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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三章 打闷棍

    一想到项羽,王翦和王恒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了。

    王恒小声说:“这项羽,我曾经见过一面,看起来气宇轩昂,似乎比项梁要可靠一些。然而那毕竟是个少年,如何经得住严刑拷打?若那人真是项羽,想必现在已经招供了。”

    王翦点了点头。

    他现在倒冷静下来了。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就是有这个素质,任你事情坏到如何地步,他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着急没有用,只有冷静下来解决办法,才是最靠谱的。

    思索了一会之后,王翦低声说:“若那人真是项羽,想必刘威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了。他知道了,军中与他交好的一些将军恐怕也知道了。”

    王恒忧虑的点了点头。

    王翦呵呵一笑:“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项羽是反贼,而我是朝廷的将军。一个反贼污蔑将军,谁敢相信?”

    王恒说道:“然而,若刘威将项羽带回咸阳城。陛下彻查此事,我们的事情,恐怕早晚要暴露啊。”

    王翦说道:“那就别让项羽去咸阳。”

    王恒微微一愣:“祖父的意思是杀了项羽?”

    王翦点了点头:“只要杀了项羽,那就是死无对证。刘威无凭无据,敢告我?他若告不倒我,诬告反坐,我能让他灭族。我王翦在朝中虽然大不如从前了。但是军功与爵位还在。一个小小的刘威,我还不放在眼里。我相信这刘威,也不至于愚蠢到与我做对。”

    王恒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为难的说:“那座营帐附近,刘威派了一队人马看守,约莫有百人之众。我们的人要进去杀了项羽,恐怕难如登天啊。”

    王翦站起身来,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淡淡的说道:“悄无声息的刺杀,恐怕是不行了。刘威不是蠢人,他将项羽带回来的那一刻,恐怕就在防备着刺杀。”

    “既然不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他,那就大张旗鼓的杀了他。派去几千人,冲到那营帐跟前。如果那所谓的百人队敢阻拦的话,就将他们一并杀了。”

    王恒吓了一跳:“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王翦笑了:“谁说是我们要杀了?我们让项梁来杀。”

    王恒立刻明白了,他嘿嘿的笑了:“孙儿懂了,挑选一些人,打着反贼的旗号去攻打那座营帐。表面上看是在救人,只不过兵荒马乱,箭矢横飞,项羽运气不好,中了一箭,因此命丧黄泉了。”

    王翦说道:“不错,正是这个计划。”

    他微微想了一会,脑子里面立刻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关押项羽的营帐,在我军大营之中。平白无故出现一队反贼来杀人,容易引起怀疑。”

    “你立刻去见项梁,命他在我军大营周围劫掠粮草。到那时候,我会将军中主力派出去。随后你选择五千人。这五千人要绝对忠于我王氏。然后让他们假扮反贼,从外面杀进来,给项羽来上一箭。”

    “等杀了项羽之后,这五千人还要原路返回,换了军装之后,再趁乱回来。”

    王恒点头说道:“孙儿明白。”

    王翦点了点头:“去吧,和项梁联络一番,今夜三更,立刻动手。”

    王恒立刻急匆匆地走了。

    很快,项梁接到了消息,王恒约他今晚午夜时分行动。

    项梁对这个提议有些犹豫。项皮更是在旁边说道:“将军,这不会是王氏的一计吧?我们只有三百人,而且大部分人都受了伤。这三百人一旦出现在王翦的大营周围,那不是羊入虎口吗?或许王翦想要抓了将军,因此引诱将军前往。”

    项梁沉默了一会,说道:“那王恒说,让我在外面制造些声势,引诱大军主力出去。随后王翦会在大营之中,诛杀异己。如果这件事能成的话,对我们双方倒是有好处。从此以后,楚地便是我们两家说了算,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接触了。”

    “或许,我们能趁此机会,迅速壮大也说不定。”

    项皮叹了口气,对晚上的行动有些不愿意参与,但是又不敢太过反对项梁,只能一脸纠结的站在旁边。

    项梁忽然说:“不过王翦的举动,似乎有些奇怪。他要诛杀异己,似乎太着急了些。好像秦军营中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立刻行动似的。”

    项梁摇了摇头:“罢了,无论如何,我们得去帮他一把。现在的王翦,不会害我们。如果铲除了异己之后,更不会害我们。他巴不得长留楚地。”

    项皮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将军打算怎么用这三百人,去攻打十万秦军呢?”

    项梁呵呵一笑:“谁说我要攻打秦军了?今夜三更,人人带上引火之物,去秦人军营附近放火。同时擂鼓呐喊,广布疑兵。只要秦人出来了,我们立刻就走。”

    项皮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打仗就好啊。现在全村的乡亲,不剩几个了。

    这时候,无论是王翦还是项梁,都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只等着半夜了。

    距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他们都在营中坐立不安的踱步。

    李记也在踱步,这几天他已经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接近那座营帐。冒充走错了,假装送饭的,全都被赶走了。

    他在营帐附近来回转圈,思考着想个什么办法,可以见里面的人一面

    就在李记深思的时候,后脑勺上一阵阴风扑到。李记常年习武,顿时一激灵,知道被人暗算了。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能感觉到阴风,这一下是躲不开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暗暗运气,承受着这一下击打。

    果然,砰的一下,正砸在他后脑勺上。

    李记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在晕倒之前,他感觉到了,对方是用木棍砸的。

    “厚道啊。我以前都用石头。”李记嘴里嘀咕了一声,然后晕倒了。

    刘风把手中的木棍扔了,问身边的人:“此人刚才说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没听清楚。这人我们如何处置?”

    刘风冷笑了一声:“此人数日以来,一直在附近徘徊,我看他是刺客。直接杀了了事。”

    身边那人小声说:“这人既然是刺客,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营帐中那人的身份?”

    刘风心中一惊,自言自语的说:“如此一来,须得告诉上报将军了。”

    随后,他找了两个人,拖着李记去见刘威了。

    当李记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营帐之中,身下铺着精美的席子,身上盖着精美的被子,脑后枕着柔软的枕头。仔细吸吸鼻子,还能闻到一阵酒香。

    李记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的说:“看来刘威把我认出来了。”

    他掀开被子爬起来,坐在桌前开始大吃大喝。这几天一直吃自己带的干粮,又冷又硬还没有油水,早就憋坏了。

    李记吃到一半的时候,刘威进来了。

    李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大吃大喝,神色从容,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刘威一脸无奈的坐在李记面前,说道:“少将军,你怎么到楚地来了?”

    李记满嘴塞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莫要叫我少将军,在下乃是白身,无官无职,当不起这称呼。”

    刘威呵呵一笑:“王氏的王恒,不也是白身吗?那架子大的,简直是少元帅了。”

    李记勃然大怒:“你敢拿我比王恒?他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相提并论?”

    李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揪刘威的衣服。刘威连忙躲开了,连连告饶。

    他倒不是怕了李记,而是李记吃饭直接用手抓肉,这满手的油

    等李记的注意力又在肉上了,刘威才继续坐在他面前:“贤侄啊,你来楚地,倒也无妨,可为什么是这副打扮?你假扮成小卒倒也罢了,为何还要鬼鬼祟祟,在我营中窥探?”

    “今日幸好我将你认出来了,否则的话,你已经被那百夫长给杀了。”

    李记揉了揉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大包,点头说道:“这百夫长,打得倒挺狠。”

    刘威等了一会,见李记始终不说话,然后问他:“贤侄,你这一次来楚地,是奉了李大将军的命令,还是陛下的君令。”

    李记笑嘻嘻的说:“怎么?我自己便不能来了吗?”

    刘威无奈的说道:“谁不知道贤侄一直在商君书院?书院之中,山珍海味,无所不有,你学的有滋有味,怎么肯轻易离开呢?这一定是有要事在身。”

    李记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

    刘威干笑了一声,目光炯炯的盯着李记,似乎一定要问出来他的目的不可。

    李记盯着刘威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刘将军,你来楚地,也将近一个月了。有没有被什么人收买啊?你心中还是忠于大秦,忠于陛下的吗?”

    刘威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末将自然忠于陛下,岂敢做弑君篡逆的事?”

    李记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呢?”

    刘威有些无奈:“贤侄莫要说笑,我若真有异心,你还能在这里喝酒吃肉吗?”

    李记想了想说:“发个毒誓吧。”

    如果换个别人,随口就让人发毒誓,刘威非得打耳光打上去不可。但是对于李记,他没有这种想法。

    一来刘威受过李信的恩惠。二来,他了解李记这人,发誓只是一种验证方式,没有要侮辱人的意思。

    于是刘威伸出手,格外庄严的说道:“我刘威,若有反叛大秦,图谋不轨的心思。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先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李记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才认真起来了,低声问刘威:“刘将军,在下,乃是受了陛下的差遣。特地来楚地,调查一些东西。”

    刘威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了,他低声问道:“敢问贤侄,要调查什么东西?”

    李记说:“我是来调查东西的,不是来回答问题的。应该我问你才对。”

    刘威有点无奈:姓李的都什么脾气,会聊天不会?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啊。

    他问道:“那贤侄问吧。”

    李记问道:“你那营帐之中,关押的是谁?”

    刘威沉默了。

    李记见他不说话,伸手解衣服。

    刘威吓了一跳,说道:“贤侄,你这是要做什么?刘某虽然受过李大将军的恩惠,但是这种事,刘某是万万不能”

    李记呸了一声:“撒泡尿照照,即便我真有龙阳之好,会找你吗?”

    刘威顿时松了口气,摸了摸脸上的胡须:万幸啊。

    李记把最里面的小衣解下来,撕开了,从里面拿出嬴政给他的密诏来,然后让刘威看了看。

    现在刘威彻底相信了李记的身份,然后说道:“那营帐之中,关押的是宋留。宋留此人,乃是楚地一个富户,勉强算得上是豪强。数十日前,我麾下一百夫长”

    李记嘿嘿的笑起来了。

    刘威被他笑的有点茫然:“贤侄何故发笑啊?”

    李记淡淡的说道:“这个宋留,我认得。”

    刘威愣了。

    李记又说:“这宋留,是不是招认,说项梁与王翦勾结?”

    刘威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说道:“贤侄,你怎么”

    李记淡淡的说道:“你以为,陛下为何让我来楚地?数日前,谪仙便禀明陛下,说王翦与项梁有勾结。而我来这里,也是因为有寻找宋留,保护人证的重任在身。”

    刘威一脸的不可思议:“数日之前,谪仙便知道了这些事?”

    李记点了点头。

    刘威感慨道:“谪仙,神鬼莫测啊。千里之外的事,居然了如指掌。”

    李记对刘威说:“既然宋留在这里,为何不将此人送往咸阳?”

    刘威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想送。不过如今楚地到处都是王翦的人。这些人美其名曰是在清查户籍,实际上在做什么,很难说。”

    “我忽然之间,向咸阳送过一个人去,很难逃过王翦的眼睛。若他识破了宋留的身份。宋留在半路上,必定被杀。”

    “因此我将他留在营中,正要想一个稳妥地办法,将他安全的送到陛下面前。”

    李记想了想说:“一队人马看管宋留,不够啊。若王翦拼命要杀此人,你们拦不住。”

    刘威笑了:“无妨,王翦不知道宋留在这里。”

    李记翻了翻白眼:“刘将军,你这就是自欺欺人了,连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看出来,那座营帐不对劲,你觉得王翦会不知道?”

    刘威摆了摆手:“你是有意寻找,看出破绽,不足为奇。而王翦事务繁忙,怎么可能在十万大军中虚耗时间?”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临阵脱逃

    李记见刘威胸有成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给刘威提个醒而已。李记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王翦敢在军营中假扮反贼。

    因此吃饱喝足之后,李记又躺下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李记醒来之后,又开始要东西吃。

    刘威陪坐在旁边,笑着问:“李大将军在咸阳可好啊?”

    李记点了点头:“尚好。每日饮酒,乐不可支。”

    刘威看着狼吞虎咽的李记,心想:“这叔侄俩,一个酒囊,一个饭袋啊。”

    等吃完了之后,李记有点无所事事,白天睡了一大觉,这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困,于是要拉着刘威出去转转。

    刘威这一天,又是视察将士,又是研究项梁的去向,又要防备着王翦的窥探,还要想法设法的从军中找几个可靠的将领他早就累的很了。但是李记是李信的侄子,远道而来,自己又不能不陪着,所以只好跟着他走出去了。

    出来之后,刘威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劝说李记回去休息。

    李记心中火大:“好心叫你出来赏月,你却如此啰嗦。”

    刘威满怀期待的等着,只要李记说一声:“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刘威能马上转身就走,可惜,李记就是不说。

    刘威只好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今日是初一,哪来的月亮?”

    李记忽然指着远处说道:“那是什么?”

    刘威眯着眼睛看了看:“似乎是起火了。”

    李记一拍大腿:“糟了,这是反贼的暗号,起火为号,他们要有行动了。”

    刘威疑惑的说道:“不至于吧?”

    两人刚刚说到这里,围绕着大营有十几处起火的地方,紧接着不远处有人擂鼓,喊杀声震天。

    刘威立刻急了:“这些反贼,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攻击大营?”

    随后,刘威急匆匆地披挂上马,去清点本部将士了。

    李记有点纳闷:“项梁?攻击大营?他那点人马,找死吗?”

    紧接着,各处都传来了王翦的军令,要各部将领立刻率军出击,今夜务必全歼项梁,毕其功于一役,凯旋回咸阳。

    这军令太诱人了,全歼反贼,回到咸阳接受封赏,这样的好事,谁能拒绝?

    有无数兵马冲了出去,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抓了项梁,从此一生富贵。

    李记没有跟着出去,他悄悄的到了百人队身边。

    刘风看着李记,嘿嘿笑了一声。

    李记瞟了他一眼:“等此间事了,我要把那一棍打还回来。”

    刘风顿时笑不出来了。

    常言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人怎么如此斤斤计较呢?

    营中渐渐安静下来了。除了小部分人留守之外,大多数人都去抓项梁了。

    这时候,就在军营附近,忽然一声呐喊,紧接着,似乎有千军万马冲了进来。

    这些人进来之后,就在各处点起大火来。留守的秦兵往来呼和,与这些人战作一团。

    李记低声说:“有反贼来了,小心。”

    刘风点了点头。,

    进攻大营的,是王氏亲信假扮的反贼,这些人从将领到士卒,都是王翦的嫡系,因此绝对可靠。

    率军的是王翦的家臣,名叫王丙。

    王丙接到的军令是,要在午夜时分,假扮反贼,去某处营帐杀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杀,这人是谁,王翦没有说,王丙也就没有问。他率领着五千人左冲右突,在营中四处放火,将这里搅得乱作一团,令人琢磨不出来他的目的之后,这才带着人直奔关押宋留的营帐。

    五千人马,绝大部分在各处与秦兵缠斗。免得他们来救援。王丙只带了一千人来杀人。不过在他看来,一千人杀一百人,怎么也够了。

    远远的看见王丙过来,李记大喝了一声,选了一匹战马跳上去,挥舞着一支戈矛,大喝一声:“随我杀敌。”

    结果身后的百人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笑不已。

    李记有些恼火的看着刘风:“还不随我杀敌?”

    刘风小声说:“贼军势大,我们只有百人,如何匹敌啊。不如逃命去吧。”

    李记勃然大怒,用戈矛指着刘风:“怯战者,斩。”

    刘风叹了口气,对周围的人说道:“罢了,上马作战吧。”

    这些人温吞吞的上马了。

    李记看得心中恼火:就这种人,也能守住宋留?刘威是怎么想的?

    王丙越来越近了,李记挥舞了一下戈矛,正要冲上去,忽然感觉脑后一阵阴风。

    “卧槽?”李记忍不住骂了一句。

    随后,砰地一声,后脑勺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

    李记眼前一黑,趴在马背上。他听到刘威在后面喊:“扶着少将军,赶快逃命啊。”

    李记暗骂了一句,然后晕过去了。

    王丙赶到的时候,百人队正在四散奔逃。他心中冷笑,命人放了几箭。

    箭没有射中人,倒是射中了几匹马的马屁股。不过也把百人队吓得够呛,他们逃的更快了。

    王丙回了挥手,有人拔出剑来,直接把营帐劈开了几条大口子,露出来了里面的人。

    王丙看到对方是个老头,被绳索绑在一根木柱上。

    老头看见王丙蒙着面,衣着打扮似乎是反贼。顿时大喊:“是项将军来救我了吗?我是将军的人啊。”

    王丙呵呵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放箭。”

    乱箭齐发,把老头射成了马蜂窝。王丙挥了挥手,带着人扬长而去。

    赵佗的三千人马,一直尾随着项梁,在楚地四处游荡。今夜项梁在秦军大营附近放火,他看得清清楚楚。

    赵佗有些疑惑:“项梁疯了不成,区区三千人马,居然来大营挑衅?”

    身边的副将说道:“将军,我们冲上去吧,捉了项梁,便可以回咸阳了。”

    赵佗点了点头,正要下令。忽然从秦军大营之中,冲出来了无数人马,向项梁那边去了。

    赵佗笑了笑,对身后的将士说道:“让他们去吧,我们安心看戏便好。”

    副将有些不甘心:“抓住项梁,乃是大功一件啊。如此功劳,拱手送人,这”

    赵佗淡淡的说道:“临行之前,陛下有令。我们这三千人,不可令人知道。为了立功,违抗了陛下的命令,你说陛下是会赏你,还是会罚你?”

    副将不说话了。

    赵佗拍了拍他的肩膀:“项梁只剩下数百人,即便捉住了,也不算什么。将来我带着你们建功立业,有的是军功让你们领。”

    两人正说着,忽然秦军大营之中,又是一阵火光,然后喊杀声不断。

    赵佗咦了一声:“声东击西?”

    他眯着眼睛向那边看了看:“似乎有数千人马啊。这项梁好本事啊,居然暗藏了一支伏兵。”

    副将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杀贼?”

    赵佗忽然笑了:“不忙,那些反贼似乎冲我们这边来了。立刻给我埋伏起来,等反贼经过的时候,杀他个片甲不留。”

    手下的将士都兴奋的答应了。

    王丙今天很开心,完美的完成了王翦交代的任务,身后的五千人马,没有损伤一个。

    今天这件事办的很漂亮,王丙觉得,或许王翦会因此而赏识自己,让自己带带兵,或许数年之后,自己也可以做将军了

    他想的正美,身边的人问道:“我们要往何处去?”

    王丙低声说:“再走远一些,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身边那人指着前面说:“那里是一处山谷,两边林木茂密,恐怕有伏兵啊。”

    王丙骂道:“胡说道。谁会埋伏我们?今夜无论是官兵还是反贼,都忙得很,有人顾得上我们吗?难道那些山贼,敢打劫我这五千人人马不成?”

    身边那人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于是五千人马,快马扬鞭,只要跑的足够远,就可以换衣服了。换上秦兵的衣服,早点回去,也许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等他们跑了一阵之后,发现前面的山谷,被乱石和巨木塞住了。

    王丙咦了一声:“还真有伏兵?这些盗贼胆子真大啊。”

    身边那人紧张的说:“盗贼拦路抢劫,小人倒也见过。可他们无非是伐倒一棵大树,拦在路中央罢了。似今日这般,将山谷塞起来,是不是手笔太大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山坡上忽然一道道亮光闪现,是无数的火把抛了下来。

    伴随着火把而来的,是利箭。

    王丙大叫了一声:“快走,立刻回去。”

    这五千人马,像是疯了一样向后退却。

    赵佗的人埋伏在山坡上,借着影影绰绰的火光,极为开心的放着箭。

    当王丙原路退回的时候,发现来的路上也被塞了石头和大树。不过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这些石头和大树塞得比较少,丢了马匹的话,他们倒也能爬上去。

    于是王丙带着人爬过了障碍。在他们爬到一半的时候,赵佗的人赶上来了,又收割了一波人头。

    最后王丙带着不到两千人,甩开两条腿,疯狂的逃窜。

    近了,近了,大营就在眼前了,只要回去就安全了。

    没想到,王丙还没跑到大营门口,就撞见了一个将领。

    这将领带着人去追击项梁,结果什么都没有抓到,正郁闷的时候,发现王丙穿着反贼的衣服来了。

    将领勃然大怒:“楚地的反贼,竟然如此嚣张吗?”

    王丙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换上秦兵的衣服。这时候百口莫辩,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了。他只能喊了一嗓子:“分开逃命。”

    随后,王丙钻到了密林之中。

    他没有向远处跑,而是爬到了一棵树上,再也不敢动了。

    秦兵有很多目标,他们没有费尽心机的追查树上有没有人。所以王丙安全的活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王丙将反贼的衣服脱了,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脚步匆匆的回到了王翦的营帐之中。

    王翦已经等了他一夜,见他终于回来了,立刻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王丙说道:“那营帐之中有一个老者,已经被我杀了。”

    王翦顿时愣了:“老者?不是少年人马?”

    王丙摇了摇头:“是老者,似乎还是个反贼。”

    王翦和王恒对视了一眼:老者?反贼?还知道他们与项梁的事。

    瞬间,他们脑海中同时涌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宋留。

    原来一直搜捕不到的宋留,居然在这里。

    不过这样也好,宋留死了,是死无对证,事情解决了。

    松了一口气之后,王翦才发现王丙的狼狈相。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王丙苦笑了一声:“昨夜小人办完事之后,远远的离开了军营,想要换了衣甲再回来。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盗贼。”

    王恒都听傻了:“盗贼?抢走了你的衣服?你不是有五千人马?”

    王丙说道:“五千人,被杀了一半。后来又遇到了秦兵,以为我们是反贼,又将我们杀了一半。因此,大人的五千人马,大约只剩下我一个了。”

    王翦差点吐血:五千人马啊。而且是绝对忠于王氏的五千人马。他们死了,王氏元气大伤啊。

    王丙干笑着说道:“不过大人放心,来的时候,我偷听到了那些秦兵的谈论。他们为了领军功,抓到我们的人之后,当场就砍了脑袋,因此无人泄漏身份。谁也不知道昨夜我们的人曾经假扮反贼。”

    王翦气的手都直哆嗦,指着外面说道:“去,领一百军棍。”

    王丙点头哈腰的走了。

    昏迷了一夜的李记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刘威的营帐之中,身下铺着精美的席子,身上盖着精美的被子,脑后枕着柔软的枕头。仔细吸吸鼻子,还能闻到一阵酒香。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有两个大包摞在一块。

    李记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刘威一脸堆笑的站在他面前:“贤侄,别来无恙呼?”

