的人,是胡亥公子的死士。他一直在乔装打扮,有时候是店铺里的伙计,有时候是路上的行人,有时候是贩卖货物的商贾。”

    “这一路上,我凭借着绝佳的身手,躲过了他一次又一次追杀。不过还是身受重伤,到了这里,再也走不动了。”

    “现在那死士应该已经到附近了,只要我一露面,肯定会被他杀死。刚才我怀疑他又来了,因此问了你几个问题。”

    冯刃疾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这人让自己骂胡亥公子,原来是这个目的。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先离开了。”

    驷马淡淡的说道:“你不能走,若你出去之后,向胡亥告密怎么办?”

    冯刃疾有点无语,他解释说:“我和谪仙是好友,与伏尧公子也颇为熟悉,不会告密的。”

    驷马却不信:“我在商君别院那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过你这号人,可见你根本不是谪仙的朋友。”

    冯刃疾无可奈何:“我是刚刚做的朋友不行吗?”

    不管冯刃疾好说歹说,驷马就是不肯放他走。

    最后冯刃疾无可奈何,也只能坐下来了。

    他知道驷马身受重伤,有点想趁机打晕了驷马,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驷马是亡命徒,虽然受了伤,但是手上有兵刃,万一自己杀不了他,反而会被反杀。还不如稳住他,看看再说。

    于是冯刃疾问驷马说:“胡亥的死士,为何要追杀你?”

    驷马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说:“起初的时候,是担心我给伏尧公子报信。我是谪仙派出来的信使,我要告知伏尧公子,陛下要来北地郡。”

    驷马无奈的说道:“然而,陛下已经来过了。”

    驷马嗯了一声:“我知道陛下已经来过了。我在半路上被那信使所伤,这些日子一直在逃命,根本来不及通风报信。”

    “现在那死士紧追不舍的要杀我,是想要杀人灭口,免得被陛下知道,胡亥公子曾经打算用卑鄙的手段赢得这一场比试。”

    冯刃疾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问驷马:“你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

    驷马说道:“我打算藏到天亮。义渠城中,到处都是伏尧公子的人。伏尧公子来这里的时候,曾经从商君别院带来了几个匠户。我只相信商君别院的人。只要见到了这几个匠户,我会立刻跑过去求救,有他们保护我,我就可以活下来了。”

    冯刃疾哦了一声:“看来老夫要陪着你在这里坐到天亮了。”

    驷马没有说话,看来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冯刃疾瑟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昏昏沉沉。

    忽然间,他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如果我不听命胡亥呢?胡亥让我状告扶苏,我可以置之不理啊。

    不仅如此,我可以状告胡亥。

    只要把胡亥告倒了,他的死士自然树倒猢狲散,甚至会被陛下全部捉拿。而我也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冯刃疾心里面有点激动了。

    他不是笨蛋,他知道最近陛下对胡亥有点不满。

    状告别人,或许不会成功,但是状告胡亥,他很有把握。

    更何况,胡亥居然派出去死士,追杀其他两位公子的信使,想要靠这么卑鄙的手段获取胜利。陛下听了之后,定然勃然大怒。

    想通了这些之后,冯刃疾看向身边的驷马:“你想不想状告胡亥?”

    驷马淡淡的说道:“我只信任商君别院的人。”

    冯刃疾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驷马来来回回总是这几句话。

    冯刃疾有点无奈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巷子里面,渐渐的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冯刃疾率先醒了。

    其实这一晚上,他根本没怎么睡着。他毕竟是大官,是富贵人,这一生没有受过什么苦。在这种地方睡觉,根本睡不踏实。

    驷马就不一样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而且身上有伤,所以睡的昏昏沉沉的。

    冯刃疾趁着驷马在睡觉,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出了巷子,然后一路狂奔,逃得越远越好。

    冯刃疾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大队人马,缓缓而来。

    是陛下的车驾,陛下正在率人离开义渠城。

    冯刃疾直接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陛下,陛下。臣冯刃疾有要事启奏。”

    周围的护卫看见跑过来一个人,早就把剑拔出来了。

    不过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出来了冯刃疾,连忙呼和。因此护卫们只是拦住了冯刃疾而已,没有将他切成几块。

    嬴政在车中淡淡的问道:“何事啊?”

    冯刃疾上气不接下气:“臣……臣要状告一位公子。”

    全场哗然。

    众人敬佩的看着冯刃疾:这家伙,胆子真的太大了。

    你弹劾朝臣和公子,一两次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三番五次的弹劾啊。

    嬴政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又要状告谁?”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泄密,臣请求单独禀告陛下。”

    嬴政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罢了,你上车来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上了辒辌车。

    胡亥看着冯刃疾的背影,脸上露出来了笑容:这个冯刃疾,做事倒也麻利。昨日刚刚吩咐了他,今日他就要状告扶苏了?不错,很不错。

第五百零六章 要出事了

    辒辌车中暖洋洋的,冯刃疾进去之后,顿时觉得全身舒泰,不由得有了一丝困意。

    昨天几乎一夜没睡,在凉飕飕地深巷之中坐了一夜,冯刃疾早就疲惫不堪了。

    但是他也知道,今日登上辒辌车,并不是来休息的,而是事关生死,因此,冯刃疾不得不强打精神。

    嬴政看了冯刃疾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为何弄的如此狼狈?”

    冯刃疾身上还有不少土,头发也有些散乱,加上一夜没睡,精神也很差劲。

    冯刃疾行了一礼,诚恳的说道:“臣……臣要奏报的事实在太过重大,因此臣昨夜一直没有睡觉,辗转反侧,失魂落魄。故而今日精神不佳……”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要弹劾他人,会辗转反侧吗?”

    嬴政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话语之中,不乏讽刺之意。

    冯刃疾这家伙,三天有两天是在弹劾别人。而且弹劾的无一例外,不是重臣就是公子,好像官职低微的人,根本进不了他的眼睛一样。

    这样的人,恐怕早就胆大包天了吧?他岂会因为弹劾的事,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对于冯刃疾的弹劾,嬴政是有些不快的,但是还不至于治罪。

    一来,嬴政还不知道冯刃疾要弹劾谁,万一证据确凿,言之成理呢?

    二来,昨日刚刚夸奖了冯刃疾,今天听说他要弹劾公子,就勃然大怒,似乎也不太合适。

    三来,冯刃疾这一次主动私下里弹劾,而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已经算是有些进步了。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冯刃疾弹劾的人有点多了,嬴政已经对这个奇葩不意外了,所以接受能力提高了很多。

    只见冯刃疾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说道:“陛下,臣……臣要冒死弹劾一位公子。”

    说了这话之后,冯刃疾觉得自己两条腿有点软,几乎站不住了。

    以前他也曾经弹劾重臣和公子。但是那些弹劾,都是被人逼迫的,虽然明知道背后的人不会保着他,但是心里面毕竟是有一个靠山。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他自己要弹劾胡亥的。冯刃疾有了一种鸡蛋碰石头的感觉。

    另外……往日的弹劾,他故意找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凑合过去就算了。可是这一次,是要把胡亥往死里面弹劾啊。

    如果弹劾成功了,胡亥可能无法再露面,自己就活下来了。

    如果弹劾失败了,胡亥没有伤筋动骨的话,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冯刃疾怕了。

    他很怕。

    而嬴政奇怪的看着冯刃疾。

    他也注意到了冯刃疾的恐惧,因此心中才有些纳闷。

    按道理说,冯刃疾弹劾过了多少人?怎么今日却怕成这样?难道今日要弹劾的人,格外不同,格外令他畏惧?

    于是,嬴政也不由得开始重视起来了。

    冯刃疾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胡亥公子,臣要弹劾胡亥公子。”

    说了这话之后,冯刃疾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都有气无力。

    他使劲喘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胡亥公子,曾经派出死士,追杀商君别院的信使。目的就是不许信使报信,好让陛下到北地郡的时候,伏尧公子一无所知,因此出个大丑。”

    嬴政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冷。

    他没有验证冯刃疾的话,但是凭借直觉判断,他是相信冯刃疾的。

    因为这种事,确实像是胡亥干的。

    嬴政心中怒意大盛:胡亥,这是欺君啊。将天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嬴政没有表露出怒意来,他依然冷冷的看着冯刃疾,问道:“你可有证据?”

    冯刃疾说道:“茶楼北行百余步,有一条深巷。那里有一个全身浴血的信使。他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一路上都在被胡亥公子的死士追杀,刚刚逃到义渠城,陛下一问便知。”

    嬴政立刻对窗外说道:“来人。”

    有心腹小宦官进来了。

    嬴政说道:“去茶楼北面的深巷之中,把人给朕带来。”

    冯刃疾心中忐忑不安,他有点担心那个匠户已经离开了。

    不过,从自己醒过来,到登上陛下的辒辌车,其实还不到一刻钟。这么短的时间,那匠户可能还没有醒过来。

    冯刃疾赌对了。

    匠户被带上来了,他确实满身鲜血,也确实还没有醒过来。他是失血过多,又疲惫不堪,晕过去了。

    …………

    朝臣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抻长了脖子,紧张的向辒辌车的方向看。

    在冯刃疾刚刚登上辒辌车的时候,这辆车还是缓缓前行的,但是忽然之间,就停下来了,不再走了。

    紧接着,有小宦官带着侍卫急匆匆地走了。

    朝臣们预感到,这一次冯刃疾可能要来真的了。

    冯刃疾经常弹劾别人,而且弹劾的内容大多数很荒唐。

    什么李斯家烧火的仆役的三舅偷了邻家的杏。

    什么淳于越博士用仙纸如厕。

    但是这一次,朝臣觉得,陛下已经开始重视起来了。

    时间不长,小宦官又回来了,而且带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进了辒辌车。

    朝臣们议论纷纷,互相询问这人是谁,但是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

    所有人当中,最淡定的莫过于胡亥了。

    他看着一脸疑惑的众人,忽然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在想:这个冯刃疾,倒是挺下血本的。为了诬告扶苏,竟然弄来了一个重伤的人。嗯,看来此人可堪大用啊。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诬告扶苏的。

    胡亥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辒辌车上走出来了一个小宦官。

    那小宦官向左右看了看,忽然朝李水拱了拱手,说道:“谪仙大人,陛下有令,要大人选一个熟悉商君别院人事之人进来。”

    李水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商君别院的人很多,尤其是最近,招揽了大量的人才,若说熟悉人事的,莫过于牛犊和苍夫了。

    苍夫是商君别院的管家,而且极为认真负责。

    牛犊是守门人,进进出出的人他都认识。

    只不过,这两个人都被留在咸阳城了,并没有跟来。

    李水想了想,说道:“在这里,最熟悉人事的,莫过于本仙了,我去看看吧。”

    小宦官却摇了摇头,对李水说道:“陛下有令,不许谪仙亲身进来,需要另选一人。”

    李水挠了挠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的乌马。

    乌马是商君别院的护卫,这一次陛下西巡,乌马是作为贴身护卫跟着李水一块来的。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李水之外,最熟悉人事的恐怕就是乌马了。

    于是李水对乌马说道:“你去看看吧。陛下若有话问你,老老实实回答便可。”

    乌马应了一声,进了辒辌车。

    他是商君别院的护卫,又跟着李水见过不少大世面。但是进了辒辌车之后,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或许就是天子的威严吧。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可是商君别院的匠户?”

    乌马行礼,然后说道:“是,小人是最初就跟在谪仙身边的那群人。”

    嬴政点了点头,指着躺在不远处的驷马:“你去看看,可认得此人?”

    驷马身下有一张席子,身上被盖了毯子。有两个宫女正在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血迹已经差不多擦拭干净了。

    乌马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兄长?”

    嬴政咦了一声,问道:“他是你的兄长?”

    乌马说道:“是,我们是亲兄弟。陛下,我兄长这是……”

    嬴政淡淡的说道:“他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不过你放心,在朕这里,他死不了。”

    金口玉言,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乌马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了。

    嬴政又问乌马:“他可是商君别院的匠户?他负责什么?”

    乌马说道:“我兄长骑术了得,配上一匹好马,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因此主要负责送信。”

    “前不久,谪仙听闻陛下要西巡,因此命兄长前来北地郡给伏尧公子送信,好让公子有所准备。”

    “但是……但是到了北地郡之后,却没有见到兄长。伏尧公子说,兄长没有来过。这些日子,小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嬴政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已经基本上真相大白了。

    驷马这个信使,一定是受到了追杀。

    而追杀他的人,是不是胡亥。现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也不难推理出来。

    毕竟,这一次西巡,除了胡亥有所准备之外,伏尧和扶苏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显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派往扶苏那边的信使,应该也被人杀掉了。

    嬴政对乌马说道:“你暂且留下来吧,待朕处理好了一切,自然会放你回去。”

    乌马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在角落中照料自己的兄长。

    嬴政则对小宦官说道:“出城十里,安营扎寨。大军暂且停止前行。”

    小宦官应了一声,去传递命令了。

    文武百官都有点纳闷:为什么突然之间不走了?不是要回咸阳吗?

    安顿下来后不久,有两队骑兵,向远方疾驰而去。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不知道那些骑兵是去干什么的。

    胡亥也有点纳闷:他们是去抓扶苏的?不过路是不是走错了?扶苏在西边啊,他们去的方向……嗯?好像是上郡?

    胡亥没有看错,这两队人马,就是去上郡的,调查胡亥死士的事情。

    胡亥离开上郡的时候,一定把死士都带走了。但是上郡肯定还留下了蛛丝马迹。

    诸如……死士大概有多少人,他们姓甚名谁,他们都在哪一带活动。

    这两队骑兵走了之后,整个大营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嬴政没有再露面。冯刃疾也没有再露面,甚至被叫进去的乌马也没有再出现。

    群臣都在议论纷纷。

    第一天,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没有任何消息。

    第三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胡亥有点坐不住了。

    虽然从理论上推断,这一次倒霉的是扶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胡亥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尤其是最近几天,他身边也发生了一些怪事。

    他经常会召见一些死士。但是那些死士离开之后,个个杳无音讯,再也不见他们回来复命了。

    甚至胡亥召见在外面的死士的时候,十有**,也联络不上了。

    仿佛他们消失了一样。

    难道……这些死士叛变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忽然叛变?为何忽然全都叛变了?

    胡亥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的营帐之中,只剩下两个死士了。

    胡亥有心把他们派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但是又不敢,生怕他们也会叛变。

    这两个死士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背叛胡亥。甚至要以死明志。

    他们说的很真诚,要自杀也不是假的。

    胡亥渐渐的有点放心了。

    他指了其中一个,说道:“你出去看看,找父皇身边的宦官和侍卫问一问,看看父皇最近是什么意思。”

    那死士应了一声。

    没有任何意外,他没有再回来。

    胡亥咬了咬牙,把另一个死士也派出去了。

    营帐之中,只剩下他自己了。

    胡亥觉得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

    他守着一盏油灯,一直坐到了半夜,再也按耐不住了,打算亲自出去看看。

    总不能……自己也背叛了自己吧?

    胡亥怀里面藏着一把短剑,然后小心翼翼的出来了。

    外面一切如常,一个接着一个的帐篷,有士兵在来往巡逻。

    没有任何不妥。

    胡亥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缓缓地向嬴政的大帐靠拢。

    结果这时候,有人在身后说道:“胡亥公子,陛下有请。”

    胡亥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来,发现站在身后的是嬴政身边的小宦官。

    胡亥问道:“父皇有什么事?”

    小宦官干笑着说道:“奴婢岂能知道天子的心思?请公子随我来吧。”

    胡亥应了一声,跟着小宦官向前走去。但是越走,他的心脏就越是跳动的厉害。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神奇。

    胡亥下意识的感觉到:要出事了。

    他定住脚步,对小宦官说道:“我……本公子有礼物要送给父皇,你等等我,我要去取一下。”

    胡亥转身就走,结果刚刚转身,就有两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一左一右挟持住了胡亥。

    小宦官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公子,陛下等了很久了。这礼物,奴婢代你去取便好了。”

第五百零七章 皇帝的另一面

    胡亥的精神有些恍惚:“不必了,这些东西,本公子亲自献给父皇比较好。”

    小宦官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么咱们赶快走吧。”

    胡亥步履踉跄,被两个侍卫带到了嬴政的军帐之中。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胡亥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他身上的秘密不少,任何一个秘密被皇帝知道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胡亥心中大为不安。

    很快,他到了嬴政的军帐之中。

    这里很大,但是站满了人,并不显得宽敞。

    胡亥想要看看,这里的人都有谁。但是不远处传来了嬴政的声音:“你过来。”

    胡亥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向嬴政行了一礼。

    嬴政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淡淡的说道:“坐在这里,不要说话。”

    胡亥紧张不安的答应了。

    等他坐好了之后,抬起头来去看周围的人,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死士,自己的死士都在这里。

    死士们被绑着,嘴里面塞了木棍,防止咬舌自尽。

    胡亥很心虚,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嬴政,却发现嬴政脸色铁青,端坐在那里。

    胡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旁边一个小宦官躬下身子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公子,陛下刚刚吩咐了,让你不要说话。”

    胡亥的心脏猛的一收。

    完了,父皇连听我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

    在这一瞬间,胡亥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渐渐的,他平静下来了。

    胡亥不是等死的人,他在分析利弊,在想办法。

    父皇既然把自己的死士都抓了,想必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但是这些人毕竟是死士,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因此……父皇应该还没有证据。

    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或者说是自己的属下干的,应该可以化险为夷。

    想到这里,胡亥的心安定了许多。

    安定下来之后,胡亥开始认真观察周围的人。

    他忽然发现,被绑着的这些人当中。只有一半是自己的死士,剩下的一半,自己并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他们是谁?

    难道父皇今天想要对付的,不止自己一个?

