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杀反贼
这一日,是王翦行刑的日子。按照规矩,赐死者可以在私宅之中自尽,不必大庭广众抛头露面。
但是咸阳城中毕竟群情激愤,所以根据谪仙的建议,决定对王翦实施公开处刑。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死牢的大门打开了。王翦和项梁被带了出去。
外面的风声,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听到。但是他们也猜到了。这一趟大概是要去死的。
人都有趋利避害,求取生存的本能。无论是英雄还是恶魔,都想活着。王翦和项梁也不例外。
他们心中有点慌,但是依然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想要做出一副看淡生死,无所畏惧的样子来。
很快,他们被装上囚车,浩浩荡荡的送往刑场。
在这过程中,王翦向身后看了看,发现后面还跟着几个死囚,他们大多是王氏府中的仆役。这些仆役是王翦多年的心腹,都参与了谋反,因此被定了死罪。
仆役们很害怕,有的已经站不起来了,有的哭哭啼啼的。
王翦挺了挺身子,似乎有这些仆役作为陪衬,自己更显得像是一个英雄。
在这过程中,他偷眼看了看在附近围观的人。这样一看,倒让他愣住了。
王翦发现,咸阳城中的百姓,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也说不上敬畏,也不像是痛恨,有点像是……鄙夷?嘲讽?
仿佛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王翦愣了:这是为什么?我一生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就算晚节不保,与反贼勾结,也不至于受到这些低贱的黔首嘲讽吧?
眼看着刑场快到了,王翦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个时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在人世间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一句话也行。
于是王翦运了运气,极为豪迈的喊道:“老夫一生征战,杀敌无算。早已看淡生死。今日赴刑场,高朋满座,围观者众,与宴饮何异?快哉。”
他说完之后,觉得心里很痛快,刚要仰天大笑。就有一块石头飞过来,正中面门。并且伴随着一声叫骂:“我日汝先人。”
这一声像是开了个头,很快,有泥土、瓦片、脏水,一股脑的向王翦身上倾泻过来。
围观的人骂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些人的骂声中,最流行的还是王翦和项梁在牢中对骂的那几句。
咸阳人听说了王翦在牢中的所作所为之后,对他很是鄙夷,趁着他赴刑场的机会,砸他两下出出气,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也有些外地人,刚刚来到咸阳,不明白情况。不过他们也打的很开心。
有个小童轻轻拽了拽旁边大人的衣角:“我们为何打那人啊。”
大人一边丢石头,一边兴奋地说道:“我也不知。不过那人是死囚,打了他也无妨,机会难得啊。”
一边说着,大人塞给了小童一块石头。
小童也有点兴奋,使劲朝王翦丢了过去。
项梁就在王翦附近,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他闭着眼睛,一边承受着百姓的虐待,一边在心中暗暗叹息:看看,看看。严苛的秦法,将百姓逼到什么地步了?他们就如同堤坝中的洪水,不得发泄,现在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地方,便疯狂至此。
可惜啊,可惜,我项梁无法推翻大秦,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了。
项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被人从囚车上拽了下来。他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刑场已经到了。
这地方说是刑场,其实不过是城外的一片荒地罢了。荒草萋萋,树木稀疏,一片萧然景象。
项梁几个人左右看了看,都叹了口气,觉得这地方倒是很应景。
监斩官念了一遍皇帝的旨意。项梁晕乎乎的,也没有听太清楚,只知道自己是斩刑,王翦是缢杀。
随后,项梁被人在膝弯里踢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提着刀的人站在他身后,二者形成一个最佳身高差,只要刽子手轻轻一挥,项梁就会人头落地。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哭喊声。
项梁扭头一看,发现王翦的一个仆役已经身首异处了。
行刑,已然开始了。
没有等什么时辰,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仿佛黔首在田中割草,镰刀随便一挥,便收割了生命。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吗?项梁忽然感慨起来了,看向远方的时候,目光也格外的幽邃。
死到临头,人很容易变成哲学家。
项梁现在就陷入到了这种状态,开始用有限的时间思考生命的本质,可惜,那小吏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很快,项梁的头发被人揪起来了,露出来了脖颈。
项梁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他还有些东西没有想清楚。贫贱、富贵、荣辱……今生的一切,在项梁脑海中飞快的划过。
他的心脏砰砰的跳着,他觉得如果再给自己一刻钟,不,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好了。
项梁想让刽子手停下来,让自己再喘一口气。但是尊严不许他这么说。
这时候,那刽子晃了晃手中的刀,大声说道:“此刀并非铜铸,乃是商君别院的钢刀。百炼成钢,锋利无比。而且极为柔韧,不会轻易折断。”
项梁的脑袋嗡的一声:“我到底还是要死在槐谷子手上吗?”
随后,一阵刺痛传来,好像脖颈四周,正在被许多只蚊子叮咬似得。
项梁觉得天旋地转,天空与大地不断地变幻方位。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头颅已经落下来了。
紧接着,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很想努力地呼吸,但是自己仿佛已经漏了气,根本什么都吸不进来。
项梁的视线一片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周围有不少看客在叫好:“当真是快刀啊。”
项梁有些气苦:我今日人头落地,你们却在赞快刀?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项梁的世界便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旁边的王翦看着项梁的尸首,不由得有些黯然。
现在刑场之上,只剩下他一人了。有两个刽子手走过来,随手取过来一条麻绳,拴在了王翦脖子上。
王翦气的破口大骂:“缢杀,缢杀岂能用麻绳,应当用上好的绸缎,雪白的白绫,应当……”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就一片叫骂声:“你这等反贼,陛下法外开恩,准你缢杀,你却有诸多要求?果然是个不知感恩的无情之人。”
王翦忽然又想起来自家人,自己死了,王氏怎么样?他们被判了什么罪过?
可惜,还没等王氏问出来,旁边两个刽子手便一齐用力。
王翦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勒断了,一口气既上不来,又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王翦忽然有点羡慕被斩首的项梁,虽说死的难看了一点,但是至少不那么痛苦。
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王翦听到有个小童惊叫了一声:“看,他便溺了。”
有人说道:“哈哈,看来征战沙场的老将也不过如此嘛。居然被吓成了这样。”
另有一人说道:“凡是被勒死的,都会如此。君不见上吊之妇人乎?”
旁边那人说道:“放屁,他分明是吓得。”
在王翦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旁人在讨论自己失禁的事。
王翦觉得这一生简直白活了。
唉,太丢人了。
…………
反贼已经被杀死,那几个刽子手负责把尸首装在一辆破车上面,运到乱葬岗埋掉。
围观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而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咬牙切齿,眼圈都红了。
他就是项羽。
旁边一个项氏子弟低声说:“羽将军,我们回去吧。出来时间太长,难免惹人怀疑。”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随后,他带着几个项氏子弟离开了刑场。
这些日子,项羽不是无动于衷,他曾经暗中查探,但是秦兵防守严密,根本没有救人的机会。
项超也曾经通过景绻四处活动,想看看有没有让项梁免死的可能。但是他也清楚,项梁是反贼,这件事不可能有任何转机。
今日项梁死了,项羽将一腔悲伤化作了愤怒,都倾倒在了李水身上。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李水。
这几天,项羽和项氏子弟都没有再腹泻,他们的体力渐渐的恢复了。项羽已经想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晚上就动手。
至于杀了人怎么逃跑,会不会太仓促,项羽已经懒得考虑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就真的无法报仇了。
要动手的事情,项羽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打算等到三更半夜,临时把人叫醒,然后让他们去杀人。这样一来,就没有泄密的危险了。
等杀了人,远走高飞,回到楚地之后,再解决项献。
如果项献半路上溜走了,那倒也罢了。如果他还敢跟着,那就一刀杀了。
项羽正在心中暗暗盘算,忽然有人笑嘻嘻的说道:“恭喜几位了。”
项羽一抬头,发现已经回到商君别院了。牛犊正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项羽有些心虚的问道:“喜从何来?”
牛犊说道:“如今谪仙下令,要从匠户之中,选拔一批人作为护卫。你们这些雇户,也可以参与,一旦中选,那就是一步登天啊。这还不是好事?”
项羽顿时大喜,心想:若做了槐谷子的护卫,到时候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项羽忽然发现,今天晚上倒不忙动手了。
项羽身后的项氏子弟,也有些高兴。毕竟做了护卫,那就是正式的匠户了,这里面的好处,人尽皆知。
不过他们只高兴了几秒钟,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刺客,始终要杀了槐谷子离开这里的。
于是,从内心深处,这些项氏子弟,微微的有些失望。
项羽问牛犊:“敢问这护卫,如何选拔?”
牛犊微笑着说道:“护卫与耕农不同,首先要胆子大,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害怕。除此之外,还要有一些武艺,能够打退贼人,最好能熟练的使用刀剑。”
“另外护卫要讲究合作,贼人来的时候,不能一拥而上,要互相配合。因此所有匠户与雇户,可以自由组队,四人一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项羽一听这话,顿时大喜。
牛犊说道:“三日之后,选拔就开始了。趁着这几日时间,好好准备吧。”
项羽谢过了牛犊,带着项氏子弟进了商君别院。
这一路上,项羽都在感慨:这真是天意啊。我们恰好有四人,商君别院偏偏要四人组队。莫非,是叔父在天之灵,在庇佑我们?
项羽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感慨不已。
不过他一回头,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项献,心中厌恶不已:有此人在,怕是又会坏事。
于是项羽阴阳怪气的说道:“项献兄,我们要组队参与选拔,做护卫,你觉得如何啊?”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自然是好啊。”
项羽又问:“那你要不要参与呢?”
项献有些苦涩:“在下自然想要参与。”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数日前,槐谷子请你做护卫,你不是拒绝了吗?怎么今日又改了主意?”
项献满腹委屈,勉强笑着说:“在下,是想与羽将军共进退,因此数日之前拒绝了,因此今日又想要做护卫了。”
项羽淡淡的说道:“但愿这一次,你莫要害我们。”
项献满脸通红,争辩道:“在下从未害过项氏。羽将军若不信的话,在下愿意发誓。”
其他的项氏子弟都纷纷说道:“罢了,你这几日,已经发了多少毒誓了?我们已经觉得不新鲜了。”
“或许你便是那种欺师灭祖的小人,拿着先祖的生灵发誓,心中丝毫没有愧疚也说不定。”
项献还要争辩,但是项氏子弟已经纷纷走了。
项献站在商君别院,忽然很想自杀。
在此时此刻,有个邪恶的念头冒上来:若我当真投了谪仙,会怎么样呢?
项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快压了下去。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了,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项氏子弟。
第三百九十九章 看破红尘
王翦死了,王氏没有发丧。实际上王氏府邸已经落败了。
参与谋反的人被处斩了,曾经犯罪的人被定罪了。剩下家世清白的,大多是王氏的旁支,平时不受王翦重视,因此没什么权柄,连犯罪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们唯恐王翦的死会有余波,再牵连到他们。因此仅剩的余族开始分家,变卖财产。
王氏大宅用很便宜的价格卖出去了,然后分掉了金子,剩下的人便如同灰烬中的火星一样,被风一吹,四散飘飞,然后隐藏在黑暗中,谁也找不到他们了。
诺大一个王氏,一夜之间,举族破灭了。
而王翦的长子,王贲还活着。
他确实没有参与谋反,但是毕竟知道王翦与王恒的谋划,所以属于知情不报。同样由于战功卓著,王贲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发配到西域,开发边疆。
临刑前,王贲造访商君别院。
李水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
王贲现在的身份,还是囚犯,由两个小吏看管着。
见到王贲之后,李水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对两个小吏说道:“你们退下吧,去饮一杯酒,吃些东西,量王贲也不敢动我。”
小吏看了看谪仙的全身盔甲,以及身边站着的二十多个护卫,觉得确实够安全了,于是应了一声,去吃东西了。
李水好奇的问王贲:“王将军,为何要见我?”
王贲淡淡的说道:“在下是来谢你的。”
李水挑了挑眉毛:“谢我?”
王贲叹了口气:“王离身死,多半是因为咎由自取。我王氏功勋卓著,在朝中如日中天。这孩子被这些虚幻的景象迷惑了心智,骄奢淫逸,待人轻慢。性情如火,暴躁无比。他因赌命而死,我不怪你。”
“至于我父亲,人心不自蛇吞象啊。听信了王恒的话,想让我王氏重新执掌权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因此,也不意外。”
“这两件事,与你脱不开关系,但是细细想来,又不能怪你。”
“而你曾经向陛下建言,从轻发落。否则的话,我父亲不可能留下全尸,我王贲也不可能活着。王氏全族,恐怕会鸡犬不留。因此,我来向你道谢。”
李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不用谢。”
王贲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旁边的匠户小声说:“大人,此人来道谢,恐怕不怀好意啊,不如斩草除根。”
李水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已经心如死灰,没有威胁了。”
匠户纳闷的问道:“大人如何得知?”
李水说道:“他的眼神,我见过。”
匠户一脸茫然。
李水笑了笑,王贲的这种眼神,李水确实见过。那是在后世,有一些深山之中,简陋的小庙里面。那里有一些看淡世间的老僧,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王贲的眼神,就和那些老僧一模一样。
看来他赋闲在家,一直在思索此生,再加上最近的巨变,已经真的有所悟了。
王贲走了之后,李水唏嘘不已,暗暗地告诫自己:人世间很精彩,可千万不能学王贲走牛角尖啊。
这时候,又有匠户跑来了,对李水说道:“外面有人自称邹苟,前来拜见谪仙。”
李水淡淡的说道:“交钱了吗?”
匠户说:“此人说,他因为犯罪,被抄没了家产,官职也丢了。因此现在身无分文,想要拜入大人门下,效犬马之劳。”
李水这才想起来谁是邹苟,就是在朝堂之上被王翦痛打的那一位。
李水有点头疼的说道:“真是荒唐,他来了能做什么?当我这商君别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的吗?”
李水对匠户说道:“去告诉他,明年还要招雇户,他若有心的话,就好好学一下耕田,也许到时候用得上。”
匠户应了一声,到门口传信了。
邹苟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什么?我满腹经纶,三代在朝中为官,竟然让我做雇户?”
但是邹苟冷静下来,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干农活,好像没什么可干的了。
自己是被罢了官的,今生想要再做官,肯定是不行了。而且全部家产都被抄没一空,即便明天的饭都成问题。
即便借着自己识文断字,想屈尊降贵,去大户人家做一个账房先生,人家也会因为自己是罪臣,不想惹上麻烦……
如今这种情况,除了做雇户,还有别的出路吗?
邹苟越想越难过,最后面如死灰:耕田,真的很难啊。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去淳于越府上看看。
老实说,他和淳于越并不太熟悉,以前也不信儒家那一套。但是人人都知道,淳于越是个好人,如今自己落难了,也许他会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帮衬一把。
邹苟老着脸去拜访淳于越了。他在门口等了很久,淳于越却没有来见他。
只有淳于府中的管家,淳于甲出来了。
淳于甲冲邹苟拱了拱手,说道:“我家主人说,邹大人为了撇清干系,在朝堂之上,对故主王翦破口大骂。责骂几声倒也罢了,竟然还主动打人,实在非君子所为,令人不齿。”
“故而,我家主人不想见邹大人,盼望邹大人好自为之,改过自新吧。”
邹苟咬了咬牙,忍着耻辱说道:“多谢淳于大人赠言。”
他转身想要走,结果淳于甲又叫住了他。
淳于甲拿出来一锭金子,递给邹苟:“此乃我家主人送给大人的。我家主人说,他与邹大人毕竟曾经同朝为官。如今大人落难,若置之不理的话,实在于心不忍。”
“这一锭金子,盼望大人笑纳。买几亩薄田度日亦可,做些小本生意亦可。”
邹苟接过金子,热泪盈眶,对着淳于府拜了几拜,然后转身走了。
淳于甲则翻身回去,向淳于越复命了。
淳于越听了之后,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而已。
他举着手中的书,一边看,一边叹息:“如今陛下的声望,在咸阳城中真是如日中天啊。”
淳于甲说道:“这不是好事吗?陛下得民心,便是大秦得民心,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淳于越站起身来,苦恼的说道:“然而,这民心的来由……是槐谷子那无耻之徒做出来的,老夫总觉得并不是真的。”
“现如今老夫每每读到民心两个字,心中便有些不自在。我真担心,槐谷子会毁了圣贤之学啊。”
淳于甲站在旁边,不敢插嘴。
淳于越摆了摆手:“罢了,不管这些了。日前扶苏公子,曾经送来了书信,问了我一些施政上面的问题,我已经写好回信了,你这就差人送回去吧。”
淳于甲应了一声,把信接了过来,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小人听说,胡亥公子也来信了,却是写给廷尉大人的。”
淳于越笑了笑:“李斯与王绾,这两个人和胡亥公子,倒是有些熟络。李斯的回信,老夫也能猜到,无非是严刑峻法罢了,能有什么新奇?”
淳于甲笑着说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若说到新奇,谪仙和伏尧公子的书信,才是真的新奇。”
淳于甲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淳于甲笑着说道:“据说伏尧公子给谪仙来信,要在北地郡做生意,需要黄金千镒作为本钱。”
“如今谪仙已经张罗着人,给他送过去了。一同送去的,还有一纸文书,里面写了这些黄金,谪仙占几成股份,伏尧公子占多少股份。”
淳于越哈哈大笑:“伏尧公子年幼无知,槐谷子又荒唐可笑,这两个人凑在一块。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想要举一郡之力,大行商贾之道。殊不知商人唯利是图。将来这北地郡,恐怕就是专门养小人的地方了。”
淳于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楚地,王甲汗流浃背,跑了不知道多少地方,终于联络上了王恒。
王恒带着五百人,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山谷。
项皮和那个小孩,被王恒牢牢地控制在手中。现在王恒命令手下的兵马扮做盗贼,四处打家劫舍。
他在等待消息,也在积蓄力量。
如果咸阳城中传来好消息,那么一切都好说,可以带着这些人,风风光光的回去。甚至可以杀了项皮祖孙二人,把他们当做楚王余孽,向皇帝领功。
若咸阳城中传来坏消息,那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王恒自认为是聪明人,项梁犯过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他感觉自己能在楚地称王,甚至攻下咸阳。一想到这里,王恒就心里发热,手心发痒。
这时候,有手下的小卒报告,说管家王甲来了。
王恒对王甲,并没有多少好感。昔日王恒落魄的时候,这个管家没有少欺负他。
不过时移世易,现在自己已经是王氏的少家主了,甚至有可能是楚王,有可能是皇帝,因此格局和心胸都不能那么狭窄。
故而,王恒让人把王甲好生带过来。
王甲一脸憔悴的拜倒在王恒面前,老泪纵横的说道:“少主,小人终于找到你了。”
王恒的心脏砰砰的跳,但是他脸上故作平静,问道:“咸阳城中,如何?”
王甲咬了咬牙,说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老将军回去之后,即刻加官进爵,少主的父亲也官复原职,恢复了爵位。有不少朝臣见我王氏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又纷纷投奔过来了。”
王恒听得眼睛一亮,但是很快,他又极为怀疑的说道:“楚乱已经平定,陛下为何还要重用我王氏?”
这一路上,王甲早就把这些说辞想的滚瓜烂熟了,于是说道:“如今槐谷子和李信,在朝中兴风作浪,搅得咸阳城没有一刻安宁。”
“陛下重用我王氏,也有与槐谷子抗衡的意思。如今我王氏的职务,与军权不大相关,更像是文臣。”
王恒点了点头:“这便合理多了。淳于越是老好人,辩不过槐谷子。王绾和李斯又不肯站队。确实需要我王氏入朝,制衡这个无耻小人。”
紧接着,王恒又问道:“我们与项梁联络一事,陛下没有怀疑吗?”
王甲说道:“老将军做得很干净,半路上项梁也找了个机会自杀了。楚地的事情,完全没有证据。李记那伙人,大约也不敢诬告,自讨没趣。因此回到咸阳城之后,竟是无人再提起这件事。”
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
王甲又干笑着说到:“如今朝中,空出来了一些官职。那些科举上来的人,想要争一争。而老将军的意思,是要举荐少主人。因此特地派小人来,催促少主人立刻回去。”
王恒说道:“好,你远来辛苦,先休息一番,用些酒饭,我这就与诸将商议回去的事。”
王恒高兴地应了一声,去吃东西了。
而王恒身边的百夫长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动身?”
王恒淡淡的说道:“不急。这等大事,岂能草率?先派一两个人,骑上快马,到咸阳城附近探听一番,看看是不是果真如王甲所说。”
那几个百夫长都愣了一下,说道:“王甲乃是府中的管家,一向忠心耿耿,应当不至于撒谎吧?”
王恒说道:“我也知道他多半不会撒谎。不过……事关生死,不得不谨慎。”
几个百夫长想了想,觉得也不差这一两天。于是立刻选两个精明能干的人,骑上快马向北边去了。
当天晚上,王恒等人刚刚睡下,就有小卒慌忙地跑进来,说道:“将军,府中的王丙来了。”
王恒愣了一下:“王丙?那不是父亲的贴身仆役吗?”
王恒把王丙唤了进来。
王丙的打扮,比王甲要落魄多了。他进来之后,就痛哭不止,声音极为哀伤:“少主人,王氏完了。老将军刚刚回城,便被人抓了。如今不仅仅是王氏,就连与王氏交好的朝臣,都被关进了大牢之中。”
“少主的父亲多方疏通关系,好容易把小人送出城,小人狂奔了十余日,终于找到了少主。”
“咸阳城,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万万不能回去啊。”
王恒一脸阴沉的看着王丙。
他很想问一句:此言当真?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王丙没有任何说谎的动机。
王恒缓缓地站起来,抓住了身边的宝剑,幽幽的说道:“有些人,在说谎啊。有些人,想要骗我啊。可恨,该杀。”
王丙听到这里,顿时打了个哆嗦:这……难道是在说我?他怎么发现的?