    李记一拳向刘威面门上打过去。

    刘威笑嘻嘻的躲开了。

    李记连声大叫:“刘风呢?我要见刘风。”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随后刘风嬉皮笑脸的进来了:“少将军不必谢我。昨夜只是救了将军一命而已,这是小人分内事。”

    李记都听傻了:“你是来邀功来了?人岂能如此无耻?”11

第三百八十五章 咸阳式夸人

    李记扭头看了看刘威:“你可有剑?”

    刘威笑了:“贤侄,你这话着实有趣。军营之中,岂能无剑?”

    对面的刘风立刻解下腰间佩剑,殷勤地递过来,一脸讨好地说道:“少将军,在下这把剑锋利无比。”

    李记点了点头,拔出剑来,伸手向刘风脑袋上砍过去。

    刘风顿时抱头鼠窜,嘴里面叫着:“少将军,这是何故啊?昨日在下可是救了你的性命啊。”

    刘威也在旁边拦着李记:“贤侄,有话好说。这是何必?”

    李记用剑指着刘风:“昨日此人临阵脱逃。他自己逃走倒也罢了,居然将我打伤。将宋留这极为关键的人证,扔在那破营帐之中。如今宋留怕是已经死了,陛下的大事毁于一旦,我岂能不杀他?”

    刘威干笑了一声:“贤侄啊,宋留没有死。”

    李记愣了一下:“没有死?”

    刘风站在角落中,说道:“是啊,营帐之中的宋留,乃是假的。我们来楚地之后,也不是从来没有和反贼交过手,也曾经俘虏了几个反贼。将军挑选了一个身材年纪与宋留差不多的,将他绑在了营帐之中。至于真正的宋留,还活着。”

    李记急切的问:“在何处?”

    刘风冲外面喊道:“进来吧。”

    随后,有几个秦兵进来了。

    李记看着这几个秦兵,有点愣神。

    刘风指着其中一个,笑眯眯的说道:“这一位,便是宋留。”

    李记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秦兵没有胡子,所以显得不是那么老,但是仔细看的话,他脸上有很多皱纹,已经岁数不小了。

    至于宋留旁边的那几个秦兵,乍一看没有什么,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中一人脸上线条柔和,分明是个女人。

    刘风说道:“真正的宋留及其家眷,我们给他乔装改扮了一番。男人剃掉了胡子,女人脸上抹上黑泥。然后将他们编入百人队。”

    “人人都在关注着那破营帐之中的人,谁也不会想到,真正的宋留,居然在守卫之中。”

    李记看得目瞪口呆,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刘风说道:“是我家将军的主意。”

    李记回头过来,看见刘威一脸得意。

    李记想了想说:“然而,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可以让他们乔装改扮,混入军中。你就直接让他们混进来好了。何必弄什么破帐篷,这不是故意招惹人怀疑吗?”

    刘威笑眯眯的说道:“贤侄啊,你有所不知。在楚地可没有谪仙,没有他老人家的预言,我听了这宋留的供述,是信还是不信?”

    “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弄了一座营帐立在那里,故意勾引人来。如果王翦真的派人来杀里面的人,则说明王翦心中有鬼,那么宋留的供词,十有**就是真的了。”

    李记缓缓地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刘将军,你可真是奸诈啊。”

    刘威有些不高兴:“贤侄怎么骂人呢?”

    李记说:“这不是骂人,这是近日咸阳城最流行的夸人的话。”

    刘威愣了:“夸人的话?我一直在咸阳附近驻扎,为何从没听过这种话?”

    李记说道:“你总在军营之中,对城内的事情不了解。如今咸阳城,不少达官贵人都这样夸谪仙。”

    刘威翻了翻白眼:“夸谪仙?咸阳城的达官贵人,对谪仙有好话吗?这话分明是骂人的。贤侄,你莫要欺负我总在军中,不懂这些。”

    李记嘿嘿的笑了。

    宋留在旁边尴尬的陪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几位将军,如今已经证明老夫的话是真的了。那么何时送我去咸阳城,状告王翦啊。”

    李记淡淡的说道:“不着急,眼看项梁就要被灭掉了,灭掉项梁之后,我们班师回朝,便可以带你回咸阳了。”

    刘威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项梁要被灭掉了?”

    李记淡淡的说道:“谪仙说的。”

    刘威无话可说了。若是别人说的,还可以刨根问底,问问原因。谪仙说的……人家是神仙,灵机一动,预测未来,你能有什么话说?跟你解释仙术,你听得懂吗?

    李记对宋留说道:“你的女儿,宋娥,已经到了咸阳城。见到了谪仙,如今她的安全,你无需担心。”

    宋留听了之后,老泪纵横,向周围的人连连道谢。

    刘威让李记见了宋留一面之后,就让刘风把人带下去,妥善安置,现在王翦杀了帐篷里面的人,应该可以安心了。宋留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刘风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开的时候。李记忽然抓起桌上的酒壶,重重的砸在刘风后脑勺上。

    刘风的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宋留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了躲。

    刘威一脸茫然的看着李记:“贤侄,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记把酒壶扔在地上,骂道:“我最恨别人叫我少将军了,此人实在可恨。”

    刘威:“……”

    片刻之后,刘风醒过来了,捂着脑袋对李记说道:“少将军,末将用木棍打你,也是为了救你……”

    话音未落,他头上又挨了一下。

    李记大声呵斥:“我最恨被人叫我少将军,你还叫?”

    刘风躺在地上,早就失去知觉了,根本没听到这话。估计过一会醒了之后,还得叫。刘威实在看不过去了,只能把李记拉出去了。

    两人出了营帐,边走边聊。

    刘威对李记小声说:项梁有王翦在背后支撑,岂能轻易剿灭?谪仙可有妙计?”

    李记呵呵笑了一声:“项梁只剩下三百余人,个个疲敝不堪,这根本不是反贼,不过是一群盗贼而已。十万大军,无法剿灭三百人?我看单单将军这一部人马,也足以杀他了吧?”

    刘威叹了口气:“若能知道项梁的行踪,杀他自然不难。可是楚地道路纵横,到处都是山坡密林,项梁又行踪诡秘,尤其现在只剩下三百人,他随意藏在一个地方,我们如何找得到?”

    李记小声说:“如果你想要找,我倒有个办法。”

    刘威:“哦?”

    李记低声说道:“这次来楚地,我带来了一个家中仆役,名叫李丙。近日他一直跟在我身边,查探王恒的行踪。他发现,王恒经常在一座桥上,与人会面。而那人,大约就是项梁的人了。”

    刘威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贤侄的意思是,我们跟着王恒,等他与人会面的时候,再跟上对方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可以找到项梁的藏身之处?”

    李记点了点头:“正是。”

    刘威眼睛一亮,问道:“他们何时在桥上会面?”

    李记淡淡的说道:“这个还不知道。不过将军放心,李丙一直守在那里,只要王恒与项梁的人见面,李丙就会跟上去,弄清楚了项梁的藏身之处后,会告诉我们。到那时候,嘿嘿……”

    刘威也咧开嘴,满意的笑起来了。

    …………

    两人正在聊天,忽然远远的看到了王翦。王翦是既然老迈,然而眼力极佳,几乎是在同时,看到了李记和刘威二人,然后笑眯眯的走过来了。

    王翦自以为杀了宋留,去除了后顾之忧,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面对刘威的时候,除了坦然,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他和刘威寒暄了两句,然后看向李记:“这个年轻人,倒是面熟的很啊。”

    李记向王翦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在下乃李信之侄,李记是也。”

    王翦听到李信两个字,顿时大倒胃口。原本挺好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变坏了。

    他淡淡的说道:“听闻李将军有一侄儿。明明是武将,却喜欢读书,整日混迹于商君别院,莫非就是阁下?”

    李记嘿嘿笑了一声:“正是小侄。”

    王翦更不高兴了。他比李信涨一辈,这李记却自称小侄,这分明把自己当成李信的同辈人了。

    王翦看着嬉皮笑脸的李记,总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些槐谷子的影子。

    王翦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阁下不去读书,跑来楚地做什么?”

    李记笑嘻嘻的说道:“商君别院的饭菜,固然美味,然而吃得久了,也有些腻了。听闻楚地有不少山珍野味,飞禽走兽,因此小侄特地求了叔父,领了个慰劳军士的差事,借机来了楚地。”

    说到这里,李记凑到王翦身边,小声问道:“老将军,这楚地,有什么美食啊?”

    王翦淡淡的说道:“老夫来这里,乃是为了剿灭反贼,却不曾注意什么美食。”

    李记忽然吸了吸鼻子:“嗯?好像有肉味。”

    随后,他快步向一座营帐走去了。

    营帐里面,王恒刚刚坐下里准备吃饭,看着忽然闯进来的李记,吓了一跳。

    李记淡淡的说道:“家叔乃大将军李信。”

    随后,他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来,坐下来大快朵颐。

    王恒又是惊讶,又是生气。这时候王翦也进来了。

    王翦越看这李记,越觉得可疑,因此不放心跟了上来。

    结果他刚刚进来,李记便站起来,递给了王翦一大块肉:“老将军,这彘肩别有一番风味啊,是从野外猎来的吧?”

    王翦皱了皱眉头,没有接。

    结果李记说道:“哎呀呀,老将军,和小侄有什么客气的。”

    随后,将油乎乎的一大块肉,强行塞进了王翦的怀里面。

    王翦看着被弄脏了的新袍子,差点气晕过去。

    他强忍心中怒气,淡淡的说道:“阁下既然是来搜寻野味的。那老夫就留心替你找找。”

    随后,王翦一甩袖子走了,王恒也跟了出去。

    至于李记,依然笑眯眯的吃着。

    刘威无奈的说道:“你何苦得罪他?”

    李记说道:“一个死人,有什么不可得罪的?”

    刘威:“……”

    有时候,刘威还真有点羡慕这李氏风格啊。

    …………

    王翦离开营帐之后,就破口大骂:“混账,混账至极。这个李记,比李信还要粗鄙。”

    王恒在旁边劝道:“祖父,不必与这等小人斗气。孙儿倒觉得,这个李记,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有些蹊跷啊。”

    王翦说道:“我在咸阳城中,也听说过他。此人贪嘴好酒,为了一些吃的,厚着脸皮赖在商君别院。若说他千里迢迢来楚地,是为了吃那些野味,我倒也相信。”

    王恒低声说:“不过,此人毕竟与李信关系甚大,我总觉得,是李信故意派来,监视我们的。”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一个贪嘴的孩童而已,如何监视?即便李信真有此意,派这么一个莽撞人来,也已经是失策了。不过,无论如何,近日不要主动与项梁联络了,免得被这个李记看出什么破绽来。”

    王恒点了点头。

    随后,王翦又有些满腹牢骚的说道:“老夫进入楚地之后,给了项梁多少钱粮?没想到他的人马竟然越来越少,真是蠢材,愚笨不堪。这等人还想灭秦?简直是痴人说梦。”

    王恒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王翦说道:“如今,我搜寻楚怀王后裔,已经有些眉目了,相信假以时日,可以寻到他们。”

    王翦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惜,五千亲信,被王丙这蠢材,一朝丧尽。否则的话……”

    王翦摆了摆手,有些颓丧:“算了,不说也罢。这天底下,蠢材何其之多啊。”

    数十里外的项梁,正在一个劲的打喷嚏。

    旁边的项皮干笑着说道:“将军,莫不是受了风寒?如今我大楚复国的重任全在将军肩上,万望保重啊。”

    项梁冷笑了一声:“复国?我自起兵以来,连战皆败啊。好容易得到王翦的扶持,东山再起,没想到现在又只剩下三百残兵败将了。复国……难啊。”

    项皮在旁边小声说:“其实,老夫一直有个猜测,不知道该不该说。”

    项梁微微一愣,问道:“什么猜测?”

    项皮低声说:“老夫发现,每一次将军招兵买马,声势稍微壮大之后,就会遇到一伙秦兵。他们战力极强,总是杀的将军措手不及。等将军带着残兵隐藏起来,这伙秦人也就不见了。”

    “因此老夫觉得,是有人盯上将军了。只要将军的人马多了,露出踪迹来,他们立刻蜂拥而上。等将军剩下三五百人,找寻不见的时候,他们就蛰伏起来了。”

    项梁想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这话,颇有道理。似乎确实是这样。”

    项皮说道:“此人,有可能是王翦军中的将领。这将领秘密的派出来了一支人马,而且瞒过了王翦。否则的话,王翦应当对将军有所示警才对。”

    项梁说道:“不错,不错。必然是这样。看来我要联络王翦一番,让他认真查一查,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只有除掉此人,我才能在楚地壮大。”

    项梁说完之后,扭头看了项皮一眼,满意的说道:“你这一次,算是立了一功。”

    项皮干笑了一声,对项梁说道:“多谢将军夸奖。老夫已经年迈,随军打仗是不行了,出出主意,倒还可以。故而……日后将军出战,老夫可否留在后面,揣摩一下秦人的动向?”

    项梁看了他很久,心想:说了这么多话,就是为了不用打仗?如此怯战,简直是胆小如鼠。该杀。

    不过项梁看了看自己的兵马,只有区区三百人,真是杀一个少一个啊。

    因此他露出笑容来,说道:“自然可以,族叔一条计策,抵得上十万兵马啊,何必像那些年轻人一般,在战场上挥舞戈矛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穷途末路

    项梁派人去桥上与王氏联络,但是王氏毫无反应。

    项梁有点焦急,毕竟那藏在暗处的将领对他威胁太大了。如果不除掉此人,自己就不可能招兵买马,只能在荒野之中藏着,连露面都不可能。

    长此以往,必定会被人找到,到那时候,别说复兴大楚了,自己的性命都不保。

    因此项梁强令自己的信使,在桥上死等,直到等到王氏为止。

    其实当项梁的信使上桥的时候,王氏就已经收到消息了。但是为了防止李记看出什么来,所以王氏一直不动声色。

    结果项梁的人死活不肯走。时间长了,此人一定会引起注意,因此王恒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这人带了一封密信,交给王恒之后,就匆匆走了。

    王恒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把信拆开了,只是略微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随后,王恒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王恒对王翦说道:“军中有人在暗自行动。”

    王翦神色一肃:“消息可靠吗?”

    王恒说道:“这里有一封密信,是项梁派人送来的。”

    王翦展开密信看了看,随后就沉吟起来了:“居然有人暗中派了兵马,正在追杀项梁?这人是谁?他已经不信任老夫了吗?”

    王恒说道:“孙儿的意思是,立刻查出这个人来。然后与项梁配合,杀了此人。项梁的兵马虽然少,可我王氏还有几千心腹,可以化妆成反贼帮他。”

    王翦微微摇了摇头:“不对,老夫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

    王恒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他虽然很有智谋,但是前半生毕竟被困于府邸之中,不如王翦这种老将,军中朝中的事情见的太多了,这一份阅历就是他比不了的。

    过了一会,王翦张开眼睛,对王恒说道:“这军中,虽然有一些将领是陛下安插进来的,我无法完全掌控。然而,我毕竟是三军主帅,有些事还是清楚的。对方能在我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调集几千人马,这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吗?老夫还没有昏愦到这种程度。”

    王恒问道:“祖父的意思是。”

    王翦说道:“你觉得,李记突然出现在楚地,与这支兵马,有没有关联?”

    王恒身子一震:“祖父的意思是,这支兵马,是李记带来的?”

    王翦说道:“应该是他带来的,即便不是他带来的,也是近期才来到楚地的。”

    王恒摇了摇头,说道:“孙儿还是不明白,若楚地凭空多了一支人马,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这信中不是说了吗?这支人马,打的是我的旗号。近日我们派出去了不少人,在楚地清查户籍,打探消息,对方显然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啊。”

    说完之后,祖孙二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王恒幽幽的说:“无论这支人马的主帅是谁,他必定得到了陛下的授意。”

    王翦点了点头。

    王恒忽然有点慌了:“如此说来,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我们当如何是好?”

    王翦摆了摆手:“陛下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出征之时,他替换了不少将士,就已经是在怀疑我了。”

    说到这里,王翦忽然笑了:“我毕竟是老臣啊,即便失势了,在朝中还是有些友人的,在地方上就更多了。若陛下只是因为怀疑,便将我抓了,杀了。那些朝臣怎么看?帮着陛下一统天下的文臣武将会不会寒心?天下人怎么看?会不会觉得陛下暴虐?后世人怎么看?会给陛下什么评价?”

    王翦说道:“你放心吧,只要我们手脚干净,陛下不会怎么样的。”

    王恒毕竟没有真的做过官,对朝堂上的事,还是不够了解,听王翦分析的头头是道,顿时松了口气。

    王翦对王恒说道:“如今项梁已经被盯上了,他再想有一番作为,恐怕是难了。我王氏的将来,也不能依靠这等蠢材。”

    “你现在立刻带一批人,出去寻找楚怀王的后裔。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将他藏起来,只要时机一到,就打出楚怀王的旗号。”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王氏靠着剿灭楚怀王,还可以再掌权数年。如果不顺利的话,你就在楚地裂土封疆。楚地山高林密,多湖泊河流,与中原不同,你要训练士卒,熟悉水战。”

    “陛下若派来秦兵,你若不敌,便带人退到山中,与他周旋。只要拖延上一年半载,他粮草不济,必然撤兵。”

    “若你连周旋都做不到,倒也无妨,那就退往百越之地,那里穷山恶水,多烟瘴之气,只要你占据了地利,陛下的兵马,未必能奈你何。”

    王恒听得连连点头,赞道:“祖父不愧为战神也。”

    王翦苦笑了一声:“战神?如今战神这个名号,不是归了槐谷子了吗?”

    王翦说道:“槐谷子厚颜无耻,窃据此名号,怎能与祖父相提并论?”

    王翦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立刻找我说的做。”

    王恒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营帐。

    当王恒离去之后,原本满脸笑意的王翦,脸上顿时露出来了凄然之色。

    王翦长长的叹了口气:陛下竟然秘密派人来楚地了,看来他已经对我不再信任了。

    这与在军中安插一些将领不同,古往今来,主帅带人出征,军中总是会有不同派系的将领的。只要目标一致,能够合作杀敌,这就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人心怀异心,可以彼此牵制,所以这算是正常操作。

    可是秘密派另一支人马,显然嬴政是不相信王翦会认真灭项梁了。

    王翦捋了捋胡须:“陛下对我起了疑心,便会寻找证据。即便没有证据,想要捏造证据,不是简单的很吗?恒儿还是太年轻了啊,老夫随口敷衍了几句,他便信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去寻找怀王后裔。如果军中情况有变故,他在外面,也可以逃生。算是给我王氏留了一个种子。很好,很好。”

    王翦忽然站起身来,目光炯炯:“不过……想要老夫束手就擒,也不是那么容易。陛下毕竟只是怀疑,只要我做足了功夫,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一关未必过不去。”

    王翦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而王恒则带着五百人,快马加鞭,出了大营。

    在营帐中的时候,王恒满脸微笑,但是出来之后,神色变得很严肃。

    王翦说,陛下没有证据,不会动他。这番话王恒其实没有怀疑。但是后面的话,王恒就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带人拥立怀王,什么裂土分疆,什么退往百越之地。王翦分明是在交代后事的语气。

    王恒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没有说破,假装不知道。

    等王翦让他带人寻找怀王后裔的时候,他顺理成章的带人出来了。

    他感觉到了,这一次王翦也没有把握,王氏恐怕要遭殃了。既然如此……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赶快逃命吧。

    王恒对王氏,并没有王翦想象的那么有感情。他这些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在府中没有任何地位,即便是稍微有些权势的仆役都可以欺负他。

    若非王离死了,若非王氏遇到了变故,有他王恒的出头之日吗?

    现在王翦倒是对他挺关怀,那也不过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想让他兴旺王氏而已。

    王恒对王翦恭恭敬敬,也只是利用王氏的财力与地位,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他前半生过的太辛苦,因此为人冷酷无情。

    王恒回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模糊的大营,然后狠狠的打了胯下的骏马一鞭子,带着身后的五百人,很快就跑远了。

    …………

    “主人,主人,有消息了。”李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对李记说道:“小人找到了项梁的藏身之处。”

    李记神色一喜,看了看身边的刘威。

    刘威点了点头:“我立刻通知其他将军。”

    最近刘威和李记,暗中联络了不少人,把他们认为绝对可靠,不可能被王翦收买的人,都争取过来了。这期间,李记对他们出示了陛下的密诏。

    这些将军不知道王翦做了什么事,但是隐隐约约的能猜到,陛下不信任王翦了,要对他动手了。

    人喜欢落井下石,是因为落井下石有好处。

    现在王氏要倒了,这些将领都跃跃欲试踹上一脚。一来能撇清干系,二来能向陛下表忠心。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营帐之中,来了很多人。

    李记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项梁的位置,在下已经知道了,各位,随我灭了项梁,班师回朝,接受封赏吧。”

    众将都一脸兴奋,纷纷说道:“此次能建立功勋,全赖少将军啊。”

    李记面色一沉:“在下最不喜别人叫我少将军。”

    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固然觉得李记不爱虚名,值得敬佩,又觉得……不叫少将军的话,该叫什么呢?总不能学刘威叫贤侄吧?他们的关系和辈份,不能和刘威相比啊。

    幸好,其中有个比较机灵的人,冲李记说道:“禀李将军,末将遵命。”

    李记笑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说道:“李将军将门之后,果然眼光独到啊。若非李将军,这项梁岂能这么快暴露行踪?”

