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见宋娥
三位公子已经上车了,车驾缓缓向西,朝着自己的驻地行去。
王老实落在后面,还在和李水交谈。
李水对王老实说:“你只管去,短则六个月,长则一年,定然就可以回来了。到了北地郡之后,发挥你做生意的天赋,让北地郡的人富足起来。什么知书达理,什么路不拾遗,先不用考虑。肚子吃不饱,那些都无本之木,空中楼阁,纸糊的安稳,一碰就塌了。当然,等钱挣够了,这读书还是要搞上去的。”
王老实一一答应了。
李水又说:“不过,官场上的事,终究比做生意要复杂。如果巨夫有什么建议,也要听一听,想一想。不要中了人家的圈套。”
王老实躬身说道:“小人明白。”
李水又说:“谪仙酒楼,我已经安排苍夫照看了。苍夫与你家夫人,两个人一块商议,你这生意乱不了。你平日在的时候,咱们就已经把运作的章程制定好了,一切循规蹈矩,有个三五年不见人也不怕。更何况,你家夫人也是做生意的好手,苍夫又忠厚老实,你放心吧。”
王老实笑了笑:“是,小人放心的很。”
李信在旁边纳闷的说:“你既然放心的很,为何一直愁眉不展呢?”
李水冲王老实笑了笑:“你看怎么样?连李兄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有心事?或者不想去北地郡?”
王老实连连摇头:“谪仙有命,岂敢不从?更何况,经营一家酒楼算什么?若能在北地郡大展拳脚,小人有可能青史留名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推辞?”
李水纳闷的说:“这就奇怪了,那你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老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李水看了看公子的仪仗队:“无妨,那些人敲锣打鼓的,慢的很。你说上一天一夜,回头骑上快马,一个时辰也追上了。”
王老实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小人在来咸阳城之前,曾经是楚地一乞丐,幸好蒙人搭救,这才捡了一条命。”
李水说道:“这可是我的故事啊,你怎么照抄来了?”
王老实干咳了一声:“小人和谪仙的经历,有些相似啊。”
李信在旁边说:“槐兄,陛下一统天下之前,我华夏连年战乱,绵延数百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谁还没有做乞丐的经历呢?”
李水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啊。不过,做乞丐倒成了普遍经历了,这算什么世道?”
王老实在旁边说:“是啊。小人还记得年幼的时候,郡中闹了灾,几乎一郡之人都做了乞丐,便步行到北边要饭。一直到开春可以播种了,又回来播种。”
“幸好接连几年,风调雨顺,能勉强饿不死人了。而北边却闹了灾,北边的人,便又到南边来要饭。昔日的恩公,变成了乞丐,昔日的乞丐,倒又成了恩公。”
王老实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擦了擦眼泪。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便是百姓自发地救济机制了。看来大国就是有好处啊。”
王老实擦干了眼泪,说道:“小人挨的饿太多了。所以偶尔能吃饱的时候就在想,怎么才能不挨饿呢?后来陛下一统天下,小人觉得,这是个办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打仗了。百姓们可以安心耕田了。”
“再后来,谪仙来了,推广了代田法,田中的粮食比往日多了一倍。小人真是欢欣鼓舞啊,粮食多了,自然就不用饿肚子了。后来谪仙又减免田租,出租耕牛,据说还让商君别院的人,选育良种。”
“小人觉得,以往饿肚子的日子,可能再也见不着了。小人每每想起谪仙来,都觉得心里面有了底气。觉得将来的日子有了盼头,定然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臣要状告项梁
宋娥和项献一路穿行,见识到了造纸术,见识到了印刷术,还在一个小院里面,看到了一个美貌的女子。,
这女子容貌姣好,身上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袍子。她正指挥着一些匠户,弯曲一把宝剑。
这剑已经被弯成了半圆形,居然没有折断。忽然,匠户猛然松开,宝剑发出嗡嗡的响声,然后恢复了笔直。
那女子点了点头:“韧性不错。”
宋娥和项献已经看呆了,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剑?这简直是神迹了。
他们又向前走,忽然听到轰然一声,吓得两个人一哆嗦。随后,他们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硫磺一样。
两个人看点一个小院当中黑烟升腾,从里面跑出三两个匠人来。这几个匠人的脸都被熏黑了,只有眼睛是白的,看起来滑稽无比。
这些匠人还在互相指责,有的说对方配药比例不对,有的说对方点火太早了,有的说对方防护措施没有做到位
项献一路看下去,越来越沉默了。
宋娥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商君别院中的人,很特别。”
项献嗯了一声:“因为他们是为自己而活的。”
宋娥全身一震,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种感觉。”
以往他们接触的人,要么花天酒地,浑浑噩噩度日,要么挥汗如雨,瘦骨嶙峋的耕作。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商君别院这种人,他们很累,但是他们很快乐。他们也需要整天工作,但是他们却觉得自己很自由。
项献叹了口气:“这样的生活,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说了这话之后,他愣了一下,这不是槐谷子一直在喊的口号吗?要把人间建设成仙境。
宋娥低声说:“若普天之下,都能如商君别院一般,那该多好。”
项献没有说话,他对自己的反秦大业越来越怀疑了。在他看来,大楚未必有多坏,可是想要如同商君别院这般好,却是万万不可能。
终于,匠户带着他们见到了李水。
李水的屋子,也没有多么华丽,看起来很平常,似乎比那些豪强要逊色。但是走进去之后,偏偏给人一种敬畏之感。
宋娥心想,或许因为刚才一路看过来,内心深处已经对谪仙极为崇敬了吧。
两人进去之后,看到了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脸上带着笑容。
这人说道:“我便是槐谷子。”
宋娥和项献连忙行了一礼。
李水随意指了指席子:“请做吧,不必拘谨。”
宋娥应了一声,和项献坐下来了。
李水又指着旁边的李信:“这位是李信大将军。”
宋娥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说道:“将军便是李信?小女子拜见将军。她比刚才拜见李水的时候,殷勤了十倍不止。”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李信。
而李信快要激动哭了:世上终究是有明白人啊。
李水问宋娥:“你认识李兄?”
宋娥说道:“昔日曾有一群反贼,路过我宋家村,在我家中大肆劫掠。”
李水疑惑的说:“宋家村,为何如此耳熟?”
李信问宋娥:“莫非你是宋留的女儿?”
宋娥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想不到将军还记得我。当日那伙反贼是项梁的部下,他们的首领与谪仙年纪相仿,相貌与谪仙也有些相似,口音也差不太多咦?”
李水哭笑不得:这还能碰上?
他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约英俊之人,长得都差不太多吧。”
宋娥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
打死她也没想到,谪仙这么尊贵的人,会假扮反贼,所以她立刻就认为,当日的人,只是与谪仙有几分相仿罢了。
宋娥说道:“当日,还是李信大将军救了我们,赶走了那伙反贼,当日小女子只是远远的看了将军一眼,所以方才不敢相认。”
“小女子知道,将军乃是大仁大义的好人。今日将军在这里,我便知道,家父的性命有救了。”
李信和李水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的目光都有些犹豫。
如果是别人,看在王老实说情的份上,放了就放了。关键是这宋留,他确实是个反贼啊。
当初李水假扮项梁的部下,去了之后三言两语就诈出来了,宋留一直和项梁眉来眼去,还曾经给对方提供过钱粮。这样的人不是反贼,那谁是反贼?王翦抓他完全没毛病。
甚至说,如果李水强行把人要回来,反而有了包庇反贼的嫌疑,会给王翦一个借口。
李水犹豫了一下,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道:“你父亲的事,王老实已经跟我说了。他不是反贼,你有证据吗?”
宋娥一愣。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么问的。哪有让人证明不是反贼的?
宋娥想了想,说道:“家父被抓,并不是因为反贼的事,是因为另一件大事。”
李水好奇的问:“什么事?”
宋娥看了看身边的项献,低声说道:“刘兄长,你一路上都在保护我。我感激不尽,恨不得认你做义兄。然而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兄长回避一下。”
项献有点纳闷,他很好奇宋娥要说什么。不过宋娥现在已经提出来了,他也不好强留在这里,就笑了笑,站起身来出去了。
项献在门外等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忽然听到旁边的院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声,于是他就凑过去了,站在院外静听。
书中说,人间是一个圆球,在一刻不停的绕着太阳旋转,因此有了一年四季。同时这颗圆球还在自己转动,因此有了昼夜之分。
项献都惊呆了:还有这种事?
而屋子里面的李水和李信也惊呆了:还有这种事?王翦居然和项梁合作了?
李水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呆滞的看着李信:“王翦,不是大秦的战神吗?怎么能与项梁合作?”
李信说:“大秦战神不是你吗?”
李水说:“我说上一任老战神。”
李信有点无奈,这人也真够不要脸的。
他叹了口气说:“王氏忠于大秦,但是不一定会永远终于大秦。春秋战国,多少如同王氏一般的人,一旦仕途受挫,便会前往邻国。如果得到重用,便会打回来。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王翦只是与项梁合作,拥兵自重,而没有n,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水站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了几步,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宋娥:“你这话,可是实情?没有骗我?”
宋娥说道:“如此大事,小女子岂敢撒谎?更何况,家父乃楚地一不入流的富人罢了。他王翦是何身份?为何要与家父过不去?”
李水微微点了点头:“有理,有理。”
他对宋娥说道:“你去找相里竹,让她给你梳洗打扮一番,换身衣服,然后我带你进宫见陛下,要快。”
宋娥吓了一跳:“这便进宫吗?”
李水点了点头:“立刻进宫,事关重大啊。王翦手中,毕竟有十万大军。他久经沙场,万一用一些手段,彻底掌控了这十万人,则楚地局势不可收拾。”
李信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连声呼喊外面的匠户,让他带着宋娥去找相里竹。
等宋娥走了之后,李水连连跺脚,大骂王老实,这家伙太耽误事了。
李信在旁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槐兄,若此事不实,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水愣了一下,幽幽的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便是滔天大祸啊。”
李信嗯了一声:“是啊,两害相权取其轻。”
项献正站在学堂外面听那些匪夷所思的知识,忽然看见宋娥被匠户带出来了。
他好奇的问道:“怎么出来了?”
宋娥说道:“我要进宫见陛下。”
项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我呢?”
旁边的匠户说:“谪仙没有吩咐,至于你先在商君别院休息吧。四处逛逛,玩耍一番。现在谪仙也没有空闲,等他有了时间,会说你的事。”
项献茫然的哦了一声,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思考刚才听来的知识: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神奇的地方?那里半年全是白天,半年全是黑夜?真是匪夷所思啊。
很快,宋娥被带到了相里竹面前。她一看相里竹,顿时哭笑不得:让她给我打扮?谁给谁打扮啊。
相里竹就是那个穿着脏袍子的女子。
匠户说明来意之后,相里竹破口大骂:“槐谷子这无耻之徒,我每日忙得饭都顾不上吃,还打扮什么?”
匠户干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相里竹骂完了,转过头来对宋娥倒是很和蔼:“跟我来吧。”
路上的时候,相里竹问宋娥:“是不是入宫的时间很紧?”
宋娥嗯了一声:“是。”
相里竹说:“怪不得要找我。”
她把宋娥带到一间屋子里面,宋娥发现,这里有很多柜子,每个柜子上面都贴着标签。
相里竹如数家珍:“这些柜子里面,有不同场合穿的衣服。研制铁器穿的,造纸穿的,外出见人穿的,逢年过节穿的。逃命穿的,杀人穿的”
宋娥听的心惊胆战。
相里竹打开一个柜子,说道:“这里面是进宫见皇帝穿的。都是成套的,你直接换上就行。”
宋娥向里面看了一眼,果然,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成套的,连首饰都是齐全的。
相里竹在旁边感慨:“尤其进宫最麻烦了,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衣着整洁,否则的话,便有人说你无礼。我是忙人,也是懒人,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在挑选衣服上,所以命人做了这些柜子,一切都变得极为简单。”
她和宋娥聊了两句,就说工匠那里还有事情做,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等宋娥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李水和李信已经等在外面了。她上了马车之后,这辆车就迅速的向皇宫中跑去了。
路上的时候,宋娥有些纳闷的看着李水:“谪仙大人,你不用换衣服吗?”
李水说:“我这衣服是新的,不用换。”
宋娥哦了一声,然后惊奇的看着李信:“李大将军,你怎么还在喝酒?你不怕人说你无礼吗?”
李信纳闷的问:“什么是礼?”
李水笑了:“其实这家伙聪明的很,他的人设就是粗鲁不知礼。这样一来,倒能省不少事。”
李信不知道人设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能猜到个七七。他看了看李水:“那你的什么设,就是厚颜无耻了?”
李水正色说道:“当然,否则的话,你以为我当真厚颜无耻吗?”
宋娥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两个人,她忽然发现,这两位和她想象之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入宫之后,李水立刻命小宦官带路,要去见嬴政。
嬴政今天刚刚送走了三个最喜欢的儿子,有些怅然若失,恰好淳于越李斯等人来拜见,因此设下酒宴,正在和这几个人饮酒。
酒宴上当值的是季明,那小宦官跑到门外之后,低声跟季明说:“谪仙来了,似乎有些急切,要立刻见陛下。”
季明一听李水来了,心里就是一哆嗦。
李水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啊,每次见到李水,就准没好事。
季明心神恍惚的走进去,向嬴政说道:“陛下,不好了,谪仙来了。”
说完之后季明就后悔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来了便来了,什么叫不好了?慌里慌张,语言唐突,不知所谓。去吧,自领二百杖。”
季明行云流水般的答应了一声,去挨打了。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带着宋娥进来了。
嬴政疑惑的看着宋娥:“这是何人?”
李水说道:“此乃楚地宋家村宋留的女儿,宋娥。”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槐谷子,此乃皇宫。你擅自带一个女子来见陛下,是何意?”
李水说道:“我有天大的事,来不及禀报了,因此自作主张,将人带来了。”
随后,李水也不等淳于越再说话,就对嬴政说道:“陛下,请屏退左右。”
嬴政挥了挥手,那些宦官和宫女都走了。
李水看了看李斯淳于越等人:“诸位大人,也请离开。”
王绾和李斯都有点不满,哪有酒宴进行到一半,就让人离开的?你槐谷子脸也太大了吧?
嬴政淡淡的问:“是何等事?难道朕的肱骨之臣也听不得了吗?”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这几位大人,听听倒也无妨。”
随后,李水说道:“臣要状告王翦,勾结反贼项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淳于越这种上了年纪的,觉得头有点晕,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了。11
第三百七十章 陛下稳如泰山
李水先声夺人,气壮山河的喊出来一声,要状告王翦。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王翦勾结项梁。这两人一个是大反贼,一个手握重兵,两人同在楚地,一旦勾结在一块,这天下将难以收拾啊。
李水本以为,喊出这种重大消息来之后,一定会满座皆惊,但是在场人的反应,都有点古怪。
嬴政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焦急万分,反而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水。
淳于越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而李斯和王绾赵腾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是在说:谪仙又来了……
李信在旁边有些疑惑:“诸位大人也太镇定了些吧?王翦与项梁勾结,此事不可小觑啊。”
淳于越站起来,伸手向外面赶李水与李信:“你二人,不要总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要总是在这里搅风搅雨,今日说他造反,明日说我造反,在你们眼中,天下人人皆反贼吗?”
李斯也说道:“是啊,谪仙往日告人谋反,至少是当面说的,为何今日背地里都告起来了?”
李信着急的说道:“今日是真的。”
在场的大人都愣住了,有人幽幽的说道:“往日那些,是假的?”
李水看了李信一眼,心想:这白痴……
他主动站起来圆场:“今日我们有证据。”
朝臣幽幽的说:“往日没有证据?”
李信看了李水一眼:这蠢材……
最后两个人不打算辩解了,直接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宋娥:“此人便是人证,宋娥,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宋娥这一路上,早就被皇宫中的威严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时候见李水和李信询问,连忙低声讲述事情的经过。
等她说完之后,在场的人终于重视起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是千里迢迢,从楚地来咸阳的?”