第四百章 谪仙的请柬
王丁已经在缩着脖子等死了。然而,王恒的剑并没有落下来。
片刻之后,王恒缓缓地把剑收了回去,然后朝王丁微微一笑:“你远来辛苦,应当好生歇息才是。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好酒好肉的招待。”
王丁两腿发软的被带下去了。
他总觉得自己是被识破了,恐怕这条性命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是事已至此,告诉王恒实话也晚了。依照王恒的性格,绝对不会饶了自己。
王丁看着眼前的酒和肉,根本吃不下去。他在心里一个劲的思索:王恒,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说的,基本上全是实话啊。
在距离王丁不远的地方,王甲正在大快朵颐。他一边吃,一边在心中嘿嘿直乐:好啊,眼看着王恒就要被骗回去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昔日王翦得势的时候,我能在他身边威风八面,如今谪仙得势了,我又转而投到商君别院门下。嗯……我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哈哈……
第二天,王恒派出去的探马还没有回来。王恒一直握着剑等着。
王丁很害怕,一直呆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不敢出来,现在他如同是惊弓之鸟,只要有人在附近经过,他就觉得是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至于王甲,他就有点着急了:怎么王恒还不回咸阳城呢?这种事容易夜长梦多啊。
因此王甲一天的时间找了王恒四五趟,劝说他赶快回去。
对此,王恒推说身体不舒服,明日再出发。
王甲的表现太积极了,王恒对他越来越怀疑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那两个人骑着快马回来了。他们胯下的马,已经不是原来那一匹了,估计不要命的狂奔,已经累死在半路了。
这两个人累的话都说不完整,跳下马来之后,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王恒焦急的问道:“如何?”
那两人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二人并未进入咸阳,刚刚进关中,就听说老将军已经被抓起来了。”
王恒嚯的一声站起来:“这消息可靠吗?”
这两人点了点头:“是官府中的差役说的。”
王恒猛的拔出手中的宝剑,大声喝道:“将那两个人带进来。”
很快,王甲和王丁被带回来了。
这两个人进了王恒的营帐中之后,都有点大眼瞪小眼。他们都很疑惑:怎么他也在这里?
王恒淡淡的说道:“这里,有人被槐谷子收买了啊。”
王甲和王丁都打了个哆嗦。
王恒看着王甲,淡淡的说:“你告诉我,咸阳城中,发生了什么?”
王甲感觉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他看着王恒手中明晃晃的宝剑,也有点害怕。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王丁都听傻了:这王甲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说这种胡话?他疯了吗?
就在王丁疑惑的时候,王恒用剑指了指王丁:“你说呢?”
王丁也硬着头皮说了一遍。
王恒又转过头来看王甲:“这怎么回事?”
王甲看见王恒笑的越来越狰狞,他有点慌,支支吾吾的说道:“这其中,必是有些误会,小人觉得……王丁定然是被槐谷子收买了。他满嘴胡说八道,就是不想将军回去,他……”
他还没说完,王恒就有点不耐烦了,长剑一挥,王甲被劈做两段。鲜血淋淋沥沥溅了王丁一身。
王丁吓得尖叫了一声,差点晕过去。
王恒提着淌血的剑,又朝王丁走过来了。
王丁想跑,但是两腿根本不听使唤。
王恒拍了拍王丁的肩膀,说道:“你冒死带来这个消息,真乃忠臣义士也。”
王丁见王恒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
等冷静了之后,王丁回想了一番,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王恒得到了两个报信人,他之前痛骂的,应该是王甲,而不是自己。
于是王丁彻底松了口气,向王恒拱了拱手,说道:“小人世世代代乃王氏家奴,自然要忠于王氏了。”
王恒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王丁说道:“如今咸阳城中,便是龙潭虎穴,你不要回去了,何必白白送死?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吧。”
王丁连忙答应了。
王恒还意犹未尽,笑眯眯的说道:“等有朝一日,我做了楚王,让你位列公卿。”
王丁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不过他总是忍不住去看死在地上的王甲,心里面忐忑不安的想:位列公卿?该不会哪天一时不快,便将我杀了吧?
随后,他又看了看外面的那四五百士卒,心想:靠着这几个人,能做楚王?
而在营帐的角落中,项皮正紧张的拽着自己的孙子。
项皮心想:楚王?我这孙子不是要被他立为楚王吗?怎么他自己又想当楚王了?这还没有开始造反呢,就想着谋权篡位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
咸阳城中,淳于越正在吃饭,忽然仆役走进来,说李信来访。
淳于越顿时觉得牙有点疼。
他摆了摆手,对仆役说道:“就说老夫不在,让他改日再来吧。”
仆役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过片刻之后,那仆役又回来了,淳于越有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来了。
仆役躬身说道:“李大将军已经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给了小人一份请柬,要小人转交给大人。”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请柬?他李信能有什么好事?拿过来吧。”
仆役将请柬递过去了。
淳于越接到手中之后,发现这请柬沉甸甸的,好像不是纸做的。打开之后,发现请柬里面,竟然夹着一块银牌。
银牌有巴掌大小,上面铸着几行字:三月初三,商君别院将选拔护卫。恭请淳于博士前来一游。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原来是槐谷子的请柬。用银块写请柬,倒是财大气粗啊。”
仆役小声问:“大人,我们去还是不去?”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三月初三,那不是后天吗?嗯……明日是朝议之期,后天却没什么事,去看看也无妨。”
仆役听了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淳于越好奇的问道:“怎么?你很想去?”
仆役干笑了一声,说道:“据说这次商君别院选拔护卫,很是热闹。十里八乡的小商小贩,已经提前到了。商君别院特地开辟出一块场地来,让那些小贩做生意。如今选拔尚未开始,却已经游人如织……”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这槐谷子,选拔几个护卫,也闹的如此人尽皆知。君子,应当温良恭俭让啊,他还差得很远。”
仆役唯唯诺诺,刚想退下去。淳于越又说道:“你去问问,这请柬,还有谁收到了。”
仆役应了一声。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仆役气喘吁吁的到了。他对淳于越说道:“大人,大人,小人打听出来了。”
淳于越问道:“怎么说?”
仆役说道:“如大人这般朝中重臣,谪仙用的银牌请柬。一般的朝臣,则是铜牌请柬。不入流的小官,则是竹牌请柬。”
淳于越忍不住笑了:“不入流的小官都要邀请?莫非这次又要收费?若收费的话,老夫可不能上这个当了。”
仆役说道:“这次并不收费。”
淳于越疑惑的说道:“你从何得知?”
仆役说道:“凡是收到请柬去的人,一应糕点、酒水,都是免费的。谪仙楼已经贴出来了告示。”
淳于越摇了摇头:“怪哉,怪哉。莫非谪仙当真要学着做一个君子了?”
淳于越想了想,还是不敢相信。毕竟之前李水无数次的像是要弃恶从善,结果等自己满怀期待的时候,发现又被耍了。
…………
周贵是咸阳城中,最大糕点铺的老板。生意做到他这个地步,今生算是衣食无忧了。但是今天,周贵却愁眉不展。因为他也收到了李水的请柬。
官员们的请柬,从银到铜再到竹,各不相同。而他的请柬,却是白纸做的。
这请柬上说,后天商君别院要公开选拔护卫。到那时候,可能咸阳城中所有官吏都要来围观。
这么多人,酒水糕点乃至于午饭,需要有人供应。因此谪仙诚挚邀请周贵赞助糕点。
赞助这个词,在周贵看来,挺新鲜的。但是他也能明白什么意思。就是打秋风,白要钱呗。
周贵算了算账,这要是赞助的话……花的钱太多了,简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啊。
可要是不赞助的话,谪仙那边,又如何交待?他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这要是得罪了他,那不是找死吗?
周贵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转的自家娘子的头都晕了。
周娘子说:“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谪仙多大的能力?一根小指头,便可以将我们全家都杀了。不如破财免灾吧。”
周贵叹了口气:“我这一次拿了钱,谪仙尝到了甜头,改天又会巧立名目来要钱。如此一来,岂不是再无止境?恐怕用不上三五个月,我这家产就要全部耗尽了。”
周娘子也开始愁眉苦脸了。她想了一会,对周贵说道:“不如……我们去告状?大秦的法律何等严密?如今又有这请柬作为证据,必定能告倒谪仙。”
周贵有些烦恼的说道:“妇人之见!你懂的什么?律法严密管什么用?关键是那些做官的要照着办。”
“不久前造反的项梁,你听说过吧?据说他早年间便杀过人。按照我大秦的律令,杀人者抵命。结果呢?有个官吏,佩服项梁勇武,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给放了。”
周娘子说:“那人不是已经被查出来了吗?”
周贵摆了摆手:“没有用。我们要告谪仙,不论去哪个衙门,最后都得到赵腾那里。内史赵腾,乃谪仙的好友,咸阳城中,人尽皆知,你觉得我们能告赢吗?”
周娘子哭着脸说:“那应当如何?难道这家业便给了谪仙吗?”
周贵来回踱步,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求人从中说和了。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周娘子说:“我是有个妹妹,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说和?她连商君别院的门冲哪开都不知道。”
周贵说:“你这个妹妹,是不是嫁给了一个耕夫?”
周娘子说:“是,不过这耕夫也不是在商君别院做事的。”
周贵又说:“这耕夫是不是有个好友,叫什么……泥狗?”
周娘子想了很久,说道:“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周贵又说:“泥狗的三舅,是不是卖梅子的?”
周娘子已经彻底懵了:“是,确实是,不过……这和咱们家的事,有关系吗?”
周贵说道:“你却不知道,有个叫云儿的小姑娘,最喜欢吃他的梅子。而云儿的父亲,就是在施谋大人家看后门的仆役。”
周娘子想了好一会:“那……又如何?”
周贵说道:“施谋大人虽然官职不高,可终究是个官,也许能够和谪仙说上话。来啊,快备上几份厚礼。”
周娘子看见周贵打包了七八分厚礼,越看越心疼:“这些礼物,足以抵得上谪仙的赞助费了。”
周贵骂道:“你懂的什么?这些厚礼,花出去之后,将来便太平了。若给了谪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周娘子只好不做声了。
周贵先带着礼物拜访了周娘子的妹妹一家,续了续亲人之间的情谊。
毕竟礼多人不怪,多年未见的亲戚,顿时热络的要命。
于是妹妹一家又带着周贵找到了泥狗。泥狗收了礼物之后,眉开眼笑,直接认了周贵做义兄,对外则直接说是自己的亲兄弟。
然后泥狗又带着周贵找到了卖梅子的三舅。三舅收了礼物之后,当场认下了周贵这个外甥。
然后三舅带着周贵找到了云儿,云儿比较容易贿赂,吃了一把梅子之后,就把自己父亲叫出来了。
云儿爹收了周贵的礼物之后,立刻和周贵做了至交好友。然后找了个机会,带着周贵见了施谋府中的管家。
管家收了周贵的礼物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答应当天晚上,在施大人面前提上一句。并且教给周贵,让他自称自己的侄儿,否则的话,施大人未必会理会他的事。
周贵已经跑了一整天,累得快吐血了。直到晚饭之分,管家终于来叫他了。
于是周贵抱着最贵重的一份礼物,拜见了施谋。
施谋本打算收了礼物之后,就把周贵赶走的。但是周贵的礼物,实在是贵重,立刻就赶人,似乎太不要脸了,施谋还做不出来。
于是他虚情假意的问了一句:“无功不受禄,你今日送我厚礼,是不是有事相求啊。”
周贵顿时流下泪来:“施大人,求你看在小人的叔父在府中做管家的份上,救小人一救啊。”
施谋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不快:我只是客气一句而已,怎么……你还当真有事?
第四百零一章 谪仙勒索我
施谋挑眉的动作,周贵自然是看在眼里了。他是商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同寻常,自然猜到了施谋是有点不耐烦。
可是今日已经花了这么多钱,再办不成这件事,将来自己半生的谋划,都要归了谪仙。因此周贵只能装作看不懂,硬着头皮说道:“小人请求大人,帮忙与谪仙说和一番。”
施谋有点无语:谪仙……我知道谪仙是谁,人家谪仙认识我吗?
不错,施谋也算是朝臣,也经常能出入议政殿。然而,人家谪仙是站在最前面的,自己呢?站在最后面,差一点就到门外去了。
不过,在周贵面前,施谋是不会透露自己的底细的。他做出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淡淡的问道:“找谪仙说和什么?你得罪了谪仙不成?”
周贵试探着说道:“或许……是得罪了。”
施谋有点头疼,心想:谪仙我都不敢得罪,你竟然得罪了?你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来:“你一个小小的商贾,何德何能,可以得罪谪仙啊?”
周贵欲哭无泪:“是啊,小人也不知道,何德何能,就进了谪仙的眼中。”
随后,周贵将自己收到请柬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
施谋听了之后,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谪仙有多少钱?用得着坑蒙拐骗你这点钱财?人人都知道,谪仙家里有矿啊,而且还是金矿。你这个小小的糕点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不过,周贵拿出来了请柬。施谋一看上面的印刷体,就知道应该出自商君别院,更何况,在请柬的最下方,还有谪仙的签名。那狗爬字写的……估计咸阳城找不出第二个写字这么丑的人来。
施谋站起身来,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他忍不住笑了:“真是怪哉,谪仙怎么好端端的,去跟你要钱?”
周贵说道:“小人也弄不清楚啊,因此来请大人帮个忙,问问谪仙大人,是不是小人平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谪仙。”
施谋没有回答,他在猜测这件事的原委。
猜来猜去,施谋只能认为,谪仙是越发的不要脸了。贪婪无度,敛财没够。
咸阳城中的权贵,人人都知道,谪仙乃厚颜无耻之人,这句话施谋早就听的耳朵长茧子了,近日算是见识到了。
施谋叹了口气:“谪仙这是勒索钱财啊。”
周贵没敢说话。
人家是神仙打架,随便评论几句没关系,自己要是胡言乱语的话,恐怕当场就完蛋了。
施谋问周贵:“收到这请柬的只有你一人吗?”
周贵说道:“周围几家比较大的商铺,也收到了这种纸请柬。有的人怕了,乖乖的照办。有的人不敢得罪谪仙,却又舍不得家中的钱财,正在准备搬家。至于小人……小人想请大人向谪仙求个情。”
施谋哦了一声。
今天他其实也收到了请柬,是铜铸的。他也知道,朝廷重臣收到了白银的请柬,不入流的小吏收到了竹片的。
由此看来,那些小吏的请柬还不是最低等的,最低等的,当属这些商贾了。他们是要给谪仙送钱的。
施谋本想拒绝了周贵,但是转念一想,这好像是个机会啊。
施谋是个小官,但是小官未必没有往上爬的**。每一次上朝的时候,施谋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朝臣,心中都羡慕的要命。
如果自己能像他们一样,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那简直做梦都能笑醒啊。
现在机会来了,如果告倒了槐谷子。不说把他驱逐出朝廷,只需要让他栽个跟头,自然就有无数人青睐施谋,提拔施谋。
别人不说,王绾、李斯、淳于越……他们都希望槐谷子受点挫折。
想到这里,施谋忽然发现,槐谷子在朝中简直是人嫌狗弃,到处都是敌人啊。
施谋搓了搓手,目光忽然热切起来了。
不错,一直以来,有不少人都试图告倒槐谷子。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每个人都知道,槐谷子战斗力很强悍,颠倒黑白的能力也很强。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这一次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如果再告不倒槐谷子,施谋觉得那除非是槐谷子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了。
周贵看见施谋的脸色不断的变换,他有点紧张,小心翼翼的问:“大人……跟谪仙说和的事……行还是不行?”
施谋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和,为什么要说和?”
周贵茫然的看着施谋:“不说和吗?”
周贵忽然失望至极。果然是官官相护啊。哪怕自己认了管家做叔父,还是不行。
周贵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小人,小人打扰了,小人这就离开。”
他转身想要走,但是施谋把他叫住了。
施谋目光炯炯有神,看的周贵有些心虚。
施谋幽幽的说:“周贵啊,如今有人公然勒索你,你为何不告状呢?”
周贵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咸阳城中,人尽皆知,内史大人乃是谪仙的至交好友,这状怎么告?”
施谋心想:至交好友?未必吧?
不过朝堂中的秘事,施谋也不便跟周贵说。
他淡淡的说道:“就算赵腾是槐谷子的人,可陛下是圣明天子啊。”
周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陛下确实是尧舜之君。不过……”
他干笑了一声:“不过,小人是什么东西?哪有资格在陛下面前告状?”
施谋走到周贵面前:“本官带着你去陛下面前告状,如何?”
周贵吓了一跳,他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大人……大人说笑了。小人只想求大人说和一番,并不想告状啊。”
周贵也不傻,槐谷子是何等人物?多少人想告他都输了。这一次自己即便赢了,陛下顶多责骂槐谷子几句罢了。而到那时候,自己还能在咸阳城活着吗?
施谋淡淡的说道:“你放心,你若告赢了槐谷子,陛下一定会发话,不许任何人为难你。只要有人事后报复,你尽管去喊冤,陛下定然亲自过问。”
周贵有些将信将疑。
施谋也不管周贵怎么想,这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好机会,所以周贵必须帮自己。现在这个小商贾想要退出?已经晚了。
施谋把管家叫来,吩咐道:“立刻派出去几个人,给我明察暗访。天亮之前,一定要查出来,谪仙给多少商贾送了纸请柬,都要求他们拿出多少钱财来。”
管家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施谋微笑着对周贵说道:“你今日就在这里歇息吧。明日正好是朝议,随我入宫面圣。”
施谋走了,周贵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明日?朝议?入宫面圣?
周贵觉得,每一个字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忽然想逃离这里,但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仆役无情的拦下来了。
这两人淡淡的说道:“大人吩咐了,要你好生在这里休息。”
周贵回头看了看这间会客的屋子,里面连张床都没有,休息个屁啊。这分明就是软禁。
但是周贵不敢多说话,只能束手束脚的回去了。
施谋离开之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带着两个随从,连夜到了王绾府上。
施谋是王绾举荐入朝的,所以周贵一直把自己视作王绾的人。
实际上王绾举荐过很多人,也看不上这个不入流的施谋,一直是施谋自己贴过来。
今天,施谋打算贴最后一次。他知道,过了明天,自己可能就是香饽饽了。究竟进入哪位朝臣的门下,还要认真挑选一番呢。
施谋带着随从在王绾的门口等了好一会,大门终于开了。
王绾的管家出来了,隔着门缝问施谋:“大人为何深夜造访啊?我家主人已经准备睡下了。”
施谋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下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面禀丞相。”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很重要,不想让管家知道。
管家脸上露出来一丝不快的神色,他淡淡的说道:“大人只管说吧,丞相大人的事,向来不会瞒着在下。”
施谋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把槐谷子勒索商贾的事说了一遍。
管家淡淡的说道:“大人稍后,在下这就面禀丞相。”
管家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看来施谋以为捅破天的大事,在这位管家眼里,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施谋唏嘘不已,只好站在门前等候。
施谋的两个随从小声说道:“这管家好生无礼,竟然要大人在这里等候。便不能请进去吗?”
施谋苦笑了一声:“丞相大人的管家,与别家自然不同了。他日我若能位极人臣,你们自然也可以威风一番。”
那两个随从满心欢喜的说道:“小人可是盼着那一日呢。”
施谋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管家回来了。
依然是隔着门缝,管家淡淡的说道:“丞相大人说了,此时大有可为。不过要施大人调查清楚了,万万不可以闹出诬告的事来。”
“若证据确凿,明日再朝堂之上,丞相大人会看情况,助施大人一臂之力。”
施谋连连道谢。
管家连客气都没有客气,随手把大门关上了。
离开丞相府之后,施谋呵呵冷笑了一声:“丞相果然是谨慎啊。在朝堂之上,看情况助我一臂之力。如此看来,若情况不妙,他就不肯开口,以免惹火烧身。若能驳倒了槐谷子,他就出来落井下石,分一杯羹?”
不过,对于王绾的决定,施谋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丞相,地位比自己高太多了。
那两个随从小声说:“大人,不如我们去问问淳于越。淳于越是方正君子,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若把周贵的事告诉他,他定然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
施谋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不过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朝堂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
施谋摆了摆手:“罢了,今日既然已经告知了丞相大人,那便不用告知淳于博士了。”
施谋带着随从回到了家中,这时候管家已经把槐谷子勒索商贾的罪证全部带来了。
施谋大为兴奋,点着灯在几案前坐了一夜。
为了保险起见,他和管家两个人,一个扮演自己,一个扮演槐谷子,模拟在朝堂之上的争论。
可以说,施谋绞尽脑汁,把槐谷子可以想象的所有说辞都想到了,并且写下来了应对方案。
万事俱备,只等上朝了。
天,很快亮了。施谋匆匆吃了几口饭,然后顶着通红的眼睛赶往宫中。
他的官职太小,还不能像李水或者王绾那些人一样,随便带个人进去。于是他把周贵留在了宫门口,并且嘱咐护卫看管住周贵。
施谋进去了。护卫们都一脸好奇的盯着周贵,像是看什么稀罕的动物一样。
有个护卫笑眯眯的问道:“这朝中,又出什么事了?自从谪仙来了之后,时不时就有朝臣带一个不想干的人来告状。”
周贵瑟缩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护卫用长矛捅了捅他:“喂,你怎么回事?”