    李记快笑成一朵花了。

    角落中,刘风摸着后脑勺上的大包,心想:不让叫少将军,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

    王翦被众将从营帐中请了出来,这些将领纷纷说,已经发现了项梁的踪迹,要彻底评定项氏之乱。

    王翦看了看,在场的将领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立功。

    王翦淡淡的说道:“若消息可靠,杀了项梁,自然最好不过。”

    李记等人都嘿嘿的笑了,他们打算活捉项梁。

    王翦说道:“老夫来到楚地,已有月余,如今平定反贼,恐怕就在此役了。若不亲自到场,未免是一件憾事。不如,老夫带着你们,亲自杀贼。”

    将士们没有意见。于是王翦披挂上马,由李丙带路,浩浩荡荡的走了。

    王翦知道,这一次项梁肯定是真的暴露了。自己再也救不了他了。

    既然救不了,那就争取杀了他。反正不能让反贼身上的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在路上的时候,王翦就吩咐了身边的心腹,过一会见了项梁,万箭齐发,务必要射杀他。

    很快,众人到了一片荒山之中。按照李丙所说,项梁的人驻扎在一座山上。

    秦兵靠近了这座山之后,迅速的将上山下山的通道,完全切断了。

    他们没有着急攻山,项梁已经是瓮中之鳖,那就用不着着急了。这和反贼攻打会稽王不一样。会稽王是固守待援。而项梁就只能是等死了。

    …………

    被秦兵包围的消息传到项梁耳中的时候,项梁是有些茫然的。他没想到,事先竟然没有得到任何风声,王氏这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

    项梁站在高处,向下望了望,见秦兵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乌云一样。

    他叹了口气,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项皮苦着脸走过来,对项梁说道:“将军,如今为之奈何?”

    项梁想了想,对项皮说道:“我不可能被秦人生俘,即便我有心乞命,秦人也不会让我活下来。”

    他在怀中摸了摸,拿出来了那把宝剑,递给项皮:“这是像是先祖对信物,如今我交给你了。”

    项皮接过了这把剑,茫然的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项梁说道:“羽儿一直下落不明,可我隐隐觉得,他并没有死。更何况,我还有项伯、项超两兄弟。项氏东山再起,未必不可能。”

    项梁看了项皮一眼:“族叔,你我同宗同源。梁今日将死,恳求你替我做件事。”

    项皮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项梁说道:“楚地刚刚平定,有不少流民,到处乞食,你可趁此机会,进入咸阳。带着这把剑,找到景绻,让他设法联络项氏子弟,重振我大楚。”

    项皮茫然的应了一声,把剑收起来了。

    项梁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说道:“你躲进去吧,我要带着剩余的三百将士,与秦人大战一场。”

    项皮听了这话,立刻钻到山洞中了。

    他想了想,又从反贼中拽出来自己的小孙子:“将军,我孙儿年纪幼小,恐怕还不能随军征战。”

    项梁没有反应。

    项皮快哭了:“我项家村,全村人都战死了,唯独剩下我祖孙二人。”

    项梁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

    项皮带着孙子进了山洞,然后拿石头把洞口堵上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尘埃落定

    项皮胆小如鼠,如果换个别的时候,项梁肯定会一刀将他砍了。

    但是今天,项梁看着那洞口,苦笑了一声,甚至拽过来一些树枝,把洞口遮掩了一番。

    自己已经要死了,也无心惩治这个怯战的项皮了。

    项梁抓过来一支戈矛,看着剩下的人说道:“随我冲下山去,杀灭秦人。”

    身后的三百人,有不少人是想逃命的,但是他们也清楚,已经逃无可逃了。项梁能容忍一个老迈的项皮怯战,未必能容忍他们。

    于是这些人抱着必死之心,跟着项梁冲了下来。

    他们喊杀声震天,但是时间很短暂,转瞬即逝,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三百人,在数万大军之中,就像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项皮躲在山洞中,捂着自己小孙子的嘴。他们听到外面有一阵阵脚步声,像是秦兵正在搜查他们。但是很快,脚步声消失不见了。

    他们没有被发现。

    那小孩低声说:“秦人已经走了,我们要出去吗?”

    项皮小声说:“谨慎,再谨慎一些。明日我们再走也不迟。”

    随后,项皮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拿出来了一些干粮,喂给了那小孩。

    祖孙二人吃了东西,渐渐的越来越困乏,于是在山洞中睡着了。

    酣畅淋漓的一觉,项皮觉得这是从贼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了。项梁终于死了,自己可以重新做人了。

    一觉醒来,外面鸟语花香,天已经亮了。

    项皮搬开石头,拉着孙子的手走了出来。

    那小孩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之后,他们两个才缓缓下山。

    小孩看见项皮始终紧紧的攥着那把剑,于是问道:“我们要去咸阳城吗?”

    项皮漫不经心的说道:“去咸阳做什么?”

    小孩咦了一声:“你不是已经答应了项将军,要将这把剑送到咸阳城,那个……那个什么大人手上吗?”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为什么要送?难道我们还没有当够反贼吗?”

    “本来咱们项家村,男耕女织,其乐融融。生活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能留住一条性命。现在呢?跟着项梁闹了一场,只剩下我们祖孙二人了。”

    说到这里,项皮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他呵呵冷笑了一声:“造反?做反贼?项梁算是楚地首屈一指的豪强了吧?可现在你看看,他造反简直是个笑话。”

    小孩哦了一声,对项皮说:“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带着这把剑?为什么不将他扔掉?”

    还没等项皮回答,小孩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明白了,这剑不仅是项梁的,也是我们的,这是项氏先祖的遗物……”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算了吧,这剑就是项梁的。项氏先祖固然功高盖世,可我们是庶出中的庶出,几代下来,血脉淡泊,穷成什么模样了?什么项氏的荣耀,与我们何干?我们项家村饿死人的时候,他们在哪?”

    小孩不解的看着项皮:“那咱们拿着这把剑是要做什么?”

    项皮看了看手中的宝剑:“无论怎么说,此物也算是个宝贝啊。把它卖了,换一头耕牛,几亩薄田。人呐,先要吃饱肚子,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祖孙二人已经下山了,他们发现山上没有遗留尸体,可能秦人杀了项梁等人之后,把他们的尸体带走了。

    项皮正在思考去哪里卖宝剑,买牛羊的时候,忽然有一队兵马狂奔而至。

    项皮吓了一跳,伸手将小孩抱起来,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已经晚了,那些兵马发现了这祖孙俩。

    兵马很快将项皮围了起来。

    项皮一看这些士卒的衣着就绝望了,是秦兵。

    不过绝望了几秒钟之后,项皮忽然又回过神来了:我为什么要害怕?这里又没人知道我是反贼。

    想到这里,项皮脸上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来,对秦兵说道:“多谢官军剿灭反贼,我们楚地的黔首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秦兵面面相觑,这时候,从士卒中走出一个年轻的将军来。

    他跳下马,走到项皮身边,伸手将他的宝剑拿走了。

    项皮顺水推舟:“这把剑是我捡来的,就送给将军了。”

    那将军呵呵冷笑了一声:“捡来的?我看未必吧?这分明就是你的。”

    项皮连忙摆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那将军叹了口气:“本将军苦苦寻觅楚怀王的后裔,始终找不到人。有人说,那后裔已经流落民间了,有人说,那后裔已经被赶尽杀绝了。没想到今日,竟让我碰到了。可见天意如此,不绝大楚啊。”

    项皮懵了:“楚怀王?后裔?”

    那将军上下打量了项皮几眼,又看了看他手里拉着的小孩:“本将明白了。这孩子就是怀王后裔,你是大楚的忠臣义士,一直独自抚养这孩子长大,是不是?”

    项皮脸色煞白:“不是,我们只是过路的穷人。不是什么楚王后裔。”

    那将军拍了拍项皮的肩膀:“你不要怕,我们只是穿了秦兵的衣服而已,未必便是朝廷的人。我寻找怀王后裔,是要给大楚一个机会,一个复国的机会。”

    项皮快哭了,这刚刚从项梁手里逃出来,怎么又要复国了?

    他苦着脸说道:“将军,我们两个都是穷苦人,没什么见识。将军要复国,应该找那些豪强啊。我们当真与楚怀王无关。”

    那将军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我说你有关,你便有关。我说你们是楚怀王后裔,你们便是楚怀王后裔。”

    随后,这将军对着身后的五百人马说道:“来人啊,扶着大王上马。”

    身后那五百人应了一声,走到将军身边,小声说道:“将军,咸阳……我们不回去了吗?”

    这将军就是王恒。他看着北方,沉声说道:“看看形势再说吧。若一切顺利,自然是要回去的。若咸阳城发生什么变故,我们就留下来。用楚怀王的名义,在楚地做一番大事。总之,你们只要跟着我,不仅能保住性命,将来还有荣华富贵。”

    这五百人都点头答应了。

    有人忽然问道:“那老将军呢?”

    王恒淡淡的说道:“祖父自然有他的事要做,我们只要管好自己便可以了。”

    随后,他带着项皮祖孙俩,向更隐秘的地方去了。

    项皮骑在马上,老泪纵横:“造孽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夫……只想耕田而已啊。”

    …………

    数十里外,王翦的大军正在缓缓向咸阳城方向行去。

    彻底灭掉项梁之后,以刘威为首的那伙人,就催促着王翦回去。

    王翦的理由是,楚地的反贼虽然灭掉了,但是户籍没有整理清楚,各地还存在着不少盗贼,应当彻底平定之后再走。

    但是将领们这次没那么好说话了。那些知情的人,都一心想完成皇帝的任务,把王翦带回去受处罚。那些不知情的人,则急不可耐的回去请功领赏。至于清查户籍,这种琐碎的事情,交给几个小吏去做也是一样的。大不了留下几万人马,作为协助也就够了。

    王翦看到群情汹汹,一致要他班师回朝,也没有和将领们争执,也就点头同意了。

    他也看出来了,自从李记到了之后,这些将领似乎忽然有了主心骨,做事的时候,隐隐有了共进退的意思。自己这个三军主帅,快要被架空了。与其撕破脸被人逼着回去,还不如彼此之间都留着些脸面。

    入夜之后,大军在半路安营扎寨,十万大军,人马辎重,行军速度不可能太快,要到咸阳城,或许还有几天时间。

    王翦夜不能寐,叹了口气,信步走到一辆马车跟前。

    车上绑着一个人,正是项梁。

    项梁被生擒了。

    李记亲自提着剑,守在项梁身边。

    他远远的看见王翦来了,咧嘴笑了:“王老将军好有兴致啊,竟然出来赏月。”

    王翦抬头看看,今夜阴沉沉的,天上漆黑一片,哪有月光?

    不过,李记说话一向这么不着调,他也懒得计较了。

    王翦对李记说道:“老夫要问项梁几句话。”

    李记很痛快,指了指项梁:“老将军请便。”他依然站在马车旁边,并没有离开。

    王翦看了李记一眼:“老夫要单独和项梁说几句话。”

    李记笑了:“使不得,这项梁勇武的很,曾经以数百人之寡,和老将军的数十万人之众,打得难解难分。又曾经在数百名士卒的看守下,逃脱出来,再次谋反。”

    “在下若走了,一旦项梁故技重施,老将军不是危险了吗?”

    王翦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不过到了这时候,也懒得计较了。

    王翦转过身去,看着项梁:“老夫本以为,你兵败之后会自尽,没想到竟然被生擒了。”

    这话语调平淡,但是项梁能听出来一丝责备的味道。

    毕竟如果项梁自尽了,一了百了,王翦也就算是彻底脱身了。可现在项梁活着,对王翦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咸阳的大牢之中,数百种酷刑,总有一种适合项梁啊。

    项梁有些歉意的看着王翦:“本想临死之前,多杀几个秦人。没想到,呵呵。”

    王翦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他快要走远的时候,项梁忽然喊道:“王老将军,可否给我留个全尸?”

    王翦头也不回,淡淡的说:“好自为之吧。”

    等王翦走远了,李记对项梁说:“全尸是不可能全尸的。反正长夜漫漫,有些无聊,我给你说一下你可能要遇到的刑罚啊。”

    李记居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本书,然后“挖眼”、“斩趾”的念了起来。项梁听得头皮发麻。

    天快要亮的时候,所有人睡得正沉,即便是李记,也在打瞌睡。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人悄悄的躲到了大树后面,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了项梁。

    他是王翦的心腹,箭术不凡,今天奉了王翦的命令,要一箭射死项梁,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可是他的弓刚刚拉开,还没有拉满。就有一把剑放在了脖子上。

    冷冰冰的剑,让这人脖颈一凉。

    他僵在那里,低声问:“是谁?”

    身后的人淡淡的说:“吴刚。”

    这个名字让神箭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吴郡守的公子?项梁是你的大仇人,听说你在楚地找了他很久。怎么今日我要杀他,你反而拦着我?”

    吴刚淡淡的说道:“因为不久之前,我改了主意。这样杀了他,似乎有些太便宜他了。不如让他活着回到咸阳,受尽苦刑而死。”

    神箭手叹了口气:“佩服,佩服啊。杀父仇人在楚地猖狂了这么久。吴公子却无可奈何,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现在项梁被旁人抓到了,你却要保他的性命。”

    吴刚呵呵笑了一声,傲然说道:“无头苍蝇?我早就发现了项梁的踪迹,并且透露给了很多人。否则的话,你以为项梁为什么屡战屡败?”

    “我没有亲自杀了项梁,是故意让他活着,好引出他背后的人来罢了。比如……”

    吴刚阴冷的说:“比如,你的主人。”

    神箭手沉默了一会,忽然猛的扭转了一下脖子,锋利的剑立刻就在脖子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喷涌,神箭手倒在地上,很快就死了。

    吴刚冷漠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蠢材,你即便死了,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吴刚看了看远处的项梁。他依旧没有现身。

    李记那伙人,在明处看守项梁,而吴刚的人,在暗处看守着他。一明一暗,项梁肯定能活到咸阳城。

    …………

    王翦的大军还在路上,但是战报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咸阳城。

    几乎在几个时辰之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咸阳城。

    嬴政看着战报,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啊,李信这个侄儿,有勇有谋,可堪大用。”

    除了战报之外,李记还送来了一摞证据,里面全都是王翦怎么勾结项梁的内容。

    嬴政看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王翦,有功于我大秦。可惜,如今已经变成了大秦的脓疮毒瘤。”

    “昔日槐谷子医治伏尧,用利刃割去了他背上的疮疽,伏尧数日之内,便痊愈了。看来朕也要痛下杀手,剜掉王氏这疮疽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谪仙真乃大义士

    王氏府中很热闹,自从王离被杀,王贲被贬为庶人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总有一些权贵和豪强,以为自己看准了朝廷的风向,想要赌上一把,赌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这一次,他们听说王翦灭掉了项梁,立下了大功。于是觉得王氏可能要重新受到重用了。

    等王翦回来再拜访,似乎有些晚了,于是这些人提前到了王氏府中,拜见王贲。

    王贲被贬为庶人之后,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闲暇时候就是读读书,写写字而已。

    本来咸阳城的人已经忘记他了,现在大伙忽然把他想起来了。毕竟王翦不在,拜见王贲也是一样的。

    但是王贲下令,闭门谢客,一个人都不见。

    这让想要结交王氏的人闷闷不乐。在郁闷之余,他们对王氏变得更加热切了。

    人家紧闭大门,这才说明在朝中不缺朋友,如果开门迎客,什么猪狗都能请进去聊天,那才显得没有身份。

    所以这些人也不管王贲搭理不搭理,都送上了拜帖,递进去了礼物。

    而在王氏府邸附近,则有几个仆役暗中观察着这一切。他们记下来了每一个来访的名字,然后汇报给了自家主人。

    这些仆役,都是王绾、李斯、淳于越等人派来的。

    这几个朝中重臣,正在联手梳理王氏在咸阳城的力量。本以为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现在又跳出来了一批,真是把人忙的焦头烂额。

    …………

    权贵和豪强聚在王氏门前表达了一番结交的意思,见王贲始终没有反应,便结伴离开了。

    结果他们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权贵和豪强顿时兴冲冲的赶过去,发现是谪仙楼。

    今日谪仙楼前面张灯结彩,专门找了几个人在敲鼓。有些眼尖的发现,在最前面擂鼓的那个男子,分明就是昔日的击筑大师高先生。

    高渐离一脸生无可恋,觉得在街上像个莽夫一样敲鼓,真是有辱斯文,比死了还难受。

    偏偏有些权贵纳闷的问道“高先生,你击筑的本领冠绝当世,为何突然开始擂鼓了?”

    高渐离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说道“高某欠了谪仙钱财,谪仙令高某做什么,高某就只好做什么了。”

    在场的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高渐离,这个签了一千多年卖身契的奇男子……

    这时候,商君别院的二楼上,垂下来了一条大红绸,上面贴着白纸剪成的字。红底白字,格外醒目为庆贺朝廷平定反贼,今日凡在谪仙楼饮酒满十杯者,赠送一杯。

    在场的人看了这布条之后,个个冷笑不已。

    其中一个豪强捋着胡须说道“满十杯赠送一杯?那不是先要买十杯吗?”

    另一人呵呵笑着说道“谪仙总是这套把戏,挖空了心思想要赚我们的钱财。”

    另一人点头说道“可惜啊,咱们和谪仙打交道太多了,再也不会上当了。”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正是,谪仙想要从我们这里赚钱,哼哼,难。老夫兴致来了,去小酌一杯倒也可以。若为了什么赠送一杯,而连饮十杯酒,那不是太蠢了吗?”

    正说到这里,二楼又垂下来另一条横幅“为庆贺朝廷平定反贼,今日凡在谪仙楼消费满十万钱者,可获得优惠券一张。凭此券饮酒、吃饭、听书,购物,享受九折优惠。适用于所有谪仙产业。”

    朝臣们看了这横幅之后,哈哈大笑“谪仙不死心啊,又想要骗人了。”

    他们正笑着,一群贵妇人过来了,看了看横幅之后,兴冲冲的进去了。

    有一群贵妇人来了,看了看横幅,又兴冲冲的进去了。

    朝臣们不笑了,他们发现这些贵妇人中,有他们的夫人,有他们的女儿。

    有人嘀咕了一声“我的钱,又让槐谷子这无耻之徒赚去了……”

    当天晚上,李水和苍夫、老板娘、牛犊几个人,加上十来个账房先生,一直算账算到天亮。

    就凭着昨日一天的收入,竟然抵得上往常一个月。

    老板娘一脸敬佩的说道“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一片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很痛苦的说道“算得我头昏脑胀,本仙平生最恨钱了。”

    其他几个人连连称是“我等明白,若非为了天下苍生,谪仙才懒得赚钱。”

    李水很欣慰的看着他们“你们明白就好。”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手脚,说道“看来,这种活动效果不错,以后要搞,还要多搞。比如平定项梁,可以定为“平贼节”,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庆贺一番。只有一天的优惠太短了,比如来上十天。”

    牛犊眼睛一亮,说道“大人,为何不来上一整年?”

    李水骂道“笨蛋,韭菜还没长好就要割吗?总要给人家一个攒钱的时间。你天天搞优惠,他们还能感觉到有优惠吗?”

    牛犊连连称是。

    李水又说道“明日,把收益贴出去,对外公布一番。”

    这一下屋子里的人都有点沉默了。

    老板娘小声说“谪仙啊,做生意,最忌露富,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些……有些太过招摇了啊?”

    李水摆了摆手“本仙乃天上人,招摇一些怎么了?谁敢反对不成?”

    苍夫几个人想了想,觉着这话很有道理。谪仙一直这么招摇,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凡是反对他的人,基本上都死定了……

    天亮之后,苍夫果然按照李水的吩咐,把昨日的营收情况贴了出去。并且对外公布,明年还有优惠,而且是七天。

    咸阳城顿时议论纷纷,瞬间传到人尽皆知。很快,李水被嬴政叫到宫中去了。

    李水到宫中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往书房走,结果小宦官把他带到了议政殿。

    李水进去之后,发现百官来了八成。

    李水有点纳闷“今日,不是朝议之期吧?”

    嬴政有些头痛的说道“诸卿都是来告状的,来状告你槐谷子的。人数太多,朕的书房站都站不开了,只好来议政殿。”

    李水有点无辜的看着朝臣“小仙又做什么了?”

    朝臣们个个义愤填膺,结果还没等他们说话,李水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李信。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李信的衣服“李兄,你也跟着他们起哄?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坑别人坑多了,我坑过你吗?”

    李信干笑了一声“槐兄不要误会,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看热闹的。”

    嬴政看着这两个活宝,头更疼了。

    旁边的淳于越看着李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淳于博士,你也告我的状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谪仙啊,老夫并不想做在背后中伤他人的小人。可你太过分了。”

    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你今日贴出来了一张纸?大张旗鼓的宣扬你赚了许多钱财?”

    李水坦然的回答“正是,臣的谪仙楼,近年来是蒸蒸日上啊。”

    淳于越指着李水,冲嬴政说道“陛下,你也看到了,谪仙简直是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啊。长此以往,民风浮夸,岂能得了?我大秦还怎么安定?”

    嬴政冲淳于越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严肃的看着李水“槐谷子,这件事,你太过胡闹了。你身为谪仙,亲自下场敛财倒也罢了,竟然还要大张旗鼓的宣扬。这不是把脸面都丢尽了吗?”

    李水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的看着在场的朝臣“以往我槐谷子丢了脸面,你们不是个个幸灾乐祸吗?这么几日这么痛心疾首?”

    朝臣们眼睛瞪得老大,却也不说话。

    旁边的李信笑嘻嘻的说道“槐兄啊,这个我却知道。”

    李水好奇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信指着一个朝臣说道“譬如这位马兄,昨日马夫人在你的谪仙楼一掷千金,趁着有优惠,喝了酒,吃了菜,听了书,大呼过瘾。得到了十几张优惠券。又用这优惠券买了更多的东西,回去算了算账,划算得很,于是兴高采烈。”

    “马兄却为此痛心疾首。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钱,他是不想让槐兄你赚钱。因此把马夫人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谁知道今日你的告示一贴出来,马夫人顿时底气足了,对马兄说道,咸阳城中,如此多的人进了谪仙楼,可见趁着优惠享受一番是没有错的。难道只有你看得明白,这么多人都不懂吗?”