宋娥点了点头:“小女子在楚地,曾与李将军有一面之缘,知道李将军乃大仁大义之人,因此前来寻将军帮忙。”
嬴政看了看王绾:“取户籍来。”
王绾连忙站起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捧着一本户籍进来了。
楚地一向混乱,但是大秦灭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当地的户籍。别的小民还有可能隐瞒户籍,抛家舍业,逃入山林沼泽为盗,但是宋留这种拖家带口的豪强却不可能。
果然,嬴政很快找到了宋留的名字,其中关于宋留的记载,与宋娥说的一般无二。
嬴政沉吟了一会,问李斯:“廷尉怎么看?”
李斯说道:“若王翦当真有谋反之意,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然而老臣总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听了这位宋姑娘的一面之词,便要怀疑军中主帅,有些太草率了。”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问李水:“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水想了想,说道:“暂时没有其他证据,但是有一些事情,可以佐证王翦有谋反之意。”
嬴政问道:“什么事情?”
李水说道:“我与李大将军离开楚地的时候,项梁已经彻底失败。并且被王翦所擒,但是竟然在送往咸阳城的路上,被一群盗贼给劫走了。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不寻常,然而,这并非铁证。押送囚犯的兵卒一时疏忽,也是有可能的。”
李水躬身说道:“是,是有可能。然而等项梁逃走之后,他的财富,他的部曲,已经灰飞烟灭了。他现在只剩下孤身一人,想要造反,何其难也?”
“而王翦率领十万大军,驻扎在楚地。我和李大将军临走的时候,曾经拜访他。王翦对我二人说,他打算让这十万大军,分成无数个小队,深入每一郡,每一县,每一乡。整顿户籍,捉拿项梁。”
“如此严密的网络,项梁必定逃无可逃。而且项氏遗族,乃是王翦密切监视的对象。项梁不可能自投罗网,前往项氏遗族那里寻求帮助。如此一来,项梁想要重新反叛,几乎没有机会。”
众人都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而若我是王翦,我若当真与项梁勾结了,我会怎么做?”
众人都瞪着眼睛不说话。而王绾微微一笑:“谪仙,我等没有做反贼的经验,实在不知道啊。”
李水淡淡的说道:“本仙也没有经验,不过头脑比较好使,也能猜测出来。若我是王翦,我会养寇自重。”
“朝廷给我的钱粮,我会分一半给项梁,让他招兵买马,然后和他作战。每次作战的时候,项梁打一仗败一仗,但是我死活无法将他聚而歼之。非但如此,项梁的人还会越打越多。”
“如此一来,朝廷只能继续给我钱粮,给我兵马。而我再将这些钱粮分给项梁。”
“我们两个你来我往,你进我退,打得有声有色。越打双方的兵马越多。而陛下交给我的钱粮,都被我们两家平分了。”
“等我们强大到一定程度,到那时候,或许我与项梁平分楚地。或许我灭了项梁,独霸楚地。或许我与项梁合伙取了这天下,然后再互相厮杀。无论是哪种结果,都足以让大秦出现一场大乱。”
嬴政听的眉头紧皱。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朕,已经在王翦军中,安插了不少将领,他手下的将军,有七成并非嫡系。若他要造反,这些人不会答应。”
李水低声说道:“若他用与项梁作战的借口,故意将这些将领一一除掉呢?”
嬴政的目光顿时缩了缩。
朝臣们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他们缓缓地摇了摇头:“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等不敢想象。”
李水从身上拿出来一个竹筒,又命人拿来了留声机,然后开始缓缓地转动摇柄。
留声机里面,出现了王翦的声音。正是李水和李信临走的时候,录下来的他的声音。
在这声音当中,王翦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有十万大军,项梁不可能掀起风浪来,并且很快就能被抓到。
录音放完了,李水说道:“如果……如果王翦送来战报,说项梁死灰复燃,说明他故意给了项梁一条生路。如果战报中说,有将领作战勇猛,不幸身亡。说明他正在剪除异己。如果战报中说,需要兵马钱粮,这说明他要资敌了。”
李水环顾四周:“这番推论,诸位大人没有意见吧?”
李斯沉吟了一会,说道:“项梁之乱,已经平定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若他能短时间内,再燃起战火,那就确实有问题了。当然,或许他从别的地方得到了资助也未可知,这个不好一概而论。”
李水翻了翻白眼:“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李斯无奈的笑了笑,很明确的说道:“若王翦的战报,当真被谪仙言中了,臣以为,有七成可能,王翦生了谋反之心。”
王绾淳于越等人,都躬身说道:“臣附议。”
嬴政脸色铁青,自己派出去的三军主帅,居然与反贼勾结到一块了。这简直是笑话,是对古往今来第一位皇帝的嘲讽。嬴政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别说七成的可能了,就是一成都不能有。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不少人脸上都有忧虑之色。
这时候,嬴政发话了。他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王翦的战报,这两日便该到了,是忠是奸,自有分晓。”
“王翦若有意谋反,固然危害甚大。若朕仅凭一些猜测,便处置领兵在外的元帅,同样遗祸无穷。此事,不可自乱阵脚,当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淳于越等人都一脸佩服的点了点头。
嬴政摆了摆手:“诸卿各自回家吧,离开之后,不可四处宣扬此事。”
在场的朝臣都连声说不敢,随后,他们缓缓地向门口走去。
等他们快要出去的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宋娥,便不要离开了。就留在宫中吧。暂且居住在虞美人宫中,一切以客人之礼待之。”
宋娥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这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梦中。不久之前,她还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突然之间,家破人亡了。突然之间,又到了咸阳。
刚刚被王老实收留,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却又进了皇宫,见到了陛下。现在又做了宫中的客人。
从嬴政书房走出来之后,就有小宦官过来,笑嘻嘻的朝李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宋娥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吧,奴婢是虞美人宫中的宦官。”
李水冲宋娥笑了笑:“去吧,未央公主心地善良,你不会受委屈的。”
宋娥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跟着小宦官走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啊,我今日算是服了。”
李信纳闷的问道:“你服什么了?”
李水说道:“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急匆匆地入宫,连洗脸的时间都没有。可陛下呢?竟然气定神闲,还说要等三两日,等王翦的战报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啧啧啧,这份涵养,我便是再修炼上一百年也学不来啊。”
李信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这样不会贻误战机吗?若是我的话,管他是真是假,先派人去楚地……”
两人正说到这里,就有个脸很生的小宦官,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在他们耳边低声说道:“两位悄声,陛下有请。”
随后,小宦官急匆匆地走了,仿佛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似的。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悄悄的观察了一番走在前面的淳于越和李斯等人,趁他们不注意,一闪身藏到了一堵墙后面,然后绕了个圈子,向嬴政的书房走去了。
这两人进去之后,发现诺大的书房,只有嬴政一人。
嬴政见他们两个来了,沉声说道:“朕欲派人前往楚地。尔等可有人选?”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古怪的微笑来。
嬴政问道:“你们笑什么?”
李水干咳了一声:“陛下方才,不是明明说要等上三两日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帝王的心思,岂能时时展露人前?”
李水和李信恍然大悟。
这时候李信站出来,一脸自信的说道:“陛下,臣愿率三千兵马,荡平楚地,捉拿王翦。”
嬴政摇了摇头:“不可,朕要你留在咸阳。”
李水没说话,他猜到了嬴政的心思。
王翦,是沙场老将啊,又为大秦征战了一生。秦军的特点,入关的路径,甚至关防怎么攻怎么守,他都清清楚楚。
若此人一旦彻底掌控了十万大军,星夜兼程,直捣咸阳,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嬴政要留下李信,主持关中的防御。
当然了,王翦不可能这么快掌控十万大军,也未必能这么顺利就杀到咸阳来。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李信低头想了一会,说道:“若我留下来守咸阳,要派人去楚地的话……”他忽然扭头看了看李水。
李水心中一紧:这家伙不会这么坑吧?
李信丢了大秦战神的名号,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提起来,都说李水窃取了这个称号。今天不会打击报复,建议李水去杀贼吧?
李水正紧张的时候,就看见李信眼中露出鄙夷之色,然后摇了摇头:“槐兄不行。”
李水心中一松,有些开心:太好了,我不行。
但是与此同时,李水又有些屈辱:他凭什么说我不行?
李信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有一个侄儿,名叫李记。颇有胆识,或许可以派他前往。”
嬴政疑惑的说道:“李记?此人的名字,朕倒是略有耳闻啊。”
他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是否是今岁科举,考了末尾一名,几乎所有题目都空着的李记?”
李信有些尴尬:“这个,其实他是懂这些题目的,只是很多字不会写而已。”
李水差点笑喷了,这特么算哪门子解释啊。
嬴政也笑了:“将门虎子,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此时事关重大,而李记不曾带兵,太过行险了。朕心中有了一个人选。恒山赵陀如何?”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该不是把我给忘了
嬴政说了赵陀的名字之后,李信陷入了沉思之中。,而李水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历史上,赵陀跟随屠睢,率领数十万大军征百越,当屠睢死后,更是独当一面,统领全军。
然而,当天下大乱,六国复立反秦的时候,赵陀却阻塞道路,置身事外,然后自立为南越王。
这样一个人,让他带兵去楚地,那不是把香蕉给猴子看管吗?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朕早有征服诸越之意。因此命屠睢与赵陀着手准备。”
“如今屠睢在训练士卒,脱不开身。朕派赵陀前往,应该也够了。赵陀虽为赵人,然而曾经拜师方士,游历天下,寻找长生不老药。此人曾经去过百越之地,知道如何抵御烟瘴之气。”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臣也以为,非此人不可。我大秦能征善战的将军不在少数,然而这瘴气,委实厉害。若所托非人,纵有千军万马,也不顶用。”
嬴政扭头看了看李水:“你似乎有些担忧。”
李水干笑了一声:“此人,可靠吗?”
嬴政呵呵一笑:“赵陀不会反秦。槐谷子啊,你有些多虑了。”
李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其实就算让赵陀带兵去楚地,也没有关系。楚地不比百越,楚地和中原是息息相关的,他不可能割据自立。
而现在嬴政还在,天下安稳,赵陀就算想要自立,威望不够,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听从。
更重要的是,李水找不到理由阻止这件事。难道明明白白告诉嬴政,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赵陀会n?
那样的话,以后凡是有什么大事,嬴政恐怕都要把李水找来,让他用未卜先知的能力先预测一番。预测准了,倒还好说,如果预测不准,那恐怕就危险了。
因此李水想了想,说道:“既然此人可靠,那么派往楚地也无妨只是臣请求陛下,待他平定楚地乱局之后,立刻命他回师咸阳,不要乘胜前往百越。”
嬴政点了点头:“百越烟瘴之地,气候湿热。士卒还没有训练好,朕不会贸然派人前往。”
李水松了口气。
嬴政见他们两个没有异议,立刻命一个小宦官去叫赵陀。
等小宦官走了之后,嬴政又对李信说道:“你之前说的李记,朕也要用一用。”
李信眼睛一亮,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说道:“朕会给他一道密诏,派他为使者,前往王翦军中。明为使者,暗中却要探查王翦的动静。若有不对,他可以立刻取出密诏,命那些将领,带本部兵马,诛杀王翦。”
嬴政说道这里,又摇了摇头:“不,不可。王翦劳苦功高,若在楚地杀了他,恐怕会惹来天下人非议。朕要把他带回咸阳,明正典刑。”
李水和李信都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如果王翦真的死在楚地,那肯定什么谣言都有。倒不如真的带回咸阳,给他定罪,然后当众杀死。这样一来,虽然看起来很麻烦,但是收益其实是最大的。
嬴政思索了一会,叫另外一个宦官,去把李记找来。
半个时辰之后,赵陀先到了。
李水好奇的看向赵陀,发现这人一脸憨厚。不过这时候李水已经经历了太多事,知道凭借面相来看人,实在不科学。,
比如王老实,看起来无比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可是若非有自己这个道德标杆约束着,他不定变成什么样的奸商呢。
赵陀进来之后,显得有点紧张。他的官职虽然不算但是与李信、李水这种重臣相比,还不够看。更没有在议政殿之外,被嬴政接见的殊荣。
嬴政淡淡的说道:“坐。”
赵陀看了看端坐不动的李水和李信,拘谨地坐下了。
嬴政说道:“朕给你三千人马,命你立刻去楚地。你进入楚地之后,不要声张,不可以扰民,不可以扰官。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的存在。”
赵陀愣了:“陛下让我潜入楚地?”
嬴政点了点头:“你潜入楚地之后,立刻派出密探,四处打听项梁的消息。若探听不到,你的大军就始终蛰伏,一旦有了消息,我要你日夜兼程歼灭之。”
赵陀郑重的应了一声。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去吧,立刻就去。”
赵陀愣了一下:“立刻就去。”
嬴政嗯了一声:“片刻也耽误不得。”
赵陀只能告退,快步走出宫门,翻身上马,带着三千人向南去了。他连家都没有回,更不用说和家人告别了。
赵陀很想明日再走,但是皇帝的命令,他没有胆量违抗。
在路上的时候,赵陀很纳闷:听到项梁的消息就出击?可是楚地不是有王翦大将军的十万大军吗?我这三千人能有什么用?另外,项梁不是被打垮了吗?据说只身逃脱囚笼,狼狈的很,这样的人,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赵陀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要带着这三千人,永远蛰伏在楚地,无法回乡了?
不过纳闷归纳闷,赵陀也没有胆量质疑嬴政的决定:皇帝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于是他给胯下的骏马甩了一鞭子,带着身后的士卒,用更快的速度向楚地奔去。
嬴政书房,李水和李信沉默的坐在那里。
刚才嬴政没有告诉赵陀实情,其实李水和李信也能理解。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也许就会传到王翦耳朵里面,到那时候,局势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赵陀是一员良将,带着三千人马,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而项梁刚刚被打垮了一回,即便得到了王翦的资助,匆匆拼凑起来的贼军,也绝对不是赵陀的对手。
嬴政的命令高明就高明在,如果项梁敢n,他会迅速的被扑灭。如果项梁没有n,赵陀就不会出现,不会引起王翦的警觉。
可以说,赵陀是嬴政为了对付项梁才派过去的。而李记,则是为了对付王翦。
这时候,小宦官气喘吁吁的来了,对嬴政说道:“陛下,奴婢找了一大圈,各处都问遍了,终于在谪仙的商君别院找到李公子了。”
李水有点纳闷:“他在我的商君别院?我怎么不知道?”
李信也很纳闷:“他还在商君别院?”
李水茫然的盯着李信:“还在?”
李信干笑了一声:“上次你的商君书院开学,我不是把李记送进去了吗?这么多天没有见人,我以为他已经回我兄长家了,没想到他还在书院中。这孩子,真是求知若渴啊。”
李水快崩溃了:“求知若渴个屁啊,就是为了吃我的东西。”
别的人,每天像是逃命一样逃离书院,回到自己家中,和父母吐槽槐谷子。这个李记倒好,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很快,李记被带上来了。
李信一看李记,顿时乐了:“数十日不见,为叔有些不敢认你了。”
李水幽幽的说:“为叔也认不出来了。”
现在的李记,比刚去的时候胖了不少,毕竟那边的伙食太好了。
他朝李水和李信笑了笑,然后向嬴政行礼。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李记,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确实像是个勇士。
嬴政说道:“朕欲命你为使者,派你前往王翦大营,你可愿意?”
李记笑了:“臣求之不得。”
嬴政说道:“此行,并非使者那么简单。你到了之后,表面上是使者,暗中却要察探。王翦和项梁,是否有勾结。”
李记吓了一跳:“王翦与项梁有勾结?”
嬴政指了指李信和李水:“是他二人的推测。”
李记听得直咋舌:胆子好大啊,这样的事也能随便乱说吗?
嬴政继续说道:“若这二人有勾结,你要找到证据,带回咸阳。朕还会给你一道密诏,你可以向几位将军出示密诏,这些将领会配合你,想办法让王翦班师回朝。等他到了咸阳之后,朕会根据你的证据,将王翦明正典刑,昭告天下。”
“此行,危险重重。若你被王翦识破,立刻便有性命之忧,你可敢去?”
李记笑了笑:“这有何不敢?”
嬴政点头赞道:“好。”
随后,他将桌上的一张纸叠起来,交到李记手中:“这密诏,你要稳妥地藏在身上。”
李记点了点头:“臣明白。”
嬴政挥了挥手:“即刻出发,不得耽搁,去吧。”
李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李水忍不住叫了一声:“且慢。”
嬴政看向李水:“怎么?”