周贵小心翼翼的说道:“谪仙横征暴敛,勒索钱财。小人是来告状的。”
护卫们都笑了:“又和谪仙有关?快说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这些护卫,常年守着宫门,无聊的时候,就会讲宫中发生的稀罕事,他们已经听了太多了。
周贵小心翼翼的把昨夜的事讲了一遍,护卫们听的心满意足。然后他们开始打赌,这一次谪仙会不会被告倒,输了的请吃饭。
结果所有人都押谪仙不会倒。这让旁边的周贵心里更加不安了。
…………
朝堂之上,大事已经议论完毕,嬴政打算散朝了。
最近他心情很好,自从李水把他塑造成尧舜之君以来,嬴政觉得自己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以前有一些小毛病,现在也完全好了。
嬴政啧啧称奇,觉得这可能就是李水说的人和。看来炼制仙丹,已经渐渐的有眉目了。
就在嬴政要离开的时候,施谋大着胆子站了出来。他要状告李水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李水就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施谋这才悲哀的发现,自己站在最后排,刚才虽然站出来了,但是好像没人发现。
嬴政和颜悦色的看着李水:“何事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明日,臣的商君别院,要选拔护卫。臣想邀请陛下一游。因此,带来了请柬。”
随后,李水从怀中把请柬掏出来了。
金灿灿的,差点亮瞎了众人的眼。
周围朝臣都暗暗叹息:好家伙,竟然是黄金铸成的。
第四百零二章 谪仙,你莫要恐吓他人
小宦官从李水手中接过请柬,又转呈给了嬴政。
虽然皇帝富有四海,但是看到有人用金子做成请柬献给自己,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
嬴政看着李水,心想:这个槐谷子,总是这般花样繁多。
嬴政威严的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出手倒是阔绰啊,如此看来,近来赚得了不少钱财吧?”
李水躬身说道:“陛下,臣赚钱,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天下人。我这是以先富带动后富,只盼有朝一日,让天下百姓全部富足,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围的朝臣都啧啧称奇,心想:同样是挣钱,怎么人家谪仙说出来,就这么冠冕堂皇呢?商贾明明是贱业,在他这,倒成了最崇高的事了。
嬴政看了看请柬,微笑着说道:“听闻进你这商君别院,花费可不小啊。是多少钱来着?”
旁边的小宦官躬身说道:“十万钱。”
李水有点委屈,心想: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我跟你要过钱吗?
他有点无奈的说道:“陛下放心,这一次去商君别院,全部免费。”
嬴政咦了一声,纳闷的看着李水:“怎么这一次,如此大方了?”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次不仅不收钱,而且所有酒水糕点,免费供应。”
嬴政更加惊奇了。
这不符合谪仙的人设啊。
施谋在最后面跃跃欲试,想要站出来揭穿李水,但是又有点不敢。虽然他已经准备了一整夜,但是事到临头,总是有点害怕的。
这时候,王绾悄悄的回过头来,看了施谋一眼。
这一眼,给了施谋莫大的鼓励,于是他站出来了。大声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他太紧张了,声音都有些变形。
施谋身边的人,更是吓了一跳:这家伙疯了不成?我们这些站在最后面的小官,一向是做陪衬的,除非事情牵扯到我们,才被叫出来问几句话。他今日怎么主动要上奏了?
嬴政身边的小宦官低声向嬴政说了一句什么。
嬴政点了点头,尽量和蔼的说道:“你所奏何事?”
施谋行了一礼,大着胆子说道:“臣……臣要状告谪仙,状告谪仙勒索商贾。”
施谋结结巴巴的把这话说完了,然后发现,自己已经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施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发现不少人都古怪的看着他。
从他们的眼神中,施谋读出来了一句话:这年头,还有疯子状告谪仙?
嬴政问道:“你可有证据?”
施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有一个叫周贵的商贾,此人在咸阳城中,经营着一家糕点铺。昨夜他来到我府上,哭诉不休。说谪仙给了他一张请柬,命他准备所有官员的糕点,预备明日使用。在这请柬当中,谪仙说的很清楚,这些糕点,商君别院不会给钱。”
施谋说完之后,从怀中把周贵的请柬拿出来了,然后身子有些僵直的走到前面,递给了那小宦官。
小宦官又转呈给了嬴政。
嬴政看完之后,淡淡的问李水:“槐谷子,可是有人诬陷你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没有。这周贵我也有些印象。只因为他的糕点铺最大,因此我才给他个机会,让他赞助。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识相。”
朝臣都无语了:怎么?你勒索别人,还算是给了别人一个机会?这是什么道理?
淳于越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谪仙,做人不能太厚颜无耻啊。”
李水使劲点头:“是啊。这周贵太不要脸了。不同意也就罢了,竟然让人告状。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淳于博士啊,难得你我二人英雄所见略同了一次。”
淳于越:“……”
嬴政面色一沉,对李水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勒索周贵了?”
李水连连摇头:“没有啊。陛下请看,我这请帖上写的清清楚楚。是请他赞助,而不是要求他赞助。他若不同意,尽可以写一张回帖,告诉我不愿意嘛。到那时候,我另寻他人。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有什么?”
嬴政仔细看了看请帖:“你这上面,写的确实客气。不过……”
下面的话,嬴政没忍心说。
不过嬴政没忍心说,施谋大着胆子说了:“陛下,谪仙乃朝中重臣,他即便是用商量的语气,那些商贾,岂敢不从?”
“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单,乃是臣连夜走访得来的。这其中有二十几家商贾,对谪仙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但是敢怒不敢言,已经答应提供糕点或者酒水了。”
李水一脸惊讶:“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满?我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口是心非了。”
李水好像很伤心。
朝臣们看他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显而易见,此事完全是误会啊。臣明明是与商贾商量,可是商贾们却以为臣是强迫。”
“商贾们口是心非,不得不从。臣却以为他们是心甘情愿。唉,误会啊,误会。”
嬴政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应当和商贾解释清楚,收回这些请柬。”
李水连连答应。
朝臣们都有点纳闷,怎么这一次李水这么轻易就服输了?
施谋也有点奇怪,他已经准备了一晚上,本以为李水会百般抵赖,甚至倒打一耙。没想到他只是解释了一句误会,就不再辩解了。甚至答应把请柬收回来。
这时候,王绾站出来了,微笑着说道:“谪仙,若有人不肯交出请柬,那该当如何?”
李水说道:“不肯交出请柬的人,想必是真心要赞助了。”
王绾摇了摇头:“不然,那些人或许是畏惧了谪仙的权势,不敢不赞助,哪怕谪仙迫于陛下的压力,亲自将请柬收回来,他们也不肯交。”
李水眉头紧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商贾,心眼太多了,和他们做生意,真难啊。”
王绾忽然呵呵笑了一声,对李水说道:“这不正是谪仙想要看到的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王绾:“丞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绾直截了当的说道:“或许,谪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自己的身份,逼迫那些商贾。若事情没有闹大,便可以收获利益。若事情闹大了,就可以推说是误会。”
李水有点无语:“本仙府中金银无数,看得上他们这点蝇头小利?丞相大人,你当真觉得,我如此无耻吗?”
王绾使劲点了点头。
周围的朝臣都一脸神秘的微笑:是啊,你不就是那么无耻吗?
李水叹了口气:“那依丞相大人之见,在下该怎么做呢?”
王绾一脸无奈,说道:“本官也思索良久,实在想不出来啊。谪仙这一招棋,实在是妙不可言。”
不少人都窃笑不已。
而施谋则大大的松了口气,心想:丞相大人,果然亲自出马了,看来这一次是稳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如今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也很无奈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方才也说了,你家中金银无数,何必要这些商贾出钱,资助糕点酒水呢?世人都知道,商贾重利,岂会有人心甘情愿拿出钱财来?”
“依朕看来,你不如收回所有请柬。这酒饭,由你商君别院一力承担。如此一来,自然无人说什么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有命,臣自当遵从。不过如此一来,就是做实了臣之前在勒索商贾。到时候谣言四起,臣岂不是颜面丢尽?”
嬴政纳闷的看着李水,心想:为何现在你又如此要面子了?
李水又说道:“至于为何让商贾赞助,而不是我商君别院一力承担。臣之前便说过了,此乃先富带动后富之举。要知道,明日一场盛会,会有无数人围观,到那时候,无论是供应糕点,还是供应酒水,都会一举成名啊,待盛会结束之后,必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李水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是在场的人都一脸茫然的样子。
李水叹了口气:秦人太没见识了。
他看向李信。几天前,李水用了三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让李信明白了他的套路。
李信的家族中,有人开着木器作坊。明日的一些木器,就是由李信赞助的。
因此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明白没有?”
李信点了点头,极为自信的说道:“我明白。”
李水向朝臣摊了摊手:“诸位,李将军都明白了,你们还不明白吗?”
李信黑着脸:“槐兄,好端端的,为何嘲讽我?”
李水干笑了一声:“抱歉,抱歉。一不留神,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李信无语看向苍天。
嬴政有些头疼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朕命你收回请柬,你不肯。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若你有办法,不妨一试,若你没有办法,便依照朕的意思去做吧。”
李水想了想,说道:“臣斗胆,请陛下颁布一道旨意。便说宫中已经知道了赞助的事。因此陛下特令那些商贾,只要不是心甘情愿者,皆可以不用理会。而愿意赞助者,可以自行前往商君别院。”
“有陛下作为担保,想必那些商贾可以放心了。至于担心事后有人报复……陛下可以言明,若有人在日后遭到了商君别院的打压,可以直接向赵腾大人告状。赵腾大人亲自出面审理。”
赵腾有点无语:特么的,我乃朝中重臣,现在可好,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我安排一样差事?
然而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此法倒也不错。”
赵腾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
这时候,施谋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觉得有些不妥。”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施大人,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总欺负我?”
施谋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王绾对李水说道:“谪仙你莫要恐吓旁人。”
李水:“……”
特么的,现在我不能说话了吗?一张嘴就是恐吓别人。
王绾和颜悦色的对施谋说道:“有话你便说出来。有陛下在这里,有本官在这里,谁还敢害你不成?”
施谋应了一声,说道:“昨日那周贵来我府上的事后,我也曾经问过他。为何不报官。结果周贵说道,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内史赵腾乃谪仙至交好友,报官的话,恐怕官官相护,反而吃亏。”
赵腾脸都绿了。
他欲哭无泪的站在那里,看着笑嘻嘻的李水,忽然有一种跳进屎坑的感觉:我脏了,我再也洗不干净了……
王绾听了施谋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市井之中的传言,虽然是假的。不过难免有些商贾会有顾虑啊。”
李水叹了口气:“那不如把内史大人,换成丞相大人?那些百姓,总不会以为丞相大人和我是一伙的吧?”
王绾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好像是个机会。
如果将来有人要状告槐谷子,立刻就会来自己这里。那自己岂非可以掌握槐谷子第一手的黑料?
如果当真有了他的把柄,还不怕槐谷子服服帖帖的吗?
想到这里,王绾很兴奋的向嬴政说道:“老臣愿意为百姓请命。”
嬴政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说道:“便照此办理吧。”
然后他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也要安分一些,不要总弄出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来。”
李水一脸苦笑。
随后,嬴政把金请柬收起来,离开了议政殿。
群臣缓缓地向宫外走。
王绾和施谋落在了最后面。
施谋向王绾行了一礼,极为感激的说道:“下官多谢丞相大人在朝堂之上施以援手。”
王绾点了点头,对施谋说道:“你颇有胆量,也有些见识。行事嘛,倒也周密。一份份证据摆出来,竟然让谪仙哑口无言。很好,你有些才华。”
施谋受到了王绾的夸奖,顿时精神抖擞,连声说道:“丞相过奖了。”
王绾想了想,说道:“以你的才华……现在的官职有些委屈了。稍等几日吧,待本官空闲了,会向陛下保举你。”
施谋激动的热泪盈眶。这一次,真的赌对了。不仅要升官,而且要真的做王绾的自家人了。
第四百零三章 独一无二的请柬
王绾和施谋边走边聊,等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周贵紧张的凑了上来,恭敬的行礼说:“拜见几位大人。”
王绾纳闷的看着周贵,问施谋:“此人是……”
施谋立刻说道:“此人便是周贵。”
王绾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甘冒奇险,揭发槐谷子的义士吗?”
施谋点头说道:“正是此人。”
王绾满意的看着周贵:“难得,难得啊。”
周贵完全陷入到一片茫然中了:甘冒奇险?义士?我吗?
等王绾和施谋两个人聊完了,周贵才敢紧张的问道:“大人,不知道谪仙索要糕点那件事……”
施谋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贵顿时心花怒放,知道事情是办妥了。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有点小小的失望:这一次,看来是见不到陛下了。
刚才在宫门口等着的时候,周贵紧张的要命,生怕过一会召见自己。可是现在确定不用见皇帝了,心里面又有些失落。
周贵叹了口气,忽然间想起一件大事来,于是着急的问道:“谪仙可有记恨在下?”
王绾呵呵一笑,说道:“你放心,一切皆有老夫做主。槐谷子若敢欺辱你,你直接来找老夫便可。”
周贵有些茫然的看着王绾,小声说道:“请恕小人眼拙,这位大人是……”
施谋说道:“这便是丞相大人。”
周贵惊讶的叫了一声,连忙行礼。
这一次虽然没有见到皇帝,但是能和丞相聊几句,也已经够吹半辈子的了。
王绾指了指前面,说道:“我们去谪仙楼看看吧。谪仙应该已经在召集商户,打算办这件事了。”
施谋和周贵应了一声,乖乖的跟在王绾身后。
…………
谪仙楼已经贴出来了告示,召集所有收到请柬的商户。
那些商户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发现是谪仙召集,谁敢不来?即便是有些商户生意做的比较小,没有收到请柬,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李水和李信站在谪仙楼的台阶上,旁边是一个嗓门很大的匠户。
这匠户大声说道:“日前,谪仙曾经给各位去了请帖,邀请各位赞助商君别院的选拔大会。五十三家商户,无一拒绝。”
“谪仙大人考虑到,或许有人不好意思拒绝。故而,谪仙今日在此声明,在商言商,不必讲情面。有谁不想参与赞助者,可以立刻提出来。赞助的事,可以即刻作废。”
全场鸦雀无声,有几个商户听了之后,心中一喜,当场就想站出来。但是看看别人都没有动,于是便也站着不敢动了。
匠户又说道:“诸位不要有顾虑,宫中已经有了旨意,只要诸位不愿意赞助,可以立刻放弃,谪仙绝不为难各位。”
这些人一听说是宫中的旨意,顿时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但是他们依然不敢站出来。
李水有点不耐烦,说道:“尔等放心,我堂堂谪仙,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事后报复诸位。再者说了,你们若当真受到了我的欺侮,可以去丞相大人府上告状。陛下已经责令丞相大人,专门受理此事。”
商户们一听这话,纷纷交头接耳:“丞相大人?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这时候,有个声音说道:“自然是真的。”
随后,商贩们让开了一条路,一脸恭敬的看着缓缓走来的王绾。
王绾冲李水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样站在了台阶上,然后对下面的商户说道:“本官,便是大秦丞相,王绾。若日后尔等觉得受到了谪仙的欺侮,可以直接来我府上。我受陛下委派,为尔等分忧解难,绝不推诿。”
不少人眼睛一亮。
李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有人要退出吗?现在便站出来。”
看得出来,有不少人在跃跃欲试,但是没有人想当第一个。
施谋看了看周贵。
周贵想了想,反正自己已经把谪仙得罪死了,也不差这一个了。于是他站了出来:“谪仙,小人不想赞助糕点。”
李水点了点头:“可以。”
随后,他身边的匠户拿出来了一张大纸,在糕点一栏,把周贵的姓名抹去了。
周贵等了一会,见李水再没有别的吩咐,于是大着胆子问道:“这便无事了?”
李水点了点头。
周贵努力憋着笑,开心的退到了旁边。
有周贵起头,又有四十多家商铺退了赞助。
剩下的十几家。要么是李水自己的产业,要么是李信的、周青臣的、魏丈的……
这时候,有不少朝臣都陆续赶来看热闹了。这些人在朝堂之上,见李水吃了亏,心里还不满足,因此又到了谪仙楼过瘾。
眼看那张纸上,名字已经勾画的七七八八了。那匠户忽然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如此一来,糕点便没有着落了啊。”
王绾在旁边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幸灾乐祸。而那些朝臣,就有不少人乐出声来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略微年轻的人站出来,对李水说道:“谪仙,小人不才,想要……额,想要赞助这个糕点。”
李水眼睛一亮:“你是何人?”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小人无姓,只有个名字叫大麦。”
这时候,这人身后又站出来了一个女子,拽了拽大麦的衣服,着急的说道:“你疯了不成?我们这点家私,若赞助下来,岂非要倾家荡产?”
大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
王绾微微一笑,对大麦说道:“凡事,当量力而行啊。自家人先商量好了再来吧。”
大麦向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小人当的了这个家,这糕点我愿意赞助。”
王绾好奇的问道:“哪怕倾家荡产,都要赞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莫非有人暗中恐吓你,威胁你这么干不成?”
李水一脸无奈:“丞相大人,小仙一直在这里站着,你也看到了,我何时恐吓他了?”
王绾呵呵一笑:“老夫也没有说是谪仙干的,谪仙何必着急。”
李水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大麦说道:“丞相大人不必担忧,小人没有受到恐吓,小人是自愿的。今日我这般作为,乃是为了报恩。”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大麦:这人眼生的很,我不认识他啊,报什么恩?
只听大麦说道:“小人原本是咸阳城外,一个贫苦的耕夫罢了。三餐不继,衣不蔽体。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家中无粮的时候,想要去采些树叶草根充饥都不可得。”
“直到去年谪仙来了。先是推广了代田法,让小人家中的粮食翻了一倍。然后谪仙又买下了大片土地,低价租给小人。后来又租给了小人牛羊。”
“我这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家中粮食丰盈,足够吃上三年。因此攒了些本钱,来咸阳城中摆了个小摊。专门卖些面食。”
“我的生意做的不大,比不得周贵的糕点铺。不过自信味道还可以,不会辱没了商君别院的名声。”
“今日谪仙寻找商人赞助,眼看着无人响应。谪仙受人嘲讽,小人看在眼中,心中焦急的很,怎能不站出来替谪仙解围?”
“这些钱,即便全部用尽了,也没什么。不过再回去耕田罢了,有上一两年,又可以来咸阳城卖东西了。只要谪仙还在朝中,小人便放心的很。”
一番话说的李水心花怒放:“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大麦的妻子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李水旁边的匠户,则郑重其事的在糕点旁边,加上了大麦的名字。
或许那些小摊贩被大麦的话打动了,竟然又有十几个人主动站出来,要赞助李水。
李水看着这些人,觉得自己在咸阳城折腾了这么久,真是没有白干。
而王绾那些朝臣,就有些失望了。明明是一出好戏,都被这些愚笨不堪的黔首给搅黄了。
…………
周贵回到家中,喜气洋洋的对夫人说:“事情办妥了。谪仙已经答应,撤回赞助。不仅是我们,另外有四十来家,都撤回去了。”
周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好啊。有另外四十余家作伴,就不怕谪仙报复了。”
周贵微微一笑:“哪怕只有我们一家,也不用担心。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若谪仙事后报复,我们尽可以赶到丞相府,向王绾大人告状。”
周夫人连连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今日才发现,你竟然如此有本事。”
周贵一脸飘飘然的笑了。
周贵夫妇很开心,而大麦夫妇,当天晚上就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内容,自然是关于赞助谪仙的。
那女子站在大麦身边,唉声叹气的说道:“你那一番知恩图报的大道理,我都明白。可你也看到了,谪仙府中有金山银山。他即便是请全城的人吃上一年也不怕什么。”
“可是咱们呢?辛辛苦苦这么多日子,好容易攒下点钱财,你就要一朝耗尽?”
大麦指了指屋子里面的一张画像,说道:“我问你,你成日拜仙,是真心的呢,还是嘴上说说呢?”
女子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叹了口气。
画像就是李水,这还是去年在一处集市上买到的。买回来之后,女子每天虔诚的祭拜,显然是对李水感激之至。
今日听到自己丈夫提起来,女子也无话可说了,只能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些钱我也不要了。”
大麦指了指旁边的面团:“谪仙明日就要选拔护卫了,我们连夜把糕点做出来吧。”
女子嘀嘀咕咕,开始揉面……
足足两个时辰,他们的手都酸了。然后开始上锅蒸。
他们这些糕点,脱胎于李水传授的馒头和包子,不过又别出心裁,加了一些自己的创意。
等两个人终于忙完的时候,天也已经亮了。
他们将糕点小心的装好了,然后放在了一辆木板车上。大麦在前面拉车,女子在后面推车。
路上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几个邻居,这些邻居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大麦,听说你做英雄了?”
大麦不说话。
另一个邻居说道:“就你这点家私,还想救济谪仙呢?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吗?”
本村的财主拿出来了一吊钱:“大麦,我估计入冬之后,你还得借我的钱。这利息,还按照原来的便可以了。”
大麦咬着牙,一言不发,缓缓地走到了商君别院门口。
牛犊自然听说了昨天的事,亲昵的拍了拍大麦的肩膀:“兄弟,你是个讲义气的人。按道理,我得给你几块金子,意思意思。不过我想着,你已经赞助了谪仙,想必很快就要腰缠万贯了,因此,我这金子就省下了。哈哈。”
大麦听的心里糊涂,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
女人在后面听的心里有些发痒:“什么腰缠万贯?明明是倾家荡产。你那些金子,能给我们倒也不错啊。”
可惜,她实在拉不下脸来向牛犊要钱,只能恋恋不舍地跟着大麦进了商君别院。
…………
选拔大会,定在午后。
李水一大早就进宫了,死缠烂打跟着嬴政。直到嬴政明确的告诉李水,确实会去商君别院参观。李水才走了。
随后,陛下要观看选拔大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咸阳城。
一时间,半个咸阳城人都聚拢到了商君别院附近。
那些在商君别院外面摆摊的小商贩,已经快要卖疯了。他们发现这商君别院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啊。
大麦和其他赞助谪仙的商户,则站在商君别院之中,安静的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他们的心中,微微的有些苦涩。毕竟同样都是摆摊的,眼看着人家在疯狂的赚钱,自己却在院子里面冷冷清清……唉。
不过,来都来了。况且谪仙对自己有大恩。这一次是为了报恩,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一直从早上等到了中午,期间有匠户过来,检查了一下他们赞助的东西,确定是安全的。
午后时分,有一队护卫跑了进来,吆喝着:“立刻准备接驾。陛下要来了。”
于是,商君别院立刻忙碌起来了。大麦那些商贩,茫然的被匠户们带到了一个地方。
他们紧张的问匠户:“我们,也要见陛下吗?”