    “并且马夫人听说明年还有优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参加了。”

    “马兄心情郁闷,左思右想,来宫中告状了。不过嘛,舍不得花钱这个理由,有些说不出口,因此状告槐兄你丢了脸面,给朝廷抹黑了。”

    那朝臣面色通红,说道“李大将军,你这是胡乱揣测,下官也没有这样想。”

    李信笑嘻嘻的说道“不仅你是这么想的,在场的朝臣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唯有淳于博士除外。”

    李信叹了口气“阿姊已经亡故了,她生前最喜欢热闹,若槐兄你早来咸阳几年,她会开心的多。”

    淳于越听了这话,神色一黯。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知道今日是来制止槐谷子的,而不是来悼念亡妻的。

    于是淳于越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谪仙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了公愤。他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也丢了朝廷的脸面。毕竟谪仙这个名号,乃是陛下亲封的。”

    “另外,谪仙蛊惑各位贵妇人,大肆花钱。虽然律法并无禁止,毕竟私德有亏。”

    “最为严重的是,谪仙大张旗鼓的宣扬,助长了奢靡之风。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皆以勤俭治国。谪仙这等行为,恐怕会令大秦民生凋敝。”

    嬴政看向李水“槐谷子,淳于博士的话,颇有道理,今日这等事,你切不可做了。”

    李水说道“陛下,臣觉得,淳于大人的话,有些问题。”

    嬴政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说道“说来听听。”

    李水看向淳于越,微笑着问道“敢问淳于博士,为何奢靡之风,会导致民生凋敝呢?”

    淳于越愣了,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李水“如此浅显的道理,谪仙何必明知故问?百姓种出来一斗粮,妇人织出来一匹布,何其不易?”

    “被谪仙这样一通挥霍。自然粮食不足,布匹不足。天下人自然不能果腹,无法御寒了。”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淳于越“我昨日……挥霍粮食了?挥霍布匹了?我是将粮食抛入河中了,还是将布匹铺在地上了?”

    淳于越愣住了。

    李水说道“昨日的贵妇人们,只是听了几场书,喝了几杯酒,买了些商君别院出产的小玩意而已。这样也算是奢侈吗?这样影响耕夫和织女了吗?”

    淳于越茫然的看着李水,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谪仙口齿伶俐,老夫无法反驳,不过谪仙的作为,老夫不敢苟同。”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举个例子把。”

    他看向嬴政“臣听闻近日河水暴涨,有泛滥之患,陛下欲征调民夫加固河堤,却似乎在钱粮上面,有些捉襟见肘?”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征调的乃是刑徒之人,用不了多少钱财。”

    李水说道“臣却听说,这是廷尉大人的提议。为了让陛下征调到足够的刑徒之人,他暗中嘱咐官吏,从严执法。因此百姓动辄得咎,无数无辜之人,忽然之间做了刑徒。如此一来,陛下才有了足够的人手。”

    李斯一脸无语“这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不过他也不害怕,因为这是大秦的惯例,陛下是了解这些内情的。

    果然,嬴政的面色没有多大起伏,他看着李水“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

    李水说道“自然是有的。昨日谪仙楼获利极多。获利倒在其次,主要是让谪仙楼有了一个广而告之的机会。”

    “更多的人听说了谪仙楼,更多的人进入了谪仙楼。因此未来数月之内,谪仙楼的盈利,都会高于以往。”

    李水说道“数月之前,臣提到的营业税,如今可以派上用场了。粗略估计,今岁谪仙楼上交的营业税,恐怕有千镒黄金之多。陛下用这些钱,招募一些丁壮修补河堤,应当足够了。”

    “如此一来,黄河水患得到治理,百姓得到钱财,天下人皆称赞陛下爱民如子,岂非皆大欢喜?岂非比用严刑峻法,强迫百姓修补河堤更划算?”

    “甚至其他的商户,也会有样学样。而天下的有钱人,也就习惯了花钱。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也就暴涨了。”

    “陛下,淳于博士所说的勤俭,并非真正的勤俭,而是藏富于家,令国力困弱啊。而臣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勤俭,乃是藏富于天下人,将我大秦早日建成人间仙境。”

    “臣敢断言,不出十年。天下风气一变,到那时候,朝廷不必横征暴敛,自有无数金银充盈国库。无论何处有灾荒,皆可从容赈济。”

    朝臣们都听傻了。

    李水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对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先贤孔夫子所说的行仁政,在下已经帮他实现了。”

    淳于越差点吐血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有什么资格帮着孔子行仁政?可是……他刚才说的好有道理啊。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欢喜,然后他点了点头,对李斯说道“照此办理吧。”

    李斯有点茫然,问道“那已经犯了罪的刑徒……”

    嬴政的淡淡的说道“除罪大恶极者,皆赦之。”

    李斯苦着脸点了点头。现在他真真切切感觉到李水的威胁了。

    李信本来站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忽然间他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槐兄这是赚了那些贵妇人的钱财,又拿出来帮朝廷修补河堤啊。槐兄辛辛苦苦经营谪仙楼,竟然是为了黎民百姓,真乃大义士也。”

    李水愣了一下,然后也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淳于越气得火冒三丈这两个无耻之徒……

    而朝臣们看着李水,心都在滴血那都是我们的钱啊,这么槐谷子变成大义士了?这还讲不讲理了?

    结果朝臣刚刚想到这里,李水就向嬴政说道“陛下,各位大人的钱财,藏在家中,无法花掉,想必苦恼的很。幸好臣想出来了这么个办法,给了他们一个花钱的机会。”

    朝臣们都懵了这特么是人话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李水面不改色,依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很惭愧,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虽然有些功劳,但是也比不上那些慷慨解囊的贵妇人啊。臣恳请陛下,授予咸阳城的贵妇人,‘国之栋梁’称号。若非她们,河水滔滔不绝,继而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矣。”

    嬴政还沉浸在李水描绘的光明前景中,朝廷不缺银粮?这是多少君主梦寐以求的事啊。

    因此对于李水的提议,授予什么称号,嬴政也懒的费心思计较了,说了声“允。”

    随后他挥了挥手,让百官离去了。

    那些朝臣茫然的向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深思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不是来告状的吗?怎么没有告倒槐谷子,反而让他变成大仁大义之辈了?

    不过,自家夫人竟然成了国之栋梁,虽然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但是……似乎也有些光彩啊。

    忽然,有个朝臣一拍大腿,一脸懊悔的说道“我等又上当了。”

    朝臣们都纷纷问道“这么?”

    这朝臣说道“那些妇人得了这个称号,岂不是更加踊跃了?将来我们这家产,恐怕都要让槐谷子搬空了。”

    朝臣们恍然大悟,向李水看过去。

    李水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朝他们咧嘴笑了。笑容纯洁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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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集齐奖牌,召唤谪仙

    咸阳城中很热闹,有的人在痛骂李水,有的人在拿着优惠券买买买,还有的人在传播各种平定反贼的小道消息。

    在这些热闹中,项超觉得很孤独。

    来咸阳城已经有些日子了,项超感觉自己并没有结交下什么人。原来楚地的豪强,熊达和熊耳两兄弟,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据说被李水整了一次之后,就变得毫无斗志了。

    至于自己原来就认识的景绻,表现的怪怪的。景绻虽然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是项超总觉得,这个人目的性很明显,有时候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探听一些什么。

    除此之外,就是宫中的季明了。项超倒是对这个季明观感不坏,但是最近听到一些传言,听说这季明是天煞孤星,谁要是接近他,谁都要倒霉。

    虽然项超觉得这话是无稽之谈,但是听得多了,心中未免也有些犯嘀咕。

    偏偏最近战报传来,项梁一败再败,最后一败涂地。至于项梁的生死,战报中并没有说。但是项超觉得,项梁多半是死了。

    自己这个兄弟,心高气傲,绝对不会被人生俘,多半已经在战场上自刎了。

    项超心里有点愧疚,隐隐约约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结交了季明,所以才害死了项梁。

    现在的项超,有点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要做大秦的臣子,他是有点不甘心的。可是要反秦,自己又没有能力。最后,项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项羽。

    项羽是项超今生仅有的得意之作。项梁虽然死了,但是有项羽主持大局的话,反秦未必不能成功。

    想到这里,项超决定和项羽见上一面,父子两个好好聊聊,应该能吃一颗定心丸。

    数十日前,项羽就通过重重考核,进了商君别院。当时项超高兴了很久,觉得自己的儿子果然出类拔萃,居然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

    不过,项羽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传来了。项超担心坏了项羽的大事,一直不敢和他联系。

    不过现在发生了太多大事,现在应该是时候见一面了。

    于是项超吃了一顿饱饭,把今生最想吃的美食都吃了一个够,然后冒险去商君别院了。

    守门的牛犊看见项超来了,顿时眼睛一亮。

    项超是咸阳城有名的豪强,挥金如土。更为重要的是,牛犊知道项超有问题。坑他的钱,谪仙不会怪罪,甚至有可能击节赞赏。

    于是牛犊笑眯眯的对项超说道“哎呀呀,这不是景盖大人吗?大人满面红光,气色上佳,可见是有福之人啊。”

    项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用景盖的假名字。

    他干咳了一声,苦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福气。”

    牛犊连连摇头“大人此言差矣。大人生于富贵之家,这便是一福了。大人身材高大,相貌俊朗,这又是一副了。大人足智多谋,风度翩翩,这是第三福了。大人……”

    牛犊满嘴胡说八道,吹捧了项超足足一刻钟。

    起初的时候项超是有点怀疑的,但是牛犊说的很诚恳,渐渐的项超也就信了,于是满脸笑容,乐不可支。

    他忽然觉得,这个看门的穷人,简直是自己的知己啊。只可惜,此人太过贫贱,如果他出生于富贵之家,倒不妨结交一番。

    项超正在感慨的时候,就听见牛犊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你是要进商君别院?”

    项超说道“是。”

    牛犊拿出一块竹排来“二十万钱。”

    项超哦了一声,就开始掏钱,但是掏到一半忽然愣了“我听说,好像是十万钱啊。”

    牛犊立刻回答道“十万钱,只是门票钱。大人这二十万钱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至少进去之后,如厕是不用要钱了。你看这里,大人的门票是红色的,与那些青色的门票截然不同。”

    项超有点无语我即便如厕,也花不了十万钱吧?

    结果牛犊接着又列举了种种好处,什么可以参观石磨厂,可以参观造纸厂,可以免费在书院试听一个时辰。

    总之,这张票像是通票,进去之后,很多收费的项目可以免费了。

    项超也没有细算,就点头答应了。

    等进了门之后,项超叫住了一个小孩“请问,参观商君别院的农田,往何处走?”

    那小孩伸出手来“问路五百钱。”

    项超把自己的通票拿出来了。

    小孩一看门票是红色的,知道指路钱是挣不到了,顿时拉下脸来,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项超很委屈的把票收起来,按照小孩所指的方向,在商君别院转了一圈。

    很快,项超看到了大片的农田,里面有一些人正在劳作。

    项超知道项羽是做了雇户,应该是在耕田,只不过这里距离那些农人很远,项超看不到。

    他正要走近了看看的时候,有匠户把他拦住了,微笑着说道“若要进去的话,需要买票。”

    项超把自己的门票拿出来了。

    匠户瞟了一眼,淡淡的说“通票不包括这里。”

    项超叹了口气,又开始拿钱。

    在交了一万钱之后,匠户给了项超一把锄头,并且祝他农家乐愉快。

    项超心中破口大骂若非是为了见我家羽儿,我会来这种黑店?还愉快?花二十多万钱买一把锄头,我能愉快吗?

    项超扛着锄头在农田之中转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项羽。

    最后,项超只能硬着头皮靠近一个耕农,装作是在闲聊天的样子“我听闻,数日之前,商君别院来了几位雇户,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啊?”

    那耕农抬起头来说道“我便是雇户。”

    项超正要问这人认不认识一个叫刘季的雇户,结果这耕农忽然哭了“这不是项大人吗?”

    项超吓了一跳,紧张的向周围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你认识我?”

    耕户使劲点头“我是羽将军带来咸阳的项氏子弟啊。”

    项超惊讶的看着这个人,只见他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脸上有一行一行的汗水。

    他惊奇的说道“为何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项氏子弟叹了口气“做耕夫,难啊。大人要见羽将军吗?请随我来吧。”

    项超嗯了一声,又嘱咐项氏子弟说“如今我化名景盖,你可不要叫错了。”

    项氏子弟点了点头“是,景大人。”

    三人走了不多远,项氏子弟就指着另外两个人说“那便是羽将军了。”

    项超看着那两个满脸疲惫的耕农,张大了嘴巴。

    其中一个耕农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为何扛着锄头?你也进了商君别院吗?”

    项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项羽认出来。这时候的项羽被晒得全身黑乎乎的,脸上身上全是尘土,简直就是个老农的模样。哪还有往日的潇洒与傲气?

    项超心中一酸,含着泪说道“为父是来看你的。羽儿啊,你受苦了。”

    项羽本来很坚强,但是一听这话,也有点想哭。不过他强忍泪水,对项超说道“父亲放心,数日之后,我便可以杀了槐谷子,到那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项超哭道“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叔父项梁已经战败了,如今生死未卜。”

    项羽听了这话,顿时流下热泪来。

    项超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如今要反秦,恐怕要依靠你了。这几日,你要细细谋划一番,为我项氏复仇。”

    项羽叹了口气,心想反秦,谈何容易啊。

    在商君别院的这些日子,项羽的斗志已经快消磨干净了。不过为了让父亲放心,他还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笑声“哎呀呀,是景兄到了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接着你啊。”

    项超回头一看,心中顿时一紧是李水和李信。

    项羽看到李水之后,情不自禁的就握紧了手中的农具,他在心里盘算着现在我们两个距离极近,如果我给他来上一下,能不能将他打死?

    项羽犹豫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干了几乎一天农活了,有些疲惫,胳膊也没多大力气了。这一下未必能打死他。更为关键的是,李信就在旁边,此人本领极高,一定会拦住自己……

    就在项羽犹豫的时候,李水已经和项超聊上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李水忽然说道“咦?为何景兄眼睛之中似乎有泪水?莫非刚才哭过了吗?”

    李水很不快的看着项羽几个人“莫非你们当中,有人欺负了我的贵客?”

    几个项氏子弟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心里面把李水骂了几百遍。

    项超干笑了一声,说道“在下只是看到这些雇户辛苦,因此落泪。正所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李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原来景兄和我一样,都是如此心善之人啊。”

    项羽低着头,心中冷笑不已心善?我们三个人,每天被你当成牛马来使唤。心善之人能做出这种事来吗?

    结果李水拉着项超的手说道“君子远庖厨,我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了。走走走,咱们走远一点。不要看他们。”

    项超一脸茫然的被李水拉着离开了农田,心中还在想这就是所谓的心善吗?

    李水带着项超,在商君别院转了一圈,忽然有匠户跑过来,说在边地挖矿的人回来了。

    李水听了之后,连忙说“快请进来。”

    随后,李水一脸歉意的对项超说道“景兄,我府中有事,无法与景兄长谈了。景兄在这里随意转转。”

    项超巴不得李水离自己远一点,所以欣然同意了。

    李水和李信急匆匆地走了。项超很快发现,有车马正络绎不绝的进入商君别院。

    这些车上,有的是黑色的煤,有的是黄色的铜,甚至还有贵重的金块。

    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被从边地的矿上挖出来,进行冶炼之后,装在牛车上,千里迢迢的运到了商君别院。

    项超正在看热闹,忽然发现,那些从边地回来的人当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这人分明是自己的族弟项伯。

    项伯显然是个头目,正在意气风发的指挥着人卸车。

    项超趁人不备,悄悄的走了过去,然后拽了拽项伯的衣服。

    项伯扭过头来,看了项超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项伯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反贼怎么来商君别院了?不会牵连到我吧?

    项伯的第二反应是我必须装作不认识他,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家伙。

    于是项伯沉声说道“兄台有何见教?”

    项超气的火冒三丈,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化名景盖,自称景绻胞弟。”

    项伯顿时无语了“我化名景鲍,也自称景绻胞弟。”

    项超低声说道“所以你若装作不认识我,反而会引人怀疑。”

    项伯叹了口气,只好说道“何苦来,又来害我?”

    项超咬着牙说道“项梁已经在楚地战死,你可听说了?”

    项伯沉默了,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我早就说了,谋反乃是无稽之谈。我也曾写信劝过他,奈何他固执己见,不肯听我的。今日有此一败,实乃咎由自取啊。”

    项超差点气晕过去“手足兄弟,你岂可如此冷漠?”

    项伯说道“我并非冷漠。项梁战死,我心如刀绞。然而错了便是错了,你可不要学他,再深陷其中。”

    项超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投靠了槐谷子,便可以置身事外?项梁谋反乃是大罪。你的身份一旦泄漏,必死无疑。倒还不如与我一道,扶助羽儿,再举义旗。”

    项伯缓缓地摇了摇头。

    项超正要再斥责他,忽然发现他胸前似乎挂着很多东西。

    项超伸手拽了一下,从项伯的怀中拽出来了一片铜牌,黄澄澄的,上面铸着两行字大秦栋梁景鲍;商君别院颁。

    项超又拽了一下,又拽出来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垦边英雄景鲍;商君别院颁。

    紧接着是第三块牌子、第四块牌子……

    项超一连拽出来了九块。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项伯,脱口而出“你的脖子不累吗?”

    问了这句之后,项超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于是改口讽刺说“你为了秦人,倒是尽心尽力啊。但愿将来被杀头的时候,秦人能记起来这些。”

    项伯咧嘴一笑“谪仙早就有规矩。集齐了十块牌子,便可以换取一面金牌。拥有金牌者,无论多大罪过,谪仙都会为他在朝堂上求情一次。”

    项伯晃了晃自己胸前的牌子“我还差一面‘国士无双’,便集齐了。只可惜,这面奖牌不好得,我得的最多的还是找矿能手,已经有三面了。我自己留了一面,其他两面也用不着,已经送人了。他们答应我,如果得了国士无双,会转送给我。”

    项超看着项伯,已经彻底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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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良心痛吗

    来商君别院之前,项超的心情很郁闷。等他要走的时候,发现心情更加郁闷了。

    花了二十多万钱,和自己的儿子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至于项伯,项超已经在心中将这家伙开除项氏族谱了。这个首鼠两端的无耻之徒。

    当天晚上,晚饭时分,李水揣着手到了相里竹的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李水就有点无语了,明明挺漂亮一个姑娘,为什么院子里能乱成这样呢?一边堆着一些刨锯子凿子,另一边堆着大大小小的磨刀石,还有铜块、铁片、纸板……

    李水觉得自己进了后世的废品收购站。

    等进了屋子之后,发现无论是桌上还是地上,都放着书。幸好现在的书都是纸做的,如果还是竹简的话……李水不敢想象。

    他跳着脚走了两步,总算走到了相里竹身边。

    相里竹正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捧着书在看。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吃饭还用功呢?”

    相里竹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事?”

    李水叹了口气:“我就想问问,你那安眠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相里竹哦了一声,说道:“快了。”

    李水说道:“快,可不行啊,得抓紧啊。最近项羽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好了。”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个好法?”

    李水说:“据我的人观察,他们现在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农活。晚上半夜还能醒过来。尤其是这项羽,半夜醒了之后,坚持跑上二里地。”

    “你猜他为什么这么做?分明是在锻炼身体,好有朝一日杀了我之后,立刻离开。我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他恐怕要动手了。”

    相里竹说:“那你再给他多安排一些农活不就行了吗?”

    李水无奈的说:“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也做不完。而且天黑之后,什么都看不见,总不能让他们点着火把做吧?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相里竹说:“你早就声名狼藉了,还怕这个?”

    李水叹了口气:“诋毁我的人,都是达官贵人。那些人无所谓,毕竟我是为穷苦百姓请命的。可若是让那些穷人知道,我为了压榨雇户,居然让他们点着火把干活,那我成什么了?不得受到百姓唾骂吗?”

    相里竹哦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书:“看见没有?这是医书,里面大多是能让人睡觉的方子。”

    李水眼睛一亮,问道:“这么多方子,总有管用的吧?”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未必。”

    她摆了摆手:“跟我来吧。”

    相里竹带着李水走到了后院,后院有很多笼子,每一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只兔子。

    相里竹说:“我把所有的药方都试了一遍,喂给这些兔子了。兔子比较娇弱,如果他们吃了之后管用的话,我再给羊试,给猪试。如果在它们身上也有用。那就可以给项羽吃了。”

    李水问:“所以呢?有用吗?”

    相里竹摇了摇头:“没用。由此可见,这些古方大多数在扯淡,什么阴阳二气,天地五行,说的倒是挺热闹,可是在兔子身上试试,全都露馅了。”

    李水叹了口气:“要抓紧啊,我真怕哪天半夜被项羽割了脑袋。难道现在就要杀了他?那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正说到这里,李水忽然看到角落里面有一只兔子,正在呼呼大睡。

    李水咦了一声,问相里竹:“这兔子吃的什么药?是不是管用了?”

    相里竹说:“这兔子喂错药了,喂成了泻药。它现在昏睡不醒,完全是身体虚弱,没有力气睁眼了。”

    李水眼睛一亮:“这个好啊。用泻药也能有同样的效果啊。”

    随后,李水开始问相里竹药方。

    相里竹有点无语,这也太损了。

    李水拿到药方之后,兴冲冲的走了。

    …………

    接下来几天,项羽一伙人开始拉肚子。而且总是在晚上拉肚子。

    几天下来,项羽已经瘦了一圈了。现在不要说刺杀李水了,项羽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偏管着他们的匠户说他们在装病,这匠户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以前三天能耕一百亩,怎么现在三十天都耕不了?这分明是在偷懒。

    项羽时常在想:我若有力气,一定砍下他的脑袋来。

    幸好这时候,有一个叫三脚的匠户很同情项羽几个人。时常过来安慰他们,有时候熬了鸡汤,会把剩下的鸡肉端给他们吃。

    雪中送炭,最是刻骨铭心,项羽很快把三脚引为知己,无论人前人后提起他来,都要热泪盈眶。

    三脚,自然也是李水派来的,目的就是刺探情报,看看能从项羽身上再问出点什么来。

    起初的时候,三脚和几个项氏子弟极为要好。但是渐渐的,项羽开始有顾虑了。

    将来自己杀了李水,是要远走高飞的。就算这件事做的再隐蔽,将来也会查出来。到那时候,岂不是连累了三脚?