李水干笑了一声:“李记,毕竟是我的侄儿。血浓于水啊,他这就要远行了,我有些放心不下,因此教他一些诀窍,让他早日完成任务回来。”
李信在旁边听的很茫然:“血浓于水?你和他有关系吗?”
李水对李记说道:“寻找任务,除了观察王翦的书信往来之外,最重要的是观察王翦身边的王恒。王恒派出去什么人,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都要弄清楚。若王翦与项梁真有来往,多半会通过王恒,与反贼联络。”
李记点头答应了。
李水想了想,又说道:“宋留曾被抓走,应当是王翦的人。若他还活着,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此人是重要的证人。”
李记又答应了。
李水说道:“去吧,我没有别的嘱咐了。”
李记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
嬴政缓缓地走出书房,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淡淡的说道:“王氏三代为将,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朕不忍杀他啊。然而,此人若真有反秦之意,朕就只能忍痛除掉这个后患了。”
他感慨了一番,对李信和李水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李水和李信行了一礼,告辞离开了。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李水感慨说:“陛下真是千古一帝啊。今日这件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进可攻,退可守,滴水不漏。佩服啊,佩服。”
李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才疑惑的说:“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是熟悉。你是在吹捧陛下?”
李水很坦然的说道:“是啊。”
李信有些茫然的向周围看了看:“然而,陛下并不在此处啊。周围也没有宦官与宫女。你刚才那番话,也传不到陛下耳中。这不是白白浪费口舌吗?”
李水说道:“这便是吹捧的最高境界了。陛下在与不在,我的口风都是一样的。如此一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李信赞道:“高明。”
李水嘿嘿笑了。他笑了两声,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呀,有一个重要的人,我忘记了。”
李信说道:“什么人?”
李水说:“项羽啊。数日前,景绻曾经说,项羽极有可能已经到了咸阳城。项羽,乃是项梁最亲近的人。项梁若与王翦勾结,项羽想必是知情的。若我们能找到项羽,也许可以得到证据。”
李信说道:“我立刻命人封锁城门,按照户籍清点人口。近日来到咸阳城的人,都要排查。”
李水摇了摇头:“不行,那样的话,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项羽早就逃之夭夭了。现在必须按兵不动。回头我去找景绻一趟,让他多去项超那里走动走动,等知道了项羽的确切位置,我们再动手。”
李信点了点头。
李水摸了摸下巴:“怪哉。这项羽躲到哪里去了?”
李信发现李水站在皇宫门口,不肯再往前走了。很纳闷的问:“不出宫了?”
李水说道:“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来。项羽来咸阳城,是来刺杀我的。我现在出去,太过危险了。我还是在宫中躲避几日吧。”
李信一脸鄙视:“若你出宫,引得项羽来刺杀你,那不是正好?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他。”
李水干笑了一声:“万一他刺杀成功了呢?我死了倒无妨,耽误了陛下的仙丹怎么办?”
李信摆了摆手:“罢了,你就龟缩于此吧。我去找景绻,让他想想办法。”
与此同时,项羽正在和项氏子弟挥汗如雨的搬运货物。他们在谪仙楼的后巷气喘吁吁。
项氏子弟苦着脸问道:“羽将军,我们还要在这里做多久?王掌柜为何还不举荐我们去商君别院?”
项羽深吸一口气,粗声粗气的说道:“沉住气,再等等。”
他嘴上劝告别人再等等,其实心中也着急得很:王老实已经去北地郡了,而槐谷子那边始终没有动静,自己是不是被人忘了?这可怎么进入商君别院啊?
商君别院,项献手中拿着一个空碗,蹲在大锅旁边,看着狼吞虎咽的人:“商君别院,都是这样吃饭吗?”
没人搭理他,每个人都在忙着。
负责做饭的铁头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项献说道:“我想出去。”
铁头说道:“别急,等谪仙回来,自然会让你出去。没有谪仙的命令,你便安心在这里做客吧。”
项献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这么晚了,谪仙还回来吗?该不会是把我给忘了吧?”11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项献已经被困在商君别院五天了。,这五天之中,他没有吃过一次饱饭。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抢到一个馒头,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饿肚子。
短短的五天时间,项献的两腮已经塌陷下去了。
这一日,趁着人正在上课,项献脚步有些虚浮的找到负责做饭的铁头:“老兄,可否先给我一碗?”
铁头坚决的摇了摇头:“使不得。若先给你,便是坏了规矩。这锅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
项献哀声说道:“你便是给了我,也无人知道。大不了再盖上好了。”
铁头说道:“无信则不立。”
项献有些无语:“难道你要不要眼睁睁的看着我饿死不成?”
铁头说:“我这饭,是供应商君书院的人的,你并非这里的人,允许你来这里抢饭吃,已经很够义气了。你现在反倒嫌吃得少了?这不是得寸进尺吗?”
项献无奈,只能调转身子,缓缓地向书院外面走去。但是很快,他被两个匠户拦住了。
匠户很客气,但是又很坚定:“老兄,你不能往这边来。”
项献有气无力的问道:“为何啊?”
匠户振振有词:“谪仙有规矩,两种人可以来商君别院。其一,商君别院内部的匠户。其二,外面来的客人。你是哪一种?”
项献说道:“我是客人。”
匠户又说:“客人有分三种。其一,谪仙的亲人,可以自由来往。其二,花十万钱买了门票,可以进来一次。其三,穿补丁衣服的穷人。老兄,你觉得你是哪种?”
项献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下乃是王老实家中的护卫。衣服没有补丁,然而我确确实实是穷人啊。”
匠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不够穷,有朝一日离开了商君别院,去真正的穷乡僻壤转转,你便知道了,真正的穷人,连衣服都穿不起。打补丁的衣服,那是逢年过节,全家一起上阵,才能拼凑出来的。”
匠户说的很肯定,因为之前他们小土村就是这么穷困。
项献默然,然后说:“那在下离开商君别院,可否?”
匠户摇了摇头:“数日前,谪仙命人把你和宋娥姑娘匆匆叫来,必定是有大事。放你走了,谪仙回头问起来,谁来顶这个罪?”
项献苦着脸说道:“那你们说,我该往何处去?”
匠户说:“你并非商君别院的人,不能在此地久留,免得泄漏了商君别院的秘密。你又是谪仙叫来的人,不能随便离开。因此你只能呆在书院了。”
“书院,算是我们商君别院开办的,但是又与商君别院有所区别。你呆在那里,既不用担心你为非作歹,又能让你学一些东西,何乐而不为?你可不知道,那些权贵子弟,为了去书院听一节课,要花费多少金钱呢。”
项献说:“在下又不考科举,听那些东西做什么?”
匠户呵呵笑了一声:“为何不考科举?听上几堂课,碰碰运气,考中了可以庆贺一番,考不中也没什么损失。即便你不想考科举,难道不想增长些见闻吗?”
项献想了一会,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关键问题是,那里面吃不饱饭啊。
项献把这个情况跟匠户说了,希望匠户能接济接济他。但是匠户摇了摇头:“这便是书院的规矩了,吃饭要靠抢。小人可不敢坏了规矩,招来那些人的唾骂。”
最后,这两个匠户又把项献请回到书院中去了。
项献无奈,干脆坐在铁锅旁边,只等着开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忽然一阵铜锣声,那些人下课了。铁头掀开锅盖,然后迅速的离开了院子,去自己的小屋吃饭了。
而项献眼疾手快,要去抢馒头吃,结果发现今天锅里面的是粥。
项献没有工具,只能干着急。很快,被那些带着碗筷,如狼似虎的人挤到旁边去了。
景绻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了项超府中。
他是带着命令来的,前不久,李信找上了他,命他接近项超,问出来项羽的下落。
景绻站在门口沉吟了一会,打了打腹稿,然后命身后的仆役上前叫门。
很快,大门敞开,景绻被接了进去。
项超的府邸很豪华,因为他是带着大量的钱财来咸阳的,还因为王翦在进入楚地之前,为了催促项氏反秦,一直在资助他。
景绻被一个仆役领着,一直进了后院。后院之中,项超身穿丧服,正跪在地上,双泪齐流。
景绻吓了一跳,问道:“莫非是项梁兄出事了?”
项超也吓了一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楚地尚无消息传来。”
景绻纳闷的看着他:“那你这是家中何人过世了?”
项超叹了口气:“我在纪念我大楚忠臣,屈原。”
景绻有点茫然:“今日,好像不是屈原的忌日吧?”
项超淡淡的说道:“彼黍离离,国已亡矣。我心沉痛,每当流泪之时,都是屈原的忌日。”
景绻有点无语。
项超又拜了几拜,然后让人把东西收起来了。拉着景绻进屋坐了。
或许是刚才祭拜屈原的沉痛心情尚未散去,项超背了几段楚地。景绻一直在旁边附和,他没有主动提及项羽,因为他知道不用着急,项超自己会提的。
果然,片刻之后,项超叹了口气说道:“你我这等无能之辈,只能在亡国之后,痛哭流涕了。像我家羽儿,便敢手持兵刃,杀到咸阳城来。人与人,当真是不同。”
景绻干笑了一声,说道:“可惜在下无缘结识羽将军啊,总是听项兄提起羽将军,心中真是敬佩不已,可惜不能与他畅谈,真乃一大憾事。”
项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你确实有些不幸。而我便幸运多了。身为羽儿的父亲,将来在史书之上,可能也会留下一笔吧。”
景绻没说话,心想:留下一笔什么?项羽之父项超?你什么本领都没有,整天只会吹嘘自己的儿子,史书有必要记录你吗?
不过这话景绻没有说出口,只是有意无意的提到项羽,然后感慨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
按照景绻对项超的了解,这时候项超应该迫不及待的安排这件事才对。可是今天很奇怪,项超只是吹嘘项羽如何如何优秀,绝口不提安排两人见面的事。
景绻有点沉不住气,只好直截了当的问道:“项兄,在下想要拜见羽将军,不知道此事”
项超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景绻心中有些不安:难道这件事有变故?
果然,项超说:“景兄啊,羽儿当真是文武兼备的奇才啊。”
景绻干笑了一声,说道:“是,这倒是。”
项超说道:“本来呢?我也是要安排你们见上一面的。然而羽儿说,他此行来咸阳城,是要杀槐谷子的,杀了人之后,还要回楚地复国。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杀人之后,可以飘然而去,然而他人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景绻有些茫然的问:“所以”
项超说道:“故而,他见到的人越少越好。以免等他杀人之后,旁人受到牵连啊。”
景绻干笑了一声:“羽将军果然是思虑周全啊。”
项超一脸同情的看着景绻:“故而,你这一次,恐怕见不到羽儿了。不过也无妨,有羽儿这等天纵奇才在,相信用不了几年光景,这关中便是大楚的了,到那时候,你自然可以堂堂正正的见他了。”
景绻只能点头称是。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景绻主动说:“羽将军想要杀槐谷子,这恐怕不太容易,槐谷子为人狡诈而谨慎。依我看来,需要潜入商君别院,方能成功。不如由我引荐,把羽将军送到商君别院做事?景某为了大楚复兴,甘愿冒险。”
项超摇了摇头,笑道:“羽儿已经想好了。从谪仙楼的王老实那里,找个机会进入商君别院。这样一来,便不会牵扯到我们的人了。将来槐谷子死了,秦王暴怒,要杀也是杀王老实,与我们无干。我们只好看热闹便好了。”
景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又和项超聊了几句,实在听不惯他对项羽的夸奖,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景绻出来之后,立刻回到了自己家中,然后乔装改扮,从后门出去,找到了李信。
李信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沉吟片刻,然后对景绻说道:“如此说来,项羽很有可能在谪仙楼?”
景绻低声说:“不在谪仙楼,便在王老实家中。听他们的意思,是要王老实举荐入商君别院的。”
李信嗯了一声:“此事,需要槐兄定夺,你随我入宫一趟吧。”
景绻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一刻钟后,他们在丹房见到了李水。
李水一脸感慨:“这项羽,真是个人才啊,居然不声不响,潜入了谪仙楼。既然知道他在谪仙楼,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只要查一下近日有谁进入了谪仙楼,便知道哪个是项羽了。”
李信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王翦在楚地还没有抓到项梁,我们这就杀了项羽?实在是太妙了。只可惜,项羽只是项梁麾下一小卒耳,即便抓了,也不算什么大功劳。”
李水笑了:“这倒也未必。此人,毕竟是个人才啊。”
李信纳闷的问:“是吗?”
李水说:“王离你比较了解吧?带兵打仗,也稍微懂上一些。”
李信呵呵笑了一声。
他不是在嘲笑王离,是在嘲笑李水。
王离的水平,固然比不上王贲,更加比不上王翦,可毕竟是世家出身,数代为将,总比你这坑蒙拐骗偷来的战神要高明得多。你现在却说人家略懂一些带兵打仗,怎么这么大脸呢?
李水没注意到李信的鄙夷神色,接着说:“假以时日,给王离二三十万大军,是正规的秦军。给上项羽几万流民仓促拼凑起来的反贼。项羽能率领这些反贼,击垮王离,你信不信?”
李信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便是由一头蠢彘做将军,率领二十万秦军,也不至于被流民打败吧?”
李水摊了摊手:“然而,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极有可能发生。”
李信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李水想了想说:“先把他找出来吧,找出来之后。也不着急动他,密切监视,甚至可以在他身边安插一些细作。如今咸阳城中的反贼究竟有多少,是不是有漏之鱼,我们还不清楚。不如利用项羽,把那些人都挖出来。”
“将来项梁在楚地有什么变动,我们可以随时扣留项羽,作为人质。”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景绻有点发懵:谪仙的这个办法,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那不是另一个我吗?
谪仙楼,后巷。
一个项氏子弟有些沉不住气了,对项羽说道:“羽将军,王老实已经离开十余日了。商君别院,半点风声也没有。看来,他根本没有举荐我等。”
项羽说道:“耐心等等。由王老实进商君别院,乃是最稳妥的一条路,不要一时心急,坏了大事。”
项氏子弟小声说:“然而,我总觉得,这几日谪仙楼的伙计,看我们的眼神似乎不太对,莫非识破我们的身份了?”
项羽说道:“你这是疑心太重。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咸阳,是因为护送宋娥而来的,一切合情合理,他们如何识破?”
项氏子弟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说:“然而,在下总有些不安。”
项羽想了想,说道:“再等几日吧,若王老实当真没有举荐我们。我便冒险联络项献。项献不是在王老实家中做护卫吗?应当可以认识些商君别院的人,让他们帮忙举荐,也有些效果。”
项氏子弟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谪仙楼的一间密室中。坐着三个人。
苍夫、王老实的夫人、牛犊。
苍夫问:“确定了?后巷那几个人便是反贼项羽?”
牛犊点了点头。
老板娘紧张的问:“谪仙的意思是?”
牛犊笑了:“谪仙的意思是,严加看管,却又不让对方察觉。思来想去,不如将计就计,引他们进入商君别院。他们进了商君别院,便如同老鼠进了笼子,一举一动,都在谪仙的掌控之中。”
“到那时候,他们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谪仙让他们知道的。或许能从他身上,再挖出些秘密来也说不定。”11
第三百七十三章 童言无忌
苍夫想了想,说道:“然而,应当如何做呢?若要突然将他们招入商君别院,他们或许反而会生出一些疑心来。,”
牛犊说:“我也有这样的顾虑,方才乌交已经入宫询问谪仙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
老板娘说道:“谪仙每每有匪夷所思的布置,我是想破头也猜不到啊。”
其他几个人都笑了:“吾等亦然。”
过了片刻,负责守门的伙计在外面说:“乌交来了。”
牛犊立刻说道:“快请。”
随后,三个人都站起来了。
乌交进来之后,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在下已然见到谪仙了。谪仙正在未央公主宫中,两人在商量着写一部书,叫什么东游记?不对,北游记?好像也不是好像是西游记。”
乌交拍着大腿说道:“在下只是听了只言片语,便觉得精彩无比。讲的是一个虔诚无比的方士,此人见识到了谪仙的仙术,受到谪仙的点化,因此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直奔西方昆仑山而去,要求取仙术的故事。这一路上,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啊。他还有三个随从,都是精怪所化,一个是猴,一个是”
苍夫打断他说:“说正事。”
乌交哦了一声:“后来这术士求得了仙术,带回到人间,从此我大秦成为人间仙境,百姓富足无比,比传说中的尧舜盛世还要令人羡慕。”
苍夫微微一愣神,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对乌交说道:“老夫问的是,如何对付项羽的事。”
乌交愣了。
苍夫有点恼火:“莫非你忘记问了?”