匠户随口说道:“当然。你们是赞助商,连谪仙都得尊敬三分呢。岂有不让你们见见天子的道理?”
大麦感觉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这几天,心情一会上一会下,真的很刺激啊……
…………
虞美人寝宫,李水鬼鬼祟祟的进去了。
未央见李水来了,哼了一声:“听说你商君别院又有热闹瞧了?你不去忙着呼朋唤友,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李水干笑了一声:“我是特地来给公主送请柬的。”
未央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不过依然故意板着脸,说道:“送什么请柬?你不是把我忘了吗?”
李水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公主。”
未央歪着头想了想:“你给父皇的,是金请柬。给重臣的是银请柬。给朝臣的是铜请柬,给我是什么的?”
李水微笑着说道:“公主猜猜看。”
未央说:“是银的吗?”
李水摇了摇头。
未央又说:“是铜的?”
李水还是摇头。
未央有些不快:“总不能是竹片的吧?”
李水还是摇头。
未央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纸的?你最后一个请本宫倒也罢了,还想跟本宫要钱?”
李水一脸无语:“公主误会了,你的请柬,与他人都不相同。天上地下,唯此一份。”
未央听的心里微麻。
她想了想说:“想必是玉的。”
李水还是摇头。
未央无奈了:“你告诉我吧。”
李水说道:“是肉的。”
未央愣了,茫然不解:“肉的?那是什么样的请柬?是什么肉?”
李水说:“人肉。”
未央啊的叫了一声,花容失色,紧张的问:“谁的肉?”
李水笑了笑:“在下的肉。”
随后,李水向未央行了一礼:“今日,商君别院公开选拔护卫,槐谷子特地前来,请公主赏光一游。”
未央这才明白,原来肉的是什么意思。
她很快就红了脸,朝李水呸了一声:“下流。”
李水一脸无语:“我又做什么了?”
未央横了他一眼说道:“等我,我去换衣服。”
未央进去了,乌交在李水旁边一脸敬佩:“大人,奴婢今日算是对你五体投地了。”
李水漫不经心的问:“怎么?”
乌交说道:“明明是一句空话就把公主请来而已。大人却偏偏要说成是肉的。顿时显得既别致又有趣,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李水看了乌交一眼,心中冷哼了一声:你懂个屁。俗,简直俗不可耐。
第四百零四章 陛下入席
半个时辰后,李水等的腿都麻了,未央公主总算出来了。
她自称换了衣服,画了眉毛,挑了珠钗等等等等。但是李水完全没看出来,感觉她的装扮和之前没有区别。
未央向李水笑了笑:“我们走吧。”
未央带了两个小宫女,几个护卫,从虞美人的寝宫出来了。
他们刚刚走到前殿,就遇到了正要出行的嬴政和虞美人。
李水一看虞美人顿时愣住了:她和陛下一块去?
李水心中不由得感慨,看来虞美人在嬴政心中,颇有地位啊。
嬴政看见李水之后,也是微微一愣:“槐谷子,你从天亮到正午,一直在追问朕何时去商君别院。为何朕已经要出行了,你还滞留在宫中?不应该去准备接驾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臣的商君别院,已经布置妥当了。臣是专程来迎接陛下的。”
未央把手背在身后,然后掐住李水的腰,狠狠的扭了一下。
李水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出声。
虞美人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未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对李水说道:“谪仙果然是热情啊。从来只听说过五里相迎,十里相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直接迎到客人家中的。”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是,对待陛下,臣是既忠心又热情。”
嬴政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朕也有些日子,没有去你的商君别院看看了。”
嬴政和虞美人上了一辆车,李水厚着脸皮上了未央的车。
未央身边有个小宫女犹豫着说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水说道:“如今风气变了,女子能顶半边天,何况公主这样古往今来的第一奇女子?你放心,本仙与公主是谈论正事。关于西游记的编纂……”
小宫女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的男女之防还没有那么严重,如果宋明之后是铁板一块的话,大秦的男女之防上面,则布满了裂纹。还有机可乘,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李水正努力的把自己变成一根楔子,钉进这裂纹当中。把裂纹撑得越来越大,最后让这束缚人性的破规矩彻底四分五裂。
嗯,我就是这么伟大,我是为了解放天下二分之一的女性,才坐在这里的。
李水看着对面花容月貌的未央,觉得自己越发的高尚了。
未央则有些无奈的递过来一块手帕:“谪仙,擦擦吧,口水都流下来了。”
李水:“……”
在旁边侍奉的小宫女全都抿着嘴笑。
…………
出宫之后,李水听到外面有一阵行礼声。他向车窗之外望了一眼,发现宫门口聚集着很多朝臣,朝臣之后,甚至还有小吏。
这些人全都跟在嬴政身后,然后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进发。有马车的,在后面乘车,没有马车的,则结伴步行。
李水在人群中看到了王绾,还看到了施谋。
他心中冷笑:这两个家伙也来了?他们也好意思来?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一次又不要钱,不仅可以看热闹,而且可以享用免费的酒水糕点,傻子才不来呢。
若放在平时,这些朝臣也不至于这么爱占便宜,可关键是,谪仙的便宜不好占啊,好容易逮到一次机会,谁肯放过?
因此,今日的咸阳城,等于放了半天假,几乎所有的官吏都赶往商君别院。
宽阔的街道两旁,除了手持长戈,护卫车驾的秦兵之外,还有不少出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百姓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不过时不时好奇的瞟上一眼还是有的。
忽然,有个小宦官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冲李水说道:“谪仙大人,谪仙大人。陛下命奴婢来问一句。外面的百姓,全部衣衫整齐,气色红润。这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人。这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
李水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对啊,我可以提前安排一下的。”
小宦官说道:“果然是提前安排好的?”
李水连忙摇头,对小宦官说道:“在下并没有安排这些。只因为如今咸阳城中的人,只要有一些力气,总能找到活计。填饱肚子。在下确实赚得了不少钱财,但是也给了这些贫苦人一个赚钱的机会。”
小宦官应了一声,又气喘吁吁的向嬴政的车驾跑过去了。
很快,车驾出城。刚刚走出城门,就看到了外面摆摊的人。
这些摆摊者,从商君别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城门。简直不计其数。
有的在卖吃的,有的在卖玩的,有的在卖绸缎布匹,有的在卖珠钗宫花……
未央紧紧的盯着外面,两眼直勾勾的,看的羡慕不已。
李水在旁边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无论什么时代,女生的爱好都是差不多的。
“或许,我应该建一条购物街?咸阳城中的贵妇人可不少啊。那些权贵豪强现在都学聪明了,赚他们的钱不太容易。如果是他们的夫人或者女儿,那就好说了,毕竟我还有个妇女之友的名号……”一时间,李水又开始踌躇满志了。
等车驾进入商君别院之后,众人下车了。
李水又变成了导游,带着嬴政、未央、虞美人一行人,在商君别院逛起来了。
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请放心,今日商君别院的安全,由李信大将军负责,绝对万无一失。”
旁边的李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李水开始挨个介绍商君别院里面的作坊。嬴政看的啧啧称奇,毕竟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
最后,相里竹率领着全部工匠,拜见了嬴政。
嬴政很满意的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由李水带着,去参观书院。
嬴政走了两步,想要再和工匠们说几句话,结果一扭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嬴政愣了,问身边的李水:“那些工匠呢?”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工匠,喜欢珍惜时间。他们日常吃饭睡觉,都在思考这世界的奥秘,想要研究透彻,因此心无旁骛,一有空闲,便埋头钻研起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道:“真乃至诚之士也。”
李水立刻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快,让工匠做一块匾挂起来。上面便写上‘至诚之士’四个字,此乃陛下金口玉言,对匠人的褒奖。”
嬴政:“……”
我只是随便感慨一句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时间不长,一行人又到了商君书院。
这时候正是午饭时间,读书人如同一群野猪,正在狼吞虎咽。
小宦官一连高声喊了三遍:“陛下驾到。”
终于有读书人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饭碗。当然了,他们放下饭碗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锅里面已经空了。
淳于越看着这些读书人,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槐谷子自己便是个无耻之徒,让他教出来的读书人,果然礼义廉耻,全都忘了啊。将来这些人入朝为官,可怎么得了?
嬴政也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随口问了一句:“尔等在这里,可还习惯啊?”
那些读书人纷纷哭喊着说道:“陛下,谪仙真不是个东西啊。”
“陛下,这里的东西太贵了,简直是在漫天要价,堪比抢劫。”
“陛下,此地十日一考。不仅按照名次排座位,还要按照名次吃饭,欺人太甚。”
“陛下,若非家父付了大笔的学费。我……我早就逃走了。”
嬴政:“……”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水:“朕本以为,你开了商君书院之后,会成为这些读书人的恩师,让他们忠心耿耿。没想到并非如此啊。”
李水躬身说道:“这些读书人年纪尚轻,经历较少,还不知道谁是真正对他们好。或许过上几年,他们便明白臣的良苦用心了。”
“更何况,臣开书院,只是为了开风气而已。将来这书院,是要朝廷公办的。读书人的恩师,只有陛下一人。他们也只能忠于我大秦朝廷,岂能再有他人?”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人哭着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斯面前:“父亲,孩儿实在受不了了,这地方简直是在坐牢啊。孩儿绞尽脑汁,始终找不到谪仙笼络读书人,结党营私的证据。孩儿想回家。”
李斯:“……”
在场的人都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斯。
李信笑了:“廷尉大人,还在商君别院派了细作啊?”
李水:“想不到啊,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李斯气的脸色铁青,看着这个蠢儿子:这种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这特么的不是害我吗?
李斯咬着牙说道:“好,你这便跟我回去吧。”
李鱼欢天喜地的站起来,咧嘴笑了。
其实他不是真蠢,他是在装蠢。
想要回家的话,他已经跟李斯说过无数次了。但是李斯始终不答应。
李鱼感觉再在这里呆下去,自己就要被逼疯了。
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为了考科举,因此生活多么艰难,总算有个目标在,最后考试的时候,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李鱼不一样啊,他是廷尉的儿子,根本不需要考科举。在这里呆着,完全是为了受苦而受苦了。
因此,李鱼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嚎叫两声,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结果这样的嚎叫又会吵醒其他的同窗,招来他们的一顿胖揍。
所以,痛定思痛,李鱼想了这么个损招。总算如愿以偿了。至于自己的父亲在朝中会不会受到打击……
李鱼觉得影响应该不大,毕竟,自己来商君别院,也是经过陛下授意的。
当然,所谓的陛下授意,只是他以为的而已。
商君书院闹出来的这一出,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嬴政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就由李水引着,出了书院。
最后,他们见到了这次盛会的赞助商。
大麦站在最前面,一脸激动的拜见了嬴政。
嬴政和颜悦色的对这些人说道:“你们拿出钱财来,无偿的帮助商君别院。是否受到了胁迫啊。如今朕在这里,你们有苦衷的话,不妨直言。”
那些商贩都连连摇头,坚称自己是自愿的。然后又开始夸赞李水对他们的恩惠。
嬴政勉励了商贩几句之后,李水对嬴政说道:“陛下,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入席了。”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李水走了。
而那些商贩,一脸激动的站在那里:花这么多钱,能见陛下一面,说上几句话,也真是值了……
他们正在感慨的时候,有匠户过来,对商贩说道:“几位,今日参与选拔的男丁,一共有五十队。每队四人。诸位可以每人指定一队,作为赞助。”
随后,匠户拿出来了一些名牌。
大麦的娘子紧张的问道:“赞助参与选拔的护卫吗?”
匠户点了点头:“正是。不过他们要通过选拔之后,才可以正式成为护卫。”
大麦娘子又问:“赞助这个,需要交钱吗?”
匠户笑了:“本来是要交钱的。不过谪仙说,此乃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故而就不收钱了,看看效果再说。”
大麦娘子顿时松了口气。其他的商贩也松了口气。
他们根本不懂什么赞助之类的,于是每个人随便挑了一个名牌。
匠户认真的记了下来,然后对这些商贩说道:“各位,请随我来吧。”
商贩纳闷的问道:“到何处去?”
匠户说道:“自然是去观礼台观看选拔大会了。”
商贩们大吃了一惊:“观礼台,那不是陛下与诸位大人去的地方吗?我们可是低贱的商贾,也可以去吗?”
匠户说道:“怎么不可以去?各位可是赞助商,谪仙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于是乎,这些商贩晕乎乎的跟着匠户去了,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
一直以来抱怨不休的大麦娘子,这时候也有些欢呼雀跃了。不过在雀跃之余,她又有点遗憾:如果不用花钱,便可以得到这么多的荣耀,那就更好了。毕竟……这些荣耀不能当饭吃啊。
片刻之后,商贩们被带出了商君别院。带到了一块平整的空地上。
在这空地上面,有泥土与石头筑起来的一层层的高台。
陛下端坐在最上面,然后群臣按照品级,一级一级的坐下,商贩们则在最下面。
至于没有收到请柬的百姓,则一窝蜂的聚拢在远处,他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空地,谁都知道,过一会选拔大会就要在这空地上召开了。
嬴政微笑着扭了扭头,问正在旁边侍候的李水:“今日有如此多的百姓围观,按照你的性子,不应该收门票吗?”
李水干笑了一声:“回禀陛下,门票钱是小钱。真正的大钱,在那些摆摊的商贩上面。”
“臣已经与他们定了文书。他们今日的利润,要分给我三成。我免费让百姓参观选拔大会,百姓们必然蜂拥而至。他们到了这里之后,难免要吃些东西,买些东西,如此一来,商贩们就会赚的越来越多,商贩们赚得多了,臣自然也就赚得多了。”
嬴政笑了:“原来还有这些门道。”
忽然,嬴政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商君别院的选拔大会,至于吸引这么多人吗?远远望去,今日来的人怕是有多半个咸阳城了吧?他们是来看选拔大会的,还是……听说朕来了,所以想要见识一番?
嬴政扭头看了看李水,心想:朕不会被他用来招揽百姓了吧?
第四百零五章 太精彩了
李水看嬴政的神色,就知道他猜到了,于是李水更加殷勤了。,
李水了解嬴政,爱面子,肯定不会问出来的。
果然,嬴政把疑惑咽到肚子里,吃了这个哑巴亏。
很快,嬴政发现面前的几案上面,刻着一行字:李氏木器。
嬴政咦了一声,问李水:“这是何意?”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今日的几案,全都是李氏木器送来的。因此,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李水指了指李信:“李氏木器,乃李大将军族人的产业。”
李信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
忽然,嬴政又发现身下的席子上,绣着一行字:“王氏席。”
嬴政问道:“这席子,是王氏送来的?”
李水连连点头:“正是。”
嬴政笑了:“这倒是有趣。”
与此同时,那些朝臣和小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讨论。
朝中重臣,对这个关心不多。但是那些底层的官吏,则来回摩挲着几案和席子,心想:这东西,做工很不错啊,只是不知道价值几何。等回家之后,应当打听一番才是。
忽然,又有仆役送来了糕点。
随着糕点送来的,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大麦糕点。
嬴政说道:“糕点也有名字吗?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他随手拿起来尝了一个,顿时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糕点别有一番滋味。”
李水指着最下层的大麦说道:“陛下,那一位,便是赞助糕点的大麦。”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替朕谢他一番。”
小宦官应了一声,走到大麦身前,行了一礼:“陛下说,大麦糕点别有一番滋味,因此特命奴婢道谢。”
大麦夫妇顿时心花怒放,向最上层的嬴政遥遥行了一礼。
随后,仆役们又送来了马氏的酒,胡氏的饭总之,每一位赞助商的名字都来了一遍。
终于,选拔大会要开始了。
有个嗓门极大的匠户,手里面抓着一只大喇叭,高声说道:“此次选拔护卫,乃是为了保卫商君别院的妇孺,免受歹人侵扰。”
“本次参与选拔的,共有队伍五十支。每队四人。选拔开始之后,按照每人的成绩优劣,给定分数。总分最高的队伍为胜出。故而此次选拔,不仅需要个人的勇武,也需要互相配合。”
“选拔最后,会有三支队伍,共十二人,进入护卫队。”
这人说完之后,演武场一角,有一群人开始擂鼓。
鼓声欢快,震动人心。而站在前面指挥的高渐离,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我一个击筑大师,为何总要做这种事?
鼓声响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
那匠户举着喇叭喊道:“请参与选拔的队伍入场。”
随后,有一队队人走了进来。
这些人的衣服上面,都写着几个巨大的字。有的写着:李氏木器,有的写着大麦糕点
围观的人都看傻了:还能这样?
那匠户还在煞有介事的喊道:“走在最前面的一队,乃是大麦糕点赞助的大麦队。,紧随其后的,是李氏木器赞助的李氏队”
大麦队的成员,就是项羽一伙人。
项羽走在最前面,肺都快气炸了。他对身边的项氏子弟说:“槐谷子,是不是成心羞辱我们?这不是耍猴吗?”
那些项氏子弟同样恼怒不已,不过到了这时候,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纷纷劝说项羽:“羽将军息怒,大不了日后将槐谷子一刀杀了,也算是报仇了。”
终于,所有的队伍都已经入场了。
那匠户又说道:“护卫者,除了每日巡逻之外,还要预防有刺客偷袭。若深夜之中,刺客来袭。需要立即救援。救援的急与缓,关系到商君别院中无辜者的生死。因此,第一项比试便是比拼速度。速度最快者,得分最高。”
“商君别院,最长处为九百丈。恰好是绕演武场三周。现在,请各队准备。”
这些人都一窝蜂的站在了起跑线上。
匠户拿出一面打铜锣来,在那些人身后,猛的击落下去。这些人顿时如同脱缰的野马,飞奔起来。
老实说,参与比试的人,大部分都是耕农。这些人常年做农活,耐力相当不错,但是爆发力就一般了。
而项羽率领的项氏子弟,最喜欢的就是大喝一声,挥剑杀人,因此他们的爆发力都极为厉害。毕竟在战场之上,耐力用处不大。
你根本没有机会发挥耐力,就被人追上杀掉了。
故而,从比赛一开始,项羽四个人就一骑绝尘,跑在了最前面。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全都兴奋的大喊:“大麦队,大麦队。”
这些百姓,有的站在石头上,有的趴在树上。看到激动处,忍不住手舞足蹈,甚至有些人因此掉落下来。
那些朝臣,起初的侍候还绷着脸,想要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但是时间长了,情绪也被感染了。有的紧攥着手,盯着下面奔跑的人,有的人不由得向前微微倾斜着身子,似乎也在用意念奔跑。
很快,项羽已经跑了大半圈,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了。
项羽很开心,感觉又找到了久违的自信。
但是在开心之余,他又有点茫然:他们总是喊大麦做什么?
与此同时,坐在观众席上的大麦也有点茫然:他们总是喊我做什么?
而站在一块巨石上的周贵,脸色铁青。
他没有受到邀请,也不是赞助商,因此和百姓们挤在一块围观。当他看见参赛的队伍,穿着带有商贩名字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完了。这一次不仅得罪了谪仙,而且失去了赚钱的机会。”周贵有些颓然的坐在了石头上。
曾几何时,他也很羡慕王老实,从一个小小的酒贩子,竟然一夕暴富,成为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现在周贵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这样的机会,但是自己亲手把它毁掉了。
等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项羽那伙人有点受不了了。两圈,相当于四里地了。全力冲了四里,是个人也该累了。
于是他们的速度渐渐的慢下来了。
他们慢下来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李氏木器,则缓缓地赶上来了。
李氏木器的人,是地地道道的耕农,皮肤黝黑,手脚粗糙。他们耐力很好,但是不擅长速度。之所以能死死的咬住项羽,无非是太渴望更好的生活了。
很快,李氏木器竟然开始与大麦队并驾齐驱了。
围观的人立刻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咬着牙冲大麦队喊:“跑啊。跑啊。”
“快被人赶上了,不要输啊,最后一圈了。”
“特么的,怎么跑这么慢?就欠拿鞭子抽你们。”
项羽那些人咬着牙,又稍稍提高了速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观众,开始转而支持李氏木器:“李氏再快一点,咬牙坚持住”
终于,李氏木器开始反超了。超过第一个项氏子弟,第二个项氏子弟,第三个
忽然,李氏木器当中,有一个惨叫一声,倒在场上。
他崴脚了。
这时候,距离终点已经不足十丈了。
项氏子弟趁机发力,大吼一声,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终点冲过去。
而李氏木器的人居然齐心协力,将受伤的人抬了起来,疯狂的向前跑。
一时间,场上欢呼声如同雷鸣。
结果很快出来了,大麦队率先冲过终点,有目共睹,无可置疑的第一名。
李氏木器屈居第二,但是虽败犹荣。尤其是最后抬起队员冲过去的那一幕,让所有人钦佩不已。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臣,都热烈的讨论刚才的事。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紧张的汗湿衣衫了。
旁边的未央长舒了一口气,感慨说:“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她感慨了两句之后,发现身边的李水正一脸无奈的盯着自己。
未央有些疑惑。
李水的目光向下移了移。
未央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看比赛的时候,太专注,也太紧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李水的手,抓到也就罢了,随着比赛越来越刺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长长的指甲甚至扎进了李水的肉里面。
未央连忙掏出手帕给李水包扎上,脸上很窘迫的道歉:“怪我,怪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动人心魄的事,因此一时失手”
李水笑着说道:“无妨,一点都不疼。”
与此同时,他看着那些一脸兴奋的秦人,心里暗暗吐槽:一群没见识的,这也就是大n动会的水平
李水扭过头去,对李信笑眯眯的说道:“李兄,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做客的时候,你让家中的舞姬助兴。轻歌曼舞,差点把我看睡着了。当时我就想,有朝一日,一定要你见识见识真正刺激的项目。”
李信有些哑然,指着演武场上的人:“你说的刺激项目,是这个?”