    所以每当三脚来看他的时候,项羽都很纠结。他想要和三脚绝交,但是又于心不忍。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三脚面对项羽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项羽问道:“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三脚犹豫良久,说道:“罢了,此事关系重大,恐怕会让刘兄伤心之至,还是不说的好。”

    项羽听了之后,正好触动了心事,也感慨道:“其实刘某心中,也有些秘密,不便对兄长明言。我心中有愧啊。”

    三脚与项羽沉默良久。

    终于,项羽下定了决心。打算把自己是反贼事情,告诉三脚。

    将来杀了李水之后,大不了带着三脚一块走。

    至于三脚听说自己是反贼之后,会不会告密……项羽并不担心,他了解三脚的为人。

    再者说了,如果三脚真的想要告密的话,那就是项羽的敌人了,对待敌人,项羽只能不留情面了。

    于是项羽对三脚说道:“你我情同兄弟,不如将各自的秘密说出来,开诚布公,如何?”

    三脚点了点头,问道:“谁先说?”

    项羽犹豫了,感觉自己的秘密十分重大,一旦说出来,或许三脚惊愕之余,便不会说自己的了。

    于是项羽笑了笑:“不如将秘密写在纸上,我们互相交换,如何?”

    三脚想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幸好最近时常到书院听课,这几个字我还是会写的。”

    项羽找来纸笔,在纸上写下:我乃项氏少主,项羽是也。

    写完之后,项羽把纸递给了三脚,把三脚的纸接过来了,里面的内容让项羽大为震惊,上面写着:我是反贼。

    项羽猛的抬起头来:“你是反贼?”

    三脚嗯了一声:“我家祖祖辈辈,为商君家仆。后来商君被杀,我祖上受到牵连,死了二十余口。”

    “因此我祖祖辈辈,发誓要复仇。我这才隐姓埋名,到了咸阳城,想要找个机会,杀掉皇帝。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商君别院。”

    三脚叹了口气,对项羽说道:“刘兄乃是好人。我担心将来杀了皇帝之后,会牵连到你。”

    说了这话之后,三脚紧紧的盯着项羽,似乎如果项羽有别的想法,三脚就会杀人灭口一样。

    项羽哈哈大笑:“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凑巧的事?我也是反贼。”

    三脚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项羽:“刘兄可不要骗我。”

    项羽指了指三脚手中的纸条:“这上面是写的很明白了吗?”

    三脚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项氏少主,项羽。这便是反贼了吗?”

    在这一瞬间,项羽的心情有些低落。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出名。

    不过这种低落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遇到知己的欢喜。

    项羽对三脚说道:“兄台,我为楚人。楚地项氏,你应该明白了吧?”

    三脚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项梁的侄儿,似乎也叫项羽。”

    项羽微微一笑:“便是在下。”

    这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

    项羽一激动,对三脚说道:“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三脚立刻答应了。

    项羽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日我项羽,与三脚结为异姓兄弟。皇天后土……”

    他刚刚说到这里,三脚忽然说道:“等等。”

    项羽有点纳闷的看着三脚:“莫非兄台后悔了?”

    三脚有些尴尬的说道:“在下贫贱无姓。如今与项兄结成异姓兄弟,因此想要高攀一下,姓了项氏,如何?”

    项羽大喜,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于是项羽、项三脚,重新结拜。等拜完了之后,项羽又嘱咐三脚,项氏在咸阳城中太敏感了,因此要对外宣称姓刘。

    三脚很开心的答应了。

    这天晚上,项羽又上了几次厕所,但是心情很好,一边虚弱的喘气,一边笑出声来了。

    与此同时,李水和李信也心情很好。

    两个人正在下棋。

    李信随手走了一步,淡淡的说道:“事情办妥了?”

    李水看着棋盘,眉头紧皱:“嗯,办妥了。三脚传来消息,已经与项羽结成异姓兄弟了。不,应该是同姓兄弟。”

    随后,他也走了一步。

    李信叹了口气:“槐兄,你到处安插眼线,把人骗的团团转,良心不会痛吗?”

    李水说道:“很痛,痛不欲生,所以只能用美食美酒和美人来麻痹自己。”

    李信说道:“你这商君别院,美人可不多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懂个屁。”

    李信嗯了一声:“是,我是不懂。不过我赢了。炸!”

    李水忙拦住他:“你赢个屁,地雷不能动。说了三百遍了,炸弹才能动。”

    李信很怀疑的说道:“都是火药,为何地雷不能动?”

    李水摆了摆手:“不能动就是不能动。现在牌面上我的军长最大,你认输吧。”

    李信:“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下规则……”

    …………

    咸阳城越来越近了。王翦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本来天黑之前能进城的,但是他借口身体不适,硬生生的拖慢了速度,拖到了天黑。

    王翦想再努力一把,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杀了项梁。

    半夜时分,王翦又派出去了一波死士。一刻钟后,死士全都死了,项梁安然无恙。

    王翦已经绝望了,他在营帐之中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向项梁走过去。

    项梁依然坐在车上,依然被捆得结结实实的。

    看见王翦来了,项梁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在下动弹不得,恕罪。”

    这话表面上在说,无法给王翦行礼了,请不要见怪。实际上是在说,自己被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想要自杀,根本做不到。所以进了咸阳城之后,受不了拷打,把王翦招出来,那就对不起了。

    王翦盯着项梁看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道:“总有能动的时候。”

    这话是说,现在虽然绑着,可是进了咸阳城之后,总有机会自杀的。

    项梁点了点头:“多谢将军指点。”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王翦觉得在这站着,也做不了什么了,干脆摇了摇头,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等王翦走远了,李记笑眯眯的对项梁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项梁没有吭声。

    李记说道:“项兄,其实我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到了咸阳城,你开不开口,王翦都难免一死。你何必再经历一番严刑拷打呢?不如你直接把王翦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这也叫交易?如果我把王翦说出来,你放我走,那才叫交易。”

    李记无奈的说道:“项兄,这你就过分了。除非你亲口在陛下面前说王翦是反贼,你私底下跟我说有什么用?要放你,那也得陛下点头答应啊。”

    项梁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

    李记也不失望,反正刚才那话,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到了咸阳城,无论项梁想不想说,那群酷吏都有办法让他开口。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死定了

    天亮了,是时候上路了。

    王翦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今天是把项梁送往咸阳城的日子,可是王翦总觉得,今天也是把自己送到大牢的日子。

    这一路上,王翦都在思索,怎么杀了项梁,只要项梁一死,一切都没有证据,自己还有周旋的余地,可是项梁偏偏活着,这就很为难了啊。

    不过好处就是,项梁也不想活,活着就要接受严刑拷打,还不如一死了之。

    至于项梁会不会把自己说出来,王翦觉得是不会的。只要自己活着,朝中就是君臣不和的局面,项梁作为反贼,很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如果自己死了,就少了一个制造混乱的机会。

    在这种沉思之中,王翦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咸阳城。

    忽然,有人拽住了他的马。王翦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李水和李信正一脸笑意的站在他面前。

    王翦心情很不好。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王老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小仙真是望眼欲穿啊。”

    王翦没说话,他觉得李水这笑容真是越来越贱了。王翦的心里有点痒,想在李水脸上打一拳。

    但是他忍住了,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教养呢?狗咬了人,人总不能再咬狗吧?

    王翦淡淡的说道:“请谪仙让路,老夫要入宫见陛下。”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在下耽误老将军一刻钟,一刻钟便好。敢问项梁在何处?”

    王翦随手向后面指了指。

    李水和李信立刻兴冲冲的去了。王翦注意到,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仆役,他们抬着一口铜箱子。

    王翦越看这几个人越觉得古怪,干脆翻身下马,跟着向后面走去了。

    李水已经到了项梁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说道:“原来这便是名动天下的项梁,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啊。”

    项梁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何必惺惺作态。你本就是我派来咸阳城的奸细,你会不认得我?”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

    周围的人倒也没有太奇怪,毕竟这种传言早就有,而且当初闹出来了不小的风波。不过李水早就解释清楚了,所以也没有人信。

    李信已经命人把箱子放下来了,然后对项梁说道:“这是我们特地送给你的。”

    李水说道:“是啊,商君别院,无数能工巧匠,花费了几日时间才做成的。此物名叫黄金屋。”

    项梁瞟了铜箱子一眼,没有说话。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当然了,这黄金屋只是取个好口彩罢了,其实是黄铜做的。”

    随后,李水摆了摆手,那几个仆役把箱子打开了,众人探头一看,箱子里面有一把椅子。

    仆役又抬着项梁坐到了椅子上。他坐下去之后,有几根皮带把他的胸腹牢牢缚住。

    这时候,项梁已经动弹不得了。但是这还没完,仆役们在箱子上鼓捣了一下,箱子前面出现了两个洞,正好可以让项梁把脚身出来。随后,两个脚腕之间锁上了铁链,这双脚就再也回不去了。

    两只手也如法炮制。

    最后是脑袋。

    现在项梁像是在表演魔术,被魔术师关到了箱子里面,只剩下手脚和脑袋露在外面。

    项梁顿时明白过来了,他苦笑了一声:“槐谷子,你为了不让我自杀,倒是煞费苦心啊。”

    李水笑了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人心善。”

    说完之后,李水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对王翦说道:“王老将军,小仙不耽误你了,咱们立刻进宫请赏吧。”

    王翦没说话,转身上马了。

    李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李记说:“听人说,咬舌也能自尽。有的人说这话是真的,有人说这话是假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无论真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记哦了一声,随手找了一块破布,塞进项梁嘴里了。

    李水无奈的说:“你把他的嘴堵上,他怎么吃饭?活活饿死他,太残忍了。”

    李记挠了挠头:“谪仙的意思是……”

    李水一副谆谆善诱的样子:“你开动脑筋想想?”

    李记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把牙齿削掉?”

    李水捂着嘴说:“贤侄,你真是太残暴了。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总比饿死他好吧?”

    旁边的李信幽幽的说:“槐兄,你真是太善良了。”

    李水谦虚的说道:“李兄过奖了。”

    项梁看着李水,眼睛里面满是怨毒的光芒。但是这光芒没有维持多久,李记拿出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的嘴里面搅了一下。

    李水捂着耳朵,快步走开了。

    …………

    皇宫之中,嬴政正在议政殿等着王翦。

    自王翦以下,大小将领,都跟随他进宫了。

    王翦进了议政殿之后,强打精神,说了一番平贼的经过。这些说辞都是提前打好了腹稿的,所以倒没什么漏洞。

    至于王恒的去向,王翦也早已想好了,声称他留在楚地,是为了帮助整理户籍,维持安定。

    嬴政淡淡的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并不能看出来满意或者不满意。

    他看了看那些将领,淡淡的说道:“诸卿千里平贼,劳苦功高。当赏。”

    随后,有一个小宦官走过来,开始念一份名单。从王翦开始,有的赏千金,有的赏百金……

    王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众人行礼谢赏。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杀了项梁。

    现在杀项梁真是越来越难了啊,他被关在那个铜壳子里,除非命中脑袋,否则的话……唉。

    王翦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水,心想:若杀不了项梁,干脆杀了槐谷子吧,反正老夫要杀一个人。

    等嬴政封赏完了,又下令要在宫中大宴群臣。

    随后,皇帝和群臣移步一座大殿之中,重要的文臣武将,都在殿内宴饮,而官职较小的,则干脆排队到殿门之外了。

    这一日的皇宫,热闹非凡,仿佛是在过节一般。

    等酒宴进行的差不多了,李水看了看角落中的乌交,乌交会意,转身走了。

    片刻之后,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哭哭啼啼的走了上来,跪伏在大殿之中,极为哀伤的说道:“民女有旷世奇冤,求陛下做主。”

    嬴政问道:“你是何人?”

    宫女说道:“民女宋娥。”

    李水在旁边有点无奈:这陛下的演技太差劲了啊。这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谁不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啊。

    不过转念一想,李水又明白了。人家是皇帝啊,用得着演吗?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里面有事,你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李水有些羡慕了,忍不住说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啊。”

    李信在旁边说:“槐兄啊,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

    李水瞪了瞪眼:“我想什么了?”

    李信笑了笑,贼眉鼠眼的说道:“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谁没有点古怪的想法呢?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又不会真的做。”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自从到了大秦之后,我发现所有人都一本正经,唯独你,很真实,不装。”

    李信干咳了一声:“槐兄过奖了,其实我在正人君子面前,也是一本正经的。”

    李水点了点头,又开始喝酒吃菜,过了一会他忽然回过味来:刚才我是不是被骂了?

    …………

    在李水和李信聊天的时候,宋娥已经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在场的文武百官越听越震惊:什么?王翦与项梁勾结?什么?王翦一直在资敌?

    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王翦。更有一些人开始怕起来了,数日之前,自己可是带着礼物拜访过王翦啊,不会受到牵连吧?

    不过幸好当时王贲没有开门,如此即便受到牵连,应该也不至于送了性命。

    当日他们没有见到王贲,心中怨气冲天,而现在,几乎把王贲当成救命恩人了。

    王翦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中在暗暗的叹息:宋留居然有个女儿,居然到了咸阳城?没想到啊,陛下竟然在庆功宴上就动手了,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杀掉我吗?

    他心里面感慨不已,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慌来,甚至稳稳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等宋娥说完了之后,嬴政看向王翦:“王将军,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王翦站起来,拱手说道:“此人完全是在诬告,老臣怀疑,此人是谪仙指使的。”

    有一个叫邹苟的朝臣站出来,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今日群臣宴饮。为何会有一个宫女前来告状?这宫女本是楚人,又是如何进宫的?臣以为,此事颇有蹊跷。”

    邹苟并不是什么愣头青,他站出来更不是想要伸张正义,还王翦一个清白,而是一直以来,他都与王翦交好。

    两家不仅有联姻,即便是他自己,也是王翦举荐入朝的。如果王翦倒了,自己的前途就全都完了。

    更关键的是,邹苟根本不相信王翦有这么大的胆子,会暗中资助项梁,让他造反。

    李水无奈的站出来,对邹苟说道:“苟大人,这宋娥,确实是在下带到宫中来的。”

    邹苟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如此说来,今日这宫女前来告状,也是谪仙提前安排好的?王将军刚刚凯旋归来,谪仙就要定下计策,杀害功臣吗?你如此行事,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你要把我大秦朝廷,置于何等境地?”

    邹苟很熟练的先给李水扣了一顶大帽子。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邹苟:“如此说来,苟大人是要保王翦了?是要和他共进退了?”

    邹苟说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在下相信王老将军的为人。另外,本官姓邹。”

    他不傻,还不至于和王翦共进退的地步。这种事,支持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的赌命。

    李水淡淡的说道:“邹大人没有任何证据,便胡乱猜疑,如此为官,恐怕会祸国殃民啊。”

    邹苟瞪着眼睛问道:“怎么?谪仙有证据?”

    李水笑了笑:“稍微有一些。”

    按照计划,这时候该李记上场了,但是李记没有任何反应。李水很纳闷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李记正在很愉快的吃东西。

    李水有点无奈:“这个饭桶。”

    他快步走到李记跟前,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

    李记只好努力的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然后很狼狈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在楚地找到了宋留。如今他正在宫外等候。”

    王翦心中微微一沉:“宋留还活着?”

    宋娥更是满脸泪痕,感激地看着李记。

    嬴政点了点头,马上就有个小宦官跑出去传令了。

    时间不长,宋留一家人被带上来了。

    随后,宋留开始讲述,在宋家村,他们是怎么遇到王翦和项梁的人密谋的,王翦后来又是怎么四处通缉他们的。

    李记的功课做得很足,甚至把当初通缉的告示也带来了。

    紧接着,刘威和刘风也站出来了,讲了自己的营帐怎么遇到了突袭……

    然后是赵佗和吴刚以自己的经历作为佐证。

    还有李记的仆从李丙,把王氏和项梁的人接触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些人提供的证据,环环相扣,几乎已经把王翦的罪名定死了。

    王翦已经彻底绝望了,但是人在临死的时候,总想挣扎一番,明知无望,王翦还是咬着牙说道:“他们都被谪仙收买了。”

    这种反驳,已经迹近无赖了。

    偏偏这时候,有小宦官走进来,说道:“陛下,项梁已经招供了。供词在此。”

    王翦懵了:“这么快?”

    李水笑了:“严刑拷打啊,正常人谁能熬得住?尤其是项梁,从小养尊处优,你真以为他能受得了皮肉之苦?”

    嬴政看向王翦,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当初嬴政知道王翦与项梁有勾结的时候,心中是极为愤怒的。但是现在,最愤怒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他的语调很冷静,但是其中的杀意并没有减少。

    王翦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臣,世代为秦将。一生征战,为大秦攻下不知道多少城池……”

    王翦说这些,不是乞命,而是希望留个全尸。运气好的话,可以保住王氏族人。

    没想到邹苟忽然跳过来,一个大耳光打在王翦脸上:“为人臣者,为君主征战,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在这里邀什么功?王翦,本官往日看你倒也忠厚老实,没想到你竟然包藏祸心,骗了天下人,真是可耻,可怖!”

    李水看到目瞪口呆:这人……有前途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股无耻之风

    王翦毕竟老迈,面对邹苟的突然袭击,完全没有防御能力,被打得连连后退。

    不过他始终是武将出身,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他忽然大喝了一声:“老夫即便有罪,也不是你这种鼠辈可以欺侮的。”

    王翦心情悲愤,吼声极大,震得邹苟耳朵嗡嗡响。忽然,王翦又伸出手来,重重的拍在邹苟脸上。

    蒲扇大的手,竟然将邹苟倒到在地。

    邹苟狼狈的爬起来,半边脸已经肿了。他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把手捂在嘴上,从里面拿出一颗牙来。

    朝臣都一脸赞叹的看着王翦。

    他们心里赞叹,却不敢说出来。而李水就没有这种顾忌了,他一脸崇拜的说道:“王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啊。”

    王翦冷笑了一声。

    嬴政有些厌恶的看了邹苟一眼,淡淡的说道:“带出去。”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拖着邹苟走了。今天邹苟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朝臣们也顾不上他了,毕竟王翦的事,就够令人心神不宁的了。

    等大殿中安静了之后,嬴政淡淡的看着他:“王翦,你还有何话说?”

    王翦叹了口气:“老臣,只求一具全尸罢了。”

    嬴政摆了摆手:“带下去吧,看管起来。廷尉李斯负责主持议罪。”

    李斯应了一声。

    王翦一脸绝望的被带下去了。

    刚才他请求留一具全尸,皇帝并没有理会这个提议。潜台词是,留全尸,恐怕不太可能了。

    嬴政坐了回去,淡淡的说道:“今日楚地平定,诸卿当宴饮庆祝。不可因为一些小事,扰了兴致。继续吧。”

    群臣应了一声。

    有一个小宦官走上来,把宋留和宋娥带了下去,暂且安置在外面了。

    而在场的朝臣,都没有心情再宴饮了,每个人都在心里胡思乱想:王氏要倒了,不仅是倒了,而且要连根拔起,这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每个朝臣心里都明白,这一次王翦必死无疑。可是死,也有不同的死法。

    最好是皇帝赐予白绫缢杀,或者引鸩酒毒死。这种能够保留全尸,算是一种恩惠了。

    其次是斩首,痛苦也比较少,不过身首异处,血肉模糊,死得很没有尊严。

    再之后是受五刑,肢体残缺不全之后才死,那简直是惨绝人寰了。

    再之后是夷族,自己死了倒也罢了,自己的族人全部受到牵连。天知道那些族人临死的时候,会怎么痛骂这个祸害。死已经够可怜了,在至亲的唾骂声中死去,那简直是可怜中的可怜。

    最恐怖的是,犯的罪过太大,至交好友,门生故吏,都要受到牵连……

    不少朝臣正在思索,王翦的罪过,算不算是特别大?他们越想越觉得心凉,还有比谋反大罪更大的吗?关键是王翦把陛下耍的团团转。用剿贼的名义骗取陛下的钱粮,然后和反贼分赃。

    这简直是侮辱皇帝啊。这一次,王翦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和王翦有关系的那些朝臣都很绝望,觉得自己这一次,可能是脱不开身了。

    满朝文武,大部分人都心不在焉,不过也有真正专注于宴饮,吃喝的很开心的。比如李水、李信,李记、刘威……

    有些朝臣忽然想起来咸阳城中的一些传言:只要跟随谪仙,就能一帆风顺。

    现在看来,这传言好像不假啊。

    那些朝臣都重重的叹了口气:难道,我等一定要厚着脸皮,追随这个无耻之徒吗?那成何体统?

    …………

    王翦被两个秦兵带着,押送到了大牢之中,进去之后,有狱卒打开了一口铜箱子。

    王翦看了看这箱子,发现和关押项梁的那一口一模一样。

    王翦苦笑了一声,对狱卒说道:“放心,老夫绝不自杀。”

    狱卒笑了:“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信了将军。只是将军不要言而无信啊,你若死在这里,上面可是要怪罪小人的。”

    王翦瞪了瞪眼:“我征战半生,杀人无算,难道会骗你一个小小的狱卒不成?”

    狱卒连连道歉,然后很客气的把王翦请进了一间牢房之中。

    狱卒很客气,但是牢房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

    那小卒一脸歉意的说道:“将军,这里面的稻草,是小人新换的。不过……比起将军的府邸来,还是差了不少。”

    王翦淡淡的说道:“比起马革裹尸,已经好得很了。至少这里还有几面墙,还有一个屋顶。”

    狱卒竖了竖大拇指,赞道:“将军豁达,小人佩服不已。”

    王翦在稻草上坐下了,忽然一扭头,发现这阴暗的牢房之中,还有另一个人。这人被关在一个铜盒子里,只有胳膊腿和头露出来。

    王翦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正是项梁。

    项梁朝王翦笑了笑,一脸复杂的说道:“王老将军,别来无恙乎?”

    王翦呵呵笑了一声,抱着胳膊站在项梁面前。

    他忽然拍了拍墙,对着外面的狱卒大喝:“来人,来人。”

    狱卒立刻殷勤的跑过来了,点头哈腰的说道:“敢问王老将军,有什么吩咐?”