乌交挠了挠头,干笑着说道:“这西游记太精彩了,我一时间”
苍夫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他胳膊不住的哆嗦:“你若误了谪仙的大事,老夫绝不饶你。”
乌交嘿嘿一笑:“在下只是和老丈说笑而已,问了,早就问了。”
牛犊连忙扶着苍夫坐下,给他灌了一口水。
苍夫是小土村的老人,从一开始就跟着谪仙打天下,眼看着商君别院变成了今日这番光景。他先是商君别院的管家,现在又兼任谪仙楼的掌柜,深得谪仙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年纪大了,自有老威存在,所以在匠户当中,威望还是挺高的。
乌交敢和苍夫开玩笑,倒也不敢真的欺侮他。见老头气的连连喘气,干笑了一声,向他行了一礼算是道歉。
苍夫无奈的看着他:“谪仙有何吩咐?快说来。”
乌交说道:“谪仙说,商君别院接连得到赐田,又大量购置田亩,现在已经有了数千顷。今年虽然招募了一些耕夫,然而似乎依然人手短缺。”
苍夫纳闷的看着乌交:“这与项羽有什么想干?”
乌交笑嘻嘻的说道:“后面还有呢。谪仙说,除了耕田之外,还有修缮房屋,疏通河道,开辟良田,种种活计,多不胜数。不如组织一些有志于进入商君别院的人。以竞赛的方式完成这些活计。胜出者,便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如此一来,项羽等人以为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进来的,因此不会心生怀疑。,而商君别院的农活,也有了着落。”
苍夫听的错愕不已:“谪仙的办法果然是匪夷所思啊。”
牛犊眼睛一亮:“妙啊,一举两得。”
老板娘有些茫然的想:“为何谪仙的手法,给我一种奸商的味道?”
傍晚时分,项羽没有吃晚饭。他悄悄的到了王老实大宅的后门。
后门那边有几个仆役,正在抱着胳膊聊天。
项羽走过去,淡淡的说道:“我要见刘献。”
那几个仆役半点反应都没有,依然自顾地聊天。
项羽以为他们没有听到,提高了声音说道:“把刘献叫出来,就说楚地来的刘季要见他。”
那些仆役歪过头来看了看项羽,冷笑了一声,依然不搭理他。
项羽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忽然恍然大悟,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楚地呼风唤雨的项氏少主了,只是一个化名刘季,在谪仙楼讨生活的穷人而已。
他微微弯下腰,行了一礼,极为客气的说道:“劳烦诸位,帮在下叫一声刘献,便说故人来妨。”
终于有个仆役开口了。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项羽:“这才叫懂事。”
只不过,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项羽愣了一下,干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不知道可否帮我”
他话音未落,那仆役便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来:“这竖子,如此不明事理。”
项羽都懵了,心想:我不明事理?我乃项氏少主,什么大事没有做过?我
忽然,他看到那仆役从怀里摸出来了几个秦半两,在手中晃了晃,然后又揣回到怀里去了。
项羽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钱。
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在身上摸了摸,只带了二三十个半两钱。
项羽本想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但是这一次他多了个心眼,只拿出来了一半。然后干笑着说道:“在下只有这些了。”
仆役倒没嫌少,随手揣进怀里,淡淡的说道:“刘献不在,商君别院的匠户,把他叫走了。”
项羽懵了:“不在?那你方才直接告诉我不在不就好了?”
可惜,那几个仆役根本不理他。
项羽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趁着天还没黑,项羽要去商君别院,联络一下项献,让他想想办法,把项氏子弟弄到商君别院去。如果办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如今项献在商君别院,如果他有机会的话,一样可以杀了槐谷子。
项羽不知道,他刚刚离开王老实的大宅,就有两个项氏子弟急匆匆地从谪仙楼赶来了。
这两个项氏子弟比较会做人,客客气气的问那些聊天的仆役:“几位兄台,可曾见过一个人,来这里找刘献?”
又付出了十几个半两钱之后,这些项氏子弟趁着天还没黑,也向商君别院来了。
项羽脚程很快,连跑带走,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站在了商君别院门口。
但是门口的价目表把他吓退了,进入商君别院,竟然需要十万钱。
他徘徊良久,只好央求看门的匠户,能不能帮忙叫一下刘献。
这匠户倒是和蔼可亲,很为难的说:“刘献正在书院中学习,目前抽不开身。”
其实项献不得不留在书院学习,别的地方他也去不了,等于被软禁在书院了。匠户这么说,只是互相给个面子罢了。
项羽听了之后,信以为真,以为项献变了,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忘了复兴大楚的重任,想要考科举,做秦人的官吏。因此他对项献破口大骂。
那匠户看着气急败坏的项羽,心想:此人倒是很好学啊。听说别人已经进来上学了,竟然急成这样。可惜,普天之下,谁能有刘献这样机缘呢?
项羽骂了一会,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的向城内走。
结果半路上,他遇到了那两个赶来寻找他的项氏子弟。
项氏子弟气喘吁吁的说道:“羽将军,大喜,大喜啊。”
项羽眼前一亮:“怎么?王老实临走前果然举荐了我等?我们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项氏子弟说道:“倒也不是王老实,不过我们可以算是进入商君别院了。”
项羽好奇的问道:“算是?”
项氏子弟点了点头:“不错。明日商君别院要召开一场比试。在比试中胜出者,就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不过这和商君别院的核心匠户不同,叫什么雇户。”
项羽纳闷的问道:“何谓雇户?”
项氏子弟说道:“据说商君别院的匠户,或者早就跟随谪仙,起于寒微,或者对谪仙有大功,因此破格进入商君别院。这样的人,每到年终,商君别院赚得的钱财,会按照功劳,分给他们一部分。谪仙也一直宣称,匠户同样算是商君别院的主人。”
“只不过谪仙拥有是一座宅院,匠户拥有的是一个瓦片而已。大小虽然不同,性质是一样的。”
“至于雇户,有些类似于为人佣耕的耕夫。商君别院出钱,雇这些人耕田、修屋、做饭等等。”
“雇户与匠户比起来,自然要差了很多。然而商君别院给的价钱极高。如果能做雇户,也足以养家糊口,甚至娶妻生子了。”
说到这里,项氏子弟情不自禁的计算起来:“每日三十个半两。即便大吃大喝,也不过用去三个。还剩下二十七个。一个月便能攒下十一个。一年便能攒下九百七十二个。”
“而咸阳城外的小屋极为便宜,与大宅不可同日而语。只要辛苦两三年,便可以”
他刚刚算到这里,项羽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项氏子弟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有些委屈的看着项羽。
项羽勃然大怒,指着他说道:“怎么?你想进入商君别院,做了雇户之后,就买房置地,娶妻生子吗?大楚呢?还要不要复兴了?世仇呢?就这么过去了吗?”
项氏子弟打了个寒战,猛然醒悟过来,即为惭愧的说道:“在下,在下一时糊涂。”
在惭愧之余,在场的所有项氏子弟都有些失落,仿佛一场美梦被惊醒了:唉,我们杀了槐谷子就要离开。这咸阳城,我们无法久留啊。什么娶妻生子,三间草房,半顷良田,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当然了,项羽没有叹息,也不失落。项羽乃楚地豪强,从小什么没见过?他本就拥有财富和权势,所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项羽挥了挥手,说道:“走,立刻回城。养精蓄锐。明日的比拼当中,要一举夺魁,进入商君别院。”
项氏子弟应了一声,纷纷向城门走去。结果天黑了,城门已经关闭了。
项羽一干人等无奈,只能瑟缩在城门洞里,互相之间挤得紧一些,借此来抵御寒风。
楚地,项梁用王翦赠送的钱买了一匹骏马,然后快马加鞭,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这村庄名叫项家村,村子里面的人都姓项。如果检查族谱的话就会发现,在大约一百年前,他们与项梁乃是亲戚。
当然了,项氏是大族,这样的穷亲戚太多了,项梁军务繁忙,从来没有走动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项梁兵败,正是用人之际。整个楚地的项氏,忽然就变得亲切起来了。血浓于水,用在此处,最不为过。
项家村普遍穷困,唯一稍微有钱的,乃是此间的地主,名为项皮。
项梁,便直接到了项皮家门口。
项梁只有一人一马,但是龙行虎步,顾盼生威,项家村的村民都有些畏惧。尤其是项皮,忐忑不安的说道:“壮士,有何贵干啊?”
项梁忽然问道:“项辛是你何人?”
项皮愣了一下,有些不快,又不敢发作的说道:“项辛,乃吾世祖也。”
项梁微微闭上眼睛,在心中算了算辈分,然后对项皮说道:“如此算来,你是在下的族叔。”
项皮惊讶不已:“你是”
项梁从身上拿出来一把剑,说道:“吾乃项梁。此剑供奉在项氏祖祠之中,想必族叔曾经见过吧。”
项皮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
这把剑,确实是祠堂中的那把剑。据说先祖项辛,曾经带着此剑,披荆斩棘,跟随楚王立下赫赫战功,因此项氏成为楚地望族。
十年前,项氏曾经召集各地血脉,在祖祠祭拜先祖。项皮曾经去过一趟,有幸见识了一番。
当然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因为当日主导此事的,是项梁一脉。项皮这种隔了几代的远亲,太没有存在感了。到了那里之后,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一般,甚至不曾和项梁说过话。
而项梁,只对财力雄厚的项氏较为看中,对这些穷苦远亲的态度,还不如对当地郡守热络。
因此从祖祠回来之后,项皮反而对项氏有些疏远了。安心过起自己的日子来,不再想着什么自己是望族之后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这把剑。
项梁说道:“小侄起兵反秦。临行之前,便取走了这把剑。如今,我带着这把剑来寻你们。我要带你们复国。”
项梁大声喊道:“今日,我项梁,带你们复大楚,兴项氏。”与此同时,他把代表了祖先荣耀的宝剑,高高的举了起来。
然而,和项梁的想象不一样,没有人附和他。项家村的人,都很奇怪的看着他。
终于,有个小孩用童声说道:“项梁,那不是被打败了的反贼吗?”11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逼反项家村
项家村的大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小孩的嘴。,
这项梁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手里面还提着一把剑。如果恼羞成怒,肯定会杀人。他是反贼,反贼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项梁却笑了。他一脸和蔼的看着小孩:“不错,我是战败了。然而胜败乃兵家常事,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谁没有败过?”
“我今日败了,明日未必不可以胜。我今日丢了天下,明日未必不可以取回来。我不是反贼,乃是复兴大楚的义士。”
小孩也不知道被项梁吓到了,只是听懂了他的话,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了。
项梁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项皮,微微一笑:“族叔,你以为如何?”
项皮干笑道:“有理,有理。”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有理,可否愿意随我一道,起兵反秦?”
“这个”项皮迟疑了。
其实他根本不是迟疑,而是不乐意。但是他又不敢痛痛快快的拒绝,毕竟项梁就在他身边,项梁的手里面,还握着一把剑。
项皮苦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已经衰朽不堪,无法征战了。”
项梁笑道:“这个无妨,反秦大业,不仅需要军士,同样需要军师。族叔能成为项家村首屈一指的富人,头脑想必不差。”
项皮差点骂出来:项家村的富人,便算是头脑不差?我若真有带兵打仗的头脑,还至于仅仅在一个小村庄中做富人吗?
项梁又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村民:“尔等可愿意随我兴项氏?”
这些人距离项梁很远,考虑了一下,觉得撒腿就跑的话,项梁应该追不上。因此他们都摇了摇头,说道:“不愿。”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倒也没有生气。
他淡淡的说道:“尔等为何不愿?”
项家村的人七嘴舌的说道:“项家村的男丁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而已,区区百人,如何能反秦?”
“大楚在的时候,那么多军队,那么多刀剑,照样被秦人灭了。如今我们只有这些人,手中连兵刃都没有。这样n,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们只想安安稳稳耕田,不想复兴什么大楚,什么项氏,那些与我们关系也不大。”
“即便将来大楚真的能复国。这中间也要经历几百场大战。到那时候,恐怕我们早就战死了。”
项梁等他们说完了,才淡淡的说道:“尔等想要继续躲在这里,做安安分分的黔首?”
项家村的人都点了点头。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愚蠢,真是愚不可及。诸位也知道,日前我战败了。秦人正在楚地大肆搜捕,寻找我的下落。我知道来这里找项氏族人,图谋再起风云,那些秦人不知道吗?”
不少项家村的人听了这话,都眼前一亮。秦人会来?那最好不过了,等官兵来了,就可以将项梁赶走了。
项梁显然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等秦人来了,他们猜想一下,他们觉得你们有没有追随我反秦?”
“他们一定会认为,你们与我是一伙的。纵然你们百般辩解,他们信吗?即便他们信了,谁敢保证,日后你们不会跟着我n?毕竟你们也姓项,与我同根同源。,”
“这些秦人会怎么办?难道派一队人马,日日夜夜的看守你们?那样太耗费粮草了,最简单的,莫过于呵呵。”
项家村的人都紧张的看着项梁:“最简单的,莫过于什么?”
项梁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尔等,可还记得秦将白起?可还记得长平战后,被坑杀的赵人?”
项家村的人全都吓呆了。他们使劲打了个寒战,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不错,项梁说的不错,最简单,最省力气的方法,莫过于将项氏坑杀。
项梁等这些人全都吓的不说话了,才幽幽的又问了一遍:“尔等,可愿意随我反了秦人?”
项家村的人都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如,我们改姓王氏如何?”
项梁恨不得抽这人几个耳光:为了活命,连祖先的姓氏都不要了,简直该死。
结果居然有不少人附和:“或者,我们逃亡山林?”
又有人说:“楚地户籍,本就混乱不堪,之前一场大战,不少人做了流民。我们正好趁此机会,举村迁徙,改头换面,化作王姓。到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计策,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项梁气的连连冷笑,阴阳怪气的说道:“诸位真是多智啊。”
项家村的人都憨厚的笑了。
项梁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吾与诸位,毕竟是同宗,乃是亲人。诸位不愿随我反秦,我岂敢强求?”
项家村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项梁接着说道:“如今我人困马乏,在村中歇息一晚,不知可否?”
项家村的人立刻答应了。
如果项梁刚来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来,项家村的人可能会反对。但是现在n换成了住宿一晚,那简直是天大的便宜事,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项梁盯着这些人看了一会,忽然说道:“诸位,不会报官吧?”
项家村的人连连摇头:“不会,决计不会,此地距离官府极远,报官也来不及啊。”
项梁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当天晚上,项梁就住在项皮家中。
项皮杀猪宰羊,款待项梁。在喝酒吃肉的过程中,项梁一直表现的很警惕,看到别人喝了酒,才肯喝酒,看到被人吃了肉,才肯吃肉。以防被人下毒。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便各回各家去睡觉了。
项皮瞪着眼躺在自己的睡房中,直到半夜时分,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的到了项梁窗外,静静的听了一会,听到鼾声之后,略微放下心来,放轻脚步向大门口走去。
当他刚刚离开家门,项梁的鼾声就停下来了。他睁开眼睛,嘴角露出来了一抹笑意。
项皮出门之后,摸着黑到了族弟项乙家中。
他到了项乙家之后,项乙果然没有睡觉。这也不奇怪,村中来了一个大反贼,除非缺心眼的人才能睡着。
项皮对项乙说:“你去将全村的男丁都叫来。要小心,莫要吵醒了那项梁。”
项乙应了一声,去叫人了。
一个人叫醒两个,两个人叫醒四个。很快,项乙家中就聚集了不少人。
项皮看着村民说:“诸位说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项家村的人说:“n是不成,一不留神,便要丧命。我不敢。”
不少人附和:“我也不敢。”
项皮嗯了一声:“我等都是穷黔首,祖上或许富贵些,到现在也很贫贱了。与他人相比,也就多了一个姓而已。这也不算什么。遇到灾荒年,姓能当饭吃吗?”
“复兴大楚,与我们无关。大楚在的时候,也没有多给我们一碗饭。”
村民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项皮说道:“不过这项梁住在村中,始终是个隐患啊。你们看,如何处置他才好?”
有人说道:“我们眼看就要举村迁徙了,从此以后,与这项梁在不相干,怕他做什么?”