    就在胡亥纳闷的时候,营帐外面有小宦官低着头走进来,躬身说道:“陛下,驷马醒了。”

    嬴政点了点头:“叫进来吧。”

    胡亥有点疑惑:这个驷马是谁?

    很快,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冯刃疾和乌马,一左一右扶着驷马进来了。

    胡亥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冯刃疾身上。

    他有点奇怪,好有点好奇,想知道冯刃疾为什么在这里。

    几天前。冯刃疾状告扶苏,然后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等等……当日冯刃疾说的好像是要状告一位公子,并没有说这公子是谁。

    胡亥忽然回过味来:他状告的公子,该不会是我吧?

    不然的话,哪有这样的巧合?冯刃疾一直留在这里,而我的死士全部被抓了,我本人也被叫到这里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胡亥差点气晕过去。

    这个冯刃疾,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死死的盯着冯刃疾,恨不得用眼神杀人。

    冯刃疾和胡亥对视了一眼,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去了。

    嬴政好像没有注意到胡亥和冯刃疾的交锋,他看着驷马,淡淡的说道:“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驷马艰难的向嬴政行了一礼:“多谢陛下派人照看,小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医者说,只要修养一段时日,便可以恢复如常了。”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被绑起来的人说道:“你去认一认,看看能不能认出来,是谁追杀你。”

    嬴政已经把胡亥所有的死士都抓走了。但是他并没有将死士放在这里让驷马认,而是掺杂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以免驷马随便指出来一个人,一口咬定这人就是胡亥的死士。

    有了不相干的人,就可以作为检验了。

    驷马挨个看过去,看得很仔细。

    然后,他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是他。”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低声说道:“陛下,此人名叫无命。确实是一名死士。在数日前,离开上郡,此后一直行踪不明,近日出现在义渠郡。时间与地点,都对得上号。”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将所有死士带出去,坑杀。”

    小宦官应了一声,把死士们带出去了。

    剩下陪绑的那些人,都松了绑,该干嘛干嘛去了。

    胡亥张了张嘴,说道:“父皇。”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已经说过了,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不许说话。”

    胡亥只能将一肚子辩解的话咽下去了。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选两个诚实可靠之人,好生照看胡亥。此生,不许他接触外界。”

    小宦官应了一声。

    胡亥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惶恐的说道:“父皇。”

    嬴政忽然伸手将腰间的长剑拔出来,剑尖直指胡亥。

    胡亥吓得面色苍白,心胆俱裂。

    嬴政盯着他,冷冷的说道:“朕,已经说过了,你不要说话。”

    胡亥面色死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嬴政收回宝剑,大踏步地出去了。

    有两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向胡亥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胡亥公子,请随我们走吧。”

    胡亥茫然的向外面走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扭过头来,看了冯刃疾一眼。

    起初的时候,冯刃疾很畏惧,低着头一言不发。

    胡亥冷冷的说道:“若将来有一天,本公子重见日月,定将你碎尸万段。”

    听了这话之后,冯刃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抬起头来,大着胆子说道:“下官……下官身为御史,不平则鸣。公子以卑鄙手段,杀伤人命,愚弄陛下,若公子借此而窃国,乃大秦之不幸,乃天下人之不幸也。”

    冯刃疾说了这话以后,忽然间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仿佛整个人都升华了。

    胡亥忽然放声大笑,然后被带走了。

    小宦官对屋子里面的人说道:“陛下有令,此间的事,不许任何人说出去,各位都记住了吗?”

    冯刃疾等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出了营帐。

    …………

    李水正在看书。

    未央公主版的西游记,真是百看不厌啊。

    天下百姓,看的都是活字印刷本的。

    而李水身份特殊,看的是未央公主的手稿。哎,公主这字,也很好看啊。

    李水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有匠户急匆匆地走进来,对李水说道:“大人,皇……”

    话音未落,嬴政已经进来了。

    李水看见嬴政进来,吃了一惊,连忙把书放下,站起身来。

    嬴政冲李水摆了摆手,然后回头对匠户说道:“你先出去。”

    匠户应了一声,一脸不安的走了。

    李水很纳闷的看着嬴政:怎么今日,皇帝自己来了?

    嬴政随便坐下来了,然后对李水说道:“你这里,可有仙酒?”

    李水应了一声,说道:“有。”

    李水这里有很多仙酒。

    这一次西巡,别的大人是来跟着皇帝考察三位公子的。

    而李水就是来做生意的。这一路上,光是给各位朝臣供应伙食,就已经赚翻了。

    没办法,朝臣们的嘴在咸阳城已经养刁了。到了这里之后,也就在义渠城过的还可以,在上郡和陇西郡,根本就吃不下饭去。

    嬴政又问李水:“你这里可有菜肴?”

    李水说道:“也有。”

    嬴政淡淡的说道:“呈上来吧。”

    李水哦了一声,向外面吩咐:“立刻开火炒菜。”

    他心里有点纳闷:陛下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要喝酒吃菜?

    嬴政歪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李水几案上的书:“你这是看的什么书?”

    李水干笑了一声:“不是什么古圣先贤的书,是西游记。”

    嬴政哦了一声:“是未央写的那本书。”

    李水干笑了一声:“没想到陛下居然知道未央公主的书啊。”

    说这话的时候,李水心里有点担忧。

    嬴政又要喝酒,又要吃菜,现在该不会要听书吧?不会要听自己说书吧?

    李水的嗓子莫名其妙的有点疼。

    好在嬴政似乎没有听书的想法。

    时间不长,酒菜都上来了。

    嬴政自顾的饮了一杯。

    李水也陪饮了一杯。

    嬴政又自顾的饮了一杯。

    李水又陪饮了一杯。

    ……

    这里的气氛很古怪,李闻觉得自己的酒量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嬴政这只喝酒不吃菜,谁也受不了啊。

    终于,嬴政开口了。

    他淡淡的问道:“仙界之中,人人都是父慈子孝吗?个个是正人君子吗?”

    李水挠了挠头,干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人人如此。”

    嬴政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譬如你就不是正人君子。”

    李水:“……”

    今天陛下该不会是专程来讽刺我的吧?

    嬴政又问道:“在仙界之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李水说道:“倒也……表面上看,是的。”

    嬴政叹了口气:“看来人间与仙界,倒是很相似啊。”

    他又问李水:“朕到了仙界,依然做帝王吗?”

    李水一脸正色:“这是自然。陛下乃千古一帝也。仙界之中,早就预备好陛下的神位了。仙人们虚位以待,都在等着陛下。”

    “陛下,原本也是天上的帝王,来人间,只是经历一番劫难而已。时辰到了,还要回去统领天庭的。”

    “臣作为谪仙,来到人间辅佐陛下,冥冥之中,恐怕也是天意。”

    嬴政满意的笑了。

    李水却满身冷汗。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别问了,别再问了,我快编不下去了。

    好在嬴政换了话题。

    他喝了一杯酒,微笑着问道:“你觉得朕是何等样人?”

    李水说道:“陛下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嬴政摇了摇头:“不是公事,而是私德。”

    李水挠了挠头,说道:“陛下面冷心热,正直刚毅,看似杀伐果断,实则有仁爱之心。”

    嬴政微微一笑:“你说的这些,还是公事。你觉得,朕是一个好父亲吗?”

    李水愣了一下。

    他感觉嬴政有点醉了。

    醒着的皇帝令人敬畏,醉了的皇帝则令人畏惧。

    因为人喝醉之后,很容易失去理智。万一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可能就直接被砍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自然是好父亲了。陛下与伏尧公子,感情深厚,臣都看在眼里。”

    嬴政叹了口气:“不少人说,朕偏爱伏尧,对待其他的公子公主不公平。”

    李水说道:“陛下,人的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儿女多了,怎么可能做到绝对公平?人与人,总是有点区别的,人的情绪与喜好,总是有些偏向的,此乃人之常情。”

    “如果为了众人的看法,便要强违背自己的天性,人为的做出某种无可指摘的行为来,在我们仙界,这叫政治正确。”

    嬴政好奇的问:“政治正确?”

    李水说道:“是,政治正确……就好比淳于博士。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做的事也都符合礼仪规范,但是总让人觉得……他活得很累,活得也很假。”

    嬴政哈哈大笑,来了兴致。

    他乘着酒兴说道:“不错,不错。淳于越此人,活得太累了。世上人,谁没有七情六欲?谁不喜欢美食美酒?偏偏他淳于越,一副克己复礼的样子。”

    “当日冯刃疾弹劾淳于越用仙纸如厕,朕这心中可是大笑不已啊。这样的正经人,忽然被人揭发出来一件不正经的事,真是令人快意。”

    李水干笑了一声:“是啊,是啊。”

    嬴政又说道:“还有廷尉李斯,你可知道?朕听小宦官禀报说,李斯有个怪癖,见到老鼠之后,只是命人赶走,从来不打死。偶尔醉酒之后,还要称呼老鼠为师父。”

    李水:“……”

    看样子,陛下真的喝醉了,开始吐槽朝臣了。

    李水挠了挠头,心想: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但愿陛下明日醒酒之后,把这些都忘记啊。否则的话,我听了他这么多秘密,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李水正胡思乱想到这里,嬴政忽然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迷离的说道:“朕富有四海,可是依然有烦心之事啊。”

    “譬如朕的儿子胡亥。唉,昔日胡亥幼时,何等伶俐可爱,没想到长大之后,竟然……朕悔不该让赵高做他的师父。”

    说着,嬴政又饮了一杯酒。

    李水有点奇怪:胡亥?胡亥公子怎么了?今日陛下好像有些伤心,伤心中带着一丝失望,失望中带着一丝恼火?

第五百零八章 你在玩火

    嬴政喝醉了,说了一通醉话之后,就睡在了李水这边。

    李水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敢多问,就叫来了几个小宦官,在旁边伺候着。

    至于自己……另外找了个营帐,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嬴政下令,全军启程,继续向咸阳进发。

    在路上的时候,朝臣们很快就发现问题了。

    这些朝臣,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一个个看起来老眼昏花,其实精明的跟猴似的。

    他们很快发现,胡亥公子不见了。

    而最近几天一直没有露面的冯刃疾又出现了。

    很多人顿时联想起来了。几天前,冯刃疾说要状告一位公子,从那时候起,陛下的行为就有些反常。

    先是莫名其妙的让大军在城外驻扎,然后冯刃疾又消失了。

    现在一切恢复如常,胡亥公子却不见了。

    这是不是说……冯刃疾当日状告的,就是胡亥公子?

    而且他成功了?

    有不少官职比较小的人,都有点畏惧的看着冯刃疾。

    当初冯刃疾在朝堂上出丑的时候,他们没少落井下石,没少肆无忌惮的嘲笑。现在他们忽然发现,冯刃疾这家伙居然有告倒公子的能力,这就太可怕了。

    至于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则比较理智。

    他们知道,胡亥公子,说不上多么受宠爱,可是那也是陛下的亲骨肉,假如没有一点错处,不可能被冯刃疾空口无凭的告倒。

    所以这些重臣倒还镇定,只要自己身子正,那就不怕影子斜。

    不过,不怕是一回事,心里嘀咕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军刚刚走了半日,就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胡亥已经被陛下给坑杀了。

    有的人说,胡亥堂堂公子,怎么会死的那么草率?胡亥是被斩首的。

    有的人说,公子怎么可能被斩首?他是被白绫缢死的。

    反正怎么说的都有,大家普遍倾向于认为胡亥已经死了。

    至于胡亥犯了什么错,大伙就不知道了。

    李信骑着马走到李水的马车旁边,从外边掀开帘子,问李水:“槐兄,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李水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什么怎么回事?”

    李信:“……莫非你还不知道?胡亥公子不见了。”

    李水说道:“怎么可能不见了?多半像我一样,躲在车里面睡大觉吧。”

    李信说道:“可是,胡亥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平日伺候他的仆役,也是一头雾水。据说昨天晚上,胡亥出去了一趟,见了什么人,然后就没有再回来。”

    李水坐起来,想了想说道:“这可是大事啊。胡亥公子丢了,有没有禀报给陛下?”

    李信说道:“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忽然从马上跳下来,直接进了李水的马车,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不少人说,胡亥已经被陛下给杀了。至于是什么罪名,现在还不知道。”

    李水干笑了一声:“不至于吧?陛下确实是雄主,杀伐果断,但是也不至于丧心病狂。”

    李水想了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陛下应该会给一个解释的。不过,咱们千万不要私下里边议论了。否则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面,陛下定然会不快。”

    李信问李水:“你的意思是,胡亥公子还活着?”

    李水说道:“应该是吧。”

    李水说这话的时候,回想起了昨天晚上。

    嬴政曾经来找自己喝酒,说了一些醉话。听他的话,对胡亥是有一些不满的,但是虽然不满,但是也没有到恨的咬牙切齿的地步,更不会下令杀人。

    所以……李水感觉胡亥应该是被嬴政给关禁闭了。

    李信对于李水的推断,好像也不是那么关心,然后只是哦了一声,就在李水的车上找了起来。

    李水好奇的问:“你找什么?”

    李信说道:“酒呢?”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着他:“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那些酒我都留在义渠城了。送给巨夫了。”

    李信一脸懊恼:“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很快就到咸阳了,这你都忍不住吗?”

    …………

    中午时分,大军停下来,埋锅造饭。

    这时候,三军忽然有了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向一个地方看过去。

    就在那边,胡亥出现了。

    胡亥身边,是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

    三个人在马车下站了一会,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就回去了。

    时间很短,但是足以破除谣言了。

    不过,朝臣们都有一种感觉,好像胡亥的出现,就是为了破解谣言才出现的。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胡亥绝对是得罪了陛下,因此被关起来了。

    吃过午饭之后,继续行军。

    这时候,冯刃疾被李斯叫过去了。

    冯刃疾没有骑马,照样是一溜小跑,满头大汗的上了李斯的车。

    李斯的车很宽敞,他正盘着腿坐在里面品茶。

    当然了,他喝的是正经茶。

    药茶他一般晚上才喝,没有人的时候才喝。

    冯刃疾擦了擦汗,干笑着说道:“廷尉大人这里,好雅致啊,真是令人流连忘返。”

    李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另一只茶杯。

    冯刃疾连连道谢,正好跑的口干舌燥的,他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李斯有点无语,心想:这家伙,真是够粗鄙的。殊不知。喝酒要一饮而尽,而喝茶要细细品味。

    其实……茶怎么喝才算有礼貌,倒也没有定例。只不过这东西太贵了,所以大伙都是细细的品着喝。如此一来,就显得冯刃疾的喝法有点粗鲁了。

    李斯慢条斯理的问道:“胡亥,是被陛下关起来了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这个……下官也不太清楚啊。”

    “嗯?”李斯挑了挑眉毛,神色之中有些不快,显然觉得冯刃疾没有说实话。

    冯刃疾有些无奈,苦着脸说道:“陛下的事,下官岂敢到处胡言乱语?”

    李斯说道:“罢了,不说陛下的事,说说你的事。前几日,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状告一位公子。”

    “本官问你,你当日状告的公子,是不是胡亥公子?”

    冯刃疾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李斯又问:“你是以什么罪名状告他的呢?”

    冯刃疾咬了咬嘴唇,脸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他确实很为难,不是胡亥的罪名难以启齿,而是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危险了。

    现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告倒公子的能力,那么有没有告倒李斯的能力?

    如果李斯觉得自己是一个威胁,会不会先下手为强,把贪污五百镒黄金的事情说出来?

    冯刃疾想到这里,顿时满头大汗。

    李斯呵呵笑了一声:“怎么?老夫不配知道吗?”

    冯刃疾感觉李斯的话像是一条绳子,已经拴在自己的脖子上了,并且打了一个结。如果自己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今天就要被勒死在这里了。

    生死关头,冯刃疾的智商爆发了一下。

    他脸上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低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实话告诉你吧。下官,其实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李斯愣了。

    这小子难道真的疯了?没有任何理由就去状告公子?这不是板上钉钉的诬告吗?

    不对,不对,如果是诬告的话,为什么倒霉的是胡亥公子,而不是这家伙?

    冯刃疾没有说话,他任由李斯去思考。

    毕竟……他自己思考出来的东西,会更加的深信不疑。

    冯刃疾要做的,是引导,而不是灌输。

    李斯想了一会,眼睛越来越亮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冯刃疾只是一把剑而已。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这把剑真正的主人,才是关键。”

    冯刃疾在旁边恭维道:“廷尉大人真是高明啊,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李斯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几案:“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陛下指使你做的了?”