    王翦指了指铜盒子:“给他打开。”

    狱卒愣了,一脸为难的说道:“王将军德高望重,小人本不应该拒绝的。只是这盒子打开了,万一反贼死了,小人恐怕也要人头落地啊。”

    王翦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槐谷子,就说是我王翦的意思。项梁已经全部招供了,想必槐谷子也不怕他自杀了。”

    狱卒想了想,殷勤的说道:“将军稍等。”

    随后,他急匆匆地跑了。

    项梁感慨道:“王老将军,果然是威风八面啊。即便流落到这种地方,狱卒依然要点头哈腰。”

    王翦呵呵冷笑了一声:“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我若让他放我出去,或者让他给我一碗酒,他决计不肯。”

    “对我呼来喝去,他得不到好处。对我客客气气,他也没有坏处。万一我能出去呢?这狱卒是个聪明人啊。”

    项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王翦也笑了:“不错,他还不够聪明。真正的聪明人心中明白,老夫是出不去了。”

    说了这话之后,王翦似乎有点累了,就坐在那堆稻草上休息。

    刚来的时候,他坐的很矜持,努力的不要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可是现在,他好像看开了什么似的,整个人躺在那捆稻草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时间不长,狱卒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先向王翦行了一礼,然后笑眯眯的说:“王老将军果然德高望重啊。小人方才去了一趟商君别院。谪仙说了,既然是王老将军有令,岂敢不从?这项梁放出来便放出来了。若项梁真的自杀了,由谪仙一人承担责任。”

    王翦呵呵冷笑了一声:“老夫在外面的时候,槐谷子都没有这么客气。”

    狱卒拿着钥匙,把铜盒子打开了。

    项梁被关在盒子里这么久,早就快憋死了,现在挣脱了束缚,连忙站起来活动手脚。而狱卒已经快步退出了牢房,把大门锁上了。

    项梁向王翦行了一礼,极为感动的说道:“多谢王老将军。”

    王翦忽然一扬手,一个大耳光打在项梁脸上。

    项梁被关的太久了,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王翦又在他腿上狠狠的踩了一脚,骂道:“老夫一生征战,没想到到头来,栽到你这种蠢材身上,真是蠢笨如猪。”

    王翦现在真的是后悔了,早知道项梁如此愚笨,就不该与他合作。到头来,还是走了赵高的老路啊。

    项梁被王翦打了几下,心中越来越恼火。

    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还手,那是因为心中有愧,自己毕竟是没有经受住皮肉之苦,把王翦给招出来了。

    可是王翦打也就罢了,居然还骂骂咧咧的,项梁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

    他猛的推了王翦一把,然后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王翦大声吼道:“老匹夫,你也配骂我?”

    王翦冷笑了一声,又冲过去要打项梁的耳光。但是项梁已经有了防备,伸手揪住了王翦的头发,很快,王翦一头白发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两个人从站着打,后来变成倒在地上打。他们在泥土中打滚,用指甲抓对方的脸。

    他们都已经打出真火来了,什么脸面斯文,完全顾不上了。不仅如此,一边打斗,嘴里面还在叫骂不休,各种污言秽语,多得数不胜数。

    狱卒看的连连摇头:这不是成了女人打架了吗?

    他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缓缓地摇动手柄,一边摇一边纳闷:这谪仙也真是有意思,把他们的声音录下来做什么?他们的罪名不是早就定下了吗?

    这时候,旁边牢房的犯人们都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过来。

    忽然有个犯人说道:“王老将军,似乎处于下风啊。”

    另一个犯人说道:“唉,王老将军,毕竟年纪大了啊。”

    又有一个犯人对狱卒说:“不如将我们和王老将军关在一块,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狱卒想了想,嘱咐这几个犯人:“你们下手留点神,莫要把人打坏了。”

    犯人们连连点头:“放心。”

    随后,狱卒让他们进了王翦的牢房。

    这三个人进去之后,生龙活虎的说道:“王老将军,我等皆为秦人,我们来助你了。”

    随后,这些人一拥而上,对项梁拳打脚踢。

    只可惜,这些犯人被关的太久了,营养不良,手脚发软,虽然起到了一点作用,却也没有彻底打败项梁。

    项梁可是正值壮年,而且长期行军打仗,身体素质好的很。

    僵持了一刻钟之后,项梁居然把王翦连同三个囚犯全都打倒在地了。

    王翦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对着三个囚犯说道:“听老夫指挥。你们两个,攻其左右翼,你断其后路,老夫正面迎敌。”

    一瞬间,王翦又恢复了战场上的威风凛凛。

    他举起手来,仿佛举着一把宝剑,大喝了一声:“秦家儿郎,随我灭反贼。”

    随后,四个人一拥而上。

    项梁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双拳难敌四手,片刻之间,就中了几拳几脚。

    狱卒摇了摇头,心想:若王老将军在战场上有这般杀气,今日何必流落至此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下竹筒,换了一新的,又开始很认真的录音。

    最后,项梁在四人合力之下,被打倒在地了。

    狱卒看见项梁被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了,连忙走进去,把项梁关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面。

    进了单间之后,项梁忽然变得生龙活虎了,对着王翦叫骂不休。

    王翦身边的那三个犯人也牛气冲天,一直在挑衅项梁。

    可惜,双方隔着一到栏杆,谁也打不着谁。

    狱卒一直把所有的竹筒都录上了音,然后笑眯眯的抱着它们向谪仙楼跑去了。

    …………

    谪仙楼里面,最里面的包间之中,有一伙朝臣正在商议大事。

    为首者,乃是今天在朝堂上出了大丑的邹苟。

    邹苟对众人说道:“诸位都是与王老将军有些牵连的。如今王老将军不幸入狱,想必各位都难以脱身啊。因此……我们要想办法自救。”

    那些朝臣都呵呵笑了一声:“如何自救?难道如邹大人一般,打王翦几个耳光?”

    自从今天邹苟出了大丑之后,这些朝臣原本不想再搭理邹苟了。但是邹苟今天很大方,主动拿出钱来邀请群臣喝酒。

    群臣想着,反正是白吃白喝,不去白不去,于是就来了。不过来归来,他们可没有给邹苟什么好脸。

    邹苟也不恼火,他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在下是一时激动,才失去了理智啊。像我与王翦多年好友,他竟然背着我犯下这种天大的罪过,我心中能不生气吗?”

    “事后想了想,我心中也后悔不已啊。或许,我应该谆谆劝告,而不是动手打人。”

    苟邹感慨了一番,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就不同了。诸位应当抓住机会,向陛下上书,给王老将军求情。”

    不少人都勃然变色。

    有人拍案而起,对邹苟说道:“你这是何意?要害我们吗?”

    苟邹很委屈的说道:“在下岂敢害人?”

    有人冷笑了一声:“王翦乃是谋逆大罪,这时候给他求情,那不是找死吗?”

    邹苟低声说道:“诸位要么是王翦举荐上来的,要么曾经与王翦来往密切,要么最近拜访过王氏。譬如说马大人,昔日你儿子犯了罪,是不是求王翦疏通关系的?譬如说刘大人,昔日你为了求官,是不是给王氏送过金银?譬如说李大人……”

    邹苟如数家珍的把在场的名字都点了一遍。

    这些朝臣都面色不快:“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邹苟说道:“在下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我能查的出来,陛下查不出来?王翦那是谋逆大罪,陛下心中恼怒之极啊。或许便会牵连到诸位。”

    “诸位不如上书替王翦求情。不是求陛下饶王翦不死。而是求陛下给他留个全尸。若王翦都能留下全尸,诸位的那一点点小错,谁还在意?”

    朝臣们微微点了点头,觉得邹苟这话,居然很有道理。

    有人问道:“然而,陛下正在生气,这时候给王翦求情,不是火上浇油吗?”

    邹苟叹了口气:“求情,也有求情的窍门。诸位在写奏折的时候。不妨先把王翦痛骂一顿,骂得他狗血淋头,让陛下大大的出一口气。然后你们笔锋一转,说王翦固然死不足惜,然而毕竟为陛下立过功劳。陛下若残杀了他,恐怕会让天下人认为陛下不仁。不如缢杀。反正都是死罪,何必为了争这一口气,令天下人议论呢?”

    “如此一来,各位便是站在陛下的立场求情了。陛下非但不觉觉得你们厌恶。反而觉得你们赤胆忠心,是真正的忠臣。”

    群臣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于是他们连连点头。

    邹苟叹了口气说道:“那诸位大人,就在这里打打腹稿吧。在下先回家了。在下在朝堂上已经骂过王翦了,再给他求情,就太假了,可惜这件事无法参与,只能仰仗诸位了。”

    邹苟走了。朝臣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忽然有人说道:“哎呀呀,邹苟这家伙,打得好算盘啊。若我们求情不成,他有什么坏处?反正他已经向众人声明,与王翦划清界限了。”

    “若我们求情成功,邹苟也可以得到一些益处。此人,当真是狡猾啊。”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邹苟虽然狡猾,但是他的办法毕竟很有道理,所以朝臣们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他们吃饱喝足要回家的时候,被伙计叫住了,要他们付钱。

    这时候朝臣才发现,邹苟连钱都没给。

    所有人都破口大骂。有些老成持重之人,悲哀的想:看来咸阳城的风气,真的开始变得无耻了。这一切,皆是始自槐谷子啊。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言不足畏

    谪仙楼的朝臣们很不爽,但是他们除了痛骂邹苟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于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有人一边凑钱,一边哀叹了一句:“就无耻而论,邹苟算是学到谪仙的精髓了。让你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其他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交过钱之后,朝臣们三三两两的向外面走。出去之后他们的话题很快由大骂邹苟,变成了如何给皇帝上书。

    这些人讨论了一阵,全都急匆匆的回家了。这一次的上书,要慎之又慎,措辞要极为严谨,恐怕又是个不眠夜啊……

    在朝臣们奋笔疾书的时候,王氏府邸。王贲正在浇花。

    他小心翼翼的侍弄着面前的花草,动作熟练地像是一个高明的花匠。

    而他身后的王甲已经快哭了。

    王甲哀声说道:“主人,老将军被关押在牢中,命在旦夕啊。”

    王贲淡淡的说道:“这件事,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你又何必在此多嘴呢?”

    王甲带着哭腔说:“主人,要想办法救救老将军啊。”

    王贲呵呵冷笑了一声:“谋逆大罪,你打算怎么救?”

    王甲哑然了。

    王贲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你若真的想要救,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甲眼睛一亮,问道:“如何救人?”

    王贲淡淡的说道:“如今府中尚有一百仆役。其中忠心耿耿者,大概能选出来三十人。你带着这三十人,骑上快马,直奔死牢。”

    “杀散死牢的守卫,将我父亲救出来。然后跑到最近的南门,夺门而出,从此天高海阔,高枕无忧矣。”

    王甲都听傻了:“死囚牢,有大队兵马守卫,区区三十人,如何能把人救出来?”

    王贲呵呵笑了一声:“其他的办法,我也没有了。”

    王甲在周围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半晌之后,他忽然小声说道:“主人,若老将军被定罪,恐怕王氏要被灭族啊。”

    王贲嗯了一声。

    王甲说道:“主人不着急吗?”

    王贲淡淡的说道:“明知必死,又何必着急?就譬如这花,初春发芽,盛夏开花,未及到深秋便凋谢了。只有短短数月而已。时间虽然短暂,不也照样开的很漂亮吗?”

    王甲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主人在家中赋闲了几个月,说话越来越有味道了呢?

    不过很快王甲就从这玄之又玄的玄谈中回过神来了,对王贲说道:“主人,你是家中最有才智的人,你倒是拿个主意,救下王氏啊。”

    王贲回头看了看王甲,笑道:“是救救你吧?”

    王甲脸色一白,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王贲摆弄着眼前的花朵,陷入了深思,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本来我已心如死灰,不想管这些闲事了。活就活,死就死,已经无所谓了。不过王氏确实还有几百口人,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们赴死。”

    王甲连连点头。

    王贲说道:“现如今,救我父亲,已经不可能了。谋逆大罪,不好救。一旦用力过猛,反而让陛下震怒,到那时候,牵连甚广……”

    王甲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王贲又说道:“至于我,乃父亲近亲,这一次恐怕也是必死无疑。救不救,已经无所谓了。”

    王甲没敢说话。

    王贲说道:“至于你们,或许会受到牵连,送了性命,或许不会送了性命。你们想要赌一次?”

    王甲点了点头。

    王贲说道:“若你们真用我的办法,赌输了之后,恐怕要人头落地。”

    王甲犹豫了一会,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贲嗯了一声:“你去吧,问问府中的人,谁愿意与你一起赌。然后你们在咸阳城中,广布流言。就说王翦虽然有罪,毕竟曾经为我大秦征战天下。”

    “如今死罪固然不可免,但是临死之前,不用再折磨他了,最好能保留一个全尸。缢死便好。”

    “若陛下顾忌人言,当真缢杀我父亲。唉,若他能得到如此体面的死法,你们这些家人,自然也可以免罪了。”

    王甲听了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然后他急匆匆的走了。

    至于王贲,他依然在小心翼翼的侍弄着那朵花,心中冷笑不已:“都是死,如何死的,还不是一样?人都死了,还分什么荣辱,什么体面,真是可笑。”

    王贲在家修养了大半年,每天就是思考自己的前半生,现在隐隐约约的已经有点顿悟了。

    …………

    李水又被嬴政叫到了宫中。

    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淳于越和王绾几个人头在。李水有点无奈,说道:“我又怎么了?今日又要批判我?”

    李信笑了笑,说道:“槐兄放心,这次没人告你的状。”

    李水松了口气,对淳于越说道:“多谢淳于博士了。”

    淳于越气的直瞪眼:“你单单谢我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中是那种爱告状的小人不成?”

    嬴政淡淡的说道:“今日朕召你们来,是要商议一下,如何处置王翦。”

    李水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斯:“这件事,不是交给廷尉大人主持了吗?”

    李斯说道:“如今咸阳城中,有了一些传言。这些传言说,王翦劳苦功高,如今即便有罪,即便当诛,也不应在死前受辱。最好用缢杀的方式,让他体体面面的死。如此一来,方能彰显陛下的仁德与宽厚,能够使有功之臣心中感到宽慰。”

    李水没说话,老实说他也不理解古人这些东西,怎么杀个人还那么多花样?消灭了他不就行了?何必再在这上面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嬴政看着朝臣,问道:“诸卿以为,这些传言,朕应不应该听?”

    淳于越说道:“老臣以为,这些传言,也有些道理。”

    王绾则摇了摇头:“博士差矣,王翦乃是反贼,若让他体体面面死了,还如何震慑谋反之人?”

    淳于越说道:“若陛下能借此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皇帝,乃仁君圣主,恐怕就没有反贼了吧?”

    嬴政又看了看李信,李信挠了挠头,说道:“都是死,又分别吗?”

    李水朝李信竖了竖大拇指。

    嬴政又看向赵腾。

    赵腾说道:“臣认为大秦以法治天下,应当按照律令行事,至于流言,不必理会。那些愚笨的黔首百姓,又懂什么?”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李斯。

    李斯说道:“臣思索良久,认为这些流言背后,分明有人操纵,这些人想要利用民心来影响陛下的决策,这等人,实在可恨。”

    “因此臣建议,继续查下去,彻查到底。将那些散布流言之人,一并抓获。”

    嬴政似乎有些满意,脸上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王绾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说道:“如此看来,赞成重罚的,倒是占了大多数啊。”

    李水有点无奈,对王绾说道:“丞相大人,在下还没有表态。”

    王绾笑眯眯的说道:“谪仙不是一向有仇必报,斩草除根吗?怎么?这一次不会要妇人之仁吧?王翦的孙儿,可是死在你手上,他王氏不灭,你心中能安?”

    李水翻了翻白眼:“丞相大人可不要污蔑我。王离身死,那是因为他赌命输了。他不是死在我手上,他是自己作死。”

    王绾摆了摆手:“老夫不与你争辩这些,你只说,你打算怎么处罚王翦。”

    李水说道:“在下建议缢杀。”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即便是嬴政也有些好奇,这李水……转性了?

    李水说道:“诚如淳于博士和流言所说,缢杀,能体现陛下的仁德。”

    淳于越有些无奈的说道:“谪仙,老夫与那些传播流言之人,没有半点瓜葛,你可不要混为一谈。”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

    然后又对嬴政说道:“陛下杀王翦,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因为王翦犯了死罪。”

    “至于丞相大人忧虑的,缢杀如何震慑有谋反之心的人。臣以为。其一,其他的反贼,未必有王翦如此大的功勋。其二,陛下选择缢杀王翦,恰恰彰显了陛下的自信。”

    “对于反贼,陛下风轻云淡,杀了了事。因为陛下相信自己的大秦兵强马壮,能人辈出,大秦可以传递万世而不易。”

    “就因为这样的自信,所以对待一些蠢笨的反贼,陛下根本懒得再挖空心思用什么刑罚。如同拍死一只苍蝇,打死一只老鼠而已。这反倒更加让反贼心怀畏惧,不敢轻易谋反。”

    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愣,感觉李水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如此一来,既能彰显陛下的仁慈,又能大秦江山的稳固。何乐而不为呢?”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之前他还觉得,若真的缢杀王翦,真是太便宜了他。但是现在他觉得,缢杀王翦,乃是对敌人最大的轻蔑,这反而让他心里更加痛快。

    李斯有点不服气,对李水说道:“若王翦都缢死了,那他的那些同党,是不是都不用处罚了?”

    李水说道:“那倒不是,该处罚,还是要处罚的。有罪者依律处置,这和王翦有什么关系?”

    李斯说道:“天下人会以为,他们是受到了王翦的牵连。如此一来,方才谪仙说的什么仁德,什么风轻云淡,全都没有用了。”

    朝臣们都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如今王翦不是被关在牢中吗?廷尉大人搜捕王翦同党的时候,只要说这些人是王翦供出来的就好了。”

    “王翦说他们协同造反,因此要抓他们。这个毋庸置疑吧?但是经过朝廷的认真审问之后,发现这些人并没有造反,只是有一些违法乱纪的小过错而已。因此,死罪变成了贬谪,那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那不仅彰显了陛下的仁德,而且彰显了陛下的明察秋毫,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两全其美。”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良久之后,嬴政发自肺腑的说道:“槐谷子真乃神人也。”

    李信也发自肺腑的说道:“槐兄,你不会是山妖鬼怪变的吧?”

    淳于越也发自肺腑的说:“槐谷子,你还是人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然后对李斯说道:“在下斗胆,给廷尉大人提个建议。街上那些散布流言的人,八成就是王翦的同党。”

    “王翦可是反贼,基本上算是臭不可闻了。这些人不要命了吗?敢帮着王翦说好话。所以,他们肯定心里有鬼,因为只要王翦从轻处罚,他们也可以避重就轻了。”

    李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嬴政很满意的说道:“好,此事就如议定了。”

    李斯说道:“陛下,王翦的三族,是不是……”

    嬴政淡淡的说道:“夷族。”

    李水干咳了一声:“陛下,臣以为,或许没有必要夷族?”

    嬴政纳闷的看着李水,他忽然笑了:“谪仙今日,忽然开始行善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

    李水说道:“臣是觉得,夷族虽然痛快,但是并非长治久安之道啊。”

    嬴政好奇的问道:“何解?”

    李水说道:“若一人造反,三族被灭。这等于一家之中出了一个反贼之后,他的三族都要被胁迫造反了,反正无论反与不反,都是被杀的命运。”

    “因此,倒不如认真核查,详细辨别。看看造反的人是谁,没有参与的人是谁。曾经向官府举报的人是谁,知情不报的又是谁。然后根据罪名轻重,确定刑罚。”

    “如此一来,再有反贼。他的三族恐怕第一反应不是支持他,而是向官府报告。如此一来,反贼便容易剿灭的多了。甚至还没等他们起事,官府已经接到举报了。”

    “又或者,他们失败之后,想要投靠亲友,东山再起。结果这些亲友非但不会接纳他们,反而有可能将他们绑了送往官府。”

    “若只罚有罪之人,那些反贼的亲友,反而会心服口服。打着为亲友复仇的名号,敌视我大秦的,就少之又少了。”

    嬴政点了点头,对李斯说道:“王翦一案,就照此办理吧。若行得通,便成为定例。朕为皇帝,上应天命,下得民心。”

    李斯应了一声。

    等从嬴政的书房出来之后,李斯和王绾落在了后面。

    李斯叹了口气:“如今槐谷子在陛下面前,谈谈而谈,再也不是初入朝堂,字都不认识的小方士了。我这个廷尉,简直成了他手下的小吏,听他吩咐办事而已。”

    王绾苦笑了一声:“谁不是呢?”

    李斯问王绾:“丞相大人?咱们还要再等下去吗?”

    王绾嗯了一声:“不急。先让他和淳于越斗个两败俱伤。到那时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李斯皱着眉头说道:“淳于越乃方正君子,岂能斗得过这无耻小人?”

    王绾笑了笑:“正因为是方正君子,所以才让他抓不到把柄。即便槐谷子全身是嘴,淳于越却让他无处下口。如此一来,淳于越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李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俩到不知道,不远处的淳于越捋了捋胡须,对李水微微点了点头:“连坐法,老夫一向是不赞成的。今日谪仙的一番言论,倒撼动了一丝连坐的根基。老夫不得不说,你虽然厚颜无耻,但是内心深处,也还是有善恶之分的。”

    说了这话之后,淳于越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了。

    李水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淳于博士,他真的是在夸我吗?”

    旁边的李信一脸同情:“槐兄,他夸人一向如此。”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谪仙的新花样

    王氏府邸,王甲正在殷勤的帮王贲浇花。

    他一边浇花,一边一脸敬佩的说道:“主人,你当真是神了。小人按照主人的吩咐,在咸阳城中,暗地里造了一些声势。”

    “现在城中的百姓,都在纷纷谈论,说老将军毕竟有大功于朝,这次虽然犯了错,但是应当减罪。”

    “现在咸阳城中,风气为之一变啊。原来痛骂老将军勾结项梁的人,现在隐隐的对我们项氏有了一些同情。更有人说,若非小主人死于非命,老将军何以至此?”

    “他多半是一时糊涂,并非真心要反秦。因此希望朝廷能网开一面,让老将军留下性命呢。”

    王贲呵呵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城中的谈论,或许会有些作用。但是恐怕未必能救下父亲的性命。谋逆大罪啊,不可能的。”

    王甲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主人说的是。不过,小人打听到,廷尉李斯已经进宫了。多半是受了咸阳城中言论的影响,去向陛下求情了。”

    王贲淡淡的点了点头。

    王甲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据你猜测,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陛下会答允从轻处罚吗?”