李水点了点头:“是啊,你以为呢?”
李信干笑了一声:“我我还以为是杀人呢。”
看台上。大麦和娘子已经看傻了。尤其是那些观众欢呼大麦的时候,大麦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大麦的娘子感慨说:“花了这么多钱,让全咸阳城的人都记住你,也算是值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仆役打扮的人悄悄的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大麦糕点的掌柜?”
大麦愣了一下,说道:“是,小人便是大麦。”
那仆役笑眯眯的说道:“我家主人乃大秦博士,方才尝了阁下的糕点之后,赞不绝口。看过比赛之后,对阁下更是青睐有加。因此特地命小人来询问一句。阁下的糕点,平日里可有出售?若有的话,应当去何处购买呢?”
大麦又惊又喜,连忙报上来自己的地址。
仆役认真的记下了,然后说道:“七日之后,是我家主母的生辰,我家主人可能要设宴。阁下的糕点,必不可少啊。希望阁下费些功夫,将糕点做出来,不要误了时辰。”
大麦问:“尊府要多少糕点?”
仆役想了想,说道:“有五百斤,也就够了。”
大麦大吃一惊:五百斤,那是几个月的销量啊。不过,如果将家中的亲戚都叫来,完全是可以做到的,无非是加派人手罢了。
于是大麦答应下来了。
那仆役取出来了一锭金子,递给大麦,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定金。拿到糕点之后,自然按照掌柜的定价付钱。阁下只管做,我们府上绝不会亏了阁下。阁下既然有通天的本事,与谪仙合作,那谁还敢欺侮阁下?嘿嘿。”
仆役说了两句之后,告辞离开了。
而大麦还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我这样,就算是与谪仙合作了吗?这些高门大户的仆役,竟然对我恭恭敬敬?
紧接着,又有三三两两的仆役走过来了,都是来向大麦预定糕点的。
大麦娘子热泪盈眶,闭上眼睛,对着商君别院暗暗祷告:“多谢谪仙保佑啊。”
大麦收获了一波订单。李氏木器也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李信,见人就说:李氏木器的掌柜,乃是我的族人。也算是我李信的产业了。
除了大麦糕点,李氏木器之外,其他的商贩,也获得了大量的关注。毕竟他们的所处的行业不一样,赞助商之间并不冲突。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获得了大量的订单。
这一切,嬴政自然看在眼里。
说实话,连他对大麦糕点都产生了兴趣,尤其是他已经把刚才紧张刺激的比赛,和大麦糕点联系在一起了。在他心目中,大麦糕点,就如同那几个项氏子弟,一骑绝尘,将所有人远远的甩在后面
这也不怪嬴政,毕竟这个年代的人,没有经历过广告的轰炸,免疫力太低了,随便一个小小的套路,就把他们套的牢牢的。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李水,忽然笑着说道:“无怪乎这些商贩愿意拿出钱财来,助你办这个选拔大会,原来有利可图啊。拿出来的钱,又十倍百倍的赚了回去。”
李水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这便是臣说的先富带动后富了。臣有了钱财,有了能力之后,会帮着天下的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奇思妙想,叹为观止啊。谪仙真乃奇人也。”
说完之后,嬴政又加了一句:“不许做成匾额挂起来。”
李水刚想吩咐身边的工匠。听了嬴政这话之后,只好干笑着答应了。
而未央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为了赚钱而绞尽脑汁。又看着看侃侃而谈的李水,赚钱是为了救济天下苍生。
一加对比,更显得李水卓尔不群,纤尘不染,飘飘若仙
未央楞楞地盯着他,忽然间有些痴了。11
第四百零六章 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第一场的比试已经出来结果了。参赛的勇士暂时退下去,休息半个时辰。这期间,高渐离又闷闷不乐的走出来,指挥着人敲鼓。
在敲鼓的空当。有匠户吃力地搬出来了很多大铁笼子。它们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演武场上,不知道要做什么。观众们都看的大惑不解,越来越好奇。
好容易时间到了,那个大嗓门的匠户又出来了。
他高声宣布:“第一场比试,比的是速度。谁跑得快,谁就赢了。然而在商君别院做事,只有速度是不够的。”
“那些为非作歹的贼人,个个凶狠狡诈,杀人不眨眼。如果没有勇气,只有速度,那也就是逃跑的时候快一点罢了。”
这话把在场的很多人都逗笑了。
匠户对自己的包袱挺得意,等场上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才继续说道:“故而,这第二场比试,便是关乎勇气的。”
“每个小队,一共有四个人。而这铁笼子当中,会放进去四头狼。谁能最快杀了狼逃出来,谁就赢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部惊呆了。
有不少人高声问道:“若有人被狼吃了呢?”
匠户说道:“诸位放心,我们都给勇士们发放了铠甲,恶狼要吃人,也无从下口。只要及时投降,我们会在旁边协助,定然不会让勇士有生命危险。”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少人依然怕的厉害。
场上还在议论纷纷,而匠户招了招手,参赛的人又走出来了。
匠户又开始介绍,走在最前面的,是大麦队。走在第二位的,是李氏木器。走在第三位的……
众人发现,这些人确实穿着铠甲,铠甲从头到脚,几乎将他们全部包住了。防卫的这么严密,确实不会有危险了。
不过,这些人很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平生最熟练的本事就是种地,现在居然要对付狼?就算身上穿着铠甲,还是吓得手脚发颤。
举着喇叭的匠户大声说道:“诸位,请各自挑选趁手的兵器。”
趁着参赛者挑选兵器的时间,匠户们又在大铁笼上挂上了横幅,上面有的写着:大麦糕点,谪仙吃了都说好。
有的写着:李氏木器,质量上乘,价格实惠。
有的写着:周氏米铺,颗颗饱满,粒粒香甜。
在场的朝臣全都无语了。
还能这么玩?今天真是开眼了。
不过依然有不少人,悄悄的把这些广告记下来了。大家都要生活,免不了买一些柴米油盐,生活器具,万一就用到了呢?
这时候,参赛者已经基本上挑选好兵器了。
这些人选择刀剑的最多,毕竟是在笼子里面,长枪大戟的也施展不开,反而束手束脚。
不过众人很快发现,大麦队的武器,格外不同。他们选择了两把剑,两只戈矛,四只盾牌。
在往回走的时候,项羽忽然说道:“这身铠甲,加在一块怕是有六七十斤重。穿着它,行动太不方便。”
身边的项氏子弟点了点头,纷纷将铠甲脱下来了。
全场一片哗然,有不少人高喊:“大麦,你疯了吗?小心咬死你。”
坐在看台上的大麦:“……”
举着喇叭的匠户立刻派了一个人,询问李水的意见。
如果别人这么玩,李水肯定要制止的。但是项羽这么玩……说句难听的,反正他是反贼,死了活该。
更何况,李水知道他死不了。
于是李水向旁边那人吩咐了几句。
很快,收到消息的匠户举着喇叭,大声说道:“谪仙说了,法无禁止即可行。因为提前没有规定不许脱下铠甲,因此大麦队脱了铠甲,并不算犯规。不过……从此以后,不可以这么做了。”
淳于越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道:“胡闹,这是以人命为儿戏。为了招揽观者,竟然让活人与野兽厮杀。这与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此例一开,我大秦危矣。”
李水无奈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对我大秦这么没有自信吗?动不动就要危矣。”
淳于越还要再说话,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吧。”
皇帝都发话了,淳于越无话可说,只能坐下了。
李水看着下面的铁笼子,心想:以后,该换个什么花样呢?
这时候,参赛的人都进了铁笼子。
随后,有匠户用车拉来了一些狼。
这些狼都被关在笼子里面,一个个狂躁不已,有不少狼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匠户举着喇叭介绍道:“这些狼,乃是剿灭匈奴之后,从草原上运来的。凶猛无比,不过皮毛很暖和,肉也很好吃。”
“近日,商君别院将推出狼皮大衣,以及草原风味的狼肉,敬请期待。”
朝臣:“……”
打完了广告,匠户说道:“开始。”
随后,那些匠户开始赶着饿狼,要把他们弄进大笼子里面。
这时候,有个笼子里面的参赛者大叫:“我等退出,愿意退出。”
于是,这几个人被放出来了。很快,又有三四队人放弃了。
这些人脱了盔甲,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是性命重要啊。在商君别院耕耕田,也挺好的。干嘛要当护卫呢?平时是很轻松,也受人尊敬。可万一贼人来了,那可是要送命的。”
这些人交头接耳,互相讨论了一阵,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太正确了。
举着喇叭的匠户示意了一下,随后那些饿狼被赶到了笼子里面。而外面的匠户们咔嚓一声,将大铁笼子锁住,纷纷退到了远处。
有儒生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说道:“简直是惨无人道,竟然将铁笼锁住。若那些匠户抵挡不住,难道要活生生被咬成碎片吗?”
李水忍不住说道:“若不锁上,那些饿狼跑出来,冲到大人面前,你挡得住吗?”
儒生顿时脸色涨红,不再说话了。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明明没有我姐丈抬杠的本事,偏偏要杠一下,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
笼子当中的搏斗已经开始了。大多数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大麦队身上。
毕竟大麦队的人没有穿铠甲,光是这个噱头,就足以吸引人了。
无论是谁,凭他怎么号称饱读诗书,见不得血腥。但是骨子里面追求刺激的基因,是无法抹掉的。
那四头饿狼进了笼子之后,立刻就向项氏子弟扑了过来。
这时候,观众们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那四个项氏子弟,配合的极好。他们一上来就用戈矛远远的去刺那几匹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们刺伤了。
饿狼嚎叫了一声,凭借速度优势冲上来,想要撕咬项氏子弟。
但是脱去了铠甲的项氏子弟,速度丝毫不必它们慢。只等着饿狼一近身,他们必定用盾牌将自己护住,与此同时,两柄剑趁势出击,重伤饿狼。
饿狼吃痛,又开始逃跑。但是手持长戈的人,则开始远程攻击。
几个回合下来,饿狼彻底被打服了,开始绕着笼子逃跑。但是项氏子弟握着戈矛,轻轻一挥便赶上了他们。
总之,大笼子里面,这四头狼竟然毫无躲藏的余地,被追的东奔西跑,最后相继哀嚎几声,倒地身亡了。
从饿狼进入笼子,到大麦队杀死饿狼,也就片刻时间而已。而其他的笼子里面,人和狼还在试探中,甚至没有开始正式的攻击。
场上的人都看呆了,随后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
项羽带着项氏子弟,如同英雄一般从笼子里面钻出来。
现在的项羽,又找回了一些自信,仿佛经历过寒冬,掉光了叶子。终于等到了春天,又开始发芽了一样。
当然了,如果场上欢呼的不是大麦,那就更好了。
未央一直在捂着眼睛,听到周围的欢呼声,紧张的问李水:“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李水说道:“没什么,有个人的脑袋被咬下来了。”
未央惊呼了一声,把手捂的更紧了。
李水觉得还不够过瘾,又添油加醋的说:“哎呀呀,那人的腿被咬住了。他在爬,他想要逃走,可惜,又来了一头狼,哎呀呀,跳到他背上去了。”
未央快哭了。
不远处的虞美人无奈的叫了一声:“谪仙。”
李水这才干笑了一声,对未央说道:“方才只是说笑而已,没有人死,公主放心。”
未央这次却不信了:“你定然是在骗我。是不是有许多人死了,你却谎称没有人死?”
李水也无奈了。
而李信凑到李水身边,低声说道:“这项羽不简单啊,明明只有四个人,却辗转腾挪,颇有章法。若此人聚拢起一支兵马来,定然是劲敌。”
李水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你放心,他在我这里,掀不起风浪来。”
这时候,第二队人也走出笼子了。第二个走出来的,是李氏木器。
他们没有项氏子弟那样的本领,但是颇有勇气。因为身上穿着铠甲,所以他们根本是不管不顾的朝着那几头饿狼碾压过去,胡乱的用刀剑乱捅。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几头狼几乎被剁碎了,这些人全身浴血,带着杀气站在演武场上,视觉效果反而比项氏子弟更有冲击力。
有不少看客都在使劲的欢呼。
项羽有些不忿的想:“本将军的风光,居然被这群穷黔首分去了不少。”
想到这里,项羽忽然又回过味来:我是来刺杀槐谷子的,在这里争抢荣耀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笼子里面的狼全部被杀死了。所有的参赛者都站在了演武场上。
有的人,诸如项羽,一脸傲然。有的人,诸如李氏木器,满脸坚韧。
还有的,哆哆嗦嗦,显然后怕劲还没有过去。
匠户幽幽的说道:“诸位,众所周知,在商君别院做护卫,活计最轻松,每月得到的钱财也最多,也最受人尊敬。”
“可是诸位想过没有,这是为何?因为护卫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送命。他们的钱财、地位,都是用性命换来的。”
“诸位已经杀过狼了,想必对危险二字,也有了些认识。有想要退出,安安分分耕田的吗?”
“诸位放心,谪仙早就说过了。无论是耕田,或者杀敌,或者做工匠,都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谪仙对待诸位,绝对一视同仁。”
半晌之后,有一队人走了出来,又有一队人走了出来。
最后留在场上的,只剩下三十几队了。
匠户又拿出来一张纸,说道:“留下的人,有些队伍分数太低,即便参与最后的选拔,也无缘做护卫了,因此我劝你们放弃,免得受伤。”
匠户叫了几支队伍的名字,那些人默默的离开了。
现在场上还剩下二十队人。于是他们开始抽签。
抽完了之后,匠户宣布,最后一项比试是团体作战。
采取单循环赛制,每一支队伍,都要和其他的队伍战一场。根据输赢确定分数。
随后,这二十支队伍,开始根据抽签的结果,和对手进行拼杀。
看台上的秦人,大多是官吏,他们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景象?
四个人对四个人,拳拳到肉,打得尘土飞杨。
不少人看的血脉贲张,咬牙切齿。表面上虽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面已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了。
其中最无奈的,莫过于未央公主了,她好容易等到狼被杀完了,刚刚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又捂上了。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这个……大秦禁私斗,谪仙有犯禁之嫌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淳于博士,此言差矣,这明明是切磋。双方没有恩怨,只是想较量高低而已。等打完了之后,依然是好友。”
话音未落,有两队人打出真火来了,一边打一边高声叫骂。
李水有点无奈,命匠户立刻警告全场:商君别院,乃礼仪之乡,打人可以,骂人不行。
淳于越忽然觉得,礼仪两个字已经被李水玷污的面目全非了。
在场的大多数看客,并没有像淳于越一样,盯着礼仪。他们的目光都在盯着大麦队和李氏木器。
到现在为止,这两只队伍简直势如破竹。未尝一败。
尤其是大麦队,往往几个呼吸之间,便将对手击败了。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期待着,想要让大麦队与李氏木器遭遇,好结结实实的过把瘾。
终于,轮到大麦队和李氏木器了。
这时候,不仅看台上的朝臣屏气凝神,围观的百姓也鸦雀无声。
甚至正在周围拼斗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好奇的向这边看过来。
大麦队一脸傲然,一副睥睨天下的神色。那副模样,仿佛在说,全场都是草包,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而李氏木器则一脸木然,木然之中满含着坚韧,仿佛一块顽石。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两队互相对视良久。
终于,项羽大吼一声:“杀!”
他带领着项氏子弟冲了过去。
他们只有四个人,却跑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赤手空拳,却让所有人感觉到他们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意。
所有人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甚至一直风轻云淡的嬴政,都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盯着项羽看了很久,忽然淡淡的说道:“此子,不凡。”
李水一脸敬佩的看着嬴政,心想:不愧是帝王啊,看人真准。
第四百零七章 光天化日,竟然明抢
项氏子弟如同猛虎下山,冲到了李氏木器跟前。
李氏木器四个人聚拢在一块,咬着牙等着。
项羽一马当先,挥拳打向对面的一个人。那人伸手就要格挡,但是项羽从小学的就是如何杀人,如何对敌。所以这些黔首的把戏,在他眼中根本就是过家家。
还没等那人挡住自己的拳头,项羽早就一脚踹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小腿,那人踉跄了一步,又被项羽踢了一脚,顿时倒在地上。
项羽得意洋洋,回过头来,开始打其他人。
结果他刚刚转身,原本倒在地上的黔首又爬起来了,像是一头蛮牛一样冲过来。
项羽皱了皱眉头,费了些力气,再次把他打倒了。结果打倒之后,他又爬起来了……
这时候,不单单项羽有些接受不了,那些项氏子弟也纷纷叫嚷:“他们似乎不怕痛。”
李氏木器的人咧开嘴,憨厚的笑了笑:“昔日闹饥荒,饿得很了,偷了富人的鸡。我们四兄弟被罚苦役。每天挨鞭子,挨棍子,那些都忍下来了。你们这三拳两脚,不算什么。”
项羽:“……”
他恼火的叫了一声,冲到黔首跟前,拳打脚踢。
那黔首身体虽然不如项羽灵活,可毕竟是个大活人,也会想办法还手。三五拳之中,总有一拳打中项羽。
项羽挨了一拳之后,咧了咧嘴:真疼啊,这些耕夫力气真大。
他对面的李氏木器也好不到哪去,虽说他们抗击打能力比较强,但是毕竟是普通人类,挨的打多了,始终是有点受不了。
那黔首一边躲避着项羽的拳头,一边呲牙咧嘴的想:这后生,好猛的拳脚。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少年人的模样,为何如此有力气?这要是让他再长一长,岂不是要打死我?
很快,有项氏子弟撑不住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项羽那样天生神力。更何况他们前几天一直在腹泻,元气一直没有补回来。打斗的时间长了,觉得身体越来越虚。
虽然李氏木器有点撑不住了,但是项氏子弟觉得,先倒下的那一个,恐怕会是自己。
项献在旁边喊:“要败了,为之奈何?”
项羽恼火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散。”
其他两个项氏子弟听懂了项羽的暗语,他们三个人,立刻向旁边逃去。李氏木器的人则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只剩下项献站在那里苦苦支撑。
淳于越捋着胡须,纳闷的说道:“这一场不是比拼武艺吗?怎么又开始较量速度了?”
他回过头来,对李水说道:“谪仙,这大麦队,已经算失败了吧?”
李水笑着摇了摇头:“打倒在地,不能爬起来才算是败。”
淳于越眉头紧皱:“避而不战,疯狂逃窜,这还不算败?”
李信盯着项羽一伙人,低声说道:“若他们手中有兵刃的话,十个李氏木器也死了。”
李水嗯了一声。项羽那些人,毕竟是士兵,士兵讲究用最短的速度杀人,并不习惯赤手空拳,你来我往的斗殴。
李信又对李水说:“项羽要胜了。”
李水好奇的问:“何以见得?”
李信说道:“大麦队身轻如猿,李氏木器笨重如牛。若面对面地比拼,李氏木器极难被打败。可现在,项羽把自己身轻体快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了。”
李水听得云山雾罩,可是很快,他就明白李信的意思了。
项羽几个人,引着后面的追兵逃到远处。
忽然间他们齐声呐喊,转过身来,一脚将身后的人踹倒。
这一次,他们没有继续和身后的人较劲,而是齐齐跑向项献。
项氏子弟的速度太快了,当他们回到项献身边的时候,李氏木器的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而已。
随后,项氏子弟一对四,开始群殴剩下的那个倒霉鬼。
也就片刻功夫,那人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场上还剩下三个李氏木器,人数变少,立刻就处于下风。
项羽分出去两个人,牵制两个李氏木器的人。
然后再派两个人集中打倒落单的那一个。
李氏木器,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看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叹为观止。原来打架斗殴还能玩出这种花样来。
那些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打听到了项羽的名字,知道他号称刘季。
于是有不少人怀着喜爱的心情,大声呼喊刘季。
项羽听到刘季两个字之后,心里面稍稍有些高兴:还好他们不再喊大麦了。
不过,刘季这个名字毕竟是偷来的,如果他们能叫自己的本名,那就更好了。但是项羽也明白,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自己的真名,对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他站在演武场上,带领着项氏子弟,一脸傲然的看着周围的人。
忽然,项羽发现有个角落当中,有七八个人叫刘季叫的最响。
他扭头向那边看过去,发现是几个虎背熊腰的村妇,正一边叫喊他的名字,一边口中流涎的看着他,那架势,似乎要把项羽生吞活剥了。
项羽吓得一激灵,连忙扭过头去了,心中暗骂:秦人果然与蛮夷无异啊,这些村妇,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听说槐谷子还在朝中鼓励女子走出家门。若当真如此,这些无耻的妇人,岂非如虎添翼?到那时候,定然乱套了。
项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整场比试已经渐渐结束了。
一刻钟后,匠户宣布结果。入选商君别院护卫的队伍,一共有三队。
其一为大麦糕点。其二为李氏木器。其三为周氏米铺。
周青臣得意洋洋的向周围的人说道:周氏米铺,乃我族人的产业。
周围的朝臣都一脸羡慕,但是心里面都有点发酸:有什么好得意的?商贾不过是贱业……
高渐离又被推出来擂鼓。与此同时,有几个美人抱着剑走过来,将这些宝剑一一捧到了获胜队员的怀里。有了这把剑,就算是护卫了。
秦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不光是获胜的黔首,连在周围围观的百姓看到美女之后,都觉得口干舌燥。
李水笑眯眯的从看台上跑下去,走到这三支队伍跟前,勉励了他们几句。
项氏子弟都听得心里暖暖的。但是很快他们的理智又占了上风,想起来对面这个人,是他们要杀的大仇人。于是他们又强迫自己的心冷了下来。
“唉,若谪仙是我们的友人,那就好了。”不少项氏子弟都在心中感叹。
项羽自然把他们的变化看在眼中,心中怒不可遏。他看向槐谷子的时候,根本就是在看一个死人。只不过现在人多眼杂,不方便动手罢了。
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之后,这三支队伍就被带下去了。整个选拔大会,至此为止。
李水又陪着嬴政,要把他送回到宫中去。嬴政却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朕自己回去便罢了,你这商君别院似乎事务繁忙啊,你就留下来做自己的事吧。”
李水应了一声,把嬴政和未央一行人送到了咸阳城门口,然后急匆匆地回到了商君别院。
这时候,百官刚刚离开而已,他们三三两两,低着头讨论,话题全都是刚才的比赛。
有几个人看见李水来了,径直走过来,感慨的说道:“谪仙,我等今日可是大开眼界啊。”
李水咧嘴笑了:“过奖,过奖。下次有类似的活动。小仙还请各位来。”
朝臣们又惊又喜,问道:“还有?”