    冯刃疾说道:“正是。下官觉得,陛下应该是看中了下官的名声。毕竟人人都知道,下官胆大包天,十分疯狂,不论是公子还是重臣,都敢去告上一告。因此命我做了这一出戏。”

    李斯点了点头。

    现在他理顺的差不多了。

    陛下,应该是想要惩治胡亥公子,但是有需要一个借口。

    虽然陛下的所作所为,不需要向百官解释,但是他选择放出来一些信号,好隐隐约约的告诉朝臣,不是自己突然惩罚胡亥,而是胡亥有错在先。

    继而李斯又有些疑惑:“胡亥究竟做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恼火呢?”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了,也许廷尉大人能够猜到,可以帮我解个惑。”

    李斯微微的闭着眼睛。他在努力的思考。

    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最近胡亥公子犯了什么错。

    难道是胡亥治理的上郡有了大纰漏?可是当日出现了反贼,陛下都没怎么生气啊。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乃千古一帝,他的心思,谁能猜得中?罢了,你回去吧。”

    冯刃疾应了一声,下车了。

    李斯也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是冯刃疾干的就好。如果冯刃疾真的有了弹劾公子的实力,那还真的成了祸害了,绝对不能留着他。

    如果他只是皇帝的工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车外的冯刃疾,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总算糊弄过去了。

    与此同时,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在玩火了。

    每一次弹劾完了之后,都要撒谎骗人。这一次倒好,居然用皇帝做了挡箭牌。

    但愿这些话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面去吧,否则的话……自己全族都要被坑杀了。

    …………

    数日后,大军已经到了咸阳。

    军士们回到了军营,陛下回到了宫中。而各位朝臣,也有些疲惫的到了自己家。

    李斯回家之后,先喝了几杯茶,然后就倒在榻上休息。

    虽然这一趟都是在车上,但是心里面很累。

    期间曾经有一些朝臣来拜见,李斯都让管家把他们打发走了。

    不过,当管家说,赵佗到了的时候,李斯强打精神,让人把赵佗叫进来了。

    李斯要见赵佗,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上一次赵佗征南越,不仅没有任何功劳,反而得罪了谪仙。

    而李斯没有放弃赵佗,他主动出城迎接李水,把赵佗救下来了。

    这件事,在朝臣之中,影响不小,不少人觉得李斯讲义气,靠得住。所以有很多朝臣都主动投靠了他。

    李斯觉得不能前功尽弃,必须继续对赵佗好,这样才能稳定军心,赚得名声。

    所以,尽管身心疲惫,李斯还是见了赵佗。

    赵佗……瘦了。

    毕竟当日挨了一顿揍之后,回去就大病了一场。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一连十几日上吐下泻。

    幸好是武将,身体底子好,抵抗力也比较好,硬生生的扛过来了。直到最近,才能勉强出门。

    赵佗住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脚底下发虚,袍子穿在身上,晃晃悠悠的。

    李斯看见赵佗这幅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还有个武将的样子吗?

    赵佗艰难的向李斯行了一礼,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拜见廷尉大人。数日前,末将大病了一场,心里面想着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奈何这身体不争气,就是无法出门。”

    “好容易可以勉强出来了,大人又跟随陛下西巡了。近日末将听说大人回来了,因此连忙来道谢。”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快坐下吧。”

    赵佗应了一声,干笑着说道:“末将站着便可以了。”

    李斯皱了皱眉头:“让你坐下,你便坐下。老夫向来待人宽厚,岂有让你站着说话的道理?”

    赵佗虚弱的笑了笑,说道:“上次那数百丈,自背至股,打得末将皮开肉绽,到今日都在隐隐作痛。这坐下的话,反而更加难受,不如站着。”

    李斯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如此说来,马也骑不得了?你不能再带兵打仗了?”

    赵佗连忙解释说:“廷尉大人放心,末将再养一些时日,大概就没有关系了。”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心里面却在暗算着:这家伙多半已经废了。什么时候把这块废物甩掉才好?

第五百零九章 各怀鬼胎

    李斯早就有放弃赵佗的想法。

    毕竟南越一行,这家伙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那么长时间,寸功未立,虚耗钱粮。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居然还冤枉了槐谷子的人,让自己低声下气的去请槐谷子宽恕。

    李斯越想越生气,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太混蛋了。就算自己不放弃他,想必皇帝也已经失望至极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弃赵佗的时候,毕竟李斯还需要赵佗来收买人心。

    所以,李斯虚情假意的给赵佗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道:“此物有诸多好处,赵将军请试饮之。”

    赵佗一脸感激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李斯心中暗暗鄙视:又是个粗人。

    正在这时候,李斯的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了,对李斯说道:“大人,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李斯有点不耐烦的问道:“是何人啊?”

    管家说道:“一共一二十人,为首者是关乌。”

    李斯皱了皱眉头:“什么关乌?没有听说过,给我轰出去。”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赵佗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关乌,是我曾经的心腹。”

    李斯纳闷的看着赵佗:“曾经的心腹?”

    所谓的心腹,一般都知道自己大量的秘密。所以一朝为心腹,终身为心腹。

    如果有一天心腹有了二心,则必定要除掉。

    所以……世界上只存在忠心耿耿的心腹,和死了的心腹。哪有什么曾经的心腹?

    李斯觉得赵佗的花样简直是新鲜。

    一个心腹都处理的这么拖泥带水的,李斯对赵佗就更加不满了。

    赵佗有些尴尬的解释说:“廷尉大人或许是忘了。上次在咸阳城外,大人宴请槐谷子。我的心腹和亲兵,陪着我一块挨揍来着。”

    “后来是槐谷子出言,把这些人给救下来了。并且下令说,如果我报复他们,他们可以立刻去商君别院告状。因此……因此末将一直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将他们怎么样。”

    李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赵佗干笑着说道:“现在……是不是将他们请进来?”

    李斯瞪了瞪眼:“为何要将他们请进来?”

    赵佗说道:“这心腹,原本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现在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恐怕会认为这是在报复他们。”

    李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叫进来吧。”

    反正李斯打算演几场戏,就把赵佗一脚踹掉,所以这个什么关乌,进来就进来吧,李斯也懒得折腾了。

    关乌带着二十来个亲兵,一瘸一拐的进来了,进来之后先向李斯行了一礼,然后向赵佗行了一礼。

    这些人七嘴八舌,又极为动情地说道:“赵将军,我等听说将军的伤好了,真是高兴得很啊。恰好我们的伤也好了。从此以后,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陪在将军身边了。”

    这些人把“像以前一样”咬的很重,像是在提醒赵佗一样。

    赵佗呵呵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本将也很欣慰啊。”

    于是,亲兵自觉的退到了门外,像是站岗一样。而关乌则站在了赵佗身边。

    李斯有点无语的看着关乌。

    这家伙,现在摆明了投靠了槐谷子,他总是站在这里,真是碍眼的很呐。如果自己说什么事的话,不等于直接告诉槐谷子了吗?

    李斯看了赵佗一眼,赵佗心领神会,对关乌说道:“你去外面等着。”

    关乌厚着脸皮说道:“小人是将军的心腹啊,理应在这里伺候。”

    赵佗直犯恶心,强忍着怒气说道:“难道末将晚上睡觉,你也要在榻边伺候吗?给我滚出去。”

    关乌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笑眯眯的出去了。

    他就站在门口,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关乌以前做赵佗心腹的时候,一直战战兢兢的,唯恐做错一点事,受到训斥。

    现在……关乌发现自己放松了很多。脸皮也厚了很多,做事也舒服了很多。

    这……难道就是谪仙的力量吗?

    关乌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在自觉不自觉的学习谪仙了。尤其学习谪仙的随心所欲,不惧世俗眼光……

    这时候,屋子里的李斯冷笑了一声,对赵佗说道:“你这心腹,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啊。”

    赵佗红着脸唯唯诺诺。

    李斯淡淡的说道:“你去吧,再养养伤,过上几日,本官召集一些同僚,举办一场宴饮。”

    赵佗大喜,连连向李斯行礼。

    在赵佗看来,李斯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一场宴饮就是为了自己而设的,目的就是安慰自己南越之行,顺便告诉同僚,自己依然是李斯的人,不许旁人挖苦讽刺。

    想到这里,赵佗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廷尉大人,厚道啊。

    而李斯看着赵佗,心想:宴请他三次?五次?有个三五次应该够了吧?到那时候,随便找个别的理由,疏远他就好了。

    这两个人各怀心思,然后拱手道别了。

    赵佗喜滋滋的出了李斯的府邸,但是关乌和那十几个心腹一直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又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我得尽快找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啊。最好是槐谷子也挑不出毛病来的借口。”赵佗心里暗暗的想。

    …………

    李水回到商君别院之后,先把牛犊叫来了,问他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

    牛犊说,商君别院,一切正常,不过有两个人,谪仙必须见一见。

    李水有点纳闷,问道:“是谁?”

    牛犊说:“一个叫迩获,一个叫雍齿。”

    李水听的有点纳闷:“这两个人的名字,有点耳熟啊,但是我又想不起来是谁。”

    牛犊干笑着说道:“谪仙怕是忘了。数日前,牛角和田金被赵佗抓了。是迩获主仆,千里迢迢来咸阳城中报信。所以谪仙才带人把他们救回来了。”

    李水恍然大悟:“是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为何还在商君别院?”

    牛犊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怕是忘了,你救人之前,曾经让他们留在商君别院。等着你回来之后,重重的赏赐他们。”

    “但是后来谪仙就将他们抛之脑后了,他们一直没有领到赏赐,我们也不便赶他们走。”

    李水无奈的说道:“上次从高山县回来之后,冯刃疾就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弹劾。本仙应付他还来不及,哪有精力考虑什么赏赐?”

    牛犊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向迩获主仆这么解释的。”

    李水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牛犊应了一声,带着李水进了一座小院。

    站在院门口,李水就愣住了。

    因为院子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譬如,一些并不规则的石头,被人以歪歪扭扭的形状叠起来,摞的很高,仿佛随时要倒下来似的。

    譬如,墙上多了一些涂鸦,有丑陋的图画,还有诗经中的诗。

    譬如,庭院中的那棵树,被修剪成了一种古怪的模样,歪歪扭扭的,难看之中,透着一种别致。

    李水和牛犊走进去,发现迩获和雍齿相对而坐,两个人一动不动。

    李水好奇的问:“这是在做什么?”

    牛犊说道:“没有大人的命令,咱们不敢放他们出去。而商君别院里的东西,又不能随随便便让外人知道。因此,只能委屈他们,住在这小院里边了,并且禁止他们随便出门。”

    “起初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挺高兴的,毕竟这里管吃管住,衣食无忧。但是过了三五天之后,他们就有些无聊了。”

    “开始叠石头,写诗,赛跑,角力。”

    “最近他们两个又有了新花样,就是比定力。两个人相对而坐,一动不动,谁先动了,谁就输了。”

    李水很感慨的说道:“人一旦无聊了,真是花样百出啊。”

    牛犊干咳了一声,对迩获和雍齿说道:“你们两个不要玩了,谪仙来了。”

    这两人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样。

    若不是李水看见他们的胸膛在微微起伏,还以为他们断气了呢。

    牛犊有点无奈的说道:“你们不是一直盼着谪仙回来吗?”

    迩获没张嘴,但是从嘴里面发出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别闹,我们比赛呢。”

    雍齿也没张嘴,也发出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就是,骗谁啊。”

    牛犊:“……”

    李水走到迩获面前,微笑着说道:“你可还记得本仙?”

    迩获看了一会,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哇哇大哭:“真的是谪仙,谪仙啊,小人等你等得好苦……”

    雍齿笑哈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主家,这次你可输了。按照约定好的,你要减免我一年的地租。”

    迩获抹着眼泪说道:“谪仙回来了,谁还稀罕你那点地租?”

    雍齿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也开始哭起来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两位,何必如此啊。”

    迩获哽咽着说道:“今日见了谪仙,感觉重见天日了。”

    李水:“……”

    他立刻命人摆下酒宴,好好的请迩获和雍齿吃了一番。

    在酒宴间,李水随便赏给他们一人百镒黄金。

    这两个人激动的手脚发抖。百镒黄金啊,这等于一日暴富了。

    而雍齿尤为激动,如此一来,就再也不用租别人的田种了。

    回去之后,就买房置地,自己也当财主。

    李水看着这两个兴高采烈的人,不由得露出来了微笑:“助人为快乐之本,这话果然不错啊。”

    迩获喝的有些微醺,一时激动,于是神神秘秘的,将腰间的剑解下来了。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这是?”

    迩获说道:“大人,这剑乃是战神吴起用过的佩剑。小人想要献给谪仙大人。”

    李水纳闷的看着这把锈迹斑斑的破剑:“真的?”

    李水的质疑让迩获有些委屈:“自然是真的。小人花了两万钱买来的,据说这把剑有个神奇的能功能。只要是真英雄,真豪杰。都可以在半夜时分,听到这剑发出来的龙吟虎啸之声。”

    李水听到这里,已经呵呵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迷信说法,也就只能偏偏这些淳朴的秦人罢了。李水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好青年,什么科学素养都有,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还龙吟虎啸之声?这把剑里面装音响了?

    迩获见李水兴致缺缺,有些尴尬的说道:“怎么?谪仙对此剑不感兴趣?”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真英雄,何必借助外物呢?”

    迩获微微一愣,紧接着对李水肃然起敬。

    谪仙……说的好啊。

    谪仙本来就是仙人,自然是大英雄,大豪杰了。根本用不上这把剑来证明自己。

    而谪仙的仙术,更是比一把凡人战神用过的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怪不得谪仙对这剑不屑一顾啊。

    迩获在感慨之余,又对李水崇敬不已。

    他想了想,对李水说道:“大人,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一次小人到了商君别院,虽然一直在这小院之中,足不出户。但是小人也偶尔听到只言片语,知道商君别院的皮货是最好的。”

    “因此,小人想要请商君别院的工匠,为这把宝剑打造一个刀鞘。无论多少钱,小人都愿意拿出来。”

    李水看着他手里那把破剑,心想:“有必要吗?”

    不过,李水也不想戳破真相,免得他伤心。

    于是李水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可以。也不用给钱了,你们立下了大功,商君别院自然要帮你一把。”

    迩获感激涕零。

    酒宴结束之后,李水就去睡觉了。

    陪着陛下西巡,他也累啊。

    而迩获一点都没有耽搁,立刻抱着宝剑,在牛犊的引荐下,见到了几位工匠。

    这几个工匠听说迩获曾经千里迢迢报信,把田金和牛角救回来,都对他肃然起敬。因此用上好的材料,尽心尽力的打造了一把剑鞘。

    当天晚上,剑鞘已经做好了。

    迩获拿到手里面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剑鞘,太漂亮了。上面有几道铜箍,烁烁放光,如同真金一般。

    而在剑鞘之上,又镶嵌着几块水晶。

    这水晶据说是从沙子里面炼制出来的,是制作放大镜的下脚料。

    水晶被磨成了一个多面体,被火光一照,顿时五彩缤纷,好看的很。

    迩获忽然发现,有了这个剑鞘之后,自己的宝剑更像是宝剑了。

第五百一十章 葡萄酒

    迩获看着自己的剑鞘,爱不释手,开心的很。

    这时候,工匠又拿出来一个剑匣,说是附赠给迩获的。

    迩获惊讶的发现,这剑匣是一整块水晶做成的,把宝剑放进去,晶莹剔透,不仅显得华贵,而且显得神秘。

    迩获一脸激动,感激地说道:“这……这太贵重了,小人万万不敢要。”

    工匠们都嘿嘿的笑了:“无妨,不过一两块玻璃而已。”

    迩获捧着剑匣,心想:咸阳人都把水晶叫做玻璃吗?如此晶莹剔透的水晶,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迩获却不知道,这种东西,商君别院想要多少就能做出来多少,工匠们当然不会稀罕了。

    雍齿在旁边说:“主家,有了这个剑匣和剑鞘。这把宝剑你就可以卖上价钱了。”

    迩获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工匠在旁边好奇的问道:“这把宝剑,你竟然要卖掉?”

    迩获点了点头,他有些无奈的说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嘛。这把剑在我这里,白白辱没了,不如交给有缘人。”

    迩获早就已经试过了,自己不是真豪杰,听不到龙吟虎啸之声。所以即便是有了这把剑,也不能建功立业,既然如此……不如卖给他人算了。

    此生做不了豪杰,就做一个富足翁算了。

    迩获向工匠们道了谢,又用一块布把剑匣包裹起来,然后和雍齿向商君别院外面走。

    等他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匠户追上来,微笑着说道:“二位请留步,谪仙有请。”

    迩获和雍齿都有点奇怪,不是刚刚见过谪仙吗?怎么又有请?

    不过他们两个也没有多问,就跟着匠户见了李水。

    李水微笑着问道:“听说,你想要卖此剑?”

    迩获应了一声:“是,小人此次来咸阳。一则是为了通风报信。二则是为了卖这把宝剑。”

    李水笑着问道:“你打算卖给谁?”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卖给谁,小人还没有想好。不过……左右是豪强和权贵。”

    李水点了点头。

    他对赚豪强和权贵的钱比较感兴趣。

    虽然说这把剑是假的。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李水对迩获说:“你这把剑,虽然号称有灵性,但是咸阳城的权贵,无人知道。如此一来,你恐怕也卖不上好价钱啊。”

    迩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也露出来忧虑的神色。

    李水微笑着说道:“要不要本仙帮你出个主意?”

    迩获连连点头。

    李水说道:“不如,让你这个随从,就是雍齿。让他偷了你的宝剑,然后你去官府里面告状。如此一来,不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吗?”

    雍齿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哭腔说道:“谪仙大人,小人可万万不敢偷东西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做戏而已,等宝剑卖出去之后,自然会把你赎回来的。”

    雍齿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李水瞪了瞪眼:“怎么?难道本仙的话你也不信吗?”

    雍齿苦着脸说道:“信,小人自然是信的。”

    迩获挠了挠头,有些茫然的说道:“那小人应当怎么做?立刻将宝剑藏起来,然后状告雍齿吗?”

    李水摆了摆手:“你们两个,不过是外地来的百姓罢了。现在去告状,动静不够大。不如……你谎称将此剑卖给了李信大将军……”

    迩获一脸紧张的听着。雍齿一脸害怕的听着。

    等李水讲完之后,即便是迩获也有点打退堂鼓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大人,这个……李信大将军,未必有那个心思管我们的闲事。要不然,我这把剑还是不卖了。”

    李水摆了摆手:“卖,一定要卖。本仙最是热情,你既然遇到了我,我就一定要帮到底。”

    迩获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带着剑随便卖给一位咸阳城中的富商,赚上一笔钱也就罢了。

    怎么听谪仙的意思,又牵扯到了李信大将军?而且要惊动朝中的各位高官?