    王贲说道:“不知道。”

    王甲愣了一下:“不知道?”

    王贲嗯了一声:“若换做别的君主,或许就答应了。但是当今陛下,雄才大略,颇有主见。我们是在行险啊。”

    “若他无意重罚我王氏,咸阳城中的言论,会让他对王氏起了怜悯之心。他会顺水推舟,给父亲一个体面的死法。至于你们,也可以继续偷生了。”

    “若陛下本来打算重罚王氏。咸阳城中的言论,反而会让他勃然大怒。到那时候……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啊。王氏一族,怕是要鸡犬不留。”

    王甲听了这话,顿时打了个哆嗦,都快哭出来了:“那……那我们……”

    王贲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们是在赌。”

    王甲彻底慌了,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很快,他的两条腿不停的打哆嗦,已经站不住了。他扶着一根柱子,慢慢地坐在了台阶上。

    现在王甲算是明白了,他刚刚带着人烧了一把火。这把火既可以让他们取暖,也可以将他焚为灰烬。结果如何,全在陛下一念之间了。

    王甲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仁君,仁君,陛下肯定想要做仁君,一定不会滥杀,一定不会……”

    …………

    邹苟府中,邹苟正在读书。一边读书,一边连连点头:“这槐谷子,当真是有些门道。以往读竹简,费时费力。现在将字写在纸上,携带方便,读起来也舒服多了。妙哉。”

    这时候,府中的管家邹甲悄悄地走了进来。

    邹苟问道:“让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邹甲躬身说道:“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昨日与大人宴饮的那些人,都已经向陛下上书了。如今宫中还没有消息传来。”

    邹苟点了点头:“那就只等陛下的消息好了。”

    邹甲又说道:“不过,小人发现街上多了一些传言。”

    邹苟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邹甲说道:“这些传言说,王翦老将军,毕竟有功于朝。忠心耿耿为大秦征战数十年。这一次勾结项梁,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多半是因为王离惨死,所以令他走上歪路。”

    邹苟呵呵笑了一声:“这传言倒也有意思,这是把矛头指向了槐谷子啊。”

    邹甲愣了一下,说道:“也对啊。这分明是说,王翦是槐谷子逼反的。”

    邹甲有些感兴趣的问邹苟:“主人,你说这次王翦能活吗?”

    邹苟淡淡的说道:“怎么可能?谋逆大罪,若这样都能活下来,那杀人放火,是不是也可以活了?我大秦以法治天下,若放过一个王翦,天下定然就乱了。”

    邹甲嗯了一声:“这倒也是。”

    邹苟说道:“不过,有这样的传言也好,配合着那些朝臣的求情,陛下或许就答允了给王翦一个全尸。如此一来,其他人也就高枕无忧了。”

    邹甲挠了挠头,说道:“小人还是不太明白,为何王翦能得到全尸,其他人便安全了呢?”

    邹苟说道:“愚蠢。王翦勾结项梁,不仅是反秦,而且是在戏弄朝廷。按照陛下的性子,必行要在他身上用尽刑罚的。”

    “若陛下答应给他留个全尸,那说明陛下想要将自己塑造成圣明天子,仁德之君。陛下虽然刚毅,可毕竟是个人啊,岂能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岂能不在乎后世史书的评价?”

    “既然要做仁德之君,那就不能株连他人了,否则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邹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妙哉。”

    邹苟呵呵笑了一声:“老夫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到了咸阳城之后,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啊。此人不简单,绝非表面上的厚颜无耻。”

    邹甲听他提到槐谷子,脸上就露出一丝异样之色。

    邹苟将他的神色捕捉到眼中,淡淡的问道:“怎么?”

    邹甲干咳了一声,说道:“如今咸阳城中,有人说主人是小谪仙。”

    邹苟皱了皱眉头:“小谪仙,这是何意?”

    邹甲大着胆子说道:“想必是因为日前主人在谪仙楼宴请朝臣,最后却没有付钱的事。那些人气不过,因此编排出来了一些话,说主人的一些作风,颇类谪仙。”

    邹苟笑了:“我的作风颇类谪仙?厚颜无耻吗?”

    邹甲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邹苟很感慨地说道:“当日老夫在宫中被王翦打落了一颗牙齿,颜面丢尽。那些朝臣,全都在旁边幸灾乐祸。”

    “从那时候,老夫就想明白了。我这张脸,已经落在地上了,即便捡起来,重新贴在身上,那也是丢人。”

    “既然如此,索性破罐破摔。学一学槐谷子,任意妄为。这样试了一番,果然觉得不错。”

    “原来一旦不要脸面了,反而一身轻松,畅快得很。怪不得槐谷子总是有那么多无耻之举啊。”

    邹甲只能干笑着连连应声。自家主人在这里自鸣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这时候,有个仆役急匆匆的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道:“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邹苟回过头来,看着那仆役。

    那仆役见管家邹甲在这里,愣了一下,立刻站住脚了。

    其实这时候他距离邹苟只有十来步而已,只要花上几个呼吸,便可以走到邹苟面前,汇报消息。

    但是他没有,而是走到邹甲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邹甲点了点头,然后朝仆役摆了摆手,仆役走了。

    随后,邹甲笑眯眯的走到邹苟身边,欢天喜地的说道:“主人,大喜啊。”

    邹苟看的心中好笑:这些府中的仆役,都是给自己做奴的,居然还分个三六九等。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就算奴仆们打出狗脑子来,关自己什么事呢?只要他们把主人伺候好了就行了。

    于是邹苟淡淡的问道:“有什么喜事啊?”

    邹甲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是李斯身边的小吏说的。说廷尉大人刚刚从宫中回来。陛下已经答允了,要缢杀王翦。”

    “这是陛下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议之后的结果,应当不会再改了,想必数日之后,便会公布。”

    邹苟顿时眉开眼笑:“缢杀,留下全尸?这可是莫大的恩赐了。如此一来,吾等高枕无忧矣。”

    邹甲向邹苟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小人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另外,那几位得到主人指点,向皇帝上书的朝臣,对主人是分外感激,因此想要在谪仙楼宴请主人。”

    邹苟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他们识相,我这便动身。”

    邹甲愣了一下:“怎么?主人当真要去?”

    邹苟问道:“怎么?老夫不能去?”

    邹甲说道:“小人只是想,日前主人刚刚涮了他们一把。这一次他们会不会故意报复?”

    邹苟哈哈大笑:“无妨,他们必定做不出这等事来。”

    “一来,老夫于他们有恩,他们知恩图报才对。二来,他们还是要脸的,不敢如老夫这般潇洒。”

    邹甲干笑着应了一声。

    …………

    邹苟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志得意满的到了谪仙楼。

    那些朝臣都在楼门口等着,看见邹苟来了,纷纷行礼,齐声说道:“邹大人妙计,让我等死里逃生啊。”

    邹苟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诸位过奖了。”

    这些朝臣簇拥着邹苟,一路说笑着像谪仙楼走去。

    当他们穿过大厅的时候,看到角落之中,有十来个仆役打扮的人,也在饮酒庆祝。

    这些人围坐在一块,一人面前放了一杯酒,桌子中间又只放了一盘炒菜,当真是寒酸得很。

    邹苟来了兴趣,问一个伙计:“那些人是谁?如今谪仙楼连一些仆役都吃得起了吗?”

    伙计笑了笑,说道:“那是王氏府中的仆役。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群人凑了一些钱,要来庆祝些什么事。只不过他们钱财不多,只够买一杯酒,一盘菜。”

    “后来他们又要了几个杯子,将这一杯酒兑上水,每个人匀了一点。”

    朝臣们听了这话,顿时哈哈大笑。

    邹苟看了那些仆役一眼,心想:看来,王翦要被缢杀的消息,他们也听到了。老夫无意之中,是救了他们一命啊,否则此案牵连甚广,这些仆役未必能活下来。

    …………

    坐在角落中的仆役都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王甲。

    来谪仙楼庆祝,是他的提议。毕竟这一次死里逃生,因此他们打算肆意妄为的铺张一回。

    没想到结伴到了这里之后,发现根本负担不起。最后几个人一块,凑了钱买了一杯酒,一盘菜。

    原本他们想着,今日过去之后,也算是在谪仙楼喝过酒的人了。

    可没想到,来来往往的客人,看见他们之后没有不笑的。

    王甲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寻一个差一点的酒馆,这些钱,足够买上一大桌子菜,吃得满嘴流油了……

    那个叫王丙的仆役,似乎看出来了王甲的不自在,干咳了一声说道:“咱们都跟是跟着老将军做事的,平时根本就不缺酒肉。换个酒馆,固然能吃饱,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

    “唯独这谪仙楼,喝的不是酒,吃得不是菜,那是高人一等的身份啊。单单就是这种身份,便值这个价钱。哪怕在这里喝白水,小人也觉得很有面子。”

    王甲听了这话之后,眼睛顿时亮起来了,然后点了点头。

    几个仆役正小声说着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笑声。

    王甲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几个朝臣,正向这边看过来。

    王甲有些不快:“那些人是不是在嘲笑我们?”

    王丙疑惑的说道:“这些人,好像是与我王氏有来往的大人啊。看来他们今日也是来庆祝的。”

    王甲呵呵笑了一声:“全赖我们在咸阳城中造势,他们才能死里逃生啊。认真算起来,我们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仆役们都连连点头,一脸的自豪。

    朝臣和仆役,最终没有任何交流。仆役们继续在大堂中饮酒,而朝臣们到了二楼的包房之中。

    酒菜源源不断的上来,每个人都吃得不亦乐乎。

    那说书先生忽然走出来,先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得楼上楼下哈哈大笑。然后又笑眯眯的说道:“今日,小人要请各位听一段故事,这段故事,叫做王翦战项梁。”

    楼上的朝臣和楼下的仆役,都有点不自在。

    而谪仙楼的伙计则起哄说:“王翦战项梁,我们听说过啊。不就是十万大军,和人家几十人打了个平手吗?”

    说书先生嘿嘿笑了一声:“我这个,比你那个要精彩。”

    伙计们说:“那倒是让我们听听啊。”

    说书先生应了一声,拿出来一个盒子,然后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留声机。

    他指着收音机说:“此乃商君别院研制的最新款。转速稳定,音质清楚。”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是听书吗?怎么拿出留声机来了?”

    说书先生呵呵一笑:“诸位别急,你们要听的书,就在这留声机里面。”

    随后,他拿出一个裹着锡纸的竹筒,放到了留声机里面,然后缓缓地转动曲柄。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名声彻底臭了

    说书人慢慢地转动曲柄,很快,从留声机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声音很大,声若洪钟:“王翦,你这老匹夫,莫要欺人太甚。”

    紧接着是另一个老当益壮的声音:“小畜生,今日老夫定要打死你这反贼。

    众人听到这里,都愣住了。很显然,第一个声音应该属于项梁,第二个声音,应当属于王翦。

    更为关键的是,这不是扮演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就是王翦的声音。

    整个谪仙楼鸦雀无声,都在听着留声机里面的声音。

    有些人很好奇,想要知道这声音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在什么情况下录下来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他们都耐着性子听着。

    只听见项梁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今日便要决一死战。只不过,有本事你不要用帮手。”

    王翦冷笑了一声:“为何不能用帮手?他们是秦人,杀反贼天经地义。”

    谪仙楼里的听众都点了点头,觉得王老将军说的话没有错。而且他们也听出来了,王翦确实对反贼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了王翦的声音:“狗三,你攻他左翼。瘸五,你攻他右翼。憨牛,你在后面拦住他的去路。老夫则正面迎敌。”

    随后,有三个人应了一声。

    听众都有点纳闷:狗三?瘸五?憨牛?这是将领的名字吗?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这么粗鄙?

    朝臣们觉得粗鄙,王氏府中的仆役却觉得有点耳熟:狗三?我倒是知道一个叫狗三的,那不是惯偷吗?瘸五也听说过,不久前偷看女闾中的娼妓洗澡,被打了一顿,送到官府了。至于憨牛,那就是个缺心眼的二傻子,哪里有饭吃就往哪走……

    王氏仆役面面相觑:怎么老将军麾下也有这么三个人?是重名了吗?这也太巧合了吧?

    就在众人纳闷的时候,留声机里面已经传来了殴打声。

    众人听来听去,就是四个人在打架,完全没有千军万马的声音。

    不仅如此,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呼痛声。

    项梁:“老匹夫,你又揪我头发。”

    瘸五:“老将军,抠他眼珠子。使劲,给他抠出血来。”

    王翦:“哎呦,小畜生你竟如此下作,敢踢老夫胯间……”

    憨牛:“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狗三:“你特么真是笨蛋,打他的屁股管什么用?打脑袋。”

    憨牛:“哦。”

    项梁:“啊……痛杀我也。”

    终于有听众忍不住了,趁着说书人换竹筒的工夫,小声问道:“他们是在阵前决斗吗?为何听不到兵马声?”

    说书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嘘了一声。然后换了另一个竹筒。

    随后,里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变成了叫骂声。

    王翦:“老夫一生英雄无比,想不到最后栽在你这蠢材身上。若非你拖累了老夫,何至于此?”

    项梁:“老匹夫,是你太愚笨,空有元帅之名,却不能掌控三军,拖累我战败。若非你连番催我造反,我岂会仓促起事,终致失败?”

    王翦和项梁起初的时候还是在讲道理,后来两个人越说越生气,彻底变成谩骂了。

    王翦:“竖子不可与谋。”

    项梁:“老匹夫徒有虚名。”

    王翦:“小畜生安敢无理。”

    项梁:“老贼人,甘做秦人鹰犬。”

    这两个人骂的还算文明,但是已经把在场的权贵听得很不自在了。

    而狗三几个人,骂的就比较粗俗了。

    狗三:“项梁,我日汝先人。”

    瘸五:“项梁,汝母为我妇……”

    憨牛:“项梁,我……我……”

    狗三热心的帮他提词:“你挖他祖坟。”

    憨牛立刻学会了:“项梁,我挖你祖坟。”

    项梁气的火冒三丈,狂吼了一声:“好,今日我们便不死不休。”

    随后,一阵脚步声,显然是项梁冲过来了。

    王翦有些惊慌的喊道:“布阵,快布阵。”

    随后,五个人又扭打在了一块。

    听众都懵了:这是震动天下的反贼项梁?这是功勋卓著的老将王翦?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面啊。

    忽然,留声机里面传来吆喝声:“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来人啊,谁又把他们关到一个牢房里面了?分开,分开。”

    随后,是一阵开锁声,抖动铁链的声音。狱卒的喝骂声……

    留声机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谪仙楼鸦雀无声,不少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声音中没有回过神来。

    终于,有个聪明人说道:“这声音,是在大牢中录下来的?”

    说书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又有人问:“那瘸五狗三,就是咸阳城中几个有名的流氓泼皮?”

    说书人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人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个王翦战项梁啊。不过……确实精彩,哈哈。”

    说书人微微一笑:“谪仙已经派人进了死囚牢,每天都会录下一段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谪仙楼供诸君倾听。各位想要听的话,请明日继续来。”

    在场的人轰然应声,显然都对此很感兴趣。

    站在柜台后面的苍夫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一脸感慨的说道:“谪仙这一招,真是妙啊。眼看着谪仙楼的生意,又要壮大一分了。”

    不少人觉得这种事很新鲜,很新奇。毕竟秦人的娱乐活动太少了,没有见过明星,没有听过八卦,娱乐的阈值还很低。

    李水只是弄了一点录音,就满足了他们对王翦和项梁的所有想法,人人都觉得过瘾的要命。

    但是邹苟那些朝臣,和王氏仆役,都有些闷闷不乐。

    毕竟这录音里面,王翦太不堪了,简直就是丢人。掌握十万大军的时候,和项梁玩假打。现在被关进牢房里面了,倒是开始真打了,可是那反而像是猴戏。

    众人都吃不下去了,纷纷离席打算离开。

    邹苟满腹心事,走在最后面。结果他被一个伙计拦住了。

    邹苟瞪着眼睛问道:“何事?”

    那伙计说:“邹大人还没有付钱呢。”

    邹苟看着不远处的朝臣,大声说道:“诸位,不是说好了,你们请我赴宴吗?”

    那些朝臣脸上个个带着神秘的笑容:“是啊,不过我们请的,是上一次的酒宴。邹大人不会忘了吧?上一次是我们付的钱。这一次,该邹大人还上一次的债了。”

    邹苟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咸阳人的无耻程度了啊。”

    有个老成持重的朝臣捋了捋胡须,有些感慨的想:这无耻之风,如同瘟疫啊。从谪仙身上刮起来,先是传染了邹苟,现在又传给了这么多朝臣……

    邹苟根本没带钱,只能在伙计的逼迫下写了欠条,然后才很委屈的向外面走。

    结果这群人刚刚走出去,就有一群官兵来了。他们不由分说,给朝臣和王氏仆役的脖子上都戴上了锁链。

    邹苟急了,大声喝道:“尔等何人?岂敢拿我?我乃邹苟。”

    官兵淡淡的说道:“拿的就是你们。王翦在牢中已经招供了,你们都是他的同谋,都曾经参与谋反。”

    邹苟那伙人顿时急了,纷纷破口大骂:“放屁,哪有此事?”

    “这分明是王翦在胡说八道。”

    “王翦这老匹夫。”

    “这老贼祸国殃民。”

    不自觉的,他们把留声机里面骂人的话全都用出来了。

    从谪仙楼到大牢,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这里路上,朝臣和仆役叫骂不休,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这些围观的人,又把看到的,听到的,添油加醋的跟别人说。

    一日之间,到处都有人在谈论王翦。

    不得不说,王翦现在已经正式取代巨夫,成为咸阳城的顶级流量了。

    反贼自古便有,造反失败之后,还这么丢人的,恐怕王翦是独一份了。

    …………

    翌日,嬴政书房之中,李水几个人又来了。

    嬴政这次面带微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好啊,一日之间,咸阳城中风气大变。”

    李斯说道:“如今街上,再无人同情王翦了。谪仙在酒楼中放的那一段录音,口耳相传,不少人都知道了。现在无数人觉得,王翦乃是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根本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战神。”

    赵腾说道:“不止如此。现在街上聚拢了不少人。有那些朝臣的家人,他们到处喊冤,说自家大人根本没有参与谋反,那王翦在胡说八道。”

    “还有一些从楚地回来的秦兵,他们要求重罚王翦,否则的话,对不起死去的袍泽。”

    “总而言之,王翦在咸阳城中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现在即便是陛下将他千刀万剐,百姓们也只会拍手称快,而不会觉得陛下残忍。”

    嬴政志得意满的笑了。

    杀了反贼,算是出了一口气。若能让反贼身败名裂,那才是真正的痛快呢。

    淳于越忽然叹了口气:“老夫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日之间,百姓的看法就变了?”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整日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殊不知民心也是可以操纵的。”

    “天下间的百姓,见识有限,得到的消息有限。只要掌握了方法,便可以操纵他们的认识。让他们看到朝廷想让他们看到的,让他们听到朝廷想让他们听到的。”

    淳于越目瞪口呆。

    李水又微笑着说:“当然了,前提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若兵连祸结,食不果腹。即便派上一万个人,去街上高喊朝廷清廉宽厚,百姓们也是不会信的。”

    “这一次能成功操纵民心。一来王翦谋反,本就是大错而特错。二来陛下确实深得民心。”

    嬴政更加满意了。

    旁边的淳于越却叹了口气:“谪仙这是在蛊惑人心啊,此非君子所为。”

    李水瞪了瞪眼:“什么是君子,什么不是君子?难道凡是不合博士理念的,便不是君子吗?”

    “你以为本仙想要操纵民心吗?殊不知,民心这东西,你不操纵,便有人操纵。昨日街上不少人同情王翦,难道不是有心人在暗中作梗吗?”

    “更何况,我这一次小试牛刀,是为了将来给陛下炼丹做准备。将来天时地利人和,万众一心恭祝陛下成仙。到那时候,仙丹方可炼成。”

    淳于越听得目瞪口呆:“这又和炼丹扯上关系了?”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槐谷子,忠臣也。也就是你,日日想着替朕炼丹。”

    李水一脸谦虚:“臣这胸腹之中,唯有一颗对陛下的忠心耳。”

    在场的人都有点无语。你是方士,你炼丹不是分内事吗?这有什么可邀功的。

    李水笑眯眯的对嬴政说道:“陛下等上一段时间,便宣布念及王翦功勋卓著,特赐他自缢。随后臣再造上一波舆论,则陛下为圣明仁德之君,天下人再无异议矣。”

    嬴政很开心的答应了。

    李水也有点激动。把历史上的秦始皇打造成仁君……我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

    大牢中,关进来了很多人。有王翦家的仆役,有曾经和王翦交好的朝臣。

    这些人从进来开始,便对着王翦破口大骂。

    王翦很纳闷:“我何时得罪你们了?”

    但是朝臣们根本不听他解释,每天除了骂王翦,就说自己没有造反。

    王翦更奇怪了:“何人说你们造反了?”

    结果这些人听了之后,更是愤怒不已。王翦攀咬别人倒也罢了,居然还死不承认。

    最后王翦有些无语了。被这些人骂了三两天,越想越生气。只好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项梁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项梁被揍得惨绝人寰。

    不过王翦和项梁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每当他们打架的时候,那些破口大骂的朝臣和仆役,都不做声了。整个大牢鸦雀无声,安静的要命。

    王翦很纳闷,他本想找个人问问,但是没有人搭理他,因此也只能作罢了。

    其实那些朝臣和仆役的心思很容易理解。他们清楚,每当王翦打架的时候,都有狱卒在附近偷偷录音。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声音被录进去,然后在谪仙楼公开播放。

    那样的话……可真的是太丢人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连环计

    王翦还不知道,自己在咸阳城中已经红了。他每天的事情都很乏味,无非就是吃饭睡觉打项梁而已。

    该说的都说了,也无需再被审问了。王翦过得很惬意。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一个秘密的,那就是王恒的去向。

    王恒是王氏唯一的希望了,在王翦看来,很有可能在举族覆灭之后,由王恒来延续血脉。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人逼问王恒的下落,他会当场自杀,绝对不会说出来。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来问。

    王翦很奇怪,李信也有点纳闷。他坐在商君别院,一边饮酒,一边问李水:“槐兄,这王恒在楚地,可是一大祸患啊,我们应当将他及早抓回来。”

    李水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过楚地那么大,他随便找个树林一钻,咱们就是派几万大军也做不成这事啊,搞不好还要耗费无数钱粮,有点得不偿失。”

    李信嗯了一声:“不过,若放任此人的话,恐怕会出大事。或许应该秘密派人前往楚地,寻访一番。”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李兄放心,人我已经找好了,片刻之后就到。”

    李信一脸好奇的看着李水:“找到合适的人了?”