李水说道:“自然是有的。商君别院,时不时就要选一些护卫。通过这次试验,我发现咸阳百姓,似乎很喜欢看。既然如此,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可要酌情收一些门票了。”
这些朝臣一听这话,掉头就走,连问价钱都没问。
李水叹了口气:“这是什么道理?看比赛就不需要花钱吗?虽说糕点是大麦赞助的,几案是李氏赞助的,饭食是周氏赞助的。但是我也……”
李氏想了一会,理直气壮的说:“但是我也筑了一座高台啊。收你们一点门票钱,很过分吗?”
可惜,朝臣们已经走远了,谁也没听见这话。
朝臣们走了,以大麦为首的商贩过来了,他们纷纷向李水行礼,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谪仙,若非谪仙,我等岂能有今日。”
李水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道谢。早在拉赞助的时候,李水就预料到今日这一幕了。
他向商贩们笑了笑,并且很真诚的勉励他们:“尔等做买卖,必须以诚待人,保住口碑,万万不可以次充好,缺斤短两。”
商贩们都点头称是。
李水又说:“也不要觉得自己是商贩,便低人一等,开始妄自菲薄。如今我以堂堂谪仙之尊,尚且做些生意赚钱,何况你们?”
商贩们听到这里,眼睛都亮起来了。
李水拍了拍大麦的肩膀:“他人的流言蜚语,不用理会。那都是嫉妒。就比如本仙,咸阳城中,有多少人在嫉妒我?诋毁我,可本仙微微一笑,全然不在乎。”
大麦等人听到这里,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李水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牛犊又走过来,对他们说:“大伙合作了一次,效果还不错。这一次,你们是主动赞助的,足见人品。用谪仙的话说,你们和商君别院,也算是合作伙伴了。”
牛犊指了指大门:“我常年看门,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去门口找我。能帮你们的,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
商贩们都感激地落下眼泪来。
牛犊笑了笑,对他们说道:“都是穷苦人出身,互相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谪仙经常说,咱们商君别院,是先富带动后富。”
商贩们连连称是。
短短时间的接触,商贩们也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商君别院的匠户,经常说一个口头语:正如谪仙所说……
说这个口头语之后,就会带上谪仙的金句。
这些商贩羡慕的要命,觉得这个口头语一说,简直就是谪仙的亲信,实在是太神气了,太有档次了。
自觉不自觉地,他们也开始模仿。和人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带上一句:正如谪仙所说……
告别了牛犊之后,大麦那些人纷纷离开了商君别院,去准备接下来的事了。
今日这一场盛会,他们每个人都接到了订单。接下来几天,有的忙了。
大麦和自家娘子一边走,一边商议:“咱们这一次赞助商君别院,将家中的积蓄全部花光了。不过不要紧,光是权贵豪强的定金,就赚回来几倍有余。”
大麦娘子兴奋的点了点头:“方才我已经算了一笔账。这些定金足够咱们做糕点了。等他们将剩下的钱给我们,那就是纯利了。”
大麦和自家娘子对视了一眼,眼神当中,都是隐藏不住的兴奋:“这一次,要发财了。”
大麦感慨了一句:“这些豪强权贵,真是有钱啊。出手竟然如此阔绰。糕点一订就是几百斤。”
大麦娘子也感慨的说道:“谪仙,真是神人啊。比其他的神仙都灵验多了。”
大麦对自家娘子说道:“走吧,先回到家里面,买些面来,然后招募人手做糕点。”
大麦娘子点了点头,也加快了脚步。
…………
小丰村距离咸阳城十里有余。
村子里面有一个妇人,正一脸愁苦的向咸阳城方向眺望。
她就是大麦的母亲。
大麦的母亲一生孤苦,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倒像是有六十了。
大麦赞助商君别院的事,并没有告诉她。她一早看见大麦和媳妇做了那么多的糕点,还以为生意越来越好了。
没想到,今日接连不断的有邻居进来,说什么大麦失心疯了,竟然拿着所有的钱去救济谪仙。如今已经倾家荡产了。
妇人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邻居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详细情况。看见妇人询问,就开始胡编乱造。
有的人说,大麦媳妇笃信谪仙,已经被迷了心窍,所以想着拿钱财孝敬谪仙,好让谪仙保佑她无病无灾,长生不老。
有的人说,大麦是受了城里人的欺骗,稀里糊涂写了卖身契,这才把全部家当都送出去了。
还有人说,谪仙正在城中威胁所有的商贩,让他们拿出钱财来。有些商贩比较有门道,找了些高官帮忙,所以把钱财保住了。但是大麦不行,势单力薄,只能由着人欺负。
妇人听了这些话之后,顿时头晕眼花,几次差点晕倒。
这些邻居又假意给她倒了一碗水,一边安慰她,一边欣赏她悲伤的惨状,获得了满足之后,才高兴的离开了。
小丰村不富裕,大家都过的很一般。现在好了,有了一个更惨的。只要欣赏欣赏大麦一家,自己就能得到满足,何乐而不为呢?
妇人站在门口,看着远方空无一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屋子里面。
结果她刚回家,外面就响起来一阵脚步声。
妇人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结果发现来的人是五叔。
村子里面的人都是同姓,向上翻几代都是同一个老祖宗。这五叔,家中人丁兴旺,日子过的很富裕,在村子里面说一不二。有点像是村长或者族长的意思。
五叔到了之后,立马指挥着跟在后面的几个人:“那头牛,立刻牵走。那几只羊也抱走。你们两个看看,还有粮食没有?都背回去。”
妇人从屋子里面抢出来,拦住五叔说:“光天化日,这是要做什么啊。”
五叔不耐烦的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家大麦得罪了谪仙,写了卖身契。从此以后。他和她媳妇都要给人做奴了。他家里面的东西都要充公的。我看在大伙是同一个祖宗的份上,冒着风险赶快替你藏起来。”
“不然的话,等过一会抄家的人来了。连一根瓦片都不给你剩下。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喝风去吧你。”
说到这里,五叔又对两个小伙子说道:“你们愣着干什么?院子里那捆柴还不抱走?”
两个小伙子觉得有点过分:“柴也要抱走吗?”
五叔说道:“当然要抱走了,他们家又没粮食,留着柴做什么?”
第四百零八章 尽量动手,不要动口
妇人快疯了,她站在门口,死死的挡住所有人,嘴里面叫嚷着:“来人呐,谁来帮帮我啊。”
五叔不耐烦的说道:“你个没见识的,大家都是亲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妇人死活不让他们走,伸手拉扯着那些小伙子,哭喊着让他们把东西放下。
那些小伙子年纪比较轻,脸皮也比较薄,有些尴尬的要把东西放下。但是五叔瞪了他们一眼,喝了一声:“糊涂,你们把东西放下,回头都让那些做官的人拿走了。”
小伙子们又把东西背在身上了。
正在撕扯的时候,周围的邻居们又围上来了。
不过这些人没有帮着妇人,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大麦娘,你就不要添乱了。五叔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是啊,大麦娘,你就是没见识。大家都是一家人,东西放在谁家不一样?”
正说着,不远处有个男人喊:“你们在做什么?”
大麦娘像是有了救星一样,连忙抬起头来,结果发现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倒像是自己的外甥。
紧接着,小伙子身后露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形。大麦娘的眼睛立刻就湿了:是三花。
三花是妇人的妹妹,很早以前就嫁到了邻村。虽然相隔不远,但是农事繁忙,两个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三花带着自己儿子,跑到了妇人身边,把她扶起来了。
三花对妇人说:“我在村子里,听人说大麦出事了?我就赶快过来了。”
然后她看了儿子一眼,那小伙子把篮子拿出来,揭开一层一层的布,里面有十来个鸡蛋。
三花对妇人说:“家里就这点东西了,你留下,给大麦救救急。”
妇人还没说话,五叔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说:“去,把鸡蛋接过来。”
三花的儿子有点犹豫。
而三花干脆就把篮子抢回来了,护在自己怀里:“你是谁?在我阿姊家做什么?”
五叔说:“什么你阿姊家?这是我们小丰村的家事,你就不要管了。刚才你这鸡蛋,给了她是不是?现在好了,她的东西,我们要帮她保管。”
三花大怒:“你是什么东西?你这是要抢劫吗?”
五叔很不高兴的说道:“你的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大麦吃了官司,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我这是帮他保管一下家财,免得被官府抄走了。”
三花听到这里也顾不上鸡蛋了,着急的问:“他吃了什么官司?”
五叔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得罪了谪仙。他把所有家财都赔给谪仙抵罪了。不过应该也不太够。”
三花的儿子大声说:“不可能。谪仙那种好人,怎么会要穷人的东西?咸阳附近,家家户户租了牛和羊,那都是谪仙给的。”
五叔一脸怜悯的看着他:“你太年轻啊,不懂人情世故,世道险恶。我不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听不懂。总之这些东西,放在我那里是最安全的。”
然后他挥了挥手:“来人啊,把东西都拿回去。不要与他们纠缠。不是妇人就是小孩,他们懂什么?”
于是五叔的人开始抢鸡蛋。三花的儿子拼命的护在自己母亲身前。
这个年代,鸡蛋太宝贵了,农人家里面养鸡下了蛋,根本舍不得吃,全部拿来去换针线,换布匹了。
所以三花的儿子努力的阻挡着所有人。
五叔有些不耐烦了,他对身边的人说:“这些不识相的,就知道添乱,给我打他们。”
于是一帮人冲上去,很快将三花的儿子打倒在地。
三花和妇人哭喊着去拉人。
而五叔劈手把鸡蛋躲过来了。带着人大踏步地向外面走。
结果三花的儿子一伸手,抓住了五叔的脚腕:“老贼,鸡蛋和篮子都留下。”
五叔勃然大怒,狠狠的踢了三花的儿子一脚。
那小伙子死死的抓着他,就是不放手。
五叔看见周围的村民都在笑嘻嘻的看热闹,顿时恼羞成怒:“真是可笑,老子家中颇有余财,看得上你这几个鸡蛋?给你便给你。”
他高高的举起篮子,猛的砸在三花儿子的头上。那鸡蛋立刻便碎了,鸡蛋清和鸡蛋黄立刻流下来,盖了小伙子满头。
三花立刻就哭了:“这么多鸡蛋。这么多……”
五叔得意洋洋:“非要如此,你们才识得我的手段。”
结果他刚说了这一句话,就有一只拳头挥过来,砰地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是大麦回来了。
他刚刚到家,就看见五叔把鸡蛋砸在自己表弟头上。又看见五叔的人把自己家的棉被都抱走了。
他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打倒了五叔之后,大麦向自家娘子说了一句:“跑,去找牛犊。”
大麦娘子是聪明人,也没有拖泥带水,撒腿向商君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五叔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小畜生,你找什么牛犊?你找马驹也晚了。”
大麦想继续揍五叔,但是五叔一招手,那些年轻人顿时一拥而上,很快把大麦打倒在地了。
大麦躺在地上,伸手捂着自己的头,一边挨揍一边嘿嘿的乐:“刚在商君别院看了打别人,现在可好,回家就被揍了。”
五叔气得要命:“挨打你还笑?”
于是亲自上来踹了两脚。
半个时辰后,五叔的人已经打累了。
五叔命人将大麦绑了起来。然后捂着已经肿起来的下巴说道:“这个小畜生,竟然殴打长辈,这算是忤逆不孝吧?”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算,肯定算。”
五叔说道:“忤逆不孝什么罪过来着?算了,把他送官吧,该怎么判怎么判。是杀是剐是服役,听人家的。”
三花和妇人一下就慌了。这些小老百姓,畏官如畏虎,顿时手足无措。
妇人哀求五叔:“你高抬贵手,看在是亲人的面子上,放过他一次吧。”
五叔呸了一声:“刚才你怎么不说是亲人了?”
妇人一个劲的哀求,并且表示愿意再给五叔一些钱财。
大麦在旁边有气无力的说:“娘,不用理会他。我在商君别院,得到了谪仙的赏识,那些权贵豪强,都愿意买我的糕点。即便是陛下,吃了我的糕点,都连连称赞呢。咱们家眼看就要富贵起来了。今日谁打了我,不出片刻,我一一打还回去。”
有个小伙子走过来,一个打耳光打在大麦脸上。
大麦呵呵笑了一声:“你打了我五十四拳。”
然后他看向另一个人:“你打了三十七拳。”
大麦提到了所有人,最后看着五叔:“你踹了我十七脚。”
五叔气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被打的时候,要帮人数着的,你真是找死啊。”
五叔挥了挥手:“再给我打,打倒他数不清楚为止。你们放心,我这是行族规,不算是聚众殴斗,官府也是不管的。”
那些小伙子刚要动手,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
他们看见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三十来个小黑点。这小黑点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能看出轮廓来,是三十匹马。
村民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发现那三十人已经到眼前了。
一阵马啸声之后,马上的人跳了下来。
大部分是男的,还有四个健壮的妇人。村民惊奇的发现,大麦的娘子,和其中一个妇人,是同乘一匹马来的。
大麦冲领头的人笑了:“牛犊兄,让你见笑了。刚刚离开,便要麻烦你,盼你不要怪罪啊。”
牛犊笑了笑:“没什么,谪仙门下,急公好义,做这些都是义不容辞的。”
五叔感觉来的这些人有些不简单,于是拱了拱手,问道:“诸位是?”
牛犊也不说话,一个直拳打在五叔脸上。五叔顿时头晕转向,倒在地上。
这一拳像是一个信号。那三十人当中,有十个人散开,将所有人围住,一个也不许离开。
剩下的二十人如同猛虎入羊群,对着所有人一通爆锤。
尤其是那几个健壮的妇人,顺手揪住几个女子的头发,伸手噼里啪啦的打耳光。
那女子哭喊着说道:“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那商君别院的妇人一边打,一边痛骂:“日你先人,这么多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还在这里看热闹?我看你方才一脸笑意,怕是在幸灾乐祸吧?我日你先人。”
牛犊干咳了一声:“八婶,我们商君别院最讲礼仪。谪仙说了,动手可以,不要骂人啊。”
八婶叹了口气:“动手的时候不骂两句,我心里憋得慌啊……”
牛犊一脸无奈,只能当没听见了。
被打倒在地的五叔刚刚爬起来,听到了商君别院四个字,顿时一惊。
他看着大麦,颤抖着问:“你当真得到了谪仙的赏识?”
大麦理都没理他,而是一脸无奈的看着牛犊:“牛犊兄,你倒是……倒是给我解开啊。”
牛犊这才一拍脑门,哈哈大笑:“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把你给忘了。”
等牛犊把人解开的时候,在场的村民都被打倒了。
牛犊摆了摆手:“绑了,送官。”
匠户们应了一声,立刻将在场的村民绑起来了,男女老幼,一个都没有放过。
有不少人躺在地上哀求:“我等是无辜的啊,只是看了个热闹。”
牛犊淡淡的说:“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来抢劫,尔等袖手旁观,已经触犯了秦律。无辜个屁。”
然后他蹲下来,拍了拍五叔的脸:“老兄。你带着这么多人抢劫,犯了重罪啊,我看你多半要被杀头了。”
五叔脸色煞白的看着大麦:“大麦,看在是亲人的份上,你高抬贵手啊。”
大麦不理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一个人跟前,小声地囊:“你打了我三十五下。”
随后,他开始一脚一脚的踢那个人。
那个人哀嚎着说道:“方才我已经挨过打了。”
大麦问:“打了你多少拳?”
那人说不上来。
大麦笑了:“谁让你不数来着?一,二,三,四……”
大麦开始帮他计数。
一时间,大麦家门口哀求之声不绝于耳。而五叔家中的女人听到消息,全都哭着赶来了。他们哭哭啼啼,希望大麦能网开一面,不要抓了五叔去杀头。
大麦看着牛犊,小声说:“我该怎么办?”
牛犊笑了:“这是你的事,我们只是来帮个忙而已。”
大麦娘走到大麦身边,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打他们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到底是亲戚,总不能真的把他们送去杀头。”
大麦缓缓的点了点头。
牛犊也见大麦有了决定,微微一笑,也不意外。其实大麦一家人的反应,他早就猜到了。
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太了解彼此了。虽然平时有怨气,有仇恨,但是到底不忍心把人杀了。
牛犊看了看三花的儿子,微笑着说道:“方才他用鸡蛋砸你的头了?”
三花的儿子嗯了一声。
牛犊又问:“他用了多少鸡蛋?”
三花的儿子说:“十六个。”
牛犊对五叔对媳妇说:“去,从你们家拿十六个鸡蛋来。”
五叔的媳妇立刻猜到了牛犊的意思。她战战兢兢的说:“鸡蛋何其宝贵,咱们换成别的行不行?”
牛犊哦了一声,对三花的儿子说:“你去捡十六块石头来。”
五叔的媳妇吓了一跳:“那不是会打死人吗?”
商君别院的健妇朝她喝了一声:“你不要得寸进尺。”
五叔的媳妇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很快,三花的儿子把石头捡来了。
牛犊扯下五叔的衣服,把石头包起来。递给三花的儿子:“砸他。”
三花的儿子咬了咬嘴唇:“我不敢。”
牛犊勃然大怒:“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的?”他指了指三花:“你娘被打得鼻青脸肿,你现在连报仇都不敢吗?”
三花的儿子咬了咬嘴唇,举着拿包石头,重重的砸在了五叔的脑袋上。
五叔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三花的儿子长舒了一口气。
牛犊笑眯眯的问:“感觉怎么样?”
三花的儿子说:“舒服多了。”
牛犊哈哈大笑。
大麦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一锭金子:“牛犊兄,我没有别的谢礼。这个……”
牛犊摆了摆手,说道:“大麦啊,我商君别院的人,不缺这些金银。你若真有心,日后在咸阳城中与人宴饮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一声便好了。”
大麦使劲点了点头:“一定。”
五叔那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麦,他们都在心里想:这大麦,当真是发达了?认识了这么厉害的朋友,还和商君别院有了联系?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第四百零九章 训练反贼
牛犊和大麦聊了几句,就带着商君别院的匠户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都没有看五叔一眼,更不用说威胁他了。不过,牛犊也知道,就算借给五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找大麦的麻烦了。
摆明了大麦与商君别院交好,再与大麦起矛盾,那不是找死吗?
大麦同样没有理会五叔,而是默默的牵过来自己家的牛,套上牛车,然后将家中细软都搬了上去。
这时候,大麦的母亲终于有时间问一问大麦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很平淡的说道:“没什么。日前商君别院,举行选拔大会。谪仙给了商贩们一个机会,向在场的达官贵人,送上去自己最拿手的东西。”
“有些大商贾舍不得花钱,拒绝了。我和娘子商议了一番,觉得不能让谪仙落了面子,就把我们素日做的糕点送上去了。”
大麦娘子听了这话,感激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当初大麦要参与赞助的时候,她可是极力反对的。没想到成功之后,这功劳居然有自己的一份。
有夫若此,无憾了。
大麦的母亲问道:“后来呢?”
大麦说道:“那些达官贵人,甚至陛下,吃了糕点之后,赞不绝口,于是纷纷向我们订货。到现在,约莫有千斤之多了。方才那些金子,只是定金而已。”
在场的村民听了这话,个个眼热无比。
他们穷了一辈子,就算能攒下一点钱,也不过是半两而已。现在大麦一张口就是黄金了?
嫉妒的火焰几乎让这些村民失去理智了。但是他们即便疯了,也不敢招惹大麦,现在的大麦,已经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了。
三花的儿子在旁边说:“几千斤糕点,你们做的出来吗?”
大麦笑了笑:“所以,我正准备招收一些人手。你不如来我这里做糕点吧。你和三姨母都来。除了每日给那你们二百钱的工钱外,还给你们家一成的股份,如何?”
股份两个字,是大麦这几天在商君别院新学来的概念,回来之后就用上了。
大麦娘子听说要给他们一成的股份,顿时有些心疼。不过转念一想。方才三花一家,带着一篮鸡蛋来给自己家救急,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这份恩情,实在已经不能用钱衡量了。
更何况,大麦娘子也明白,从今日往后,自己家恐怕要暴富了。即便少了一成股份,赚来的钱也够花了。
于是她也在旁边点了点头,对三花说道:“三姨母,我们一块做糕点吧。家中的耕田便租出去好了。”
三花听说每天有二百钱,而且还有一成的股份,早就喜不自胜了,立刻点头答应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周围的村民并没有走。
这些村民,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丢人至极。但是大麦的生意仿佛有魔力似的,让他们舍不得走。
每日二百钱啊,这是什么概念?每个月就是六千钱。每年就是……
村民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算不过来了。
终于,有个村民厚着脸皮对大麦说道:“只有你们一家人,做这么多糕点,恐怕忙不过来吧?”