    那些人地位极高,是自己一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万一在卖剑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那会不会……

    迩获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李水执意让他卖剑,而且大包大揽,帮着他制定好了卖剑的种种步骤。

    迩获也就只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李水摆布了。

    于是,迩获忐忑不安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在宝剑卖出去之前,他是不能离开商君别院了。

    而雍齿更是绝望的回到了小院,他感觉这一场状告下来,自己很有可能就直奔刑场了。

    迩获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雍齿,安慰他说:“你不要害怕,世人都知道,谪仙乃神人也,听他的话没有错,他不会害你的。”

    雍齿点了点头,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他也安慰迩获说:“主家也不要忧虑,谪仙神通广大,一定会让卖剑顺顺利利的。”

    随后,迩获和雍齿都叹了口气,相顾无言。

    …………

    一个时辰后,李信被请到商君别院了。

    本来李信是不肯来的,但是李水让人说,刚刚酿成了一种新酒,因此请李信来尝尝。

    李信兴冲冲的到了,看见李水的新酒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因为这酒呈红色,如同人的鲜血一般。

    李信惊讶的看着李水:“槐兄,你也太残忍了,竟然用人血酿酒?”

    李水无奈的看着李信:“这不是人血,这是葡萄酒。葡萄你已经见过了吧?前阵子从西域带来的水果。”

    李信嗯了一声:“葡萄确实不错,我很喜欢吃。”

    李水把酒杯递给李信:“这就是葡萄酿成的酒,你尝尝。”

    酒杯是用玻璃做成的,葡萄酒在玻璃杯中,被日光一照,有一种别样的美。

    对于这种怪异的酒,李信很警惕,所以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他砸了砸嘴,闭着眼睛品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此酒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与往日喝的酒都不一样。很不错。”

    李水咧嘴笑了:“李兄果然善饮啊。”

    葡萄酒,只是个引子而已。

    用葡萄酒把李信骗过来,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

    李水对正在品酒的李信说道:“李兄,我有一个小忙,想让你帮一下,不知道你肯不肯啊。”

    李信头都不抬,随口说道:“什么忙?你尽管说。”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希望你帮我告一个人。”

    李信顿时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水。

    等李信听完李水的话之后,干咳了一声说道:“槐兄,你是不是吃撑了?又或者日子过得太无聊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李兄放心,我绝对没有那么无聊。表面上看,我是要卖剑,其实我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李水低声解释了一番。

    李信的眼睛越瞪越大,然后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

    第二天,赵腾正在看公文,忽然有小吏急匆匆地走进来,对赵腾说道:“大人,有人告状。”

    赵腾皱了皱眉头,说道:“有人告状,也需要报给本官吗?尔等看着办也就是了。”

    赵腾,毕竟是朝中重臣。他在内史府,是决策大事的,如果鸡毛蒜皮的告状都要处理,那确实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然而小吏说道:“大人,告状的人非同一般,我等无法处置。是李信大将军。”

    赵腾微微一愣:“李信?他要告谁?”

    以李信的能力和地位,谁又敢欺负他?

    这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赵腾一想到李信,就想到了槐谷子,一想到槐谷子,就想到了至交好友,不由得头疼不已。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罢了,那就去看看吧。”

    随后,赵腾见到了李信。

    李信一见赵腾,立刻说道:“我要状告迩获。”

    赵腾看了看李信身边的人。那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一副害怕的样子。

    赵腾向李信拱了拱手,干笑着说道:“李大将军,你旁边这人便是迩获吗?”

    李信嗯了一声。

    赵腾又问:“将军为何要告他啊。”

    李信说道:“本将军希望内史大人能公开审理此案,免得官官相护,判决不公。”

    赵腾:“……”

    这人有病吧?官官相护,不是对你有利吗?你是唯恐自己告赢还是这么回事?

    面对李信执着的恳求,赵腾叹了口气:“罢了,就听李大将军的吧。”

    随后,几个人到了正堂。

    这时候,大门打开,外面已经有不少百姓在围观了。隐隐约约的,甚至能听到一些人在喊:李大将军状告商贾了,李大将军状告商贾了……

    李大将军是何等人物?说他是大秦的战神也不为过。

    战神为何要状告商贾?

    这短短的一句话,顿时勾起来了咸阳人的好奇心,不少人都簇拥在门口,想要一看究竟。

    赵腾看的心烦,想要关上大门,但是看李信的意思,好像挺喜欢百姓围观的。

    既然当事人都不觉得丢人,那就随他去吧。

    赵腾有些疲惫的问道:“李大将军,你为何要状告迩获啊。”

    李信指着迩获,义愤填膺的说道:“此人,奸商也。言而无信。”

    迩获忽然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仿佛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

    他哭嚎着说道:“小人并非商贾,更非奸商啊。”

    赵腾揉了揉太阳穴,对迩获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迩获坐在地上,哆嗦嗦嗦的说道:“小人有一把宝剑,乃是吴起生前用过的神兵利器。这把剑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便是在夜半时分,能听到它发出来的虎啸龙吟之声。”

    “当然了,这个声音只有真正的英雄豪杰才能听到。”

    “小人想来,咸阳乃天下正中,英雄豪杰,尽集于此处,因此带着剑来咸阳贩卖。”

    “小人打听到了,李信大将军,乃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这把剑,理应是属于李大将军的,因此小人第一个就去了将军府。”

    李信听的很满意,不住的点头。

    赵腾有点无奈,迩获都这样了,还不忘拍马屁呢?

    迩获又说道:“小人到了将军府之后,和李大将军提及了这把宝剑。大将军十分感兴趣,当场就说要看看宝剑。可是这时候小人才发现,宝剑竟然不翼而飞了。”

    李信在旁边斥责道:“什么不翼而飞?分明是你用一把子虚乌有的剑,来诓骗本将军。”

    迩获哭丧着脸说道:“那把剑,真的是丢了。”

    赵腾问迩获:“你说你有这把剑,可有人能够证明?”

    迩获说道:“我泗水亭的乡亲父老,都可以证明啊。”

    赵腾微微一愣:“可是沛县的泗水亭?”

    迩获眼睛一亮:“是啊。不久前我曾经在泗水亭展示过一番,不少人都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看来我大秦人才辈出啊,竟然有如此多的英雄豪杰。”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

    赵腾悄悄的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道:“沛县,乃取乱之地也,不可不防。”

    赵腾打算找时间向陛下汇报一番。

    不久前,曾经有相士说过,东南有天子气。

    而沛县,恰好就在这一带。

    现在结合迩获的证词,沛县几乎遍地都是英雄豪杰,那就更加需要提防了。

    赵腾把纸塞进怀里,对迩获说道:“沛县距此太远,咸阳城中,可有人见过此剑?”

    迩获说道:“小人的随从,雍齿见过。”

    赵腾问道:“雍齿何在?”

    迩获一愣,说道:“好像……不见了。”

    赵腾淡淡的说道:“是不是和你的剑一块不见的?”

    迩获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

    赵腾对身边的仆役说道:“这个雍齿,多半便是偷剑之人了。全城搜捕吧。”

    仆役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迩获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大人英明啊,小人怎么没有想到?”

    赵腾一脸同情的看着迩获:如此蠢笨,居然还来咸阳城卖剑?殊不知此地骗子很多啊。遇到本官,是你的幸运,你若遇到商君别院的人,恐怕早就被骗的衣服都没了。

    赵腾想到这里,随意抬头向门外看了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李水。

    李水一边看热闹,一边津津有味的吃麦花,并且冲赵腾友好地咧嘴一笑。

    赵腾的心猛地一沉。

    结合历次的经验,他感觉……自己的内史府,好像又被李水当成赚钱的工具了。

    这个无耻之徒!本官早晚要弹劾他!

第五百一十一章 李信的厚脸皮训练

    赵腾又拿出那张纸来,在上面悄悄地写上:槐谷子,借用官府,宣传生意。屡次以公器为私用,诚小人也。

    赵腾写完之后,就把纸收起来了。

    回头弹劾槐谷子的时候,把这一条也加上去。

    收好了纸之后,赵腾冲外面的李水笑了笑:“谪仙,你这么喜欢看热闹。为什么不进来看?”

    李水笑着摇了摇头:“本仙喜欢与民同乐。”

    他说倒也罢了,竟然把麦花分给了附近看热闹的人。

    麦花,是北地郡的特产。咸阳城的百姓哪见过这个?吃了几个之后,顿时赞不绝口。

    甚至有几个百姓,嚷嚷着这是谪仙的灵丹妙药,能够包治百病。

    更绝的是,有个人正在生病,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结果吃了麦花之后,人顿时变得精神了。

    李闻有点无语的看着这个人:这安慰剂效应,也太强大了吧?

    而衙门里的李信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

    往日,这个吃着麦花看热闹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啊。今日怎么一切都颠倒了?

    自己变成了告状的那一个,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而槐兄却吃着麦花看热闹。

    为了一杯葡萄酒,就把自己卖了?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

    李信越想越觉得亏了,于是扭头向外面走。

    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李水拦住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李兄,怎么半途而废了?”

    李信瞪着眼说:“什么半途而废?太丢人了,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吧。”

    李水叹了口气,把李信拽到衙门里面,然后在角落中说道:“李兄,我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啊。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李信都听傻了:“为了我?煞费苦心?我不是在做梦吧?”

    李水说道:“自然不是在做梦,这一出好戏,就是为了你量身定做的。你不是经常感慨吗?我的脸皮太厚,你就算是拍马也赶不上。”

    “而脸皮厚的好处,我想你也已经体会到了吧?我知道你想像我一样,厚颜无耻,见便宜就上。不想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可是,想要厚颜无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自己这一关,便不容易过去。因此我打算帮你一把。故意安排了这件事,让你前来告状。”

    “你现在觉得丢人是吗?丢人就对了。这样的事经历上三五次,你就不觉得丢人了,觉得稀松平常了,脸皮也就跟着变厚了。以后就可以像我一样,一张脸吃遍天下,别人无可奈何。”

    李信成功的被忽悠住了。

    李水趁热打铁,对他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我是不是经常来告状?是不是经常被人围观?我不仅被人围观,我还卖票呢。”

    “其实,那就是我的自我训练。脸皮这东西,用则进,不用则废,一定要持之以恒,万万不能放松啊。”

    李信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槐兄……确实是这里的常客。

    李信点了点头,冲李水竖了竖大拇指:“槐兄,别的不说,就你刚才这一番话,能如此坦然的承认自己厚颜无耻。这就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令人叹为观止。”

    李水嗯了一声:“这在我们仙界叫自黑。”

    李信很感兴趣的问:“这个自黑,就是自己嘲讽自己的意思吗?”

    李水拍了一下手:“不错。你经常自黑,把别人骂你的话提前骂出来了。别人就骂无可骂了。甚至有人会觉得你坦坦荡荡,对你佩服起来。”

    李信恍然大悟,然后感慨的说道:“真是神奇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件事。”

    “昔日我伐楚战败,觉得丢人的很,曾经把自己关在家中十余日,闭门谢客,可是越是这样,越觉得丢人。我总觉得满朝文武正在背地里议论我,嘲笑我,我甚至能想象出来他们的嘴脸。最后我忍无可忍,差点自刎。”

    “后来淳于越来了一次。他倒是好意,想要安慰我。但是这个家伙安慰的人的水平实在是令人发指。”

    “最后我被他说的恼羞成怒,大喝了一声:我就是战败了,又如何?”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从此以后,我见人就说楚地战败的事。”

    “这时候怪事就出现了,我说的越多,这心里面越轻松。楚地战败,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而那些朝臣开始的时候还明里暗里讽刺我,但是自从我自己嚷嚷了之后,他们竟然不再提这件事了。”

    “如此说来,我也是在无意之中自黑了?”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便是自黑。自己先黑自己一番,让旁人黑无可黑。李兄,你很有慧根啊。”

    李信得意的笑了。

    这时候,有小吏跑过来,对赵腾说道:“大人,那个叫雍齿的人已经抓到了。”

    赵腾满意的点了点头:“带上来。”

    而李信,也笑眯眯的回到了院子里面。

    他现在已经打算把厚脸皮进行到底了。

    雍齿被带上来了,一块被带上来的,还有一个布包袱。

    赵腾淡淡的问道:“雍齿,你可知罪?”

    雍齿哭喊着说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实在是冤枉。”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说道:“如此说来,你没有偷迩获的宝剑了?”

    雍齿说道:“小人没有偷。”

    旁边的迩获破口大骂:“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当着大人的面,你竟然还在撒谎?你没有偷我的宝剑,那这包袱里面是什么?”

    雍齿很委屈的说道:“小人不是偷,小人是悄悄地拿走了。”

    赵腾:“……”

    这也是个妙人啊,还悄悄地拿走了,那不就是偷吗?

    雍齿接着说道:“小人只想试一试,看看我能不能听到龙吟虎啸之声。”

    “小人数代贫困,常常食不果腹。如今已经年近三十,还尚未娶妻。小人想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延续香火。”

    “因此,小人把剑拿走了,想要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有一番作为。如果不能,小人也就死了这条心了,如果能的话,小人心里也就踏实了。”

    “所以,小人不是偷,只是借用。用了一夜之后,会还给主家的。”

    这时候,赵腾也有些感兴趣了,他问雍齿:“那你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呢?”

    雍齿哭丧着脸说道:“小人……小人昨夜睡着了。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

    不少百姓都笑嘻嘻的说:“那就是没听到呗。虎啸龙吟,那得多大的动静,没有把你吵醒?”

    雍齿快哭了。

    赵腾笑眯眯的说道:“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查清楚了。雍齿,并没有偷剑的意思。毕竟一个人偷了如此贵重的宝剑,应当立刻出城,远走高飞才对。而雍齿竟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可见不是蓄意偷窃。”

    “不过……此人毕竟是不告而取,也不算完全无罪。这样吧,将他关入牢中,罚十天城旦。”

    雍齿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赵腾对迩获说道:“你去看看,看着宝剑是不是你的,可有没有损毁。”

    迩获答应了一声,把包袱解开了。

    随后,一道亮光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毕竟这是大白天,毕竟剑匣是玻璃做成的。不少人都觉得有点晃眼。

    而这,客观上造成了一种很神奇的效果。

    不少人的心脏都砰砰的跳,抻着脖子看向迩获,想要看看这神奇的宝剑究竟是什么模样。

    迩获没有打开剑匣,毕竟剑匣是玻璃做成的,从外面也能看清楚。

    他抱着剑匣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宝剑没有损毁。”

    在迩获将剑匣抱起来的时候,在场的人也看的一清二楚。

    里面的剑被精致的剑鞘包裹着,剑鞘上面有金子一样黄澄澄亮闪闪的铜。

    上面有镶嵌着磨成多面体的水晶,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看起来格外神圣。

    “这……绝对是一把神剑。”不少人在心中暗暗地想。

    当然了,这也主要得益于迩获没有把剑拔出来。

    有精致的剑鞘包裹着,迩获的剑卖相不错。如果拔出来,让大伙看到了上面的锈迹斑斑,可能效果会大打折扣。

    迩获捧着剑匣,走到李信面前,躬身说道:“李大将军,现在宝剑失而复得,我们的交易,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了?”

    不少人都很嫉妒的看着李信。

    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不乏有钱人。他们很想把这把剑买回去,晚上听一听,看看自己有没有飞黄腾达的可能。

    可惜,现在这把剑有主了。

    就在他们失望的时候,李信忽然叹了口气,反问迩获:“你觉得,本将军还需要这把剑吗?”

    迩获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将军的意思是……”

    李信问道:“你说,这剑有什么好处?”

    赵腾听到这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又来了,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槐谷子这个无耻之徒,绝对是在利用我,推销这把宝剑。

    赵腾很想把李信和迩获赶出去。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到了大街上,围观的人更多。

    让他们在衙门里面,观众也只有门口的那一小撮人,所以……由着他们去吧。

    那边迩获已经开始说了:“此剑原本是凡铁。但是被吴起用过之后,就不再平凡了。这把剑跟着吴起杀人无算,立功无数,因此渐渐的有了灵智。号之曰剑灵。”

    “剑灵有择主之本能。遇到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豪杰,会在夜半时分,发出龙吟虎啸之声。”

    “而豪杰得到此剑之后,剑灵也会助他成就一番功业,青史留名。”

    迩获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有点脸红。

    这些说辞,除了虎啸龙吟之声外,其他的都是商君别院的匠户编出来的。

    什么剑灵,什么择主……

    迩获有点不善于骗人。

    李信的演技比迩获好一点,他镇定的问道:“你觉得,本大将军,需要这把剑来证明自己是不是豪杰,是不是英雄吗?”

    迩获摇了摇头:“李大将军,战功赫赫,自然是英雄豪杰,天下谁人不知?”

    李信又说道:“你觉得,本将军需要这把剑的帮助,去建功立业吗?”

    迩获又摇了摇头:“大将军英武不凡,乃天纵奇才,已经用不着这把剑的帮助了。”

    李信乐开了花:这谁编出来的词?真是太诚实了。

    李信干咳了一声,说道:“因此,这把剑留在本将军这里,实在是浪费了。不如将他送给有用之人,激励那些尚未崭露头角的英雄豪杰。”

    “帮助那些急于建功立业的英雄豪杰。”

    “我李信,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功名地位,就打压后来者。我希望大秦的人才越来越多,早日将我大秦变成人间仙境。”

    那些围观的有钱人,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李信大将军,好人啊。”

    迩获一脸敬佩的说道:“将军高风亮节,小人敬佩不已,请将军受我一拜。”

    赵腾实在看不下去了,摆了摆手,说道:“尔等,可以离开了。”

    随后,赵腾转身走了。

    再不走的话,他要吐了。

    等赵腾走了之后,李信和迩获也走出来了。

    李信还好点,迩获就直接被有钱人给围住了。

    那些人纷纷问道:“你这剑,作价几何?”