    李水嗯了一声:“正是。”

    说话间,有个匠户走进来,对李水说道:“大人,人已经到了。”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看了看来人,顿时愣住了。他本以为要去楚地找人,应该派一个方士,毕竟方士常年在外游历,习惯了登山涉水。

    可是李水找来的人,分明是个仆役。而且这仆役还带着脚镣,又像是罪犯。

    忽然,李信把他认出来了,指着这人说道:“这不是王翦的管家,王甲吗?”

    王甲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小人,小人拜见谪仙,拜见李大将军。”

    李水慢条斯理的说:“王甲啊,你家中都还有什么人啊?”

    王甲哭丧着脸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儿。一家十余口,命在旦夕……”

    李水嗯了一声:“你作为王翦的管家,也算是比较有权势了。昔日王氏权势熏天的时候,你比有些朝臣还要嚣张。买房置地,仗势欺人,一个奴婢,竟然也学着主人买奴婢,是不是啊?”

    王甲打着哆嗦说道:“小人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李水叹了口气:“本仙已经查到了,王翦谋反一事,你是知情的。在项梁谋反之前,你曾经跟着王恒,数次前往楚地,是不是?”

    王甲下意识就想否认,但是转念一想,李水已经说的这么详细了,显然对这些事情知之甚详细,否认已经没用了。

    于是他又是一波求饶。

    李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谋逆大罪啊,你家中这十余口人,恐怕都要死掉了。可怜啊,可怜。”

    王甲悲痛欲死。

    李水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等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才微微一笑,对他说:“你运气好啊,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你的家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王甲眼睛一亮,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水。

    李水凑过去说:“如果把你派到楚地,你能不能联络上王恒?”

    王甲摇了摇头:“王恒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小人恐怕无能为力。”

    李水哦了一声,对不远处的匠户说道:“算了,此人没有用了,关到死牢中去吧。”

    匠户应了一声,走过来拖人。

    王甲挣扎着说道:“谪仙,谪仙,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现在又知道了?”

    王甲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大概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都是出自王氏,他们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小人可以认出来。”

    随后,王甲小心翼翼的问道:“谪仙是想要……让小人带路,带着秦兵抓他们?那样的话,恐怕目标太大,王恒察觉到之后,立刻逃走,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水嗯了一声:“不派秦兵,只派你一个人去,你帮我给王恒送个信。”

    王甲唯唯诺诺,连连应声。

    李水想了想说:“你就说,王翦回到咸阳城之后,受到了陛下的嘉奖,官升一级,爵升一级。王贲因为父亲的战功,官复原职。当然了,也有些无耻小人,比如李信,一直中伤王大将军。”

    旁边的李信呵呵笑了一声:“槐兄,如果这个无耻小人换成你的话,听起来更可信。”

    李水挠了挠头,看向王甲:“是吗?”

    王甲不敢说话。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那就换成我吧。我与王老将军素有嫌隙,因此中伤他勾结反贼,可是我又拿不出证据来。项梁又在半路上自杀了。”

    “因此状告变成了诬告。好在陛下看在我可以炼丹,饶我一命。最后将我打了几十板子,抬回家去了。”

    “从此以后,我意志消沉,再也不敢与王翦争锋。现在王翦在朝中如日中天,想要举荐一些子弟入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恒。”

    “故而,王翦派你千里迢迢,前去送信,盼望着王恒立刻回来,免得错过了好机会,高官厚禄,可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啊。”

    王甲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他干笑了一声,问道:“谪仙是让小人把王恒骗回来?”

    李水点了点头:“你曾经跟着王恒做事,同样犯了谋反的大罪,因此你的话,王恒是相信的。”

    “只要你能把王恒带回来。你的罪过,可以一笔勾销,你的家人,也可以免罪。我甚至可以让你脱离奴籍。将来子孙长大成人,读上几本书,考考科举,若能中举,你这一家,便飞黄腾达了。”

    王甲听得心中热切不已。

    不过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然而,小人毕竟是反贼,谪仙真的能让小人免罪?”

    李水冷笑了一声:“你是反贼又如何?不过是反贼中的小角色罢了。只要有本仙求情,陛下才懒得杀你。”

    王甲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作为一个小人物,总算有点好处。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事不宜迟,立刻去吧。你早日回来,你的家人也可以早日过上好日子。”

    王甲激动地点了点头,跟着匠户出去了。

    匠户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快马,金银,干粮。王甲匆匆把铁链除下来,换了一身衣服,骑上快马,立刻向楚地狂奔而去了。

    李信坐在屋子里面,沉思了好一会,对李水说道:“槐兄,你把王恒骗回来,这个想法固然是好的。不过……你就不怕这王甲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李水说:“他的家眷都在咸阳城,总会有点牵挂吧。”

    李信叹了口气:“不过,王甲毕竟是反贼,就这样饶了他的性命,我总有些不甘心。”

    李水忽然嘿嘿笑起来了:“李兄不甘心,其实我也不甘心。不瞒你说,其实我这是连环计。”

    李信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李水小声说:“李兄想想,王恒是何等狡猾的人,他若听了王甲的话,会怎么想?”

    李信想了想,说道:“定然是怀疑其中有诈,是有人要把他骗回去。”

    李水使劲点了点头。

    李信说:“如此一来,王甲的性命可就有点危险了。不过楚地距离咸阳城太远了,消息传递不便,这王恒也没有办法证实咸阳的情况。因此……王甲的生死还不好说。”

    李水笑着说:“所以,我后面还有一计。”

    李水问外面的匠户:“人带来了吗?”

    匠户说道:“带来了。”

    随后,有个仆役打扮的人,胆战心惊的走进来了。

    李水笑眯眯的问:“你是何人啊?说来听听,给李大将军认识一下。”

    仆役小声说:“小人,小人王丁。”

    他说了这话之后,忽然哭了,跪伏在地上,翻来覆去的说:“谪仙,小人冤枉啊,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一直是王贲的贴身仆役,自从王贲赋闲在家之后,我也一直在家中看管花园,不曾参与谋反啊。”

    李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冤枉,但是别人未必知道。大手一挥,把你杀了,谁会在意?”

    王丁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李水说道:“本仙心地善良,最见不得老实人受到冤枉,因此思来想去,决定给你个救命的机会。”

    王丁大喜,一脸热切的看着李水。

    李水说道:“你身为王氏仆役,又一直待在王贲身边。如果王恒在楚地活动,你应该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他吧?”

    王丁想了想,说道:“应当可以找到。”

    李水点了点头:“你今夜在这里饱餐一顿,明日骑上快马去楚地。等找到王恒之后。告诉他一些消息。”

    王丁有点害怕。王恒留在楚地,八成是做了反贼了,自己去告诉反贼消息?那不是找死吗?

    不过他没有反驳,依然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水。

    李水说道:“你找到王恒之后,就说是王贲派你去的。要你带给他一个消息。就说王老将军入城不久,便被人抓了。如今咸阳城中,有不知道多少人受到了牵连。”

    “如今王氏宗族,已经被限制出城。王氏仆役,多半被关进了大牢。朝中大臣,也有数十人进去了。这一次,王氏恐怕要被灭族了。”

    “故而王贲多方打通关系,费了老大的力气将你送出城,给王恒报个信。让他万万不能回来。一定要留在楚地,为王氏留下一丝血脉。”

    王丁都听傻了:“这……这……小人真要这么做了,那不就真的成了反贼了吗?”

    李水笑着说道:“对啊,你报完信之后,也不要回到咸阳城了,就留在王恒身边。”

    王丁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下来了。他错愕良久,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难道谪仙……当真是项梁的人?”

    李水大怒:“放屁,你懂个屁。”

    旁边的李信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水。

    李水对王丁说:“你留在王恒身边之后,要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做了什么,到了什么地方,身边有多少兵马,有多少武器。我会派人与你联络。”

    王丁恍然大悟:“原来谪仙是派小人去做细作的。”

    李水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去吧,休息一会,明日动身。”

    王丁点头哈腰的走了。

    李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妙啊,只要掌握了王恒的动向,再杀他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王甲,王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总有一款适合王恒。”

    …………

    李水和李信开心的喝酒。而距离他们数百米之外的农田中,项羽正在咬牙切齿。

    项超又来了,又以农家乐的名义,悄悄地见了项羽。

    项超对项羽说道:“羽儿啊,你何时从这里回去啊。如今你叔父项梁,正在大牢受苦,当真是惨绝人寰。”

    “那王翦带着三个地痞流氓,整日殴打他。更可恨的是,槐谷子将这些东西录了下来,在谪仙楼放给食客听。”

    “如今王翦固然成了笑柄,项梁也没有好到哪去。我项氏的荣耀,已经毁于一旦了。”

    项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农具,像是握着一把剑。

    项超看他五官扭曲,一脸痛苦,有些于心不忍,宽慰他说:“羽儿啊,你也不用太过悲痛,左右你叔父都必死无疑,我只是看他受辱,心中有些气恼……”

    项羽摆了摆手,咬着牙说道:“孩儿并非悲痛。只是……有些内急,我要去溷厕。”

    随后,在项超错愕的目光中,项羽飞一般的跑了。

    项超有点疑惑的说道:“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老夫来的时候,他便在溷厕之中。怎么眨眼的工夫,去了两趟?”

    恍惚间,项超想起廉颇来了……

    有个面黄肌瘦的项氏子弟走过来,对项超说道:“最近我们几个,一直在腹泻。也不知道究竟吃坏了什么。因此羽将军并不是无礼,实在是按捺不住啊。不过大人放心,等羽将军泄空了便好了。”

    项超:“……”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身边有细作

    项超没等多长时间,项羽已经有气无力地回来了。

    项超关切的对项羽说道:“羽儿,你这腹泻,多长时间了?”

    项羽叹了口气,说道:“有十余日了。”

    项超赞道:“一连腹泻了十余日,依然能如此生龙活虎,甚至可以下地干活。这也就是我家羽儿,换做别人,早就死了。”

    周围的项氏子弟都有点无语。都这样了还捧呢……

    项羽对项超说道:“叔父受辱,我岂能坐视?我已然下定决心……”

    说到这里,项羽摆了摆手,又向溷厕跑去了。

    项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问旁边的项氏子弟:“你们可曾吃药啊?”

    那些项氏子弟都说道:“吃药了,但是总不管用,咸阳城最高明的医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个医者说,或许是水土不服。开了个方子,让我们取一些楚地之土,混在水中吞服,或许便好了。可惜咸阳城距离楚地千里之遥,如何能取得楚土?”

    项超点了点头:“是啊,这倒是为难的很。不过已经过去了十余日,水土不服,也该好了……”

    说话间,项羽已经从溷厕中出来了。

    他走到项超跟前,说道:“父亲放心,今夜我便带人救出叔父,然后远走高飞。”

    项超关切的问道:“你这身体,可禁得住吗?”

    项羽说道:“无妨。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从牢中救人而已,如同探囊取物。”

    项超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如此一来,便杀不了槐谷子了。”

    项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也觉得很可惜,但是进入商君别院以来,遭受了太多挫折,遭受了太多打击。

    往日那个骄傲的项羽,彻底被打击的失去了自信心,现在他对于杀掉槐谷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既然如此,不如救出项梁,逃回楚地吧。至于回去之后会怎么样……只能日后再说了。

    项超想要再嘱咐项羽几句,这时候有个匠户远远地向项超喊:“景盖大人,你的时辰到了。要不要再续一个时辰。”

    项羽说道:“父亲快走吧。羽儿救出叔父之后,自会去找你。”

    刚刚说到这里,项羽又有感觉了,于是又小跑着向厕所去了。

    项超叹息了一声,摇着头回家了。

    …………

    是夜,三更时分。项羽从床上爬起来了。

    其实腹泻了这么久,他也摸到了一些规律。只要某一天不吃饭,饿上一顿,就不会腹泻。

    那时候,项氏子弟也怀疑他们的饭有问题。他们曾经偷偷把饭带出去,交给医者查看。但是医者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不得不说,相里竹的药确实厉害。

    最后项羽也只能认定,真的是水土不服。

    今天晚上为了行动,项羽特地没有吃饭。

    他饿着肚子爬起来,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院子里面,项氏子弟已经整装待发了。项羽借着月光,看身前的这几个人,越看越是黯然。

    刚刚来到咸阳城的时候,这一个人无一不是身强体壮,身怀绝技的好男儿。可是在商君别院这十余日,他们都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

    项羽淡淡的说道:“今夜,我们潜入死牢,悄无声息的救人。然后远走高飞,这商君别院,我们再也不来了。”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院门被敲响了。寂静的夜色中,敲门声格外的响亮。

    项羽心中一惊,觉得那一阵阵敲门声,简直是敲在自己的心里面。

    难道计划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了?

    项羽把剑拿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面,然后一步步的走到门口。

    “是谁?”项羽沉声问。

    “是我,三脚。”外面的人小声回答。

    项羽顿时松了口气,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三脚顿时挤了进来。

    项羽好奇的问道:“义兄,三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脚没说话,而是环顾院子,看了看在场的项氏子弟,顿时叹了口气:“果然如此,还真被我猜中了。”

    项羽问道:“猜中什么了?”

    三脚说道:“你们是不是要劫死囚牢?”

    项羽沉声问:“义兄如何得知?”

    三脚说道:“这几日,咸阳城中早就传遍了,王翦在牢中与项梁打架,丑态百出。我立刻就猜到了,你若听说了此事,必定怒气冲天,要去劫牢。”

    “因此我思前想后,来此处劝你。幸好我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义弟啊,你可知道囚牢之中有多少兵马?凭你们几个人,如何能把人救出来?那不是白白将性命搭进去吗?”

    项羽低声说道:“也未必不可行,我已经计划好了,先在附近放起一把火来,待得周围乱作一团,再带人悄悄地溜进去,未必不能行。又或者,先劫持一个朝臣,然后令他写一道命令,我们再假扮差役,将人带走。”

    三脚笑了:“义弟倒很聪明啊,不是一味喊打喊杀的莽撞之人。”

    项羽说道:“既然义兄也认可了,那便让开吧。这一次是我项氏族中的事,义兄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免得受到牵连。”

    三脚摇了摇头,说道:“你随我来,我只与你一人谈话。”

    项羽看了看等在旁边的项氏子弟:“你们在外面稍等。”

    项氏子弟答应了。

    随后,三脚带着项羽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并且谨慎的关上了门窗。

    项羽纳闷的问道:“这是何意?”

    三脚低声说道:“你以为真的可以做成此事?”

    项羽一脸疑惑。

    三脚低声说道:“义弟啊,你身边有细作。”

    项羽一听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握着剑问道:“是谁?”

    三脚低声说:“先不要说是谁,我问你,最近你们是不是一直在腹泻?”

    项羽嗯了一声。

    三脚又说:“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不曾腹泻呢?”

    项羽想了很久,忽然目光一缩:“项献?”

    三脚微微点了点头:“义弟,你是当局者迷啊。为兄经常出入你这里,总觉得项献的目光有些不太对。”

    项羽自言自语的说道:“项献,乃是我项氏子弟啊,他为何要害我们?”

    三脚笑了:“这话,应当问你才是,我毕竟不了解他。”

    项羽在屋子里面来回转圈,一边转圈,一边自言自语:“进入咸阳城之后,我们便与项献分开了。”

    “项献和宋娥一道,进了王老实家。后来宋娥入宫,项献便进了商君别院。难道说,从那时候起,他便被槐谷子收买了?”

    “后来我们几人历尽千辛万苦,进入商君别院做雇户。而项献明明可以做护卫,却偏要和我们一样做雇户。他是真的不嫌累呢?还是想要监视我们呢?”

    “再加上这一次的事,他不断地给我们下药,究竟意欲何为?”

    忽然,项羽心中有些恐慌:“若项献是槐谷子的人,我们的身份变已经暴露了。”

    三脚在旁边说道:“不然,我不这么看。若你们的身份暴露了,槐谷子岂能容得下你们?”

    项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槐谷子与我项氏有深仇大恨,若他知道我在这里,必定先处之而后快。”

    紧接着,项羽又说道:“之前,我也曾让项献发过毒誓,证明他并非槐谷子的人。因此,他的身份是可靠的。不过……他为何要给我下药?”

    三脚低声说道:“他虽然不是槐谷子的人,但是未必没有留在商君别院的想法啊。商君别院,可以吃饱穿暖,槐谷子对他又不错。你说项献心中,会不会有些留恋?”

    “一边是旧主,一边是荣华富贵。项献不想背叛你,可又不想离开这里。他会怎么做?只能暗中给你们下泻药,让你们无法刺杀槐谷子。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今日你们要去劫囚,然后远走高飞。你想想,项献能同意吗?他必定会暗中搞些破坏,让你们功亏一篑,然后继续留在商君别院。”

    项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昔日叔父经常对我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任何一个大楚的忠臣义士,进了咸阳城都有可能背叛。”

    “槐谷子是如此,项伯是如此。如今的项献,恐怕也是如此了。”

    三脚拍了拍项羽的肩膀:“劫囚,不可能做成。秦人守卫森严,你这一趟无异于送死。你即便将项梁将军救出来,若他听说自己已经声名狼藉,那还能活下去吗?最后依然是个死。”

    “故而,你不如留在商君别院,伺机杀了槐谷子报仇。”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

    三脚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义弟啊,你好自为之吧。”

    项羽向三脚行了一礼,极为诚恳地说道:“若非义兄,今日我项氏危矣。”

    三脚苦笑着摇了摇头。

    项羽把三脚送到了门口,然后回过头来,对等在身后的项氏子弟说道:“今日不去劫囚了。都回去睡吧。”

    说这话的时候,项羽一直偷眼观察着项献,果然发现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项羽心中大恨,恨不得一剑把他的脑袋切下来。只不过现在是在商君别院,贸然杀了项献很麻烦,因此项羽没有动手。

    其实项羽没注意到,其他的几个项氏子弟,也都松了口气。毕竟在他们看来,劫死牢简直就是去送死。

    项氏子弟都走了,项羽在矮榻上坐着,一夜没睡。

    而三脚悄悄地去见了李水。

    李水问:“如何了?”

    三脚小声说:“小人已经成功的劝阻了他,并且把祸水引到了项献身上。”

    李水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让他们吃了十几日的泻药,便是一头猪也该发现不对劲了,这药要停一停了。你先回去吧。”

    三脚应了一声,又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项羽把所有人叫到一块,一脸严肃地说道:“项献,你给我们下了什么药?”

    项献懵了:“什么?”

    项羽说道:“为何我们连日来腹泻不止?是不是你从中捣鬼?”

    项献一脸委屈:“没有啊。”

    项羽又说:“那为何偏偏你没有事呢?”

    此言一出,周围的项氏子弟都一脸疑惑的看着项献,他们也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项献快哭了:“在下,在下也不明白啊。或许是我能适应咸阳城的气候。”

    项羽嗯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你在咸阳城中,如鱼得水,已经舍不得走了。”

    项献百口莫辩,忽然向旁边的石头撞过去。

    有两个人把他拦住了。

    项羽淡淡地说道:“你也不用寻死觅活,你死在这里,我们几个反倒麻烦。”

    说了这话之后,项献连死都不敢死了。

    项羽说:“你发毒誓吧。”

    于是项献又举起手来,大声说道:“若我有异心,教我不得好死,教我祖上三代,生灵不安。”

    周围的项氏子弟勉强相信了他。

    项羽也有些疑惑,心想:莫非当真是我冤枉了他?

    项羽摆了摆手:“罢了,去吃饭吧。”

    吃完饭之后,所有人都一脸安静的等待着。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们都没有腹泻,仿佛困扰十几日的水土不服,突然间全都好了。

    于是乎,众人看项献的目光,就更加不对劲了。

    项献欲哭无泪:天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

    李水最近很忙,派了一些人,在咸阳城中造势。各种推波助澜,让百姓们认为,王翦乃大秦的祸害。

    此人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居然吃里扒外,和项梁勾结,害死了不少大秦的将士。

    一时间,这些百姓群情激昂,恨不得将王翦一伙人千刀万剐。

    当愤怒达到顶点的时候,宫中的旨意下来了:念在王翦素日有大功于朝,特刺缢杀。

    百姓们顿时愣住了,觉得这个结果,有点难以接受。这么卑劣的一个人,怎么是缢杀呢?

    百姓们似乎忘了,数日之前,觉得应该从轻发落,选择缢杀的,也是他们。

    李水及时的命人散播了一些言论,很快风向扭转了。百姓们迅速的达成了共识:当今天子,仁义啊。谁说我大秦是虎狼之国,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很快,第二道旨意又来了。王翦攀咬的那些人,经过认真核查,只有五人确实有谋反迹象。其余人,或者曾经贪污,或者曾经徇私,或者曾经枉法。各自依律处置。

    完全被冤枉,身家清白者,立刻放还家中,官复原职,并且给予抚慰。

    这旨意出来之后,在李水的引导下,咸阳城中百姓称颂一片。当今天子,真是明察秋毫啊。

    尤其是那些朝臣的家眷,有不少人听到消息之后,直接跪在大街上,疯狂的哭喊着:“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啊。”

    他们确实很激动,古往今来,谋反这种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被攀咬出来之后,多半就死定了。

    没想到,被抓走的人居然能得到清白。朝廷将这件事竟然处理的清清楚楚,各项证据令人无可辩驳。

    这样的天子不圣明,天底下还有圣明天子吗?

    后面的事,李水没有插手。百姓们自发的口耳相传,越说越邪乎,最后有人说,嬴政乃是尧舜转世……

    李水坐在商君别院,听得嘿嘿直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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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