项皮说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项梁此人,面相不善。”
不少人都点了点头:“良善之辈,怎么会做反贼?”
也有人说道:“如今他战败了,让他们追随他n。我们不从,他岂会这么轻易放弃?我看此人,或许会胁迫我们。”
项皮想了一会,说道:“我们这村庄,虽然贫困,但是也有些钱财。若他见我们不从,逼我们交出钱财,自行招兵买马,该当如何?”
村民都没了主意。
项皮又说:“若他对我们心怀不满,故意派人告诉官兵,说我们项家村的人,想要谋反,那该当如何?”
村民小心翼翼的说道:“此人,不至于如此狠毒吧?”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不狠毒,能取得天下吗?”
村民问:“那族叔的意思是”
项皮说道:“此人,是个祸害。不如我们趁他睡熟了,一拥而上,将他捆起来。如果交给官兵的话,是不是官府便相信,我们不会n?如果绑了此人交给官兵,我们便安全了,连离开此地都不用了。”
村民眼睛一亮,都使劲点了点头。
破家值万贯,更何况这里还有他们的良田,谁愿意躲到深山老林,从头开始呢?
有些心软的人说道:“然而,此人毕竟是我们的同宗。”
项皮呵呵笑了一声:“三年前,我们村大旱,饿死了十个人,那时候同宗在那里?五年前,河堤决口,全村被淹,淹死了三个,闹瘟疫死了二十人,那时候同宗在哪里?十五年前”
项皮随口说了几件事,项家村的人都沉默了。
终于,有人附和说:“是啊,此人要n。一旦造起反来,楚地就乱了。贼要杀我们抢夺粮食,官兵要杀我们冒功。盗贼也要趁火打劫。到时候不光是我们项家村,整个楚地都要遭殃。此人是要复兴大楚,可他也要祸害楚人啊。”
也有人说道:“本来我们在此安居乐业,何其快哉?若非此人要n,我们也不必举族迁徙。算起来,是他不义在先。什么复大楚,兴项氏。那复兴之后,还不是他自己做官吗?”
项皮点了点头:“因此,我们今日大义灭亲,不仅是救我们自己,也是救了楚地无数百姓。”
项家村的村民,都点了点头。
随后,项皮选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经常打猎,弓箭很准。项皮命他们爬到了宅院外面的大树上,对准了屋子。只要项梁出来,就要射在他身上。
随后,项皮又选了一些身强体壮之人。让他们用削尖了的竹子当作兵刃,对付项梁。
项皮嘱咐这些人说:“我看项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必定身手不凡,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只需用长竹n攒刺,万万不可让他近身。”
其中有个人听的有点害怕,小声说:“不如我们报官,让官兵来捉他好了。”
项皮摇了摇头:“不可。来不及了。还没等官兵过来,天就亮了,项梁早就逃走了,到那时候,我们项家村还要逃亡。”
有人提过来一坛酒,说道:“这酒乃是我祖父埋在地下的,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便给几位壮壮胆子。”
项家村的人都凑了上来,开始分酒。
就在他们倒酒的时候,有一百多人已经悄悄到了项家村附近。
领头的人,正是王恒,而他身后的士卒,都是大军之中,绝对忠于王氏的力量。
王恒问身边的心腹:“是这里?”
那心腹点了点头:“日前小人与项梁会面的时候,他说的清清楚楚,让我们今日攻击项家村。项梁说,只要吓唬这些村民一番,将他们逼得n便可以,倒不必杀伤人命。这项梁倒也有些顾念同宗的意思啊。”
王恒呵呵冷笑了一声:“顾念同宗?他若当真顾念同宗,怎么会让项氏子弟随他n?谁不知道,三五个月之内,这些人恐怕都要战死。”
“他不让我们杀人,无非是担心将项家村的人杀光了,没人给他卖命而已。”
王恒扭过头去,向身后的士卒吩咐说:“准备。待我一声令下,尔等随我入村。明火执仗,可以烧,可以抢,可以伤,不可以杀。”
身后那些人都激动不已的答应了。
他们被军令约束很久了,今日可以明目张胆的其负责这些老百姓,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些人纷纷骑上了马。静静的等待王恒的命令。
与此同时,项皮也对身后的村民说道:“走,立刻冲进去,擒住项梁。做成了这件事,我们村便可以恢复太平了。”
身后的村民点了点头,刚要过去。忽然村外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火把,然后是急促的马蹄声。
村民们吓了一跳,慌作一团。他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漫无目的的逃跑。
可惜,王恒率领的秦兵骑着快马,眨眼之间就到了眼前。他们纷纷扬着马鞭,抽打在村民身上。有不少人都大声呼喊着:“这里的人都姓项,个个是反贼余孽。”
“不错,他们手中还有兵刃,分明是要n。”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大声辩解,可是王恒那伙人根本不听辩解。他们凶神恶煞的将村民打倒在地,然后用绳索捆绑起来。挨家挨户的去搜刮金银。
与此同时,项梁就躲在屋子里面,冷眼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看见项家村的人个个绝望不已,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时候了。”11
第三百七十五章 咸阳八大媒人
村民们被绑做一处,有两个秦兵提着长戈看着他们。而余下的秦兵,则忙着搜刮财产。
村民看见自己的耕牛被赶出来了,顿时心痛不已。耕牛何其宝贵?单独一户人家是买不起的,这耕牛是三两家凑在一块买来的。
平里村民对这耕牛关怀备至,生怕它有什么闪失,现在可好,那些秦兵粗暴的把牛拽了出来,用木棍狠狠的抽打着。
紧接着,村民又发现秦兵把自己珍藏的粮食搜出来了。这些粮食,是秋收之前的口粮啊,没有了粮食,可怎么活下去?
忽然间,村子里面又传来了一阵哭喊声,还是那些秦兵,他们抢到了耕牛和粮食,依然不满足,现在开始强夺妇人妇人了。
村民个个气愤不已,可是看着边秦兵的兵刃,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那两个秦兵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尔等还敢心怀不满?”
村民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若把你的耕牛、粮食、家眷抢走了。难道你还能满不在乎?这些秦人,真是可恶至极啊。
然而,那两个秦兵似乎生怕村民不够愤怒似的,冷笑了一声,说道:“尔等即便心怀不满,又能如何?片刻之后,便要首异处了。”
村民们听了这话,彻底绝望了。
抢走他们耕牛的时候,他们觉得无非过上些苦子,过几年时间,再凑钱买一头好了。抢走他们粮食的时候,他们想着节衣缩食,四处乞讨,熬到秋收就好了。抢走他们家中女眷的时候,他们心中虽然愤慨,但是想着留下一条命,也许还能再娶上一房媳妇,延续香火。
现在好了,秦兵明确的告诉他们,要将他们全部杀掉。
村民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
他们终于想起来反抗了。可是上被绳索绑着,拿什么反抗?
有个村民仰天大呼:“早知今,就应当跟着项梁反了。”
其他的村民都叹息了一声,显然也这么想。
就在这时候,项梁打开房门,大吼了一声冲过来了。
项梁提着一把宝剑,威风凛凛,宛若猛虎下山。
两个秦兵吓了一跳,提着长戈迎上去。项梁一闪让过了长戈,提着宝剑朝长戈劈了下去。
项梁膂力极强,宝剑又极为锋利,那长戈顿时断为两截。
秦兵吓得大叫了一声,把断掉的长戈向项梁扔过去,掉头就跑。他的同伴见状,更加不敢与项梁对敌了,转也跟着逃了。
项梁没有追击,而是跑到村民边,把他们上的绳索都割断了。
村民喜极而泣,包裹在大难不死的幸福当中。
项皮向项梁行了一礼,极为感慨的说道:“老夫惭愧啊,想不到今”
项梁摆了摆手:“兵戈一起,管你姓不姓项,那些官兵为了抢夺财物,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项皮点了点头。
项梁说道:“凡项氏子弟,随我杀敌。”
这一次,有三分之一的村民把扔在地上的竹n捡起来了。
项梁看着另外的那些人,幽幽地说道:“尔等即便不想复兴大楚,难道不想保住自己的命吗?”
这些村民打了个寒战,立刻捡起了散落在地的简陋武器。
项梁用剑指着远处正在劫掠的秦兵:“随我杀了他们。否则,他们必定杀了你们。”
说完这话之后,项梁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而村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项梁在最前面,嘴里面大吼着向秦兵冲过去。
那些秦兵腰间揣着秦半两,上背着粮食,手里面还牵着牛羊,早就步履蹒跚了。现在看到项梁冲上来,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稍微招架了两下,就丢盔弃甲的逃跑了。
天亮时分,项家村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村民清点战果,发现只是伤了五个人而已,没有人死去。自己的粮食和房屋却全都没了,因为秦人临走的时候,把火把扔在了屋顶上。
那些茅草搭起来的小屋,很快就燃起熊熊大火,随后,火借风势,将这个村子都烧了。
房屋没了,粮食也没了,此地已经无法久留了。
不过村民发现,那些秦兵逃跑的时候,或许是为了跑的快一些,丢弃了很多东西,有兵器,有衣甲,还有一些人nn马都来不及带走。
本着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原则,这些村民开始把兵器衣甲据为己有。
很快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不像是拖家带口的耕农了,倒像是一群士兵。
现如今,村子当中最倒霉的,当属项皮了。
他原本是村中富户,因此家中人口最多。现在一把火烧过来,他和所有人一样穷了。突然间受穷,多一张嘴简直是要命的事。
眼看着村中妇孺嗷嗷待哺,项皮无可奈何,只能找到项梁:“将军,你见多识广,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项梁淡淡的说道:“要找到粮食,否则的话,不出三五,村中就要有人饿死了。”
项皮点了点头:“可眼下去哪里找粮呢?这些妇人和孩子,体本就羸弱,昨夜又受了一番惊吓,即使带着他们乞讨也不太可能啊。”
项梁微微一笑,说道:“我来项家村之前,侦知距此四十里外,有一条小路,乃是秦人的粮道。尔等敢不敢随我去劫粮?”
村民都吓了一跳:“劫官粮啊,这个”
项梁淡淡的说道:“昨夜,你们已经杀了官兵,今还怕劫官粮吗?”
村民们都叹了口气,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走上n的不归路了。
项梁对项皮说道:“族叔,你年纪最长,在村中颇有威望。就由你寻个稳妥的去处,带领村中妇孺躲藏起来。莫要被秦人找到,报复村民。”
项皮点了点头。
项梁对着男丁说道:“尔等,有谁愿意随我劫粮?”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毕竟,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站出来的,一共是七个人。项梁冲这七个人点了点头:“好,我今便将这百人分为七伍。你们七人,便是伍长。行军作战,或进或退,都要听从号令。士卒不听号令者,伍长斩之。伍长不听号令者,本将军斩之。”
那七个伍长忽然之间做了军官,脸上有些错愕,还隐隐的有些兴奋。他们再看项梁的时候,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有了一些亲近,有了一些好感。
项梁趁打铁,把这七个人召集起来,小声说了一会话。许诺了他们一些特权和好处。这七个人,迅速的变成了项梁的心腹。
反正现在除了n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要跟着项梁n,那就做反贼中的头目吧。
安抚好了这七个人之后,项梁用剑指着那些村民,迅速的将他们划分为七个伍。
有村民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我们并未答应要n啊,怎么忽然之间,开始行军令了?”
项梁猛然回头,凶狠的盯着那村民。
村民们忽然发现,昨夜还慈眉善目的项梁,已经变了。
项梁淡淡的说道:“伍长,给我斩了他。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那人吓了一跳。而他的伍长有些犹豫。
项梁看着伍长:“你若违抗我的命令,我斩你。”
伍长咬了咬牙,向那村民走去。
村民惊恐地向后退,同时向周围的村民大喊:“他只有一人,而我们有百人,一拥而上,何必惧他?”
其他人没有动。
这村民又开始喊:“二伯,堂兄,你们帮我啊。”
队伍当中,有两个村民脸上露出来不忍之色,但是被他们的伍长压制住了。
村民绝望了,他看着提着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伍长:“我们都姓项啊,你忘了?去年你成亲,我送了你一坛好酒。”
伍长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项梁。
那村民也开始求饶:“将军,小人知错了。”
项梁提着剑,缓缓地走了过来。那村民面如土色,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将军,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反秦兴楚。”
项梁淡淡的说道:“本将军军令如山,岂可更改?”
村民顿时面如土色。
项梁挥剑,宝剑闪过一道白光,村民惨叫了一声,然后惊愕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他没有死,项梁只是割下来了他的发髻。
村民披头散发的跪坐在地上,忽然下淋淋漓漓,他吓尿了。
项梁淡淡的说道:“念你初犯,姑且饶你一命。如今割发代首,让你戴罪立功。”
村民哆嗦着说道:“是是多谢将军,将军宽宏大量。”
项梁转过来,用剑指着剩余的村民:“昨夜若非本将军,尔等皆为秦人刀下之鬼。今本将军不带你们劫粮,尔等家中妇孺,都要饿死。”
村民们连连点头称是。
刚才闹了这么一场,他们已经彻底没有别的念想了,想要跟着项梁走到底了。
而项梁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本将军许诺你们。等灭秦之后,尔等皆能位列公卿。到那时候,大宅美妇,良田万亩。车马相随,仆从如云。总好过你们世世代代,辛苦耕作,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村民的眼睛渐渐的亮起来了。
项梁蛊惑道:“两年,或许只需一年。我便能带你们灭秦。秦兵的本领,你们昨夜也看到了,军纪败坏,胆小如鼠。这样的秦人,能挡住我们吗?”
那几个伍长高声呼喊:“不能。”
村民们的被点燃起来了,高声呐喊:“不能。”
项梁又问:“尔等可愿意随我反秦吗?”
伍长大声喊道:“誓死追随。”
村民们拼命的喊着:“誓死追随。”
那个披头散发,几乎被砍头的村民喊得最响。在被吓破了胆子之后,他变得对项梁最为忠诚,他内心深处总觉得,这种忠诚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于是他变成了项梁的死忠。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随我杀秦人,劫军粮。”
村民斗志昂扬的跟着项梁走了。
项梁骑在马上,看着后的百十来人,咧嘴笑了:东山再起?难吗?
咸阳城。天亮了。
城门洞开,项羽和两个项氏子弟,冻的哆里哆嗦,急匆匆地进城了。
雇户报名处设在谪仙楼。今谪仙楼或许是为了照顾前来报名的人,面向穷人,特别推出了一些廉价的饭菜,又赚了一笔。
等项羽一行人回到谪仙楼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排起来长队,凡是有一把力气的男子都想来这里碰碰运气。如果能被选中做雇户,那他们这一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
现在咸阳城中的豪强与权贵,无不对商君别院破口大骂。
因为一夜之间,卖菜的小贩不见了,挑粪的穷人不见了,甚至家中的仆役都有逃跑的,这子简直没办法过了。
项羽等人想要插队,但是差点被那些排队的穷人给打死。
他们只好乖乖的排在后面。
这期间项羽抬起头来向前面看了看,等轮到他们,恐怕又要天黑了。
幸好昨天有几个项氏子弟留在谪仙楼,没有出城。这几个人已经帮着项羽等人报上了名。
快到中午的时候,项羽几个人被一个匠户领着,到了一间屋子跟前。匠户要求他们挨个进去。
之前项羽已经打听好了。凡是要进入商君别院的匠户,都要家清白,祖上三代,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作犯科的事。
而这间屋子,就是用来询问出的。
因此项羽和项氏子弟交代了一番,给自己编造了一些出。
他们就用了当初抢劫他们的刘季的份。自称刘氏。来自沛县泗水亭。
等项羽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坐着的既非谪仙也非匠户,而是几个一脸不好惹的中年妇人。
这几个妇人对项羽说道:“我们个,是咸阳城中最有名的媒婆。”
项羽茫然了:什么意思?要给我说媒不成?
其中一个媒婆笑了笑:“由我们个一块伺候你,你也算是有福气了。”
其中一个拿出一张纸来,抬头问:“说说吧,你叫什么,哪里人氏,多大年纪了?我粗略认得几个字。把你的事记下来,后你当不上雇户也不要紧,咱们还可以说媒的时候用啊。看你长得白白净净,或许有姑娘中意你也说不定。”
项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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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公主,脸怎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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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生疼,感觉应该不是在做梦。
于是他试探着说道:“这里……当真是商君别院,用来查验身家清白的?”