大麦没搭理他,继续收拾东西。
村民又忍着羞耻说:“大麦,刚才我没有欺负你们家,就是站在旁边看了一眼而已。现如今你缺少人手,我能不能凑个数?”
这话一出口,不少村民都热切的看着大麦,很显然,他们也想给大麦干活。
但是大麦淡淡的说道:“不必了。”
村民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快步走到五叔跟前,把刚刚站起来的五叔一脚踹倒了,大声说道:“你个老畜生,竟然敢欺负大麦,真是活腻了。”
村民踹了五叔一脚,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大麦。
大麦呵呵笑了一声:“不怕得罪你们,我对你们已经失望至极了。这个村子当中的人,无论亲疏,我一个都不会用。”
村民们顿时垂头丧气。
三花的儿子在旁边担心的问道:“不用他们,我们还能招够人吗?”
大麦微微一笑:“放心吧,牛犊会帮我们的。我们去咸阳城开上一家店铺,请他介绍一些老实可靠的人来。这个村子,以后就不回来了。”
有村民小声嘀咕:“以后便不种地了吗?放着好好的耕夫不做,要做商贾吗?这不是越活越低贱了吗?”
大麦听了这话,很不屑的看了村民一眼,然后傲然说道:“商贾便低贱吗?谪仙以仙人之尊,照样开了谪仙楼。我离开商君别院之时,谪仙还在勉励我。你们这些无知的人,又懂什么?”
那些村民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有些心思灵活的人在想:大麦要走了?虽然他家中的细软都收拾走了,可是这房子里面,总有些瓦片木梁吧?等他走了之后,或许可以拿走一两根。
想到这里,那些挨了揍的村民,竟然全都没有走,个个一脸干笑的站在周围,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很快,大麦收拾好了。
他看着周围的村民,冷笑了一声:“诸位还不回家吗?”
那些村民都厚着脸皮,一脸假笑:“我们送送你。”
大麦摇了摇头,进了自己家门。随后,里面冒出浓烟来。等大麦从家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小小的院落,已经燃起来了大火。
村民们一脸痛惜的看着火光,恨不得立刻将火扑灭,从里面抢出点值钱的东西来。
但是大麦还在这里,他们不敢。
大麦的母亲有些舍不得,小声说:“破家值万贯,这一把火烧了,怪可惜的。”
大麦娘子笑着说:“万贯钱而已。我与大麦忙上些日子,也就有了。”
大麦母亲听了之后,微微有些释然,而那些村民,则嫉妒的差点跳进火堆里面。
大麦一直有些开心的欣赏着大火,直到一场火将小院烧成了灰烬。
大麦这才意犹未尽地对五叔说道:“亲戚一场,送你些木灰肥田,祝你来年有个好收成。”
五叔低着头,也不说话。
大麦扬了扬鞭子,带着家人,赶着牛车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之后,那些村民忽然冲到了大麦家中,想要从灰烬中挖出什么来。但是他们失败了。
大麦家本就不富裕,剩下的那点东西,若是完整的都值不了几个钱,更何况已经烧坏了?
最后村民们只好人人收了点灰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谁最先说了一句:“若非五叔得罪了大麦,我看他平日的为人,怕是要请我们去做帮工的。”
这话迅速的在村民中传开了。那些村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因此看五叔的眼神也就越来越不善了。
五叔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木灰也不要了,急匆匆地回到家中,关上了房门。
当天晚上,五叔家的狗几乎叫了一夜。院子外面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一句骂声。又有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外面扔进来。
这些石头撞破了五叔的窗户,打坏了五叔家的瓦片。五叔一家人躲在屋子里面,战战兢兢,真的是欲哭无泪。
五叔的媳妇对他说:“这村子,还容得下我们吗?我们不如也学那大麦,搬家算了。”
五叔咬着牙骂道:“妇人之见。大麦有商君别院做靠山,我们呢?且不要说有没有钱,恐怕刚刚走出去不远,就被官府抓了。”
五叔的媳妇抹了抹眼泪,哭哭啼啼的说道:“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五叔叹了口气,躺在矮榻上,越想越郁闷:怎么大麦这家伙,突然就走了狗屎运呢?
…………
天黑之后,周贵终于回家了。
今天他在外面逛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家夫人。
周夫人见周贵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问道:“今日很热闹吧?”
周贵点了点头,无精打采的说道:“是,是很热闹。”
周夫人又问:“那些达官贵人,去了多少?”
周贵愣了一会,木愣愣的说:“几乎都去了吧。”
周夫人在旁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我方才算了算。这么多的官吏到场,那些主动赞助的蠢材,这一次定然要倾家荡产了。”
周贵干笑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道:“是啊,是啊。”
他始终没有勇气告诉自己夫人实情,毕竟这件事太丢人了。
周夫人见周贵兴致缺缺,只当他累了,也就不再烦他了。而是自己悄悄谋划。
周夫人暗暗的想:这可是钱财难逢的好机会啊。据我所知,李氏木器、周氏米铺,全都参与了赞助。若他们倾家荡产了,他们的客人,可就要去别人家了。不如趁此机会,我拿出一笔钱来,盘下几个木器店,米粮店,定然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周夫人越来越兴奋了,然后她又盘算着:这一次,赞助糕点酒水的商贩也不少,他们的生意,我要统统接过来。嗯,这件事也不必告诉掌柜的了,等我做成了这件事,让他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周夫人哼着调子去做饭了。那调子,正式如今咸阳城中最流行的:妇人也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
已经是深夜了,李水哈欠连连。而商君别院的账房,连同相里竹、计奴等精通算学的人,都在帮忙算账。
一天下来,单单是在外面摆摊的商贩送上来的抽成,就让李水赚了一大笔钱。这些钱直到现在也没有计算清楚。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先睡了。”
相里竹很无奈的说道:“我们在帮你算账,你却睡了。这合适吗?”
李水抓了一把钱,随手塞给相里竹,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相里竹呸了一声,把钱丢在旁边:“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旁边的计奴忽然嘿嘿笑了。
相里竹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计奴刚来咸阳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始终没忘了自己的奴隶身份,看谁都像是主人。但是在商君别院住了这段时间后,他已经完全适应过来了。
听见相里竹询问,计奴笑着说道:“我忽然发现,竹姑娘和谪仙的口气很像,都不爱钱。”
相里竹勃然大怒:“谁和他像了,你骂谁呢?”
计奴有点茫然:“我骂你了?没有啊……”
李水摇摇晃晃走到自己的卧室,这时候,有匠户走进来,低声说:“三脚求见。”
李水愣了一下,脑袋有点清醒了:“快请进来。”
等三脚进来之后,李水立刻问道:“项羽一伙人,可有动静?”
三脚说道:“今日他们都被折腾的累了,已经放弃行刺了。不过明日晚上,必定会来的,谪仙要早做准备啊。”
李水嘿嘿笑了:“你放心,我定然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去吧,好生看着他们,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告。”
三脚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匠户好奇的问李水:“谪仙,为何要留着这反贼呢?”
李水打了个哈欠:“这反贼,还有用啊。”
匠户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有点不明白这项羽还有什么用。
李水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然后为了安全起见,李水当天晚上是在夹层中的密室睡的。
第二天一早,李水把李信的侄子李记找来了,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我新招了一些护卫。”
李记说:“我知道啊,其中还有一伙反贼。”
李水又说道:“这些护卫,大多是耕农出身。用锄头很伶俐,用剑就笨拙一些。不如你来帮我训练他们一番如何?让他们变成胆大包天的杀人好手。”
李记纳闷的看着李水:“那几个反贼,也一并训练?”
李水点了点头:“一视同仁。最好把你知道的杀人技都教给他们。”
李记瞪大了眼睛:“谪仙,你不怕他们学成之后,反过来刺杀你吗?”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对李记说道:“附耳上来。”
他在李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记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然后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谪仙行事,还真是……匪夷所思啊。”
第四百一十章 旧事重提
吃过早饭之后,李记把刚刚入选的护卫都集合起来了。
项羽看到李记之后,心中自然是恨意滔滔。可以说自己叔父项梁战败,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
可惜,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杀了他。
项羽站在那里,心里一直暗暗的想着:等我杀了槐谷子,要不要顺手也给此人一刀?
李记却不知道项羽的心思,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十二个人,淡淡的说道:“你们能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商君别院,由此可见,颇有本事啊。”
那些耕夫都憨厚的笑了,有些人恭敬的说道:“多谢大人夸奖。”
李记幽幽的说:“不过,你们的本领还不够。以你们现在的本事,还守不住商君别院。”
那些耕夫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项羽一伙人,心中有些不屑,但是他们没敢表现出来。
李记两眼望天:“接下来,本将军就抽出一些时间来,对你们好好训练一番。相信不出十日,你们便可以成为精兵强将,保卫这商君别院,便可以绰绰有余了。”
耕夫们都一脸兴奋,连声答应。项羽几个人也只好应了一声。
李记淡淡的说道:“你们参与选拔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们的体力,并不是那么出众。因此,我打算先从体力开始。尔等随我来吧。”
那些耕夫一脸兴奋的跟上去了,项羽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反正已经决定了今晚刺杀槐谷子,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无论如何,只有这一日了。
很快,李记带着一行人到了粮仓。粮仓当中,有麻袋装起来的粮食。
李记幽幽的说道:“想要训练体能,没有工具是不行的。我与谪仙百般商议,他才肯把粮仓借给你们。现在,你们便将粮食扛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
那些耕夫应了一声,个个兴奋的扛起粮食,迈开腿就开始跑。
项羽几个人也忍着一口气扛起来了。
其实项氏子弟以前也经过类似的训练。现在那种痛苦而又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项羽的记忆中,他曾经扛着一麻袋粮食,在楚地的宅院中跑了一圈又一圈,风雨无阻,力气也越来越大……
项羽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叫道:“好了,好了,可以放下来了。”
项羽愣了一下,发现商君别院的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车上的人正指挥着他们把粮食码在车上。
随后,项羽这伙人又折返回去,回到粮仓,重新扛起一袋粮食,然后放到了牛车上。
如此来往五六趟之后,项羽终于受不了了。
他在路上抱怨说:“这不就是搬运粮食吗?居然号称是训练体力。”
旁边的耕户竟然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懂什么?这就是训练体力。”
项羽差点气死:我不懂?我比你懂多了好吗?
他忍着一口气,问那耕户:“你又凭什么说这是在训练体力?你有何证据?”
耕户说道:“你看这牛车,他明明可以从后门进来,直接赶到粮仓门口,然后将粮食放到车上,十分省力的运出去。”
“但是现在并没有,它远远的停留在商君别院外面,故意要我们搬过去。这分明是为了训练我们,所以运输粮食的牛车,才不得不在这里耽搁一些时间。”
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牛车跟前。耕户放下粮食,对赶车的人说道:“让各位久等了,请恕罪。”
项羽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白白帮人家做苦工,还要道谢?世间竟然有如此蠢笨之人?
三个时辰后,粮仓中的粮食已经搬空了。这时候也该吃午饭了。
项羽几个人发现饭里面有很多肉,比平日吃的还要好。
商君别院的伙食,标准一直比较高,而现在的这碗饭,又要比平时高出去不少。
那些耕夫对项羽说道:“看到没有?这些饭就是为了让我们长力气。”
项羽没说话,心想:干这么多活,当然要多吃几块肉了,否则的话,人早已累趴下了。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之后,一直没露面的李记又来了。
他表示,上午的任务,队员们完成的很好,他很满意,看来以后要把这种训练常态化。
耕户们听了李记的夸奖之后,个个兴奋不已。而项羽心中冷笑不已。
李记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的体力虽然上去了,然而杀人的功夫还不够好。近日商君别院研制出来了一批钢刀。不仅锋利,而且颇有韧性,最为关键的,是比铜剑更有轻便。若能将刀法练的纯熟,任凭何等贼人来了,也不在话下。”
耕户们听得一脸热切。
即便是项羽都开始感兴趣了。这种兵刃,他确实不太熟悉,听李记吹嘘的神乎其神,若当真学会了,将来反秦的时候,或许能够用得上。
李记带着耕户和项羽到了一座院子里面,然后一人给了他们一把刀。
项羽试了试刀口,顿时连连点头,这把刀,确实锋利无比啊。
李记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稻草说道:“你们就在那边练刀吧,将所有的稻草砍成三寸长,你们的刀法也就练出来了。”
耕户们一脸兴奋的向那小山似的稻草堆走过去了,然后他们开始用刀把稻草劈碎。
等李记走了之后,项羽疑惑的说道:“为何我依然觉得,这是在干活呢?”
项献挠了挠头,说道:“槐谷子这是何意?为何我们已经进了护卫队,却整日做这些荒唐的事?”
不远处练刀法正练的起劲的耕夫说道:“几位,这并非荒唐事,乃是为了让你们练刀法。我方才砍了几捆草,发现对这刀的使用,越来越熟练了。原本一刀下去,偏差很多。有时候甚至砍不中稻草,差点砍到自己的脚面。”
“但是练习了一阵之后,准头已经高得多了。估计等这些稻草砍完的时候,我便可以随心所欲,不差毫厘了。到那时候,定然就是合格的护卫了。”
项羽有点无奈的看着那些耕夫,心想:这蠢材……
结果那耕夫觉得自己砍草不过瘾,又对项羽等人说道:“你们若不服气,我们来比试一番,看看谁砍的更准些。”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带着项氏子弟过来了。
一番较量,自然是项羽等人赢了,毕竟他们不是耕夫而是士卒,就是为了拿兵刃而生的。
不过,项羽这些人显然也使不习惯刀,因此准头也不太好,只是胜过耕夫一些罢了。
耕夫比输了,自然就闭嘴了,但是他坚信自己是在训练刀法,刚才输了,那说明他功夫没到家,练的还不够刻苦而已。因此,耕户更加努力的劈砍起稻草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项羽惊奇的发现,耕夫的准头,已经眼看要追上自己了。
几个项氏子弟商议了一阵,最后觉得,这或许真的是一个训练的好方法。于是这些人也开始练起来了。
用刀砍稻草,自然比搬运粮食轻松多了。然而,在搬了一上午稻草的情况下,又片刻不停的挥刀,项羽很快就累了。
但是每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那些热情的耕夫就开始催促他们练刀。并且晓之以保卫商君别院的大道理。
项羽不想表现的太消极。如果表现的对商君别院太不关心,恐怕会惹人怀疑,因此他咬着牙劈砍那些稻草。
等到天黑的时候,项羽觉得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
晚饭时分,李信又来找李水饮酒了。
两人正在闲聊天的时候,三脚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问道:“如何了?项羽今夜要刺杀我吗?”
三脚说道:“我方才已经看过他们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项羽在与我谈话的时候,数次睡着了。他亲口跟我说,今夜太累了,打算明日再刺杀。”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等他们适应了训练,有力气要刺杀我的时候,我再给他们换个花样好了。”
三脚干笑了一声,有些疑惑的说道:“小人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么麻烦的折腾项羽呢?直接杀了他们,岂不是方便?”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可见过磨刀石?”
三脚愣了一下,说道:“自然是见过的。”
李水又问:“请问磨刀石是什么形状?”
三脚说:“四四方方,很规整。”
李水又说:“这磨刀石是天生这般形状吗?”
三脚说道:“定然不是,应当是被人打磨成这样的。”
李水笑了:“这就对了。我如今就在打磨磨刀石。将来有一日,要用项羽磨我的刀啊。”
三脚一脸似懂非懂,然后退下去了。
三脚走了之后,李信也喝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对李水说道:“槐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临行之前,劝你一句,项羽此人,太过危险,你夜间睡觉的时候,还是要小心防备啊。”
李水傲然说道:“我乃天上谪仙,满身忠肝义胆。反贼岂能伤我?我岂能惧反贼?”
李信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说道:“罢了,你莫要再说那些无耻之言了,我要吐了。”
李水:“……”
李信摇摇晃晃的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李水立刻进了密室。现在天已经黑了,谁知道项羽会不会一时抽风来杀人?无论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等李水进了密室之后,李信又摇摇晃晃的回来了,进屋之后嘟囔着说道:“哎呀,忘记拿我的剑了。”
等他把剑拿起来,顿时愣住了:“槐兄,槐兄?”
李信刚刚只是走到了门口而已,也就三五个呼吸,便转身回来了。他觉得,李水无论如何也应该在屋子里面,不可能出去啊。
李信纳闷的揉了揉眼睛,在这里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最后有些无语:“怪哉,怎么不见了?莫非槐兄真的有什么仙术不成?”
李信摇着头走了。而密室当中的李水,透过气孔把外面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他心中大乐:看来这间密室足够安全了。李信从从容容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若要换成项羽,仓促之间来杀我,定然也找不到我。
于是他很开心的睡下了。
…………
天已经黑了,嬴政依然在批阅奏折。
这时候,有小宦官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小声说道:“陛下,廷尉大人求见。”
嬴政一愣:“这个时候来见朕?”
小宦官说道:“他似乎有急事。”
嬴政点了点头:“叫进来吧。”
很快,李斯被带进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廷尉有何要事啊。”
李斯说道:“臣确实有一件要事,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臣本不应该来烦扰陛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觉得,小心为上啊。”
嬴政好奇的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事?”
李斯低声说:“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槐谷子入宫的时候,便有一个传言,说槐谷子乃是反贼,是项梁派来的细作。”
嬴政呵呵一笑:“这等流言蜚语,早就被拆穿了。当日槐谷子吞了地蕈,已经证明了他与项梁无关。”
“更何况,项梁造反。能如此迅速的剿灭,槐谷子出力甚多。他若当真是项梁的细作,为何又要反项梁呢?”
李斯说道:“这一点,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我忽然想到,会不会项梁这一伙反贼当中,也有不同的势力。槐谷子起初的时候受项梁的指控,后来又投靠了其他人呢?”
“比如项梁的两个兄弟,项伯与项超,一直没有抓到。比如协助项梁造反的项羽,也一直没有消息。这槐谷子,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嬴政面色一沉:“廷尉,你若没有证据,便不要在此诋毁槐谷子了。”
李斯低声说道:“臣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却发现商君别院之中,有一些很奇怪的人。”
嬴政皱了皱眉头。
李斯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商君别院挑选护卫。在那些护卫之中,有四个人,表现的最为突出。他们号称是楚地来的刘氏兄弟。为首者年纪不大,唤做刘季。”
嬴政点了点头:“大麦队。”
李斯说道:“正是大麦队。这两日,臣派人四处打探了一番,查了一下他们的底细。这些人自称是耕农,因为楚地战乱,跟随商队流落咸阳的。”
“然而,当日他们比试的时候,无论如何不像是耕农,倒更像是武者。”
嬴政微微一愣,很快想起来,当日比到最后一场的时候。大麦队喊着杀字向李氏木器冲过去,确实让嬴政有一种到了战场的感觉。
莫非……
嬴政的一颗心,越来越沉。他淡淡的对李斯说道:“继续说下去,你还查到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扳倒槐谷子的好机会
李斯发现他终于让嬴政重视起来这件事了,顿时大为兴奋,情不自禁的,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神神秘秘的说道:“陛下,臣这几日废寝忘食,终于将大麦队的几个人,调查的有些眉目了。”
嬴政没有说话。
李斯又说道:“这几人自称是沛县人,乃是同一族,都姓刘。”
“他们进入咸阳城之后,先是到了谪仙楼做事。陛下应该知道,谪仙楼是槐谷子的产业,而槐谷子的地盘,往往薪酬极高,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这几个外地来的流民,为何就轻而易举的进去了呢?”
嬴政眉头紧皱,但是依然没有说话。
李斯又说道:“除此之外,大麦队的人,在谪仙楼做了一阵伙计之后。商君别院突然开始招收雇农。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但是现在偏偏就招收了。”
“在招收雇农的时候,槐谷子也进行了一番测试。只不过那一场测试没有公开而已。”
“臣多方打听,终于寻到了几个可靠的人。据他们说,大麦队的几个人,做起农活来很是吃力。每一次几乎都在最后面。甚至于,他们连身份审核都没有通过。”
“但是他们竟然很意外的成功做了雇农。臣感觉,是槐谷子暗中打了招呼,故意让他们进入了商君别院。”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又说道:“不止如此。自从槐谷子进入商君别院之后,就挑选一些身强体壮,孔武有力,忠心耿耿,胆大包之徒,组建了护卫。”
“这些护卫,一直都是随意挑选的。可是这一次,却突然大张旗鼓的比试。仿佛是要告诉天下人,有些人做了护卫,并不是槐谷子的授意,而是他们本来就武艺高强,超乎常人,靠着自己的本领得到了这个职位。”
“这,更像是在掩饰什么。怎么就那么巧合,大麦队刚刚到咸阳的时候,商君别院就招收雇农。怎么就那么巧合,他们刚刚做了雇农不久,槐谷子就要招收护卫呢?”
嬴政开口了:“你是说,槐谷子知道他们的身份?”
李斯说道:“臣认为,有九成的可能,槐谷子是知道的。”
嬴政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
李斯又说道:“近日,大麦队等人进入商君别院之后,他们的动向,臣也已经打探出来了。”
“槐谷子,每日都在教他们杀人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臣已经派人试过了,用谪仙的方法,训练了几个人。果然卓有成效。”
嬴政眉头一皱:“如此说来,槐谷子是在刻意栽培这几个人了?”