    迩获干咳了一声,按照李水纸钱吩咐的说道:“小人乃是故楚一粗鄙人也,如何懂得这宝剑的价值?”

    “小人来到咸阳已有数日,听说咸阳城中有一种新兴的卖货办法,叫做拍卖。”

    “小人觉得,小人这双浊眼,不配给宝剑定价。不如……就让咸阳城的英雄豪杰为它定价吧。”

    “三日之后,小人打算在谪仙楼拍卖这把宝剑。底价就定在十万钱。”

    周围的那些有钱人都纷纷点头,觉得迩获的话很有道理。

    随后,他们迅速的回家了。

    距离拍卖还有三日,早点回去准备钱财吧。

    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拍卖了,所以对拍卖的流程已经熟悉了。

    迩获看着那些急不可耐的有钱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咸阳城中的豪杰……真多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诉诸鬼神

    李信状告迩获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咸阳城。

    大街小巷,津津乐道。顺便带火了一样叫做麦花的美食。

    这几天,朝臣们也互相通了通气。大家的意思是,联合抵制,再也不能上槐谷子的当了。

    有不少朝臣甚至总结出来了一个规律:只要是槐谷子赞成的,我们就反对。只要是槐谷子想做的,我们就拆台。否则的话,我们不是与槐谷子同流合污了吗?

    当然了,槐谷子在这几天一直在反复的宣传,说迩获并不是商君别院的人,只是一个楚地的富户,想要借谪仙楼这块宝地,来进行拍卖而已。

    不过朝臣们恨屋及乌,认为凡是在谪仙楼拍卖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人觉得所谓的宝剑产生了剑灵,那是无稽之谈。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咸阳城的有钱人还是比较多的。

    跃跃欲试想要参与拍卖的,主要有两种人。

    一种是富商大贾。他们有的是钱,也舍得把钱拿出来,他们最缺少的是地位。

    如果得到这样一把宝剑,确定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建立一番功业,那简直是太美妙了。更不要说这把剑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可以帮助主人建功立业。

    除了富商大贾之外,关东豪强也对这把剑有兴趣。

    他们原本都是本国的权贵,六国破灭之后,他们失去了地位,迁往咸阳城,过起来寄人篱下的生活。

    虽然通过科举,自己的子弟可以做官。但是……科举的录取人数是有限的。

    自己的子弟能成功入选吗?如果一直落榜怎么办?

    这时候,就需要这样一把剑了。有了这把剑,就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在这把剑的帮助下,能够中举,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关东豪强也对这把剑极为感兴趣。

    当然了,这些富贵人都不蠢,都对这宝剑的功能有所怀疑。不过……就算它是假的又能怎么样?

    反正自己有的是钱,挥霍一点也无所谓。如果它是真的,那就赚大了。

    故而,咸阳城中暗流涌动,都在等待三日后的拍卖。

    …………

    商君别院,景盖又来了。

    景盖就是项超。最近他来商君别院来的很勤。

    景盖像是特务接头一样,偷偷摸摸的见了项羽。

    项羽正在锻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选拔。

    数月之前,谪仙说要选拔贴身护卫。从那时候起,项羽就在准备,并且命身边的项氏子弟做准备。

    他们每天苦练技巧,用一块大石头举起来又放下去。每时每刻都在保持着巅峰状态,一定要一举成功。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选拔大会连影子都没有。

    项羽曾经用一些钱财贿赂了牛犊,问牛犊谪仙打算什么时候举办选拔大会。

    每一次牛犊都说快了,就在这两天而已。

    可是两天又两天,两天又两天,项羽等得有点绝望了。

    今天,他见到了自己父亲,心里面有些烦恼。

    哪个失意的人愿意见亲人呢?

    项超和项羽走到角落里面。

    项超对项羽说道:“羽儿,你是我们项氏的希望,也是大楚的希望啊。”

    项羽低低的嗯了一声。

    以前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骄傲。现在听到这话,他的第一反应是压力。

    在商君别院这些日子,项羽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自己不再是天之骄子了,好像变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

    项超又问:“贴身护卫的事,还是没有消息吗?”

    项羽点了点头。

    他已经有点烦躁了。

    项超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大楚复国不顺利,我项氏崛起也不顺利。你在商君别院,更加的不顺利。为父有些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鬼神在暗中干涉这一切?”

    项羽惊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觉得这些言论有些奇怪。

    项超叹了口气:“我项氏,世代为武将,带兵打仗,杀人无数。昔日楚国强盛,项氏如日中天,那些宵小之徒自然不敢怎么样。”

    “可是如今大楚灭亡了,你伯父项梁也死了。项氏凋零殆尽。可谓衰微之极。这时候,那些死于我项氏剑下的人,会不会趁机报复?”

    “他们在暗中作祟,让你诸事不顺。他们害怕我项氏燃起熊熊大火,因此趁你还是一团小小火苗的时候,就将你吹灭。”

    起初的时候,项羽有些不屑一顾,但是听完之后,竟然有点动心了。

    自己最近,确实很倒霉啊。

    人在倒霉到极致,倒霉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诉诸鬼神。

    就好像寻找一个精神依靠,让自己不至于倒下一样。

    项羽,有些相信了。

    他问项超:“那父亲打算……祭祀那些死人?”

    项超忽然仰天大笑,傲然说道:“那些乱臣贼子,死于我项氏剑下,死有余辜。我项超岂能祭奠他们?若祭奠他们,项氏先祖,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得安宁。”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好奇的问道:“父亲既然不打算祭奠他们,那么……”

    项超低声说道:“你听说没有?最近有楚地来的商人,名叫迩获。他带来了一把宝剑,乃是当年吴起用过的神兵利器。”

    “这把剑因为杀人太多,已经产生了灵智,名曰剑灵。而剑灵可以帮助主人成就一番功业。”

    “你想想,这剑灵凭什么帮助主人成就功业?无非是替主人杀掉挡路的鬼神罢了。”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项超说道:“这把剑,要在谪仙楼拍卖了。为父决定将剑买下来,然后交给你。有了剑灵帮忙,那些死人必定退散,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建功立业,带领我项氏,带领我大楚,重新傲然立于天地之间。”

    项羽听的热血沸腾。

    不过他还保留了一丝神智:“这把剑,真的是真的吗?”

    项超说道:“应当是真的。迩获说,这把剑是在沛县买来的,那个地方好像叫……藏宝楼。”

    “我已经向去过楚地的商贾打听过了,确实有这个地方。那里面买的,都是大英雄豪杰大名士用过的东西。什么伯牙摔断的瑶琴,孔子看坏的易经,老耽骑过的青牛。”

    项羽吓了一跳:“那头牛还活着呢?”

    项超说道:“那牛自然是死了,不过牛角还在。”

    项羽说道:“他那里面的东西,是真的吗?”

    项超说道:“据那些商贾说,经常有人去里面买宝物,从来没有人说自己上当了。这么多人都觉得是真的,应当**不离十。”

    项羽点了点头。

    项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番,为父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宝剑。吾儿勉乎哉。”

    项羽使劲点了点头。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项超已经和项羽交谈太长时间了,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他急匆匆地走了。

    而这一幕,都被李水看的清清楚楚。

    李水趴在房顶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项超和项羽。

    他感慨着说道:“这两位,明明是父子,却不能相认,真是可怜啊。”

    李信也端着一个望远镜,嘴里面啧啧连胜:“你看看,项羽好像哭了。我以为此人只流血,不流泪呢。”

    李水嘿嘿笑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

    拍卖的日子到了。

    想要竞拍的豪强和商贾,都早早的到了谪仙楼。他们主要聚集在一楼。

    一楼的几案已经清空了,铺上了一张张的席子,大伙坐在一块,比往日要紧凑一些。

    这样勉强把人都装下了。

    至于二楼,则坐了不少权贵。

    权贵们不想参与竞拍,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其中最大的一间包房,里面坐着的是李斯。

    李斯,今日摆下宴席,为赵佗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在坐的朝臣很多,凡是与李斯交好的,基本上都到了。

    酒席间,赵佗感动的热泪盈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以关乌为首的那一帮心腹,像是尾巴一样,死死的跟着赵佗,搞得赵佗和李斯说话都有点不自在。

    明知道这群人是槐谷子的奸细,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把他们打发走,真是让人无奈啊。

    朝臣们却没有看出这些门道来,他们只看到李斯对自己人好的要命。

    即便赵佗南越一行,寸功未立,惹得陛下不快,廷尉大人也没有放弃他。

    不仅亲自出城迎接,今日甚至专门摆了酒宴抚慰他。

    这样的廷尉大人,让朝臣们很尊敬,很踏实。

    他们挨个向李斯敬酒,拍着胸脯说了一番要与李斯共进退的话。

    李斯满意的笑了。

    今天这效果,达到了啊。

    一个赵佗,换来这么多朝臣的忠诚,也算是赚了。

    作为李斯的盟友,王绾自然也被请来了,但是他在酒席间有点沉默。

    主要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债主们。

    现在周贵的指北针是越卖越差劲,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出去一个,想要靠着指北针还钱,大概是没可能了。

    而要自己卖房卖地,王绾又舍不得。

    “唉,难道老夫还能去贪污不成?”王绾很郁闷,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好在这时候,楼下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朝臣们的注意力都到了楼下,倒没什么人关心王绾了。

    李水和李信两个人不喝酒,兴致勃勃的坐在二楼,一边吃麦花一边看热闹。

    叫喊声此起彼伏,二十万钱,三十万钱,五十万钱……

    这些商贾和豪强,个个出手阔绰啊。

    随着价钱越来越高,那些叫喊的人也越来越少。

    等到五百万钱以上的时候,只剩下两三个人了。

    忽然,有个平淡的声音说道:“一千万钱。”

    众人都吃了一惊,扭头向那个方向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景盖。

    这是一个被誉为拍卖杀手的男人。

    上一次拍卖代言,就是这个家伙,和周贵竞争,硬生生把代言的价格抬高到了几千万钱。

    现在他又来了?

    众人觉得,今天不大出血的话,这宝剑是买不下来了。

    迩获颤抖着问道:“一千万钱,还有人要加价吗?”

    他快激动的晕过去了。

    这把剑,是两万钱买来的啊。

    眨眼之间,就到了一千万钱?这是翻了多少倍?

    咸阳城,果然是一个宝地啊。

    按照他和谪仙楼的约定,拍卖的利润,要给谪仙楼一成作为场地费。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迩获一步登天了。

    周围一片寂静。

    迩获又问了一遍:“还有人要加价吗?”

    他已经打算把剑卖给项超了。

    这时候,有两个商贾商量了一番,喊道:“一千零一万钱。”

    他们要合伙买下来这把剑。

    按道理说,商贾和豪强,是不会合伙买剑的。毕竟……如果出现了两个以上的有前途的人,这把剑算谁的?

    但是这两个商贾不一样,他们是亲兄弟。

    亲兄弟之间,就少了很多芥蒂。先把剑买回去,剩下的回头再说。

    项超淡淡的说道:“一千一百万钱。”

    他直接加了一百万。

    项超不着急,家产丰厚是一回事。另外,就算倾家荡产又何妨?将来他要得到的是整个天下。

    那两个商贾咬了咬牙,又加了一万钱。

    很小气,很丢人,但是在苦苦支撑。

    楼上的权贵们看的津津有味,有些人甚至感同身受,有些紧张了。

    拍卖,本来就是令人紧张的事情。

    忽然,关乌叫了一声:“廷尉大人。”

    李斯吓了一跳,喝道:“什么事?”

    关乌说道:“我家赵佗将军,近日诸事不顺。如果有这把宝剑做辅助的话,想必可以建功立业,否极泰来啊。”

    李斯微微一愣。

    周围的朝臣都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忽然发现,如果自己给赵佗买了宝剑,确实是一个展示自己爱才之心的好机会。

    这些朝臣,也必定会格外的忠诚于自己。

    可关键是。宝剑的价格已经涨到一千万钱了。

    是不是太贵了?

    关乌叹了口气,说道:“是小人孟浪了,这把剑如此之贵,小人确实是强人所难了。廷尉大人勿怪,只当小人没说过好了。”

    李斯狠狠的瞪了关乌一眼,心中破口大骂:是槐谷子的人又如何?若了今日,看老夫怎么炮制你。

    几千万钱,李斯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还是拿得出来的。

    而且今日不买这把剑的话,倒显得在自己心目中,赵佗还不如几千万钱重要。

    那样的话,朝臣们怎么想?自己连日来的作为,就全都毁了。

    于是他对身边的管家吩咐了一句。

    这时候,楼下的竞价已经到了一千五百万钱了。

    那管家冲下面喊道:“一千六百万钱。”

    谪仙楼顿时沸腾了:“有权贵参与进来了吗?”

    项超面色凝重的向楼上看了看,同时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他能感觉到,旁边的两个商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宝剑,眼看就要到手了。

    谁知道,竟然从楼上杀出来了一个权贵?

    莫非……是那些死去的人,不甘心羽儿得到剑灵?

    项超发了狠: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宝剑不可。

    于是他大声喊道:“两千万钱!”

第五百一十三章 廷尉大人爱才如命

    李斯快气炸了,两千万钱买一把剑?这是有钱烧的吗?

    李斯觉得在这里买什么宝剑很愚蠢,但是周围的朝臣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斯只能把这出戏演下去。

    算了,不就是几千万钱吗?得到诸位大人的忠心,比这几千万钱更值钱。

    老夫要的是权利,不是钱。

    有了权力,什么钱没有?

    于是李斯咬了咬牙,吩咐了管家一句。

    管家站在二楼,兴奋的喊道:“两千一百万钱。”

    喊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激动的手心冒汗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是能当众叫出来这个数字,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

    够自己吹一辈子了。

    现在价钱已经涨到了两千万,加价的时候,谁也不好意思一万一万的向上加了。只有一百万一百万的加才有面子。

    项超有点着急,他虽然有钱,但是……但是也挥霍不过咸阳城中的权贵啊。

    权贵们有权,有的是办法捞钱。而自己,已经是无源之水了,用一点少一点。

    如果项梁还没有死,那一切好说,现在项梁死了,楚地的项氏被连根拔起了。他的财富,已经大大缩水了。

    不过,一想到只要得到这把剑,项氏就有可能重新崛起。项超就咬了咬牙,喊道:“两千三百万钱。”

    很快,楼上的李斯管家喊道:“两千四百万钱。”

    谪仙楼中的人都惊呆了。这把宝剑,又要拍出来天价吗?

    项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算是看出来了,楼上的人开始和他较劲了。

    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于是他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三千万钱。”

    直接加了六百万钱,凑了个整数。

    三千万钱。

    关键是项超的态度,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三千万钱。

    如此一来,会让人觉得,项超的钱财还多的是。这三千万钱,根本不算什么。楼上的人如果识相的话,就主动退出,免得丢面子。

    李斯确实想退出了。

    三千万钱,他倒也拿得出来,但是那样的话,就伤筋动骨了。

    李斯想要厚脸皮一次。

    自己虽然对赵佗好,但是也不能无限制的好吧?

    偏偏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莫非廷尉大人被槐谷子收买了?故意在旁边拉高价格?

    李斯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黑,差点晕过去。

    谁这么缺德,散布这种谣言?

    他回过头来,向周围看了看,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忽然有另一个人小声说道:“李斯大人,怎么可能被谪仙收买?”

    之前那人说道:“怎么不能?我大秦的朝臣,有哪个不是谪仙的人?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讨厌谪仙,其实暗地里都是谪仙的至交好友。”

    李斯大吼了一声:“谁在胡言乱语?”

    周围的人顿时吓了一跳,顿时噤若寒蝉。

    李斯对着楼下,冷冷的说道:“我乃大秦廷尉。”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你可不要威胁我的顾客啊。

    随后,李水朗声说道:“凡是在我谪仙楼,因为拍卖而结怨的。我槐谷子保你的平安,如果有人要报复你,尽管来找我告状。”

    楼下的商贾顿时喜形于色。

    他们也看出来了,拍卖这个东西好啊,一不留神,这些东西就能卖出去十倍以上的价格。

    更何况,有谪仙做保,在这里叫价不担心会被报复。

    那将来的话……

    不少人已经盘算着和谪仙楼合作了。

    而李斯冷冷的说道:“槐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威胁他人了?”

    李水干笑着说道:“大人刚才表明身份,不就是在威胁他人吗?”

    李斯冷哼了一声,也轻描淡写的说道:“四千万钱。”

    全场哗然。

    廷尉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四千万钱,李斯能拿出来。

    四千万钱买一把剑。一来可以撇清和槐谷子的关系。二来可以送给赵佗,收买人心。

    也算是值了。

    而刚才李斯表明身份,也是在警告楼下的人,不要再叫价了。

    可惜,如果是旁人,也就退缩了。偏偏李斯遇到的是项超。

    项超已经着魔了。自己天纵奇才的儿子,窝在商君别院里面,始终无法一展抱负。他着急啊,已经急昏了头了。

    于是项超不管不顾的喊了一嗓子:“五千万钱。”

    卖剑的迩获战战兢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李斯点了点头,他亲自走到栏杆旁边,看着楼下的项超,一脸的冷笑。

    项超咬了咬牙,迎上了李斯的目光。

    “廷尉?廷尉又怎么样?我呸。来日我家羽儿做了皇帝,比你这个廷尉不大得多?”项超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于是项超喊了六千万钱。

    这个数字喊出来,他全身都被抽空了。

    六千万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再也拿不出来了。

    李斯也喊不出来了。

    他能拿出来的,也就五千万多一点。六千万之后还要往上加?加不起来啊。

    这时候,关乌说道:“各位大人,眼看廷尉大人就要落败了,咱们咸阳权贵,丢不起这个人啊。凡是忠心于廷尉大人的人,都要主动拿出钱才来,帮助大人度过难关,赢了面子啊。”

    “小人起个头,小人地位卑微,家产不多。我借给大人一千钱。”

    周围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无语。

    大伙忽然觉得,这个关乌……莫非是活腻歪了不成?这不是主动得罪所有的朝臣吗?