媒婆们说道:“怎么,不信吗?”
“莫非你看我们是女人,便觉得做不了这事?”
“混账,谪仙早就说了,鼓励妇人出来抛头露面,我们为何就不能做事了?”
“未央公主已经出书了,李竹姑娘也申请了好几项专利。可偏偏有些男人,食古不化,迂腐不堪。”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也竟然如此老气横秋。”
八个媒婆,对着项羽一通数落,项羽的头都要裂了。
他很快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说道:“是,在下错了,诸位莫怪。”
媒婆们骂够了,觉得解气了,这才冷哼了一声,又坐回去了。
那提着笔的媒婆说道:“墨都要干了。”
项羽立刻老老实实的说道:“在下名叫刘季,来自沛县泗水亭。因为楚地战乱,因此跟随商队,来到咸阳讨生活。”
媒婆刷刷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又问:“可有兄弟啊。”
项羽想了想,这刘季既然叫刘季,应该是有三个哥哥才对,于是他按照自己的猜测回答了。
媒婆又问:“可有叔伯啊。”
项羽有点头疼,随便编了一句:“有一叔一伯。”
媒婆又问:“家中有多少余财?有没有牛马?”
项羽有点无奈,问道:“诸位,我们是在查验身家清白,并非要说媒……几位夫人是不是忘了。”
媒婆们勃然大怒:“查验身家清白,与说媒有何不同?了解底细,才好说媒,门当户对,方能夫妻和睦。”
项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真是嘴贱啊,我招惹她们干嘛?
很快,项羽胡编乱造的说了一下自己的个人情况,等说完之后,站起来要走,但是他被人拦住了。
换了一个媒婆,开始问同样的问题。
项羽开始的时候答得挺好,后来就有点乱了。
那媒婆的问题越来越咄咄逼人:“什么?两个叔父?你刚才不是说一个吗?”
项羽擦着冷汗:“方才说的是两个,想必妇人记错了。”
那媒婆又说:“你方才明明说家中有一头牛,为何变成了一匹马?”
项羽只好说:“方才说的便是一匹马,想必夫人……”
那媒婆一拍桌子:“放屁,你方才说的也是一头牛,我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你立刻就改口了。是不是在说谎?”
项羽快哭了:还能这样?
等八个媒婆问了一遍,项羽已经彻底疯了。冷汗湿透了衣服,越到后面越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甚至还有几次说自己叫项季,真是狼狈不堪。
等八个媒婆都问完了,冷笑了一声,对项羽说道:“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在我们面前弄鬼?”
“就是,前几日商君别院的牛犊,把自己的钱财多说了两万钱,都被我们给问出来了。你这算什么?”
“快滚吧,真是丢人现眼。”
媒婆的嘴尖酸刻薄,项羽失魂落魄的出来了。
他站在小屋外面,有点怀疑人生:我连几个妇人都招架不住,还谈什么反秦大业?
一时间,项羽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媒婆说的,简直就是废物。
他越想越发愁,越想越郁闷,最后热血涌上脑子:“我还要这性命有何用?”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宝剑,想要拔剑自刎,但是摸了一个空。
这时候,其他的项氏子弟都凑过来了,热络的问:“羽将军,怎么样?”
项羽找了一棵树,靠着树坐了下来:“反秦,无望了。”
项氏子弟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这……这是为何啊?莫非被发现了。”
项羽摇了摇头,垂头丧气,一时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项氏子弟更慌了。想要进入商君别院,竟然如此困难?这查验身份都过不去吗?
很快,那些人挨个被叫进去了。
其实他们在里面被询问的时间并不长,顶多有一刻钟罢了。但是被问的人无不汗流浃背,度日如年。
这一日,谪仙楼附近出现了一副奇景,几个男人靠墙坐着,一副看淡一切,对所有事情都不再关心的样子。
最先恢复过来的不是项羽,而是那些受过穷的项氏子弟,他对项羽说道:“羽将军,无论如何还是要活下去。只要活着,便还有办法。”
项羽苦笑了一声:“连妇人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办法?”
那项氏子弟想了想说:“这些妇人,日日钻研的便是如何询问别人。将军这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败了也不算什么。”
周围的项氏子弟都七嘴八舌的劝说起来了。
项羽叹了口气,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现在他倒是没有寻死的打算了,但是对于反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信心十足了。
至于他身后的项氏子弟,倒迅速的恢复了乐观:如果能反秦,大家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富贵路来,自然很好。如果反秦不成,留在咸阳城,购房置地,倒也不错啊……
项羽愣了好一会的神,忽然大叫了一声:“糟了。”
项氏子弟都吓了一跳,问道:“羽将军,又出什么事了?”
项羽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一次,我等漏洞百出,进入商君别院,怕是不成了。甚至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抓我们去询问一番。”
项氏子弟紧张的问道:“那该当如何是好?羽将军,不如我们离开咸阳,四处逃命吧。”
项羽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可。若我们刚刚出来的时候,便立刻出城,至少还有些机会。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我们耽搁了太长时间,那些媒婆恐怕早就将我们的消息告知秦兵了。现在出城,必定在城门处被人抓住。”
项氏子弟的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来:“如之奈何?”
项羽现在虽然有些心灰意冷,可毕竟从小历练,经历了不少大事。片刻之间就有了主意:“我们就留在谪仙楼,这楼里面有不少达官贵人。若秦人怀疑我们是反贼,前来抓捕,我们就冲上去,挟持了那些权贵,缓缓出城。”
“若秦人没有猜到我们是反贼,只当我们是普通说谎的流民,那就无妨了。我们就留在谪仙楼,再想办法杀槐谷子。”
项氏子弟想了想,都觉得这个办法看似凶险,其实安全得多。比赌命出城要好,因此纷纷点头赞同。
眼看已经中午了,几个人凑钱在谪仙楼买了些饭食。今日谪仙楼供应两种饭。权贵豪强在楼内吃数万十钱一顿的大餐。而普通人则在门口买上一份,就近蹲在街上吃了。
起初的时候,那些权贵觉得自己身份高贵,居然和平民一处用餐,实在有**分。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坐在楼上,一边品尝美酒,一边透过窗户,观赏外面的穷人狼吞虎咽,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于是乎……谪仙楼的生意,变得更好了。甚至有些不是那么有钱的中等官员,也要咬咬牙来吃上一顿。毕竟……这是少有的体会自己是上等人的机会。
项羽蹲在街上吃东西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了权贵们的目光。他觉得很屈辱,咬着牙想要攻下咸阳城,然后杀了这些秦人。
但是转念一想,此生未必能攻下咸阳,顿时又有些心灰意冷。这两种念头来回交织,项羽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
皇宫,李水正在和未央公主研究西游记。
这一次未央很重视,比以往都要重视。因为这一次书,是她和李水合著的,将来说书人在开场的时候,都要来上一句:西游记,乃未央公主与谪仙合著。
未央一想起那个场景来,心里面就有些激动。
李水也很重视,因为讲这本书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冒出来一些佛教中的内容,而这时候大秦还没有佛教,李水也无意再弄出几个神仙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剔除其中的佛教成分,换上所谓仙界中的内容。幸好有未央公主在旁边出谋划策,里面加进去了先秦时期就存在的神祗。
最后如来佛祖变成了盘古,观音菩萨变成了女娲。讲到后来,李水忽然发现,这书居然有点像是封神演义了……
未央很认真负责的把两个人讨论的内容都写了下来,然后用华丽的辞藻润色,她是打算要把这本书变成诗经论语那样的经典,传之后世的……
两人正说的热闹,乌交忽然从外面来了。
他进来之后,也不打断两个人,因为西游记中的内容太精彩了,他也很想多听两句。
李水看未央写的手有些酸了,就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公主,我们不妨休息一会,做些别的事,免得累坏了。”
未央嗯了一声,把笔放下了。
李水问身边的乌交:“怎么?”
乌交躬身说道:“谪仙楼传来消息。项羽几个人,已经核验过身份了。”
李水微笑着问道:“他们可通过了?”
乌交叹了口气:“没有,他们的回答漏洞百出。”
李水说道:“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了,让你们故意留有余地吗?走个过场也就罢了。”
乌交无奈的说道:“奴婢已经吩咐过那些媒婆了,结果那媒婆一时兴起,越问越兴奋。她们看见项羽汗流浃背,就有说不出来的快感,真是拦都拦不住,所以……”
李水想了一会,说道:“罢了,反正项羽也不知道自己没有通过,就随便找个借口,让他们过去吧。”
乌交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未央好奇的问道:“这项羽,就是项梁的侄儿吗?”
李水点了点头。
未央又问:“你要让他进入商君别院。”
李水笑道:“正是。”
未央很担心的说道:“那不是将虎狼养在身边吗?”
李水一脸傲然:“区区一项羽耳,吾有何惧?为大秦谋太平,我心甘情愿与反贼周旋一番。”
未央一脸担心,又一脸敬佩。
这时候,乌交又回来了,问李水说:“奴婢刚刚想起来,入宫的时候,遇到李信大将军了。他让奴婢问一声,大人何时回家,还要在宫中躲到什么时候。这项羽虽然勇猛……”
李水涨红了脸说道:“什么躲?本仙留在宫中,乃是为了与公主著书。外面能有什么大事?什么项羽,乱七八糟,比得了公主重要吗?真是不知所谓。”
乌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干笑了一声走了。
李水气呼呼的回过头来:“什么躲?李信用词竟然如此猥琐。咦?公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
项羽正带着人在谪仙楼后巷搬运货物。
搬货的人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埋伏在谪仙里面了。只要外面有动静,里面的人就会立刻冲到二楼,绑了所有的权贵。
项羽留在后巷,最危险的地方,激励士卒。
货物搬到一半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匠户,带着几个人来了。
项羽目光一缩,对身边的人说道:“谨慎。”
那些项氏子弟纷纷点了点头。
他们开始观察周围的高墙。看看那边有没有伏兵。
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匠户远观的朝项羽招了招手,笑呵呵地说道:“刘季啊。”
项羽的右手藏在身后,那里面握着一块锋利的瓦片。
他笑的很勉强:“兄台有何吩咐?”
匠户说道:“恭喜,你们身家清白,明日记得到商君别院门口,考核力气。”
项羽愣了,他警惕的问道:“身家清白?”
匠户从身上拿出几个小竹牌来,递给项羽:“对啊,你们身家清白。这竹牌是信物,明日报道的时候,不要忘了带上。”
项羽接过竹牌,有些茫然的说道:“然而,我们的回答漏洞百出。”
匠户揣着手说道:“谁不是呢?人在说自己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好处说。今日被询问的人,九成九都说了谎。这个无伤大雅,又不是作奸犯科的事,只是粉饰自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光是你们,商君别院守门的牛犊,你可听说过?他家中的钱财算是不少了吧?即便是这样,还要多说上一两万钱。”
项羽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对匠户连连拜谢,表示明日一定前往商君别院。
匠户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走了。ntent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幸言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项羽和项氏子弟匆匆吃了些东西,然后到了商君别院。
商君别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五百多人。这是昨日筛选过身家清白之后的。
项羽随便望了一眼,发现入选的人,无不身强体壮,顿时有点纳闷了。难道作奸犯科的,都是身体孱弱的不成?
这时候,有匠户慢吞吞的走过来,举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对众人喊道:“诸位,列好队伍,按照次序进来,任何人不得争抢。我们商君别院,乃和善之地,院内人人得到谪仙感化,皆谦谦君子也。你们若是做不到彬彬有礼,那就不用进来了。”
正在附近看热闹的豪强权贵,差点吐出来。商君别院别的不行,这厚脸皮确实是天下第一。
在众人列队的时候,项羽一直死死的盯着匠户。忽然,他感慨说:“此人倒是天赋异禀啊,声音居然如此之大,数百米外听的清清楚楚。”
旁边有人瞟了他一眼,很鄙视的说道:“兄台并非咸阳人氏吧?”
项羽愣了一下,尽量客气的说道:“在下乃楚人,为躲避战乱,跟随商队来到咸阳。”
那人嗯了一声,对项羽说道:“方才那匠户并非天赋异禀,不过是借助了一些仙器而已。”
项羽惊讶的看着这人:“仙器?”
那人说道:“此物名为仙口,俗称扩音器。乃是谪仙传下来的制作方法。只要拿在手中,对着它说话,便可以将你的声音放大数倍。”
“据谪仙说,这还只是初版,在仙界有更为高级者,可以声动数里。只可惜大秦物产贫瘠,百姓愚钝。将来若能建成人间仙境,我等也可以见识一番这等神物了。”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心中有些纳闷:这槐谷子,确实有些门道啊。可是他在楚地的时候,为何平平淡淡,无人察觉出来?是他一直在伪装,还是到了秦地之后,又有奇遇?
身边的项氏子弟和周围的人聊了几句,一来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来也是想要刺探情报。
结果项氏子弟发现,这些人都对槐谷子极为推崇。
项羽越听越郁闷,感觉反秦大业,任重而道远啊。
时间不长,轮到项羽一行人了。
负责此事的匠户查看了他们的竹牌,确定了身份之后,随手发给了他一件农具,让他站在旁边等候。
一个时辰后,太阳升起来,已经天光大亮了,早晨的寒意已经一扫而空。
匠户已经把所有人都登记完毕。他走到高处,举着喇叭说道:“谪仙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春耕在即,正是做农活的好时候。尔等想要进入商君别院做雇户,须得熟练的掌握农活。”
项羽忍不住说了一句:“可在下是要做护卫……”
匠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那你现在便可以放下工具离开了。”
周围的人都一脸鼓励的看着项羽。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是项羽忍下来了,没有说话。
匠户见他老实了,这才继续说道:“谪仙乃文武全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商君别院的匠户,人人以谪仙为榜样,虽然做不到谪仙的高度,也应该奋力前行。”
“故而,无论你是想要做耕夫,还是想要做护卫,都要按照商君别院的要求来。或许试着做一番,便发现了自己的长处。”
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称是,一脸的讨好。
项羽眉头紧皱:耕田?我不会啊,这可怎么办……
匠户说了一番之后,指着商君别院外的农田说道:“众所周知,商君别院大力推广代田法。今日,你们便将坎上浮土,填到沟里面,只要填两寸即可。我们会从你们当中选择二百五十人,这些人不仅要做的最快,还要做的最好。”
项羽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填土而已,幸好这活不难,看也看会了。
匠户继续说道:“另外,没有被选中者,倒也无妨。谪仙会按照市价,付给各位工钱。”
那些人听了之后个个热泪盈眶,念叨着说道:“谪仙真乃宽厚之人也。”
匠户摆了摆手,说道:“诸位,去吧。”
于是一行人乌央乌央的跑到了地头上。那里已经分好了拢,标好了号。项羽找到了自己的号码,欢天喜地的干了起来。
他年纪虽小,但是天生的身强体壮,异于常人,所以很快就一骑绝尘,到了最前面。
但是干农活,不是力气大就可以的,其中还有种种技巧。很快项羽就慢下来了,甚至有被人给追上来的趋势。
项羽咬着牙,一鼓作气,又拼命的向前冲。冲了一段之后,累的精疲力尽,又只能停下来喘气,然后继续向前冲……这样干活,最累不过。可惜等项羽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些经验老到的农人,不紧不慢,在项羽身后追赶,看见这么个毛头小子累的呲牙咧嘴,都嘿嘿笑起来了。
…………
皇宫之中,李水又在和未央写书。今日正好写到了女儿国一回。
这两人写书有个特点,总是由李水把大概情节讲一遍,相当于有了枝干。然后由未央补充进来对话和具体的描写,让故事有血有肉。
今天未央听李水讲完了情节之后,久久没有动笔。恍惚之间,她感觉李水变成了那个前往昆仑山,求取仙术的方士,而自己就是女儿国的国王。
想到两个人都与对方心生爱慕,却注定无缘,不由得眼前发红,落下泪来。
李水叹了口气:“这怎么听个西游记还能听哭了呢?”
他干笑着安慰未央:“这只是故事而已,不必当真。更何况,这是仙界的故事,与大秦不同。”
未央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水。
李水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未央忽然开口了:“西游记的故事,是不是你自己的故事?”
李水懵了:“啥?”
未央又说:“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方士?你在仙界,是不是有一个意中人?她就是女儿国的国王?”