李斯说道:“正是。槐谷子看好某些人,刻意栽培,又有何妨?可是他这样遮遮掩掩的,未免惹人遐想啊,臣以为,这几个人,恐怕不是什么身家清白之人,甚至有可能是反贼。甚至……商君别院中所有的护卫,来路都有些不正。”
嬴政一脸肃杀。
李斯不知道现在嬴政是怎么想的。
如果皇帝对槐谷子起了疑心,自己就可以继续添油加醋的说了。如果皇帝恼火自己挑拨离间,那这次性命堪忧啊。
李斯迅速的思索了两秒钟,决定冒个险。于是他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槐谷子恐怕有谋反之心,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嬴政忽然笑了:“廷尉多虑了。若槐谷子当真要刺杀朕,当真是在培养刺客。那就应该秘密进行,如今大张旗鼓的将刺客送到府中,那不是生怕人不知道吗?生怕牵连不到他吗?”
李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或许,槐谷子打算行刺之后,远走高飞呢?”
“这一年多来,槐谷子在咸阳城赚得了多少钱财?也许,这些钱财,就是用来支持反贼的。”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这些话,全然没有证据,朕如何信你?”
李斯说道:“臣有一计。陛下可以将槐谷子叫来,当面询问。若他言语之中前后矛盾,则立刻命人将他抓了,送到大牢之中。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亲自审问他,直到他说出实情为止。”
李水有没有谋反,李斯不确定。但是他知道李水做的事鬼鬼祟祟的,应该有些不可告人的地方。
回头只要李水说的不妥,他就有办法把李水关进大牢。只要李水进了大牢,李斯自信无论什么罪名都能让他招出来。
到那时候,朝堂之上的乌烟瘴气,就可以一扫而空了。而自己,必定会受到百官的敬仰,一时间威望越来越高。
甚至于,自己的盟友王绾,都要退避三舍。
李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取代王绾的地位,不由得心跳加快。
然而,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为了帮朕炼丹,劳心费神,何其辛苦?朕岂能寒了他的心?这些话当面询问,不妥。”
李斯一脸诚恳:“陛下,请以江山社稷为重啊。大秦千秋万代的基业,万万不能被这无耻小人给毁掉。”
嬴政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大麦队几个人,自称是沛县刘氏。既然有名有姓,你立刻安排人,前往沛县一行。查查他们的底细。若他们果真有问题,朕自然会将他们抓来,详加审问。”
李斯想了想,觉得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躬身告辞,急匆匆地去安排人了。
当然了,李斯没有蠢到随便找几个人诬陷李水,那样太蠢了。反而容易让李水抓住漏洞。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滴水不漏,掌握他切切实实的证据。
至于这件事如果做不成,会和李水结仇。李斯倒不在乎,自己是为了大秦江山,坦坦荡荡。大不了到时候向李水赔礼道歉罢了。
只要陛下还宠信自己,李水也无可奈何。
走出宫门口的时候,李斯叹了口气:明明计划好了,要静观其变,让别人冲锋陷阵的,可是终究没忍住,亲自下场了。怪就怪,这次的机会太好了。就这样赌一场吧,若赢了,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
近日,周夫人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秘密派人在咸阳城中开了几家店。想要做成了之后,向自己的夫君炫耀一番。
这几家店铺,名字统一都叫做半边天。
这一日,周夫人满心欢喜的视察自己的店。
她先到了半边天米店。
按照周夫人的估计,那几家赞助商君别院的米店倒闭之后,自己应该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才对。可是令周夫人纳闷的是,这米店里面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周夫人有点茫然:难道咸阳城中的人,已经不吃米了吗?
随后,她又去了半边天木器店。店里面同样是冷冷清清的。
后来周夫人又去了糕点店,陶器店,首饰店……
这一圈转下来,周夫人的心越来越凉。
赔了,这一次一定赔惨了。
她有些迷茫的回到家中,心中迷惑的要命:“为何,一个客人都没有呢?”
等她进了家门之后,发现自己的丈夫正坐在屋子里面喝酒。
她随口说道:“我见这街上,有些萧条啊。如今的生意,似乎不那么好做了。”
周贵嗯了一声:“我已经责令伙计,近日少做些糕点,免得积压起来卖不出去,白白糟蹋了。”
周夫人听了这话之后,微微一愣,因为她感觉周贵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她小声的问道:“你为何令那些伙计,少做些糕点?”
周贵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其实当日我在商君别院外面的时候,就知道走错了一步棋。”
周夫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当日?商君别院?”
周贵说道:“当日谪仙来邀请我们赞助,其实并不是歹意。他那一场选拔大会,何等的热闹。会上围观的人,不仅有平民百姓,还有达官贵人。”
“谪仙在选拔大会上,着重介绍了曾经赞助他的商贩。故而,那些商贩的名字,几乎传遍了整个咸阳城。”
周夫人的脸色一白:“怪不得街上很多人在说什么大麦,大麦。莫非这大麦,就是赞助选拔大会的商贩?”
周贵点了点头:“正是此人。当日我们拒绝了谪仙的赞助。大麦这家伙,拿出自己所有的钱财,接了赞助。”
“我本以为这一下他要倾家荡产了,没想到啊,此人运气极好。靠着谪仙的名号,短短时间之内,已经暴富起来了。”
“如今咸阳城中,八成的糕点都是他做出来的。咱们家的糕点铺,已经门可罗雀了。”
周夫人的身子微微颤抖:“如此说来,那些米铺,木器铺……都是如此了?”
周贵点了点头:“现在只能避避风头,但愿咸阳人吃腻了他们的东西,会再来光顾我们。”
“幸好为夫眼光独到,早早的想到了这一点啊。否则的话,必定赔个精光。这一次,咱们虽然也糟了难,生意大大受损,不过比起其他几家来,还算好一些。”
“你却不知道,近日街上出现了一个叫什么半边天的人。真是愚不可及,又是开米铺,又是开糕点铺。结果一个客人都没有,被人引以为笑柄。”
“我无事的时候,也帮这人算了算,他必定得赔个血本无归。可惜啊,不知道此人是谁,否则的话,可以好好的嘲笑一番了。哈哈。”
周夫人勉强笑了笑,没好意思告诉自己周贵,那个蠢货就是自己。
周贵调侃了几句,忽然发现周夫人神色不对,于是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周夫人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累了。”
周贵一脸纳闷的看着周夫人,感觉她强颜欢笑的表情很是熟悉。
周贵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忽然想起来,当日自己从商君别院回来,面对自己夫人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表情啊。
…………
商君别院,李水和李信、李记等人,正在听取三脚的汇报。
三脚说道:“大人,这项羽等人,是越来越强壮了。这些日子,他们虽然疲惫至极。但是体力一日强于一日。”
“小人发现,这几天午夜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强行起床了。我估计不出三五日,他们就又要来刺杀大人了。”
李水点了点头,对三脚说道:“该换个花样了。”
三脚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
其实他隐隐约约也觉得,或许谪仙的大事,他是不应该偷听的。
不过……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李水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李记,对三脚说道:“你随他去看看吧,顺便解个惑。”
三脚应了一声,远远的跟在了李记身后。
李记找到了大麦队、李氏木器那些人。
他看着眼前的十二个人,淡淡的说道:“你们的训练,卓有成效,可以正式进入商君别院做护卫了。”
耕夫们都兴奋的笑了。项羽等人也假模假样的笑了。
李记又说道:“近日,谪仙有一个想法,需要你们帮忙。”
那些耕夫立刻说道:“大人请讲,我们绝不推辞。”
李记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的武艺虽然不错,可是毕竟没有经历过刺杀。不仅是你们,商君别院中的护卫,照样如此。”
“因此,万一某一日刺客真的来了,他们恐怕会手忙脚乱。”
“因此,我和谪仙商议。不如来几场模拟刺杀。于是,我打算从你们当中,选出几个人来,扮演刺客,去刺杀谪仙。白天的时候,你们侦查谪仙可能出现的位置,晚上的时候,你们便可以行动了。”
“你们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的护卫,免得他们心中有了警惕。如果你们能成功的找到谪仙,并且将你们手中的剑架到他的脖子上,你们便会被谪仙刮目相看,甚至选为贴身护卫。”
此言一出,项羽等人大为兴奋。这槐谷子简直是在找死啊。
参与了这一场行动之后,项羽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杀槐谷子了。等到了最后关头,假戏真做不就可以了?
忽然,旁边那些耕夫们说道:“其他的护卫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若他们将我们认成了真正的刺客,乱箭齐发,杀了我们,那岂不是很冤枉?我们不怕死,但是怕死了之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们背叛了谪仙……”
李记说道:“你们可以悄悄的进行刺杀,只要你们够高明,护卫们便发现不了。”
耕夫们还是不太情愿。
李记淡淡的说道:“谁想要退出,向前一步。”
没人动。
李记又说道:“谁想要扮演刺客,向前一步。”
大麦队立刻向前走了一步。
李记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项羽说道:“很好,你们很有勇气。你们为了谪仙的安全,为了磨砺商君别院的护卫,不惜忍辱负重,了不起啊。事成之后,谪仙定然要给你们发一面奖牌。”
项羽等人,努力的装出来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而旁边的耕夫们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真白
李记吩咐好了之后,给众人分发了兵器,然后让项羽一伙人下去休息了。
等项羽走了之后,李记正色的对剩下的两队人马说道:“谪仙命刘季等人假扮反贼,乃是为了磨砺商君别院的护卫,你们是知情人,万万不能泄漏此消息。若消息泄漏出去,磨砺失去了效果,唯你们是问。”
这些耕夫都一脸紧张的答应了。
三脚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谪仙的意思了。不过……这样不会太危险了吗?
三脚带着这样的心思,慢悠悠的向项羽等人的住处走去了。
项羽那些人正在打磨兵刃,商量战术。看到三脚来了,他们都兴奋的打了个招呼。
项羽对三脚说道:“兄长,今日之后,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要杀了槐谷子,然后远走高飞了。”
三脚故作不知,好奇的问道:“什么机会?”
项羽说道:“我们加入护卫队之后,槐谷子竟然屡出昏招,要选人假扮刺客去刺杀他,以此来磨砺商君别院的护卫。哈哈,这不是天赐良机吗?我们几个已经得了这差事,只等今天晚上,假戏真做,就结果了槐谷子。”
三脚顿时咧开嘴笑了,他一边笑,一边很开心的说道:“若果真能杀了槐谷子,真乃平生一大快事啊。”
项羽连忙嘘了一声:“兄长悄声,提防隔墙有耳啊。”
三脚连忙闭嘴了,小声说道:“是,是,方才一时欢喜,得意忘形。”
项羽笑着说道:“不止兄长得意忘形,我刚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差点笑出来。可见天不亡我大楚啊。”
项羽忽然面向刑场的方向,虔诚的跪拜下去,三跪九叩,暗暗说道:“叔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完成此等大事。”
后面的项氏子弟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三脚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尴尬。如果效仿他们跪下去的话,又有点不情愿,项梁毕竟是反贼……
不过,三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要探听消息,不付出牺牲怎么行?于是他咬了咬牙,也跪下来了。
项羽扭头看了三脚一眼,一脸感动,然后又说道:“兄长,你不必跪拜的……”
三脚摇了摇头:“你我既然已经结为兄弟。那么你的叔父,便是我的叔父。”
项羽一脸感动:“吾得兄长,死而无憾。”
三脚也连忙作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
几个人互相交谈了一会,三脚就告辞离开了。
他在商君别院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看到,然后悄悄的进了李水的房间。
三脚对李水说道:“谪仙,项羽等人正在磨刀霍霍,看样子,今夜必来行刺。”
李水笑了笑:“无妨,我自有妙计。”
三脚见李水一脸自信,也不好说什么了,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旁边的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要不要我留下来保护你?”
李水摇了摇头,一脸自信的说道:“不必,只是几个小小的反贼而已,他们岂能伤我一根毫毛?”
李信纳闷的说道:“真是怪哉,往日槐兄不是很惜命吗?”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兄,此言差矣。我一直都很有胆量,何曾怕过?”
李信见他不承认,也只能作罢。心里面则盘算着,回头应该弄个留声机,给他录下来。
…………
下午时分,项羽带着项氏子弟,在商君别院转来转去。他们正在侦查,查看李水晚上可能出现的地点。
他们现在是正式的护卫了,因此商君别院中的人,无论是护卫还是工匠,都没有提防他们。
最后项羽确定了三个地点。一个是李水的卧室,另外一个是易守难攻的阁楼,第三个是相里竹的庭院。
前两个好说,李水出现在自己的卧室,合情合理。晚上住在阁楼,安全有保证。这都很正常。
至于第三个地点,项羽是凭借经验推测出来的。
在商君别院之中,相里竹地位超然。不仅以女子之身,管理着许多的的工匠。甚至可以和槐谷子平起平坐,互相冷嘲热讽。
在项羽看来,这相里竹,八成与槐谷子有染。白天的时候这两个人一脸道貌岸然,也许晚上的时候,就偷偷的溜到一块去了。
确定了这三个地点之后,项羽心满意足,带着人回到了住处,先饱餐了一顿,然后躺在床上补觉,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干一票大的。
或许是最近连日操劳,真的累得很了,项羽等人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了三四个时辰,等项羽等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满天星斗,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他们凑在一块,吃了一些干粮,换成了夜行衣,蒙住了脸,然后抓紧了手中的宝剑。
项羽对身边的项氏子弟说道:“今夜,定然要成功,尔等可明白了?”
项氏子弟都使劲点了点头。
项羽又着重看了看项献。
项献脸色涨红:“在下愿意亲手斩下槐谷子的头颅,以证清白。”
项羽点了点头:“走吧。”
他们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的向槐谷子的卧室摸过去。
这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一队巡逻的护卫。但是项羽等人个个经验丰富,武艺高强,而且白天的时候就想好了路线。因此很顺利的摸到了小院门口。
项羽命一个项氏子弟在外面望风,其他人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一切顺利,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项羽用剑推了推屋门,门应声而开。
项羽大喜:合该槐谷子被杀,竟然没有插门。
项羽一闪神进了屋子里面,然后贴着墙站好。直到眼睛适应了这里面暗淡的光线,他才开始打量这间卧室。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项羽看了看那张矮榻。
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项羽想也没想,一刀捅了进去。
不对,手感不对。
项羽把被子挑起来,发现下面是枕头。
项羽立刻挥手:“走,他不在这里。”
几个人蜂拥而出,迅速的到了第二个地点。
阁楼守卫森严,但是这难不倒项羽。他派一个项氏子弟闹了点动静,那几个守卫就被引开了。
剩下的人一拥而入,上了阁楼。可惜,阁楼里面也没有。
项羽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他就在相里竹的院子里面了。走吧,今夜宝剑要饮这妖人之血。”
一行人到了相里竹的小院门口。
院子外面也有两个护卫,不过比起李水的护卫来,这里的力量太薄弱了。
项羽连引开他们都懒得引,直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想要跳墙进去。
结果双手刚刚放到墙上,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
项羽闷哼了一声,从墙上跳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已经满手鲜血了。
项氏子弟大惊:“羽将军,这是这么回事?”
项羽用一块布把手掌裹住了:“墙上有刺。我们走正门。门口那两个护卫,尽量打晕,不要杀死。如果不小心杀了人,又无法找到槐谷子,那么我们就不能在商君别院潜伏下去了。”
项氏子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小心翼翼的藏在阴影中,慢吞吞的,一步一步的向那两个护卫走过去。
他们的步伐很慢,脚步很轻,就是不想惊动那两个护卫。
一刻钟后,项羽距离护卫只剩下一丈了。那两护卫没有发现他,依然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的跳了出去,与此同时,手握刀鞘,狠狠的砸在护卫的脖子上面。
砰地一声闷响,护卫应声而倒。
项羽觉得有点奇怪,好像手感不对。不过他出手奇快,大脑刚刚反应到这里,刀鞘已经如狂风一般扫中了另一个护卫。
两个护卫都倒在地上了。
项羽低头查看了一下,顿时愣了:“是两个穿着衣服的草人。”
项羽有些茫然:“用草人守卫,这相里竹,是不是有病?”
旁边的项氏子弟也有点无语,不过时间紧迫,也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们推开门,进了小院。
结果刚刚走进去,脚下忽然一松,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深坑里面。
项氏子弟吓得亡魂大冒。这样的坑他们经历过一次,当日在沛县的时候,那个叫刘季的无赖就用这种方法坑了他们一次。
在这一瞬间,项氏子弟猜到了下面可能有暗器,于是他们奋力的挥舞着宝剑。
宝剑打歪了一些削尖了的竹子。项羽和项献安全落地了。而剩下的两个项氏子弟则没有那么好运,一个被扎中了左脚,一个被扎中了右脚。
这两人疼的冷汗直流,又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项羽低声说道:“中计了,快走。”
这时候,相里竹刚刚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她看见头顶的铃铛正在晃动不已。而系着铃铛的线,正是连接到门口陷阱的。
相里竹叹了口气:“烦死了,又来刺客了。”
她床头上摸了摸,慢条斯理的拿过来两块打火石,先点着火,然后又引燃了一条细细的线。
这线上面浸了油,小小的火苗迅速向远处蔓延。
很快,火苗进了一根竹筒,沿着打通的竹子进入了地下。
项羽和项献正扶着两个受伤的同伴,艰难的向坑外面爬。结果爬到一半的时候,身下的那些竹筒,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爆响来。
如同雷鸣,烟尘四起,还伴随着硫磺的味道。
这四个人吓得两腿一软,倒在了那些竹筒里面,他们立刻就被炸了个满脸花。
项羽吼道:“快走,快走。”
四个人拼命的爬了出来,狼狈的向远处逃窜。
这时候,听到响声的护卫已经跑过来了。项羽等人情急之下,钻进了旁边的溷厕之中。
相里竹躺在矮榻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一脸困意的嘟囔:“听这声音,火药的量还是有点大了。”
护卫们站在院子外面,高声询问:“竹姑娘,可还安好?”
相里竹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安好安好,抓你们的贼吧,不要打扰我。”
护卫们分出一半人来守卫着相里竹的小院。剩下的一半,则在附近仔仔细细的搜查。
很快,他们搜到了溷厕中的项羽。
护卫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走进去,看见项羽四人,一字排开蹲在溷厕之中。
护卫:“……”
项羽要脸,于是低下了头。
项献则干笑了一声:“我等……腹泻。”
似乎为了证明项献的话,这些项氏子弟,都努力的弄出来了点内容。
项羽几个人腹泻的事,大伙也听说过,据说这些人一连拉了半个月,确实挺可怜的。
护卫叹了口气:“你们的病症,不是已经好了吗?如今又犯了?真是可怜?”
项献叹了口气:“是啊,是啊。”
护卫又纳闷的说道:“可你们为何赤着身子?”
项献瞟了一眼藏在角落里的夜行衣,干咳了一声,说道:“原本是在睡觉的,忽然腹痛难忍,片刻都等不得,因此急匆匆地跑来了。”
护卫咧了咧嘴:“可怜,真是可怜。”
他很通情达理的说道:“几位自便吧,我不打扰了。不过今日来了刺客,你们最好小心一些。莫要被人趁虚而入。”
项献晃了晃手中的宝剑:“放心,我们带着兵器呢。”
护卫一脸茫然:“如厕,也要带剑?”
项献急中生智,说道:“身为商君别院的护卫,剑不离身嘛。”
护卫一脸敬佩,然后走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停歇下来了。项氏子弟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项羽赞许的看了看项献:“你还算机灵。”
这么多日子以来,项献第一次被项羽夸奖,顿时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旁边一个项氏子弟忽然幽幽的说道:“羽将军,末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项羽说道:“讲。”
那项氏子弟说道:“我们假扮刺客,去刺杀槐谷子。这件事槐谷子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他肯定提前藏起来了。我们按照常理推断他的位置,恐怕找不到他。”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理,有理,我也是报仇心切,被冲昏了头脑啊。这样吧,明日天亮之后,你们暗中观察槐谷子,看看他晚上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看的真切了,我们再行动。”
“反正今夜没有暴露,大不了再杀他一次算了。”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
这时候,另一个项氏子弟说道:“羽将军,末将忽然也想起来一件事。”
项羽说道:“讲。”
那项氏子弟幽幽的问道:“有人带厕纸了吗?”
众人全都愣了。
自从进了商君别院,众人习惯了用厕纸,而且是专门调制好的卫生纸。质地柔软又干净,舒服的很。
可惜,谁杀人的时候身上还揣着厕纸?
项羽忽然急中生智,指着夜行衣说道:“用衣服好了。反正外面正在搜查反贼,这身衣服是穿不出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
这些人大手大脚惯了,也不觉得可惜,就用衣服清洁干净了。
等他们站起来之后,项献忽然幽幽的说道:“羽将军,末将忽然也想起来一件事。”
项羽一听见这话就觉得头疼。他没好气的说道:“讲。”
项献说道:“诸位有谁多带了一身衣服吗?”
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扔在溷厕之中的脏衣服,捡起来穿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太恶心了。
项羽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速度快一些,狂奔回房,应当来得及。”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于是这四个人提着剑,疯狂的向自己的住所跑过去。
人一旦跑得快了,就顾不得轻手轻脚了。况且这四个人都不是真正的耕农,皮肤本来就白。虽然做雇农的时候晒黑了一些,但是最近做了几天护卫,又迅速的捂白了。
因此,四个人在月光下,变成了白花花的一团,格外显眼。
很快,有人敲着锣喊道:“在这里了,刺客在这里了。”
项羽等人一听这话,跑的更快了。
那敲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很快,不仅护卫们跑过来了,连附近的匠户也拿着工具活着农具冲出来了,对项羽等人围追堵截。
很快,项羽四个被人拦住了,明晃晃的火把照着他们,别提多丢人了。
其中一个大娘说道:“这几个刺客,长得好生面熟啊。”
另一个大娘说道:“似乎是大麦队的刘季。”
之前那人说道:“哎呀,还真是,脱下衣服认不出来了。”
另一个大娘说道:“你们看,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