    其实,关乌是故意的,就是得罪给李水看的。

    现在他已经投靠了李水,李斯和赵佗不再信任他了,而且恨上他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彻底一点,彻彻底底的投靠李水吧。

    关乌身后的那些赵佗亲兵,也都假惺惺的借给李斯钱,有的借给一百钱,有的借给五十钱。

    李斯挥了挥手,冷冷的说道:“罢了,不必。”

    那些鸡零狗碎的,还不够丢人的。

    朝臣们也没办法装傻了,只能站出来,拿出来数万钱,数十万钱,数百万钱。

    在场的朝臣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一共凑了两千万钱。

    于是,李斯咬着牙喊出来一个数字:七千万钱。

    项超彻底哑火了。

    他忽然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羽儿,为父对不起你啊。羽儿……”

    在场的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项超。

    倒不是同情他没有把剑拍下来,而是同情他得罪了李斯。

    而且是死死的得罪了李斯。

    这家伙,不就是一个关东豪强吗?居然和当朝廷尉大人叫板,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可怜,真是可怜。

    拍卖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迩获捧着宝剑,一步步的走到了二楼,庄重地交到了李斯手中。

    李斯随手给了赵佗。

    朝臣们都一脸热切的向赵佗拱手。

    廷尉大人,花了七千万钱,为赵佗买了一把剑。

    这样的靠山,真的很靠得住啊。

    朝臣们恭喜完了赵佗,全都一脸热切的看着李斯,一副愿意为李斯抛头颅洒热血的样子。

    李斯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这钱,总算没白花。

    有了这些死忠,以后自己在朝堂上提出什么治国方略,就有人拥护了。以后自己和其他的重臣有些争执,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了。

    甚至以后立太子,自己的话,也会颇有分量。

    只是一想那七千万钱,李斯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五千万钱,已经几乎让自己倾家荡产了,现在还欠了两千万钱的外债,这可怎么还?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苦恼抛之脑后,然后对迩获淡淡的说道:“你现居何处?回头我让管家将钱给你送过去。”

    迩获干笑了一声,说道:“如今小人住在谪仙的商君别院中。”

    李斯一听这话,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么说来,这小子根本就是槐谷子的人了?

    自己这算不算是被槐谷子给坑了?

    李水也笑眯眯的凑过来,朝赵佗拱了拱手:“赵将军,恭喜啊。”

    赵佗干笑着应了一声。

    李斯不冷不热的和李水说了两句话,然后打道回府了。

    这一场酒宴,他已经没有心思吃下去了。

    朝臣们又饮了几杯,也渐渐的散了。

    所有人都走了,二楼只剩下王绾,正在悠哉悠哉的喝酒。

    现在他的心情很玄妙,也说不上是开心,也说不上是不开心。

    不过,总的来说,心情不坏。

    因为……朝中的穷光蛋不止他一个了,李斯现在也穷了。

    有个人陪着自己倒霉,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而李水则把项超叫到了自己身边。

    李水微笑着说道:“你这一次,可是狠狠的得罪了李斯啊。本来他几百万钱便能将宝剑买下来。你却让他多花了几千万钱。”

    项超哭丧着脸说道:“是。”

    他现在很悲伤。

    自己儿子建功立业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自己又得罪了廷尉。

    这可怎么办?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害怕。本仙绝对不允许有人对你打击报复。回头我给你一张特别的门票,你可以自由进入商君别院。”

    “以后,咱们多走动走动,走动的多了,李斯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多谢谪仙。”项超差点哭了。

    他不是感动,他是激动。

    有了这样的门票,他就可以经常去商君别院看项羽了。

    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项超走了。

    李信好奇的问李水:“为何要给他这样的门票?”

    李水呵呵一笑,对李信说道:“这是一个人才啊。这是一个拍卖届的奇才啊。凡是有他的拍卖,总是能卖个高价。我这是给他的奖励。”

    李信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

    当天晚上,赵佗坐在屋子里面,心情忐忑不安。

    家中的仆役、妻妾、儿女,全都轰走了。

    诺大的一座宅邸,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静,太安静了,安静的可以听到心跳声。

    赵佗守着油灯,静静的等待午夜。

    近了,近了,近了……

    赵佗竖起耳朵来,他甚至能听到血液流过自己的耳廓。

    但是,他没有听到宝剑的声音。

    宝剑就挂在墙上,距离他一步远。

    但是它并没有发出虎啸龙吟声。

    赵佗的一颗心越来越沉。

    他凑过去,几乎把耳朵贴在了宝剑上。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赵佗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是英雄豪杰?难道我这一生都不能建功立业?

    赵佗忽然想起来南越之行,简直是一个笑话。

    难道……这就是命运?

    自己作为一个武将,终生不能立战功吗?

    自己的抱负怎么办?自己的梦想怎么办?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恨不得拔剑自刎。

    他忍住了,他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出现奇迹。

    可是一秒又一秒,一秒又一秒,他越来越失望。

    他想逃避,逃离这间屋子,又害怕自己走了之后,错过了龙吟虎啸。

    这样一站,就是一夜。

    第二天,房门被夫人推开了。

    赵夫人惊讶的看着赵佗。

    只见赵佗木然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颓废的表情。他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赵夫人有些心疼,又有些紧张,问道:“怎么样了?没有听到吗?”

    赵佗渐渐的回过神来,他看着夫人怜悯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自己在朝中如何立足?

    廷尉大人,还会栽培自己吗?

    于是赵佗缓缓张开嘴。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听到了。”

    赵夫人问:“听到了,为何会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赵佗低声说道:“龙吟虎啸,震人心魄。为夫虽然是豪杰,依然觉得心惊肉跳,神魂沮丧。好厉害的一把宝剑。”

    赵夫人松了口气,对赵佗说道:“那我们以后不要听它了。”

    赵佗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夫人搀扶着他走出房间。

    在跨出房间的时候,赵佗忽然微微一愣:“等一等。”

    昨天那把剑,一直是套着剑鞘挂在墙上的。

    会不会是……剑鞘阻挡了龙吟虎啸之声?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赵佗踉跄着扑过去,把剑从墙上取了下来。

    然后噌的一声抽出宝剑。

    噗……

    锈迹斑斑的宝剑,差点迷了赵佗的眼睛。

    “特么的……宝剑长这样?”赵佗看着手中的剑,有点怀疑人生了。

    “这剑该不会是假的吧?”赵佗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念头有点荒唐,却又给了赵佗一丝希望。

第五百一十四章 谪仙深不可测

    如果剑是假的。那么赵佗就有可能是英雄豪杰。至少比现在这样被全盘否定要好得多了。

    赵佗缓缓地把剑插进剑鞘当中,对赵夫人说道:“准备些酒饭。”

    赵夫人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了。

    而赵佗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院子外面。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和阴暗的室内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稍稍有点回过神来了。

    莫非,这就是淳于越一直说的浩然正气?

    赵佗摇了摇头,把脑袋中的古怪想法驱逐出去,然后喊道:“把赵甲叫来。”

    赵甲,赵佗的管家,机灵能干,深受信任。

    等赵甲到了之后,他一脸惊讶的看着赵佗,有些惊恐地说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赵佗微微一愣:“我怎么了?”

    赵甲说道:“将军双目赤红,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

    赵佗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什么。昨夜没有睡好而已。”

    赵甲哦了一声,没有敢继续问。

    昨天将军刚刚得到了宝剑,昨天晚上,必定去听虎啸龙吟之声来着。

    至于听到没听到,就不是他这个仆役能问的了。

    赵佗对赵甲说道:“关于那把剑的来历,你要给我打听清楚。关于迩获这个人的来历,你也要给我问清楚。现在就去,暗中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答案。”

    赵甲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仆役急匆匆地走了。

    结果他刚刚走出门去,就发现关乌正等在外面。

    赵甲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日头。

    这……这天刚刚亮啊,这家伙这么早就来了?

    赵甲意味深长的看了关乌一眼,然后说道:“将军辛苦啊。”

    关乌呵呵笑了一声:“做人家的心腹,怎么可能不辛苦?”

    赵甲又说道:“将军如此不辞劳苦,一定要小心啊。”

    这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辞劳苦,和小心有什么关系?

    但是关乌听懂了,这是赵甲在隐晦的提点关乌:你昨天得罪了不少人,小心被打了闷棍。

    关乌笑了笑,没有做其他的表示。

    毕竟赵甲这话,你可以理解成好心提醒,也可以理解成出言讽刺。

    赵甲没有和关乌多说,急匆匆地走了。

    关乌看着赵甲离开的方向,向身后的两个亲兵使了个眼色:“去,跟过去看看。”

    这两个亲兵应了一声,远远的跟了上去。

    而关乌带着剩下的人,一脸谄媚的进了赵佗的府邸。

    现在关乌的这一伙人,简直成了一个特务组织,只针对赵佗一家的特务组织。

    赵佗看见关乌到了,顿时火冒三丈。

    昨天要不是有这家伙搅局,李斯大人至于花几千万钱买下来一把宝剑吗?如果不把这宝剑买下来,自己至于苦恼吗?

    如果大秦杀人不犯法的话,赵佗已经把关乌杀了。

    如果不是槐谷子罩着关乌的话,赵佗也已经动手了。

    关乌似乎挺了解自己的处境,所以他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微笑,笑眯眯的说道:“拜见将军。”

    赵佗摆了摆手,问道:“何事?”

    关乌说道:“我等十分好奇,不知道虎啸龙吟之声是什么样的,所以想要请教将军一番。”

    后面的那些亲兵个个点头。

    赵佗淡淡的说道:“虎啸龙吟之声,摄人心魄,妙不可言。老夫即便穷尽世上的言语,也说不出来啊。”

    赵佗根本没听见,所以只能用这些虚言来搪塞了。

    谁知道关乌笑呵呵的说道:“那曲调轻重缓急,声音何时大何时小,总能模仿出来的吧?”

    赵佗勃然大怒:“莫非你要本将军给你学一遍吗?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东西?”

    赵佗越说越生气,伸手就要打关乌。

    关乌很委屈的说道:“将军,小人只是随口一问,将军何必动怒呢?这……该不会是借机报复吧?”

    赵佗心中一惊,把手停下来了。

    关乌干笑了一声,也很识趣的没有再让赵佗模仿。

    赵佗心里面却有些不安了。

    今天自己能发脾气拒绝关乌。如果明天李斯让自己模仿呢?

    声音用语言描述起来,可以五花八门,蒙混过关,可是它的曲调,它的节奏,这个是一定的啊。

    回头真的有豪杰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两相印证,发现和自己的根本不一样,这怎么办?

    赵佗眉头紧皱,要回自己的房间。

    关乌紧跟在后面。

    赵佗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有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关乌干笑着说道:“昔日谪仙说了,若将军不再将小人视作心腹,小人可以去告状的。往日小人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将军身边,如今……”

    赵佗勃然大怒,指着门口说道:“那你就去告。”

    关乌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罢了,但愿谪仙听了不要生气。也不知道粪金和牛角的事。谪仙的气消了没有。”

    赵佗一听这话,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万一回头槐谷子拿这件事做把柄,又整自己一遍怎么办?

    赵佗长舒了一口气,对关乌说道:“等等。”

    关乌笑眯眯的回过头来,问赵佗:“将军改主意了。”

    赵佗点了点头:“本将军确实改主意了。你既然是我的心腹,帮着我做一件事,总可以吧?”

    关乌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赵佗说道:“在咸阳城三十里外,有一个村庄。村子里面有一个姓赵的老汉。往上数九代,曾经与我有血缘之亲。”

    关乌:“……”

    往上数九代?这时间有点长了吧?

    赵佗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串半两钱,淡淡的说道:“我们明明是亲戚,这些年却疏于走动,实在是不应该。前几日,我听说赵老汉生活困苦,因此赠送他一些钱财。你替我带过去吧。”

    关乌接过半两钱,干笑了一声:“这一串铜钱,有必要让小人去吗?随便找个仆役也就干了。”

    赵佗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你是本将军身边的人,你去了,就如同本将军到场了,赵老汉定然十分感动。”

    关乌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关乌一走,剩下的那些亲兵顿时六神无主。

    赵佗冲他们瞪了瞪眼:“滚。”

    这些亲兵全都滚了。

    总算把这些人都轰走了,赵佗松了口气。然后坐下来,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办。

    如果剑是真的,那么自己听不到虎啸龙吟的事,就要隐瞒下去。

    如果剑是假的……是假的更麻烦,总不能告诉李斯大人,他花了几千万钱,买了一把假剑吧?这要是传出去,大人颜面何在?

    李斯若折了面子,会不会恨上自己?

    更何况,这把剑是李斯送给自己的。情意深重,自己却告诉他,剑是假的。这让李斯怎么想?

    赵佗痛苦的敲了敲脑袋:真是难办啊。

    这时候,赵甲带着人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满脸兴奋的说道:“将军,将军,小人打听到了。这把剑,当真与将军有缘,此乃天意也。”

    赵佗听得心惊肉跳的,这些什么天意,什么命运,总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他问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赵甲说道:“将军可否还记得,当初抓了田金和牛角两个人。押送着他们回咸阳城?”

    赵佗有点不自在:“怎么?这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赵甲干笑了一声:“可惜那一趟小人没有去。不过小人听说,牛角在路过沛县的时候,曾经大声呼喊,说他是商君别院的人,请求路人报信。”

    赵佗黑着脸问道:“那又如何?”

    赵甲说道:“将军,这报信人,便是迩获。迩获得到宝剑之后,原本没有打算来咸阳城。是借着报信的机会,到了咸阳,顺便来卖这一把剑。”

    “他是因为将军来卖剑的,结果剑又被将军买走了。这不是天意吗?”

    赵佗一听这话,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特么的,天意个屁啊,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这么说,迩获卖剑之前,一直住在商君别院了?

    现在赵佗更加怀疑,迩获卖剑,是槐谷子设下的圈套,故意坑骗自己的。

    可是,槐谷子又是如何保证,上当的那个人是自己呢?

    赵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槐谷子诡计多端,并非常人可以揣摩的啊。

    赵佗叹了口气,又问赵甲:“那么这把剑的来历,你可知道了吗?”

    赵甲说道:“小人知道了。这把剑应当是真的。有不少商贾曾经去过沛县。他们说这把剑好像出自一个叫藏宝楼的地方。”

    “那里的东西都是真的。经常有人去那里面买珍宝,一掷千金。”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也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完了,完了,彻底的完了。

    原来,我真的不是英雄豪杰。

    就在赵佗哀伤的时候,赵甲又说:“还有一个消息,将军听了之后,不要激动。”

    赵佗听到这句话,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什么事?”

    赵甲说道:“小人听商君别院的仆役说,这迩获刚刚进入商君别院的时候,曾经展示过他的宝剑。”

    “当时有人问他是多少钱买来的。这迩获说,花了足足两万钱。”

    “什么?!”赵佗蹭的一下站起来。

    他瞪着赵甲:“多少钱?”

    赵甲看着赵佗的表情,有点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万钱。”

    赵佗快疯了:“廷尉大人,可是花了七千万啊。”

    赵甲干笑着说道:“是啊。所以……所以这把剑的原主人,这是不识货啊。把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两万钱就卖了。”

    赵佗:“……”

    这哪是原主人不识货,这是廷尉大人被坑了啊。

    赵佗嘱咐赵甲说:“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赵甲连连点头:“是,小人绝对不说。其实商君别院也已经下了严令,不许匠户胡说八道。我之所以能探听到,是因为恰好与其中一个匠户沾着亲戚。”

    赵佗点了点头。

    赵甲沉默了一会,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打听来,打听去,还打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消息。”

    赵佗心里有点烦躁,问道:“怎么说?”

    赵甲挠了挠头,皱着眉头说道:“据说这藏宝楼的主人,名叫刘季,而这刘季是沛县泗水亭人。小人认真的打听了一番,在泗水亭这个地方,无人与刘季重名。”

    赵佗有点奇怪:“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赵甲干笑了一声:“将军是不是忘了?在商君别院,也有一个叫刘季的人。这人同样出自沛县,同样出自泗水亭。”

    赵佗微微一愣,立刻就想起来了:“是了,是有一个刘季,而且他四处接代言,算是咸阳城中的名人了。”

    赵甲干笑了一声:“是啊。因此小人才觉得奇怪。”

    赵佗越想越不对劲。

    商君别院的刘季,据说已经做了护卫,算是深得槐谷子信任了。

    而他又在家乡开了一个藏宝楼?

    藏宝楼里的剑,卖给了一个叫迩获的人。而迩获带着这把剑到了咸阳城,花了七千万钱卖给了李斯,李斯又转赠给了我?

    等等,当日廷尉大人本来没有打算参与拍卖,是关乌那竖子,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

    而关乌……最近也投靠了槐谷子。

    难道说,这是槐谷子早就布置好的?