李水:“啊?”
未央又说:“以前你讲三国,讲红楼,总是一气呵成。但是这一次讲西游记,我总觉得你吞吞吐吐,而且有的情节,中间少了很多东西,分明是你故意有所隐瞒。你是不是故意隐去了你的身份?”
李水:“……”
这女人的脑补能力,真的是……
最后李水只能绞尽脑汁,好说歹说让未央相信,这是仙界广为流传的故事,和自己无关。
至于为什么讲的时候吞吞吐吐,仿佛删去了一些东西似的。最后李水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红着脸解释说:“只因为编这故事的人,为了流传的更广,在里面加了很多不健康的东西。”
未央瞪大了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什么是不健康的东西?”
李水说道:“就是为了广为传播,一些成年人都喜欢的段落。”
说到这里,李水有点惭愧,之前就把西游记篡改成封神榜了,现在可好,要往金ping梅的方向发展了。
吴承恩,对不起……
未央更好奇了:“为了广为传播加进去的?你快说给我听听。如果人人都喜欢的话,日后写书,我也加进去。”
李水想象了一下未央公主在灯下写小huang书的情景,还真特么刺激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道:“既然公主一定要听,那么臣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他讲了一个含黄量比较低的段子。
未央公主听完之后,错愕良久,忽然伸手掩面,掉头就跑。
李水看着未央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心想:秦人这耐受能力不高啊。
他刚刚想到这里,未央忽然又回来了。李水大为惊奇:你怎么……
话音未落,未央公主拿起旁边的书稿,然后用那摞纸在李水头上狠狠拍了一下:“下流。”
随后,她抱着书稿跑了。
李水很委屈的在她背后说道:“是你让我讲的啊。”
未央没影了,李水伸了伸懒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开始晒太阳。
正晒到身心俱暖,有些微困的时候,乌交来了。
李水看了看日头,大概也中午了,问道:“怎么样了?”
乌交说道:“只是一个上午而已,商君别院的农田,就耕了不少。估计再有一日,农活就可以干完了。谪仙这一招,真是妙啊。”
乌交很开心,当初成立商君别院,他是有原始股的。现在乌交也算是宦官中的首富了。
李水笑了笑,问道:“项羽那些人如何?”
乌交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他们几个,看起来身强体壮,却不会做农活。尤其是这项羽,蠢得要命。起初的时候,他干的倒很快,但是现在已经被渐渐追上来了。而且他填的土,厚薄不均。要么土量太少,不足以培苗,要么土量太多,把禾苗都压住了。”
李水有点差异:“本仙为了照顾他,专门给他选了个最简单的活。就这个他都干不好?”
乌交叹了口气:“以奴婢看来,此人就是个废物。”
李水总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未来威震天下的项羽,居然被人骂作废物。他笑了笑,说道:“想个办法,让他勉强通过算了。”
乌交应了一声,去向商君别院的人交代了。
…………
与此同时,在嬴政的书房之中。有信使正递上来一份战报。王翦送来的战报。
里面的内容让嬴政冷笑不已:项梁反了,项梁又反了。
按照王翦的说法,此人从囚笼中逃脱之后,便在楚地流窜。他先到了项家村,说动了那里的项氏。靠着血缘关系,鼓动村中人谋反。
随后,项梁又去了小项村,留项村,前项村……
只要在楚地,只要姓项,无论是不是血亲,项梁都要攀附一番,然后鼓动他们谋反。
起初的时候,他实力单薄,是蛊惑村民谋反,等他兵多将广之后,便是胁迫村民谋反了。
现在项梁已经有了一支三千人的大军,正在劫掠附近的村镇,胁迫流民造反。并且有无数的盗贼,正在投奔项梁。
王翦率领大军,与项梁打了十余仗,接连取胜,而项梁败走之后,却难以剿灭,一直在楚地藏匿。
在战报的最后,王翦恳请嬴政,杀灭楚地所有项姓之人,使项梁再无藏身之处,唯有此法,方能永除祸患。
嬴政看的冷笑不已,然后对信使说道:“数十日前,王翦言之凿凿,说楚地已经平定,项梁再难掀起风浪。为何今日楚地又乱起来了?”
信使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你退下吧。”
对方只是一个送信的小卒罢了,嬴政虽然心中恼火,但是也不至于与这种人计较,那样体现不出来皇帝的威严,反而显得丢人。
嬴政想了想,对当值的宦官说道:“传王绾诸人。”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久在嬴政身边当值,小宦官自然知道,所谓的诸人,指的是谪仙李信,李斯淳于越赵腾等人……
约莫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们已经听小宦官说过了,项梁又反了,因此忧心忡忡,慌忙赶来。
等他们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发现李水正等在那里。
人人都知道,近日李水一直呆在宫中。一刻钟的时间,还不够他进书房?
他故意拖延,分明是在等着各位朝臣,想要炫耀一番先见之明。
猜到这一点的人,都忍不住心中暗骂。
果然,李水见大伙都到了,就幽幽的叹了口气:“唉,不幸言中啊。”
李信也幽幽的叹了口气:“是啊。不幸被我二人言中啊。”
淳于越看着李水有点无语:“谪仙,此乃多事之秋,你却在这里沾沾自喜,成何体统?”
随后,他又看向李信:“人家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很光彩吗?”
李信很委屈的说道:“当日,我确实曾经预言王翦已反啊。”
李水扭过头来,看着王绾说道:“当日,好像丞相说,王翦不会反。”
王绾干咳了一声,说道:“老夫的意思是,若没有战报,无法确定王翦是不是反了。如今战报来了,王翦……多半是反了。”
赵腾忧心忡忡的说道:“如今项梁有三千人,又得到王翦暗中相助。一日比一日壮大,平定楚地,不容易啊。”
淳于越说道:“王翦已反,此人万万不可留,应立刻将其擒住,押回咸阳,明正典刑。”
李斯在旁边说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王翦应当已经掌控住了大军。若强令他回咸阳,恐怕他会占据楚地,裂土分疆。即便手下的秦兵不愿附逆,他也可以占山为王。无论是哪种情况,朝廷都颜面尽失。”
李信叹了口气:“可惜,当日无人信我啊。”
李水忽然咦了一声,说道:“诸位大人,为何到了门口,却不进去,在外面讨论什么?想必陛下已经等的心急了。”
众人都一脸无语的看着李水:若不是你把我们拦下来,炫耀自己的先知先觉,我们早就进去了好吗?
淳于越说道:“谪仙,让一让,莫要堵着门口。”
李水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哦了一声,转过身去,一马当先进了书房。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给你看一样宝贝
朝臣们在来的路上,就在努力的打腹稿了,想要在嬴政问起来的时候,可以提出良策。
不过楚地的局势是太过复杂,朝臣们虽然想出来了一些对策,但是总觉得隔靴搔痒,无法一针见血的解决此事。
等进了书房之后,他们看到嬴政正面色如常的等在那里。
朝臣心中都暗暗佩服,楚地局势越来越坏,陛下却能如此镇定,甚至连焦急之色都没有,不愧为皇帝啊。
嬴政看着朝臣,淡淡的说道:“朕在数日之前,已经布下了两道奇兵。一道灭项梁,一道擒王翦。”
朝臣们一脸错愕。
李水和李信是知道这件事的,相视一笑。
李水笑完了之后,脸上忽然露出惊愕的神色来,说道:“陛下真乃不世出的圣明天子啊,竟然早就料到了王翦要反,而且布下了奇兵。出乎意料,令人匪夷所思,臣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李信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水,心想:槐兄这阿谀奉承的功夫,我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嬴政有些无奈的看了李水一眼。
这话如果换个别人来说,嬴政肯定觉得对方是奸佞小人,专事媚主以求荣。但是从李水嘴里说出来,却不觉得讨厌。嬴政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无耻之徒,因此无论吹捧的多夸张,都不会过分了吧。
“想不到厚颜无耻,也有这等好处啊。”嬴政有些感慨的看着李水。
淳于越等朝臣固然觉得李水的吹捧有点令人脸红。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陛下确实是英明无比。一时间,他们看向嬴政的眼神,就更加敬畏了。
嬴政很享受朝臣的这种眼神,于是满意的朝李水和李信看了一眼,当初若非这两人即使报信,自己又如何能事先布下两招妙棋呢?
嬴政淡淡的说道:“楚地的事,不日当有捷报传来。诸卿不必担忧了。我让你们立刻着手,暗中调查。谁与王氏交好,谁参与了此事,谁有不臣之心。等王翦押解回咸阳之后,要将这些人一并捉拿。”
几位朝臣都心中一沉,知道嬴政这次是动了真火,要大开杀戒,将王氏连根拔起了。这一次要杀的,不仅有王氏,恐怕还有王氏的门生故吏。
咸阳城,当有一场大震动。
…………
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朝中重臣,任何人都没有侥幸心理,他们迅速的制定了一些对策,然后开始明察暗访。
没有人同情王氏,也没有人通风报信,即便会牵连到某些人,即便这些人可能与自己关系不错。朝臣也会忍痛割爱。
这种时候的妇人之仁,无异于自杀。
咸阳城中的权贵没有嗅到任何气息,而源源不断的信息,已经汇总到王绾等人手中了,他们又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嬴政。
没有人察觉到危险,他们依然被商君别院中的热闹景象吸引着。
耕田已经结束了,项羽的速度算不上很快,主要是爆发有余,耐力不足,到了后期就被人给追上来了。
为了让他入围,负责此事的匠户绞尽了脑汁,最后总算把项羽悄悄的塞进来了。
搞定了这件事之后,匠户在心中暗骂:就这点本事,也想谋反?
匠户没有骂出来,但是项羽心中很郁闷。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成绩不是太理想。最后能入围,恐怕要得益于有几个耕农主动退出了。
所以项羽的名次,在入围者中,恐怕是最低的。
项羽知道这件事,周围的耕农也知道这件事。在这群黔首中间,项羽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年纪轻,模样好。那些在周围围观的妇人,十有**是在看项羽。
不知不觉的,耕农们团结起来了,对项羽有些敌意。
他们看见项羽的时候,总是呵呵冷笑,来上一句:“长得挺俊俏,可身子骨不行啊。”
“这就对了,长得像个妇人一般,做起农活来,自然也像是妇人了。”
“此言差矣,我家那位也是妇人,做起农活来,比他就好多了。”
项羽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发作。只能冷笑了一声离开了。他已经想好了,等将来攻占了咸阳城,要将这里夷为平地,要放一把火,无论宫殿还是民宅,片瓦不留。
然而,等发完誓之后,他又有点茫然了:真的,还有机会灭秦吗?
这几天,项羽倍受打击,虽然他内心深处也明白,这些农活和反秦不沾边,但是时间长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毕竟他从小生活优渥,而父亲项超,更是向所有人夸耀这个儿子,把他说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自然而然的,项羽内心深处是有一种骄傲的,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行,都能做到最好。
这样的骄傲,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最怕的就是突然遇到挫折,而且是接连不断的挫折。
项羽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
项氏子弟入围的一共有五个人,他们都聚拢在项羽身边,努力的安慰他。
项羽强颜欢笑,说道:“罢了,至少杀人这件事,我是能敌得过这些耕农的。”
项氏子弟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结果入夜之后,匠户又来了,说商君别院养了很多彘猪,现在猪已经养成了,要杀了卖肉。因此要让这些耕农去杀猪,谁杀得好,杀得多,就能入围。这一次会挑选一百二十五人。
项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顿时磨刀霍霍。
可是等真要杀猪的时候,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猪不要命的冲撞,挨了一刀之后,还要四处奔跑。
项羽几次被猪撞翻在地,滚了一身的泥。
等好容易将一头猪杀死,那猪已经被捅的到处都是伤口了。
项羽有些无奈,狠狠的踢了猪尸一脚,心想:这猪,与人不同啊。若换成一个人,刀架在脖子上,早就吓呆了。如果是人的话,我给他一剑,他即便不死,也无力反抗了。
他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尸体。一扭头,发现周围的那些耕夫已经开始杀第二头猪了。
这些耕夫,也不是人人都懂得杀猪。但是他们都见过杀猪。
这些人,从小生活贫困,能吃上一次猪肉,简直是莫大的恩赐,因此何处杀猪,他们总是情不自禁的去看。如果主家高兴了,甚至会送他们一截猪肠子。
这些人从小看到大,整个杀猪的流程,已经印在脑子里了,今天试了一番,虽然费了些波折,但是比项羽这种门外汉顺手的多了。
项羽又被打击到了。
负责此事的匠户快疯了:这家伙为何如此蠢笨?
匠户知道,谪仙是点了名要这个人的,关键是还不能告诉此人实情。少不得自己又要费一番波折,绞尽脑汁的把他塞进来。
匠户一想到要骗过所有人,要做的天衣无缝,就头疼无比。
带着这种心情,他自然对项羽没有好脸色了。
匠户走到项羽跟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骂了一句:“从未见过这样杀猪的,真是废物。”
项羽气的热血上涌,头顶上青筋直蹦,他恨不得用手中的杀猪刀抹了匠户的脖子,但是为了反秦大业,项羽忍住了。
匠户骂了一句:“看什么看?旁人第二头已经快杀完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蠢也就罢了,居然还懒。”
项羽狂叫了一声,倒把匠户吓了一跳,结果项羽冲到了猪圈里面,一刀把一头猪的猪头给剁下来了……
这一次杀的倒是挺快,但是猪血喷的到处都是,现场惨不忍睹。
即便是耕农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蠢货,猪血都浪费了。”
古人得到一块肉,何其不易?猪血都要用小盆接着的。没想到项羽这家伙……唉,不提也罢。
项羽在众人的骂声中,沉默的干活,他现在已经陷入到了对自己彻底的怀疑中。
好在项氏子弟中,有一个人家境贫寒,曾经给屠夫当学徒。他杀完自己的那一份之后,过来帮了项羽一把。
匠户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你们自己识相,不用我费劲了。
其他的耕夫对此有些微词,但是按照规矩,也没有说不许帮忙,因此他们也就没怎么样。
杀完猪之后,匠户让他们休息了三个时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又开始推磨。
推完磨又开始筑河堤,然后打井,脱坯,挑粪……
等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项羽已经累的不成人形了。
项氏子弟气喘吁吁的说道:“羽将军,为何我觉得,我们像是被罚做苦役一样?”
这话如果换在别的时候说,项羽立刻就猜到了李水的心思,这是在以比试为名,让他们干活。
但是现在项羽已经累的无法思考了。
…………
皇宫中,李水抱着一个小盒子,贱兮兮的到了虞美人的寝宫。
宫女见是李水来了,都笑嘻嘻的。李水整天往这边跑,又没什么架子,因此宫女们倒也不怕他。
有个宫女笑道:“谪仙可是来赔礼道歉来了?”
李水说道:“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宫女说道:“昨日公主被你气哭了,当我们不知道呢?”
李水向屋子里面探头探脑:“咦?竟有此事?应当是某些不懂事的小宦官气到公主了,我看八成是乌交做的,不信的话,把他叫过来,打一顿问问。”
宫女笑着说:“谪仙说是乌交做的,乌交敢不承认吗?”
李水问:“公主呢?”
宫女说道:“公主说了,今日不见客,尤其是谪仙。”说话间,她向一间屋子努了努嘴。
李水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一边推门,一边笑嘻嘻的说:“未央啊,我给你带了一样宝贝……咦?”
屋子里面不仅有未央,还有虞美人。
李水闹了个大红脸,干笑着说道:“臣……臣拜见美人……”
虞美人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水:“先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是知道的,然而也要谨防小人之口啊。”
李水干笑着,连连称是。
虞美人说道:“罢了,你们年轻人说说话吧,我出去走走。”
虞美人走了,未央低着头看书稿,不搭理李水。
李水绕着她转了两圈,忽然叹了口气:“唉,这样宝贝,制成不易啊。我是用了仙界的妙法,总算成功了。”
未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李水笑着问:“想不想见识见识。”
未央说:“拿来瞧瞧。”
李水向周围看了看:“现在看,效果不太好。我们换一间屋子,你随我来。”
未央忍不住好奇心,跟着李水到了一间向阳的屋子。
李水进去之后,立刻关上了房门。不仅关上了门,而且关上了窗户。随后又在门窗之上,罩上了厚厚的帘子。
未央公主花容失色,失声叫到:“槐……谷子,你要做什么?”