    是了,一定是槐谷子早就布置好的。

    咸阳城、高山县、沛县、北地郡……

    槐谷子在这些地方经营日久。

    当日我经过沛县的时候,这迩获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我抓了牛角和田金,因此千里迢迢的来咸阳城送信。

    槐谷子得到消息之后,先去高山县将我羞辱了一通。然后在咸阳城外,又打了我的板子。

    这还不算,他明面上找回了面子也就算了。还要用一把剑,狠狠的坑了我和廷尉大人一把。

    现在这把剑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赵佗倾向于认为剑是真的。毕竟藏宝阁里的东西都是真的,不是槐谷子专门用来坑人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槐谷子这个人太可怕了。

    心思缜密,布置的陷阱一环扣着一环。

    自己如何能摆脱?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关乌气喘吁吁的声音:“将军,小人没有找到什么姓赵的老汉啊。”

    赵佗忽然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来,主动迎了出去,拉着关乌的手说道:“哎呀呀,让你白跑一趟,本将军要给你陪不是了。谪仙最近身体可好?有机会,应当拜见一番才是啊。”

第五百一十五章 互相伤害

    关乌一脸疑惑的看着赵佗,他不明白赵佗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对谪仙如此恭敬?难道这是某些新的阴谋诡计?

    更神奇的是,他对谪仙恭敬倒也罢了,竟然对自己也这么恭敬?他不是一直对自己恨之入骨,就差动手杀人了吗?

    就在关乌纳闷的时候,赵佗又搓了搓手,说道:“看来这果然是天意啊。有你在谪仙身边,很好,本将很放心。通过你,本将就可以与谪仙开诚布公了。”

    “日后本将若能与谪仙交好,少不了你的功劳啊。”

    关乌一脸茫然:“将军是想……与谪仙交好?”

    赵佗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

    关乌干笑了一声:“怎么忽然之间,将军的态度有这么大改观?”

    赵佗叹了口气:“以前我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才明白,谪仙深不可测,并非我这等凡人所能参透的。”

    “与谪仙交好,一来是敬佩谪仙的为人。二来,也是不敢再与谪仙对抗了。”

    赵佗冲关乌微微一笑,说道:“你经常出入商君别院,你跟本将说说,谪仙都喜欢什么礼物?”

    关乌挠了挠头:“小人……小人不曾给谪仙送过礼啊。”

    赵佗一脸羡慕的看着关乌:“阴差阳错,你能成为谪仙信任的人,真是幸运啊。”

    感慨了一句之后,赵佗就开始琢磨着搜寻礼物了。

    在琢磨的过程中,他忽然想起来很多故人。

    有王离,有王翦,有赵高,有阎乐,有马凌署……

    这些人,谁不是一时俊杰?结果全都被谪仙轻而易举的给收拾了。

    可惜啊,自己竟然如此蠢笨,竟然想着要与谪仙较劲。

    赵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有些悔不及当初。

    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和谪仙较量上了呢?是了,是了,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与谪仙无冤无仇。

    后来是廷尉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了自己,因此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廷尉的人。

    廷尉与谪仙有嫌隙,自己也就把谪仙恨上了。

    现在看来,这是愚不可及啊。

    廷尉大人真的能斗得过谪仙吗?

    赵佗摇了摇头,心中冷笑不已:廷尉大人若真的有那样的本领,也就不会被谪仙坑走七千万钱了。

    昨日的那一场拍卖,可能就是谪仙在展示实力,给自己提个醒,让自己不要执迷不悟。

    是了,一定是这样。

    赵佗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赵甲急匆匆走过来:“主人,廷尉大人派人来了。”

    赵佗微微一愣,淡淡的说道:“有请。”

    赵甲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家主人。

    他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赵佗的语气神态似乎有些冷淡。

    赵佗做的很隐蔽,可是赵甲毕竟与赵佗朝夕相处,对他太熟悉了,所以自信绝对没有看错。

    赵甲心中有些纳闷:以往廷尉的人来了,主人不都是慌乱不堪,热情之至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斯的仆役被带进来了。

    那仆役朝赵佗拱了拱手,神色有些傲慢的说道:“廷尉大人命小人问一句:昨夜赵将军可听到虎啸龙吟之声了?”

    赵佗淡淡的说道:“自然听到了。虎啸威风凛凛,摄人心魄。龙吟高亢激昂,令人忘俗。虎啸龙吟,当真名不虚传。”

    仆役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离开。他正等着赵佗送礼。

    身为廷尉的仆役,还是有一些好处的。虽然身份是奴婢,可是毕竟是廷尉身边的人,因此那些下官见了他,总要给一些好处,免得他在李斯身边说坏话。

    以往赵佗都会给一些金银,价值不菲。

    但是今日,赵佗半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

    他冲仆役笑了笑:“你还有事?”

    仆役咬着牙说道:“告辞。”

    他转身走了。

    而赵佗看着仆役的背影,忽然笑了:“本将知道要给谪仙送什么礼物了。”

    谪仙家中,金银堆成了山。他对钱财,定然是不感兴趣的。

    谪仙拥有一座藏宝楼,里面什么宝贝没有?他自然对珍宝也没有兴趣了。

    不过,谪仙应当对李斯的行踪有兴趣。

    如今自己正受到李斯的礼遇,如果把李斯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给谪仙,谪仙应该会很满意。

    赵佗想到这里,又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廷尉大人,恕在下要对不起你了。毕竟当初得罪谪仙,也是因为你。这一次,就当是你在还债吧。

    …………

    王绾正在李斯府上做客。

    自从李斯也负债累累之后,王绾就特别喜欢往这边跑,看着同样倒霉的王绾,自己心里面会踏实不少。

    王绾向李斯问道:“用七千万钱,收买人心,似乎有些贵了。”

    李斯神色自若,无比淡定的说道:“不贵。千金易得,人心难求。”

    王绾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然而,你府上恐怕没有七千万钱吧?你借来的那两千万钱,如何偿还?”

    李斯呵呵一笑:“谁还敢跟我要不成?”

    王绾微微一愣:“这钱,你不打算还了?”

    李斯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这些钱,自然是要还的。只不过,需要等上几个月。七千万钱,是花在赵佗身上了,这些钱,也得从他的府上给拿出来。”

    王绾听得心中一动:“你打算向赵佗下手了?”

    李斯说道:“要再等上两三个月。如今刚刚收买人心。这么快就向赵佗下手,难免太心急了。”

    “我要仔细的谋划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斯对赵佗礼遇有加,屡施恩惠。然而此人却恩将仇报。因此我不得不与他分道扬镳。”

    “如此一来,朝臣不仅会尊重我,还会同情我。我的仁义之名,便可以远播了。到那时候,我再想办法取走赵佗的财富,还上那些欠债,不是轻而易举吗?而且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会说闲言碎语。”

    王绾点了点头,感慨着说道:“老夫本以为,你利用完了赵佗,会将他弃置一旁,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竟然要敲骨吸髓,将他榨干。”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也不想这么狠,然而,为了收买人心,我已经在他身上花了数千万钱。这么多钱,当然得由他拿出来。”

    “他怪就要怪迩获,为何要卖什么宝剑?他怪就要怪槐谷子,为何要弄出一个拍卖来?还要怪那个关乌,为何要蹿腾着老夫送剑?”

    王绾听了之后,微笑不语。心想:听了你这一番解释,我更觉得赵佗无辜了。

    不过,赵佗无辜不无辜,王绾并不关心。

    他真正关心的是,将来赵佗被李斯整倒,散尽家财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分上一杯羹。

    毕竟……自己家的债主也不少啊。

    这时候,李斯的仆役回来了。

    李斯看见他之后,招了招手,将他叫了进来。

    李斯问道:“你可见到赵佗了?”

    那仆役说道:“是,小人见到赵将军了。”

    这仆役在赵佗家没有弄到什么好处,正想着煽风点火,进一些谗言,因此添油加醋的说道:“奴婢看赵将军的神色,与往日都有些不同了。似乎有些眼高于顶,傲视群雄了。”

    李斯听了之后,却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如此说来,那把剑是真的了?”

    仆役干咳了一声:“这个……剑应当是真的。赵将军说,他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声音摄人心魄。”

    “只是小人觉得,赵将军得到宝剑之后,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了。”

    李斯还是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你去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赵佗。去的时候,也不必遮掩,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本官恭贺赵佗得到宝剑。”

    仆役有些郁闷,不过还是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王绾幽幽的说道:“听这仆役的意思,赵佗得到剑之后,有些得意忘形啊。”

    李斯笑眯眯的说道:“无妨,赵佗越是得意忘形,老夫越要对他礼遇有加。要让所有朝臣都为我鸣不平,等众人气愤至极,恨不得对赵佗拳打脚踢的时候,我再突然发难,将他打入谷底。”

    王绾微笑着点了点头。

    …………

    李斯的仆役,带着一份厚礼,恭恭敬敬进了赵佗家。

    结果赵佗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让仆役留下礼物,然后就把他打发走了。

    赵佗的仆役气的火冒三丈,自从在廷尉府中做事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见到李斯之后,仆役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而李斯听了之后,正中下怀,心花怒放。

    李斯一边喝茶,一边暗暗的想:这个赵佗,真是个妙人啊。他仿佛知道老夫想要什么似的,竟然配合的如此之好?

    对于李斯的想法,赵佗是半点都不知道。他直接带着李斯送给自己的礼物,转身去了商君别院。

    投靠槐谷子,绝对不能明目张胆。这是咸阳朝臣的共识。

    一来丢不起这个人。

    二来容易被清白高洁之士针对。譬如淳于越等人。

    而赵佗也不敢让李斯听到风声,因此他乔装改扮了一番。

    商君别院之中,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赵佗。

    赵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几个草叶。

    如果不是认识赵佗,李水甚至怀疑这是来了一个乞丐。

    李水纳闷的问赵佗:“李斯这么快就跟你要钱了?”

    赵佗一愣,问道:“什么钱?”

    李水也一愣:难道李斯还没有要买剑的钱?这家伙倒是挺能沉住气啊。

    赵佗干咳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谪仙,末将今日是诚心诚意,来与谪仙交好的。希望谪仙能够不计前嫌,原谅末将。”

    随后,赵佗把礼物送了上去。

    李水打开礼物看了看,无非是一些金子,一些玉器,一些珠宝。

    这些东西,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有点新鲜感,自从自己家产越来越大,李水已经对它们免疫了。

    赵佗见李水一脸平淡的将礼物放到旁边,顿时心中感慨不已:这就是谪仙啊,如此巨大的财富,依然不动声色。除了仙人,谁还能做到这样?这份气度,恐怕一直标榜浩然之气的淳于越都没有吧?

    李水淡淡的问道:“你不是一直和李斯走的很近吗?为何好端端的,要来投靠我?”

    赵佗说道:“廷尉大人对在下,固然是很好。然而谪仙才是当世英雄。末将对谪仙心生敬仰,情难自已。因此冒昧的前来结交,恳请谪仙不计前嫌……”

    李水叹了口气,对赵佗说道:“你这话有些假啊。莫不是李斯命你来做细作?”

    赵佗一脸诚恳:“谪仙之能,谁人不知?谪仙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谁又能做得了谪仙的细作?末将别说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万万不敢。”

    李水盯着赵佗看了好一会,然后幽幽的说道:“口空无凭,本仙还是难以相信。”

    赵佗一脸痛苦,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李水想了想,说道:“你要知道,本仙和李斯,虽然说不上敌人吧。但是政见有些区别……”

    赵佗说道:“是,末将知道。”

    李水说道:“你若想要证明你没有二心,你帮我坑李斯一把怎么样?”

    赵佗:“……”

    他犹豫良久,一脸痛苦的说道:“谪仙,无论如何,李斯对末将都礼遇有加,末将岂忍坑害他?”

    李水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本仙疑人不用。”

    赵佗咬了咬牙,说道:“请问谪仙,要我如何坑害李斯?”

    李水说:“我们先易后难,你想办法,骗走他百镒黄金,送到我这里来,然后我们再说别的。”

    吩咐完之后,李水就送客了。

    赵佗一脸感慨的向外面走。

    谪仙如此富足,岂会贪图百镒黄金?这绝对是对我的考验。

    至于李斯……赵佗其实并没有太大心理压力。

    方才的那些不忍心,都是装出来的而已。目的是让谪仙觉得自己是一个忠诚的人。否则的话,即便自己投靠了谪仙,也会受到猜疑。

    先骗黄金,再做其他的事,一步步取得谪仙的信任。

    将来……把李斯的举动透露给谪仙,定然能受到谪仙的重用。

    赵佗越想越美,嘴角不由得泛起笑容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 要钱不要命

    赵佗向李水告辞,然后笑眯眯的向商君别院的大门口走去。

    他走到半路上,迎面看到几个人走过来。

    赵佗一见这几个人,顿时眼睛一亮,连连拱手,说道:“几位壮士,别来无恙乎?”

    对面的几个人,正是项羽一伙人。

    项羽有点纳闷的看着赵佗,试探着问道:“我们……认识吗?”

    赵佗哈哈一笑,说道:“或许壮士不认识在下,但是在下可是认识壮士啊。选拔赛上,你们几位一骑绝尘,大放异彩啊。之后做代言,帮着大麦商铺日进斗金。这咸阳城中,男女老幼,谁不知道泗水亭刘季?”

    项羽微微松了口气,淡淡的笑了笑:“好说,好说。”

    刚才项羽有点紧张,还以为楚地来了故人,要戳破自己身份了。

    原来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刘季,那就没事了。

    项羽客客气气的向赵佗拱了拱手:“请问高姓大名?”

    赵佗说道:“在下赵佗。”

    项羽一听这话,恨不得拔出剑来砍了赵佗。

    昔日项梁在楚地起兵,被秦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个赵佗,也出力不少啊。

    他是项氏的大仇人。

    不过,项羽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打算先杀了槐谷子,然后回到楚地起兵。等攻占咸阳之后,咸阳城中的文臣武将,还不是想杀哪个杀哪个?

    赵佗看见项羽神色有异,好奇的问道:“壮士听说过我?”

    项羽勉强笑了笑:“赵将军威名,小人如雷贯耳啊。只是无缘得见……”

    赵佗拍了拍项羽的肩膀:“若壮士不嫌弃的话,本将倒想请你喝一杯。”

    赵佗对项羽这么热情,主要是因为藏宝楼的事。

    在他的脑补当中,藏宝楼是眼前这个刘季开的,暗中又受到李水的遥控。所以这个刘季,应该是李水眼前的大红人。

    所以赵佗想要交好项羽,顺便取得李水的信任。

    可惜,项羽不这么想。

    他很警惕的看着赵佗,不知道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怎么回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项羽干笑了一声,对赵佗说道:“小人今日还有事要做,改日吧。”

    赵佗点了点头:“改日亦可。”

    然后他带着一点谄媚说道:“那把宝剑,很好。本将听到虎啸龙吟之声后,觉得精力充沛,恨不得立刻带兵,平定天下。”

    项羽差点气死,特么的,这是故意炫耀吗?

    他朝赵佗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将军,小人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再聊了。”

    随后,项羽带着人走了。

    赵佗看着项羽的背影,有点无语:这架子也太大了吧?无论如何,我也是个将军啊。

    不过,赵佗很快就回过味来了。自己这个将军,在谪仙的心腹眼中,恐怕真的不算什么。

    看来自己这次是猜对了,这个刘季,绝对是谪仙的心腹。

    …………

    赵佗从商君别院出来,倒背着手,开始低头思索百镒黄金的事。

    百镒黄金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李斯,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更何况李水说的很清楚,不是借,而是索要。

    这就有点为难了,怎么能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让李斯心甘情愿的交出来呢?

    当然了,赵佗也很清楚,如果和李斯撕破脸的话,这百镒黄金就更不可能交出来了。

    赵佗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眼前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冯刃疾。

    赵佗心中一动,叫到:“冯兄。”

    冯刃疾回头看了看赵佗,微微一笑,说道:“赵兄。”

    赵佗笑眯眯的说道:“冯兄意欲何往啊?”

    冯刃疾说道:“正打算去谪仙楼听书。”

    赵佗拉着冯刃疾的胳膊说道:“恰好在下也要去谪仙楼,走走走,这一次我做东。”

    冯刃疾一脸纳闷的看着赵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请客。不过……久在官场,冯刃疾也能隐隐约约猜到,赵佗这是有求于自己了。

    因此,到了谪仙楼之后,冯刃疾也没客气,把平时想吃又舍不得吃的菜,点了一桌子。

    赵佗看的有点肉疼,不过他忍住了。花点钱而已,不算什么。

    几杯酒下肚,两个原本不太熟悉的人,渐渐熟悉起来了。

    赵佗对冯刃疾说道:“冯兄,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冯刃疾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他早就等着赵佗说事了。

    赵佗有些尴尬的说道:“冯兄如今在朝中,风头正劲。无论是公子还是重臣,都敢弹劾。”

    “在下回忆了一下,冯兄弹劾他们的理由,五花八门,而且事后都没有遭到报复。因此在下想要请教一下,冯兄是怎么做到的?”

    冯刃疾一听这话,脸就有点疼。心想:我没有遭到报复?脸刚刚消肿好吗?

    他转移话题,对赵佗说道:“赵兄究竟想问什么?”

    赵佗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冯刃疾拍了拍赵佗的肩膀:“赵兄,你若信得过我,便说出来,我可以发誓,绝不泄漏半句。”

    随后,冯刃疾发了个誓。

    赵佗见他发誓,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近日,我府中有些亏空,想要向廷尉大人借百镒黄金。嗯……其实也并非借,能要来最好。只是苦于没有理由。”

    冯刃疾眼睛都瞪大了,心想: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红口白牙,想要要人家百镒黄金?

    不过,冯刃疾被李斯要挟,迫不得已做了很多事,心里面早就怨气冲天了。

    如果能坑他百镒黄金,何乐而不为呢?

    赵佗对冯刃疾说道:“冯兄,你弹劾朝臣的时候,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方向找到理由。这一次……可否为在下找个理由?”

    冯刃疾干咳了一声,对赵佗说道:“办法倒是有,不过……赵兄能否发个誓,绝不向别人泄漏半句?尤其不能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赵佗立刻发誓了。

    冯刃疾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佗说道:“想要从廷尉大人府中取走百镒黄金,也不是不可能。近日廷尉大人,似乎对赵兄十分宠信啊。”

    赵佗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冯刃疾问道:“赵兄可知道为什么吗?”

    赵佗微微一愣:“为什么?廷尉大人仁而爱人,所以……”

    冯刃疾摇了摇头:“非也,赵兄这是当局者迷啊。廷尉大人对赵兄宠信,是做给旁人看的。好告诉其他的朝臣,只要是廷尉的人,无论犯了多大事,得罪了什么人。廷尉大人都会一力担保,绝不推辞。”

    “廷尉大人,这是用对赵兄的好,来换取下属的忠心啊。换而言之,赵兄是被廷尉大人利用了。”

    赵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了。

    冯刃疾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赵兄南征越人,带着数千人马,无尺寸之功,反而输给了商君别院的一群水手。”

    “之后又得罪了槐谷子,诬陷了商君别院的匠户,这简直是捅下来了天大的娄子。”

    “而廷尉大人,非但没有怪罪你,反而好言抚慰。为了你,亲自出城迎接槐谷子,摆酒说和。并且花了七千万钱,买下一把宝剑送给你。”

    “其他的朝臣会怎么想?他们定然觉得:赵将军做了这么多的事,廷尉大人都能不计前嫌。那我等有功无过,廷尉大人定然会更加重用了。即便将来我等有些过错,廷尉大人也会维护我们。”

    “如此一来,廷尉大人便可以得到朝臣的心了。到时候在朝中呼风唤雨,定然易如反掌。”

    赵佗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任何人被人当枪使了,心里肯定都会不是滋味。

    冯刃疾见有效果,心中更是大喜,本着使劲坑李斯的原则,他又煽风点火的说道:“况且,赵将军眼下有一个大危险,不得不防啊。”

    赵佗听得心惊肉跳,问道:“什么大危险?”

    冯刃疾呵呵一笑,说道:“在下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是也知道,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廷尉大人为了拉拢赵将军,竟然花了七千万钱,不仅家中的储积扫荡一空,而且还欠下了两千万钱的外债。”

    “赵将军试想一下,为了收买人心,廷尉大人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赵佗缓缓地点了点头:“确实太大了。”

    冯刃疾说道:“所以,廷尉大人,早晚会将本钱收回来的。廷尉大人赚钱的时候,就是赵将军赔钱的时候。”

    赵佗向冯刃疾拱了拱手:“还请冯大人指点迷津。”

    冯刃疾说道:“若在下所料不错的话,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等廷尉收服了人心,便要对将军下手了。”

    “若我是李斯,定然会寻找机会,抹黑将军的名声,最好说将军恩将仇报,如此一来,激起众人对李斯的同情。”

    “等到朝臣群情汹汹,个个打抱不平的时候,李斯再声称忍无可忍,然后出手。到那时候,赵将军恐怕要倾家荡产,赔偿李斯了。”

    赵佗听得全身直冒冷汗。

    听冯刃疾这么一分析,赵佗越想越觉得对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斯如果对自己宠信,赠送一些小礼物,那倒也罢了。可竟然倾家荡产为自己买剑,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啊。

    赵佗越想越怕,忽然发现自己投靠谪仙是无意之中走了一步妙棋。

    难道……这就是宝剑的力量?

    是剑灵在冥冥之中影响了我的决定,让我效忠谪仙?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而这一步,是不是也在谪仙的算计当中?谪仙是不是早就想利用我来侦知李斯的动向?

    一定是这样!

    谪仙随便训练出来的三百水手,都能胜过我的三千精兵,还有什么是谪仙做不到的?

    赵佗越想越激动,他双手握拳,忍不住感慨:“谪仙,深不可测啊。”

    冯刃疾:“……”

    这特么都哪跟哪?这人真是前言不搭后语,怪不得在南越惨败啊。

    赵佗站起身来,向冯刃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冯兄,今日你可是救了小弟一命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赵兄言重了。”

    赵佗好奇的问道:“冯兄,为何你能心思如此缜密,如此准确的揣摩人心呢?”

    冯刃疾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的说道:“在下也是逼不得已啊。当你为三四方势力做事,不得不小心翼翼,辗转腾挪的时候,心思自然就缜密起来了。你不揣测人心,就有可能被骂,被打,招来杀身之祸……”

    赵佗一脸纳闷的看着冯刃疾。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已。”

    赵佗干笑了一声,对冯刃疾说道:“冯兄,那么在下应当如何从李斯那里取走百镒黄金呢?”

    冯刃疾:“……”

    此人真是好胆量啊。我都说道这份上了,他还打算跟李斯要钱呢?不要命了吗?

    冯刃疾忽然对赵佗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这样不要命的在朝堂上弹劾朝臣吗?

    冯刃疾感慨了一会,对赵佗说道:“赵兄想要取得钱财,倒也不难。李斯如今正在想办法笼络赵兄,所以赵兄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的。”

    “赵兄只要选择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可以了。譬如……你便说你那把宝剑需要养剑。至于具体怎么养剑,赵兄随便说一些需要花费钱财的办法也就是了。”

    赵佗连连点头:“听了冯兄的话,在下真是茅塞顿开啊。”

    冯刃疾微微一笑,说道:“另外,赵兄在要钱的时候,最好选择人多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李斯定然不会拒绝,反而会十分痛快的拿出钱财来,以示他对你的看重。”

    赵佗连连点头。

    这时候,冯刃疾也吃饱了,就站了起来。

    赵佗主动上前搀扶住冯刃疾,和他结伴下楼。

    走到一楼的时候,二人听到有伙计在那说:“本楼新到仙茶。仙气袅袅,饮之忘俗。王公贵族,赞不绝口……”

    赵佗一听这话,立刻买了两大包茶,然后恭恭敬敬的送给了冯刃疾。

    冯刃疾揣着赵佗的茶叶,感慨万千,心想:此人,值得交往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道德绑架

    赵佗和冯刃疾在谪仙楼跟前道别了。

    赵佗急匆匆地回府,打算再仔细地谋划一番,看看怎么样坑李斯的钱。

    怎么样在李斯动手之前,尽快投靠李水。

    至于冯刃疾,酒足饭饱,有些微困,就眯着眼睛登上马车,想要在小憩中回到自己的府邸。

    但是他刚刚上车,外面就有一个声音说道:“可是冯兄在里面?”

    冯刃疾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掀开帘子向外面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是赵腾。

    赵腾,乃朝中重臣。

    虽然排名靠后,但是为人刚直不阿,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

    冯刃疾顿时心里打鼓:难道……我贪腐的事被他知道了?这五百镒金,应当尽快还上才是啊。不过,若真是赵腾知道了,以他的脾气一定会告发我,我就是还上这些钱,也无济于事了。

    冯刃疾心乱如麻,一时间都忘了下车拜见。

    赵腾微微一笑,对冯刃疾说道:“冯大人,咱们去谪仙楼一叙如何?”

    冯刃疾哦了一声,慌乱的下来了。

    两个人到了谪仙楼之后,赵腾直接要了一个包间,然后很热情的点了很多名贵又好吃的菜。

    但是冯刃疾一点都吃不下。

    毕竟刚刚已经吃饱了。

    赵腾一脸欣赏的看着冯刃疾:“冯大人不肯吃吗?是不是担心吃完饭菜,过一会本官求你做事,不好推辞?唉,冯大人真是清廉,本官佩服啊。”

    冯刃疾心里更怕了:我清廉?这家伙不是在说反话吧?

    他干笑了一声,对赵腾说道:“下官近日……肠胃有些不适,因此吃不太下去。”

    赵腾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赵某对冯兄,一向是很佩服的。”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没敢答腔。

    现在无论赵腾说什么,冯刃疾都觉得对方是在讽刺自己。因此他很警惕,同时脑子正在飞速的转动,思考着过一会怎么解释贪腐的事。

    是直接认罪,还是使劲狡辩?

    冯刃疾想了想,觉得狡辩的话,可能会激怒赵腾。直接认罪,或许能够激起对方的同情。

    赵腾确实无私,而这样的人,也有一些基本的道德,不会赶尽杀绝。

    如果自己认罪态度很好的话,也许他会网开一面……

    冯刃疾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官职低微,有什么让内史大人佩服的?”

    赵腾微微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冯兄官职虽然不如在下高。但是冯兄很有胆量啊,这个就让在下佩服不已了。”

    冯刃疾听得脑门冒汗:我有胆量?这什么意思?贪腐的胆量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在下不明白。”

    赵腾呵呵一笑:“冯兄,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冯刃疾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内史大人明示。”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想措辞怎么认罪了。

    赵腾呵呵一笑,对冯刃疾说道:“如果本官所料不错的话,胡亥公子被陛下幽禁宫中,是冯兄的杰作吧?”

    “啊?”冯刃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赵腾感慨的说道:“冯兄自从做了御史,先后弹劾了槐谷子,弹劾了李斯,弹劾了淳于越,弹劾了伏尧,弹劾了扶苏……真是震惊天下啊。”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是,是……”

    这一长串名字说出来,冯刃疾感觉自己是个傻缺。

    估计也只有傻缺才能把朝中重臣得罪个遍吧?

    赵腾接着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冯兄曾经声称要弹劾一位公子。随后陛下便将你请到了辒辌车中。再之后,胡亥公子便被幽禁了。这不是你的杰作吗?”

    冯刃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干咳了一声,说道:“赵大人,你说这个……是何意?”

    赵腾微微一笑:“不要紧张,在下只是单纯的佩服而已。”

    冯刃疾尴尬的应了一声。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赵腾忽然冷不丁的说道:“冯兄,你爱财吗?”

    冯刃疾顿时打了个寒战。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赵兄说的……是人才?”

    赵腾微笑着摇了摇头:“是钱财。”

    冯刃疾犹豫良久,试探着说道:“在下对钱财,倒也不是特别渴求。”

    赵腾点了点头:“是,本官早就看出来了。”

    冯刃疾心里七上八下的:讽刺,这绝对是讽刺。

    赵腾忽然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本官,最痛恨的便是那种敛财无度之人。家中明明丰衣足食,还要做朝廷之硕鼠,简直是无耻之尤。”

    冯刃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是,内史大人教训的是。”

    他已经打算认罪了。

    赵腾话题一转,说道:“如此说来,冯兄也看不惯厚颜无耻的槐谷子了?”

    冯刃疾唯唯诺诺:“看不惯,自然是看不惯……嗯?”

    冯刃疾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惊讶的看着赵腾:“内史大人说的是谪仙?”

    赵腾有点无语:“不然呢?”

    冯刃疾干笑着说道:“谪仙……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吗?”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莫非冯兄还不知道?槐谷子为了卖他那把宝剑,故意串通了李信来告状,妄图借助朝廷,宣扬他的生意。这等人,简直将朝廷当作儿戏,简直是在玷污大秦律法。为了一点钱财,将陛下置于何地?将天下置于何地?”

    冯刃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他是彻底踏实了。

    不过踏实完了之后,冯刃疾就很纳闷的看着赵腾:“然而……内史大人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赵腾微微一笑,说道:“冯兄,我知道你嫉恶如仇,眼睛里最揉不得沙子。像你这种急公好义之辈,一定很想弹劾槐谷子吧?”

    “啊?”冯刃疾懵了。

    赵腾说道:“只要冯兄弹劾槐谷子,我定然站出来为你作证。我们两个联手,正本清源,还我大秦朝廷一个朗朗乾坤,如何?”

    冯刃疾快哭了:“内史大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赵腾说道:“很简单,老夫想要给槐谷子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要这般肆意妄为。”

    冯刃疾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在下有些……有些不敢啊。那毕竟是谪仙,弹劾他的人,哪有好下场?”

    冯刃疾为了不弹劾李水,自愿承认自己胆子小,也算是很下血本了。

    可惜,赵腾已经认准他了。

    赵腾微笑着说道:“冯兄不必谦虚。多少朝臣公子,你都已经弹劾过了。满朝文武看下来,你的胆量已经算是第一了。你说不敢弹劾槐谷子,那我是万万不信的。”

    冯刃疾痛苦的挠了挠头。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谪仙能言善辩,多少人弹劾他,都铩羽而返,甚至被谪仙送到了刑场。在下弹劾谪仙,恐怕也没有用处啊。既然没有用,何必费这个力气呢?”

    赵腾微笑着说道:“这便是我要找冯兄的原因了。”

    “啊?”冯刃疾一脸茫然。

    赵腾说道:“我大秦,从来不缺有胆量的人,缺少的是有能力的人。”

    “自从槐谷子入朝以来,多少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不怕死的弹劾他?这些人胆量自然是有了,但是能力不足,因此被槐谷子斩落马下。”

    “而冯兄就不一样了。冯兄弹劾了那么多朝臣,都能全身而退,可见是有真本事的。而且不久前,刚刚弹劾的胡亥公子被幽禁起来。”

    “由此可见,冯兄既有胆量,又有能力,是我大秦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要弹劾槐谷子,非你不可。”

    冯刃疾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怎么还讹上我了呢?

    冯刃疾还想推辞,赵腾忽然向冯刃疾行了一礼,极为庄重的说道:“赵腾不是为个人请求冯兄,是为天下苍生,是为大秦社稷。请冯兄助我,铲除祸乱朝纲的奸佞小人。”

    冯刃疾:“……”

    他有点头疼,好端端的,这怎么还关系到天下苍生了?

    赵腾一脸真诚:“冯兄,你肯为天下苍生请命吗?你想做一个刚直不阿的忠臣吗?”

    冯刃疾稀里糊涂的说道:“想。”

    被人这样问,谁能说不想?

    冯刃疾感觉自己被绑架了,被赵腾那一番高大上的说辞绑架了。

    赵腾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朝冯刃疾连连点头:“冯兄,有你这句话,大秦的吏治定然要清明起来了。苍生有望啊。”

    冯刃疾被他夸得有点心虚,也有点飘飘然。

    随后,赵腾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冯刃疾挠了挠头,说道:“赵大人,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赵腾微微一愣:“冯兄不用些酒饭吗?”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不必了,不必了。在下吃不下去了。”

    赵腾感慨的说道:“为了弹劾奸佞,冯兄竟然废寝忘食,真是令人佩服啊。走走走,在下与冯兄一道走。”

    冯刃疾:“……”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有伙计笑眯眯的凑上来了,问道:“两位大人,请问记在谁账上?”

    赵腾淡淡的说道:“不必记账了,我带了钱来付账。”

    随后,赵腾开始找钱。

    冯刃疾看他找的很为难,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我来付钱罢了。”

    等冯刃疾付完钱之后,赵腾很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今日出来的匆忙,倒忘记带钱了。”

    冯刃疾干笑了一声:“无妨,我与赵兄乃好友,何分彼此?”

    赵腾大喜,感慨的说道:“满朝文武,恐怕只有你我二人是清白廉洁之人了。其他的,要么贪墨钱财,要么结党营私……”

    冯刃疾笑得很勉强。

    赵腾忽然说道:“等弹劾完了槐谷子,冯兄有没有兴趣与我联手,清查账目,将大秦的硕鼠一只只的揪出来?”

    冯刃疾吓了一跳,干笑着说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赵腾也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是啊,从长计议比较好。粮仓之中,怎么可能没有硕鼠呢?揪出来这一只,自然有另一只,真是让人头疼啊。”

    冯刃疾敷衍了几句,就要告辞上车,谁知道赵腾跟着他上车了。

    冯刃疾目瞪口呆:“赵大人这是?”

    赵腾说道:“明日便是朝议之期了,我们不如连夜商议一下,明日如何弹劾槐谷子。”

    冯刃疾快哭了,只好点了点头。

    他本来打算偷偷拜访李水一番,解释一下自己的苦衷,现在看来,好像做不成这件事了。

    这一路上,冯刃疾都在想办法推辞掉弹劾槐谷子的事。

    但是每一次,赵腾都用大义、天下人、江山社稷之类的话把他给堵回去了。

    最后冯刃疾彻底放弃了。

    原来……做一个心怀天下的志士,这么心累啊。

    当天晚上,赵腾没有回家,他一直在和冯刃疾研究对策。

    他们两个一直讨论到天亮,然后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了。

    这一路上,冯刃疾都默默的看着手中的那张纸,上面一行行的,写满了慷慨激昂的措辞。

    每一句话都在尖锐的批评槐谷子。

    但是冯刃疾知道,这番话说出来,自己恐怕要完蛋了。

    怎么办?要不要在朝堂上临时爽约,做缩头乌龟?

    嗯……或许只能这么办了。

    自己爽约,赵腾定然会心中不快。但是他应该不会事后报复。

    看来,必须要欺负一下这个老实人了。

    冯刃疾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

    议政殿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李水和李信站在一块,看着在场的朝臣。

    李水忽然说道:“李兄,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古怪?”

    李信纳闷的问:“有吗?”

    李水说道:“有。我总觉得有些人似乎欲言又止似的。譬如你看赵腾。”

    李信看了看赵腾,赵腾确实有一肚子话要说。

    李水又指了指冯刃疾:“譬如他。”

    李信看看冯刃疾,他果然神色不对。

    李水又指了指赵佗。

    这时候,赵佗动了。他走到了李斯面前,还没有说话,脸就已经涨红了。

    李信看的眼睛放光,他搓了搓手,问李水:“槐兄,你带麦花没有?”

    李水摇了摇头:“我们是要上朝,带那东西干什么?”

    李信很惋惜的说道:“看热闹的时候不吃麦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啊。”

    李信预料的没有错。赵佗果然要制造出一些热闹来了。

    赵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干咳了一声,对李斯说道:“廷尉大人,能不能送我百镒黄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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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