李水忙的满头大汗:“我要给你看一样宝贝啊。别急,马上就好。”
未央躲在墙角,强装镇定的说:“这里是皇宫,你不可如此。你走吧,我不告诉旁人。”
李水擦了擦汗:“啥?哎呀,不就是讲了个段子嘛。而且是你让我讲的。这有什么?在我们仙界,有些女子那段子讲的,比男人还要溜。”
未央看见这间屋子越来越黑,眼看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李水跃跃欲试的,还要讲什么段子。分明是图谋不轨。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想要开门出去。
李水伸手把她拦住了:“别闹,净给我捣乱。来来来,你在这里好好坐着,马上就好。”
未央被他按倒了矮榻上。
未央吓得身子都软了。她摸着身下的矮榻,心想:这算什么?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紧接着,未央又想:若他真的做了这件事,父皇会怪罪他吗?或许顶多是责骂一顿罢了。
未央的眼泪流下来了,她小声说:“槐谷子……我不想要这种方式。这也太轻薄了我。”
李水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不过屋子里面光线太暗,没看到未央哭了。
他挠了挠头,对未央说:“讲个段子,就算轻薄了吗?好吧,我错了,我今日就是来道歉的。”
未央忽然明白了:原来他是为了道歉。可是这种的道歉,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与此同时,李水已经在窗户上开了一个小孔,然后拿出来凸透镜,开始调节距离。
片刻之后,李水指着未央身后,得意洋洋的说道:“公主请回头,看我给你带来的好东西。”
未央回过头来,看见墙上有一副倒立的画面,分明就是外面的一座阁楼。当真是纤毫毕现,神奇的很。忽然,那幅画动了起来,是一个从外面经过的宫女。她也倒立着在墙上走来走去。
李水笑嘻嘻的解释:“这叫做小孔成像。假以时日,甚至可以做出来照相……咦?公主你怎么哭了?”
未央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水:“这便是你说的宝贝?”
李水说道:“是啊。”
未央大大的松了口气,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她只能点了点头说:“这东西很好,我很喜欢。之前你轻薄我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了。明日记得来找我写西游记。”
说完之后,未央擦了擦眼泪,带着哭笑不得的心情走了。
李水看着未央的背影,心中纳闷不已: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这东西不神奇吗?很神奇啊。难道未央见识了太多先进科技,胃口越来越刁了?
李水陷入到了深思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谪仙主要靠气质
七天后,商君别院关于雇农的筛选终于结束了。
在这过程中,不少咸阳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这些看热闹的人,非富即贵,有钱有闲。毕竟在这个时代,穷人一天不干活,就有可能挨饿,能在这里做围观群众的,都有点资产。
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们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只要商君别院敢卖门票,想从他们身上收钱,他们立刻就走。他们已经被商君别院坑过太多次了,这次打定主意,不让槐谷子赚走他们一文钱。
然而,结果直到结果出来,商君别院也没有提要钱的事。这些人都有点奇怪,商君别院……从良了?
结果很快他们就听说了,商君别院确实没有收他们的钱,但是提前在附近规划了三千个摊位,那些摆摊的小贩,无论是卖吃的还是卖玩的,甚至是耍把戏卖艺的,都要向商君别院交场地费。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因为商贩摆摊的地方,也是商君别院的地。可关键是,商君别院每一个摊位收一万钱,这简直是在抢。
看热闹的富人都很同情的看着那些商贩,觉得他们简直是悲惨至极,辛辛苦苦养家糊口,还要被商君别院盘剥。
然而,等他们认真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些小贩固然交了一万钱的场地费,但是他们这几日赚来的钱,远远多于万钱。
因为来看热闹的富人,免不了就要吃些东西,就要买些东西。换句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商君别院赚走的钱,还是这些有钱的富人拿出来的。
富人们陷入了深思。
有一些高瞻远瞩的人,有些担忧的说道:“若将来我大秦真的建成了人间仙境,人人都如谪仙一般,那真是道德沦丧,礼乐崩坏啊。”
周围的富人都点了点头。
附近有个小贩很气愤的说道:“放屁,礼乐道德,能当饭吃吗?以前礼乐不崩坏的时候,我们忍饥挨饿,现在谪仙来了,我们能填饱肚子。由此可见,这礼乐道德,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富人们气的脸色铁青,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直接动武吧,又打不过这些穷苦人,命仆役一拥而上吧,商君别院铁定会出来干涉。
按照商君别院的规矩,这些小贩交了场地费,他们就要保护商贩的。
最后富人们想了想,纷纷冷笑了一声:“夏虫不可语冰,这些愚笨的黔首懂得什么?”
随后,他们一甩袖子,高傲的走了。
…………
“大人,大人,结果出来了。”乌交小跑着进了虞美人的寝宫。
虞美人正在和宫人闲聊,看见乌交跑过来,有点无奈的说道:“谪仙不在这里。”
乌交愣了:“不在这里?那会在哪?”
虞美人没好气的说道:“或许在丹房。”
乌交一拍脑门:“对,还有丹房。”
他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虞美人看着乌交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未央年纪也不小了啊……
李水和未央确实在丹房中,两人紧闭了房门,正在拿着凸透镜玩小孔成像。
乌交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远远的就喊道:“大人,结果出来了,一共选中了十人。项羽那伙人,有三个入选了,其他的七个,都是真正的懂得农事,身强体壮的耕夫。”
李水点了点头,然后对乌交说道:“如今他们十个在做什么?”
乌交说道:“比试刚刚结束,他们都在商君别院等候。”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种时候,本仙不得不到场啊。已经七天了,我也该见见这位项羽了。”
未央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一定要亲自见吗?”
李水笑了笑:“无妨,量他也不敢伤我。”
随后,李水简单的和未央道别,就急匆匆地往商君别院赶去了。
乌交本来想跟上去,但是未央把乌交叫住了,问道:“这项羽,是何等样的人物?”
乌交叹了口气:“公主放心,项羽便是废物一个。头脑愚笨不堪,手脚也不灵便,若非谪仙有吩咐,令我们暗中帮他,他根本不够资格进入商君别院。”
“此人若是萤火烛光,那谪仙便是天上的明月了。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乌交使劲把李水吹嘘了一番。但是未央听了之后,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问道:“这项羽,身高几尺?品行如何?”
乌交想了想说道:“身高,倒是很高,比我要高一个头。也算是孔武有力。品行嘛……似乎有些暴躁,前几日杀猪的时候,据说一刀把猪头切下来了。”
未央听的心惊肉跳,对乌交说道:“你快回商君别院,多选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谪仙。”
乌交心想:这还用我挑选?谪仙早就暗中选好了一百多个护卫,而且身上还穿着内甲……
乌交干笑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放心,谪仙必定万无一失。”
未央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对乌交说道:“你稍等我片刻。我同你一起去商君别院。”
乌交无奈,只能耐心等着。
他是有经验的,知道女子出门,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收拾不完的。然而,这一次未央只是去了片刻就回来了。
乌交发现,她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并没有刻意的梳洗打扮,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未央坐上马车,带了一个贴身宫女,以及一队护卫,直奔商君别院而去。
一刻钟后,未央看到商君别院了。
牛犊正坐在门口,看见未央来了,立刻大开院门。
未央的马车没有停,直接跑进去了。
商君别院正中,有一个大院子,现在这院子里面站满了人。
一些身强体壮的匠户,簇拥着李水,而李水面前,则是项羽等人。
未央没有靠近,下了马车之后,就向那边张望。
她看见李水一脸轻松写意的站在台阶上,而项羽等人跪伏在地,动也不动,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未央小声问乌交:“哪一个是项羽?”
乌交低声说:“最年轻的那人便是。”
这时候,李水已经慢悠悠踱步到项羽面前了,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项羽低着头说道:“在下……不,小人名叫刘季,乃沛县泗水亭人士,因为楚地战乱,因此跟随商队,前来咸阳讨生活。”
李水听完都懵了:刘季?刘邦?这家伙不是项羽?
可认真看看,觉得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号,刘邦和嬴政年龄差不多,而项羽明显是个年轻人。
很快李水明白过来了,项羽是冒用了刘邦的身份。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这么说,俩人已经照过面了?
李水心中感慨了一番,然后对项羽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项羽伏在地上不动。
李水淡淡的说道:“怎么,不肯起来吗?”
项羽苦着脸不说话。
李水哈哈大笑。
这正是李水的计策,让他马不停蹄的干上七天农活,每天要辛苦十八个小时。别说是人了,就是牲口也受不了啊。
这时候,项羽别说是杀人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项羽趴在地上,听着李水的笑声,恨的牙根痒痒。只可惜,现在手脚发软,根本无法杀了这个人。
最后项羽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在楚地的时候,我并未接触过槐谷子。他是看不破我的身份,我就可以潜伏在商君别院,就呆在他身边,早晚有机会杀了此人。
项羽正在暗暗发誓,而未央好奇的问乌交:“这些反贼见了槐谷子,为何如此恭顺?”
乌交笑嘻嘻的说道:“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气势了。谪仙乃仙人,自然气度不凡,反贼见了他,胆战心惊,故而跪伏在地,不敢稍动。”
未央点了点头,又看见李水身边有重重护卫,这才放下心来了。
她松了口气,重新坐上马车,对乌交说道:“你在这里好生帮着谪仙,我这便回宫了。”
乌交奇道:“公主不留下来与谪仙打个招呼吗?”
未央笑了笑:“不必了。谪仙事务繁忙,我不打扰了。”
这几天在皇宫中,两人整天呆在一块,确实不必打招呼了。
未央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心里面就踏实多了,马车的速度,自然而然的也慢了下来。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未央掀开帘子,冲牛犊笑了笑:“进门的时候,你似乎忘记收我的门票钱了。”
牛犊干笑着说道:“岂敢,岂敢。见公主如见谪仙,小人哪敢收自家主人的钱。”
未央无奈的笑了:“语无伦次,哪有这样奉承人的?”
牛犊一边往那宫女手中塞钱,一边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小人头脑愚笨,以后一定多和谪仙学学,学会如何奉承别人。”
未央彻底被他打败了。
…………
未央走了,李水还在向新来的雇户训话。
而商君别院的匠户,都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水。他们是知道的,项羽是个反贼,目的就是来刺杀谪仙。可现在呢?反贼终于见到了谪仙,却连动都不敢动。
谪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正说的高兴,铁头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如今书院之中,多了一个刘献,此人整日嚷嚷着要见你,真是令人不胜其烦。”
李水有点茫然:“刘献?他是谁家子弟?不好好读书,见我做什么?告诉他家长,这等不服管教的学生,要加学费。”
铁头一脸茫然,好一会才说:“他不是谁家子弟,他是宋娥的护卫。”
李水同样愣了好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哦,是献兄啊,快请,快请。我把献兄安排在书院读书,他不满意吗?”
铁头干笑了一声:“满意,倒还算满意,我看他学的也挺起劲的,每日抢饭也经常能拔个头筹。只是一心要见谪仙,像是着了魔似的。”
说话间,项献已经被人带来了。
项献一见李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哭喊着说道:“大人,在下终于又见到你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本仙把你安排在书院,就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这样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听说你还有些不乐意?”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书院那些人,实在太过凶残了。吃个饭如同是在打仗一般,真的是如狼似虎……”
李水说道:“贫苦人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就要争,就要抢吗?若你的父母是王绾,是淳于越,你倒不用争抢了。可奈何不是。”
项献连连点头。
李水说道:“如今宋娥已经入宫了,你也不必在她身边做护卫了,有没有兴趣来商君别院做护卫?”
趴在地上的项羽听了这话,心中羡慕不已:这可是自己做梦都想要的差事啊。
忽然间,项羽又心中一震:槐谷子和项献,似乎很要好啊。为何对他如此热情?
项献却对李水说道:“我想寻找楚地来的几位乡亲。然后再做打算。”
李水笑了,指着趴在地上的项羽说:“你的亲人,不就在这里吗?他们已经来做了雇户了。”
项献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里面果然有项羽。
项献连忙跑过去,扶起项羽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们怎么……怎么……”
项羽咬着牙说道:“放我下来。”
项献见项羽面色不快,顿时有些慌张:“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做错了什么……”
项羽憋着一口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站着……累。”
项献茫然的松手了,项羽又趴在了地上,然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项献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对李水说道:“小人,愿意同乡亲们在一块,也做雇户。”
李水感慨的说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本仙也就不强人所难了。那你便做雇户吧,我今日破格录用你了。”
项献大喜,连连道谢。
周围的匠户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心想:这人真是够蠢的,做护卫多好?每日吃饱喝足,只是来往警戒便可以了,此人偏偏要做雇户。
随后,匠户们又想:此人与反贼是乡亲?多半也是个反贼了。反贼果然都愚笨不堪啊。
第三百八十章 本将擅长诈败
李水对着新来的是十个雇户交到了一番,然后给他们放了两个时辰的假。
那七个真正的雇户,欢天喜地的向自己家人汇报这好消息去了。
他们是穷人,穷到不能再穷的穷人。如今算是进了商君别院的外围,即便是最辛苦的雇户,其工钱也要远远超过在外面。
更何况,他们半生劳作,早就习惯了干活。他们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正常。
七个雇户走了。项羽那伙人互相扶着,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中。
项献有些高兴,对项羽说道:“羽将军,如今你也到了商君别院,从此以后,咱们又在一处了。有将军谋划大事,在下心中便踏实多了。”
他说完之后,却发现项羽几个人目光奇怪的盯着他。
项献有点愣神,小声问道:“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
项羽幽幽的说道:“这槐谷子,为何对你格外亲切?”
项献愣了一下,说道:“想必是因为,我曾经是宋娥的护卫,因此……”
项羽呵呵冷笑了一声。
另一个项氏子弟说道:“你莫不是投靠了槐谷子吧?”
项献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我岂敢投靠槐谷子?”
项羽声音有些阴冷:“又或者,你出卖了我们,换得了槐谷子的看重?”
此言一出,其他的项氏子弟都是一惊。他们狠狠的盯着项献:“你已经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项献快急哭了,忽然间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我项献发誓,若我有对不起项氏的行为,让我不得好死。让我祖辈灵魂不安。”
用死去的先人发誓,不可谓不毒。
项羽等人互相看了看,暂时相信了项献。
不过相信归相信,大家心中还是有些不快的。这几天被商君别院折腾惨了,差点累吐血。项献这家伙,却好端端在这里读什么书。
项羽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罢了,趁机休息一会吧。”
他说完之后,发现周围无人响应,扭头一看,除了项献之外,其他人都睡着了。
项羽也觉得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很快也进入到梦乡之中了。
项羽在沉睡中度过了两个时辰,或许是睡的太好了,等被人叫醒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刚刚入睡而已。
叫醒他的是商君别院的一个匠户。匠户分给了他们一些农具,然后让他们去干农活。
项羽有些发傻:刚刚睡醒就要干农活?
有四个字从他脑海中飘过:暗无天日。
项羽一伙人无奈,只能怏怏不乐的到了农田之中。他们发现另外的七个人已经到了,正在欢天喜地的干活。
项羽越看越纳闷:“他们不觉得累吗?”
有一个项氏子弟小声说道:“这些耕夫,从小便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或许已经习惯了。”
项羽点了点头。
直到天黑,众人终于收工了。耕夫们谈天说地,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而项羽累的需要人搀扶着走。
回到住处之后,项羽低声对项献几个人说:“今夜三更,去杀槐谷子。”
项献吓了一跳:“这么急?”
项羽冷笑了一声:“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多久?早日杀了他,也能早点离开此地。”
项氏子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匆匆吃过晚饭,项羽疲惫不堪的躺在了草席上。
他嘴里轻声嘟囔着:“杀槐谷子,复兴大楚,杀……”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累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项羽被人推醒了。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匠户。
匠户手中还拿着农具:“快去吃饭,吃完之后干活。”
项羽茫然四顾,发现天已经亮了。
昨夜,竟然这样睡过去了?槐谷子呢?被项氏子弟杀了没有?
项羽的心脏砰砰跳着,他走出屋子,发现外面站着项氏子弟。
项羽等匠户走了,这才低声问:“槐谷子死了没有?”
项氏子弟都摇了摇头:“昨夜,没有将军下令,我们都没有去刺杀。”
项羽有些恼火:“昨夜为何不叫醒我?”
项氏子弟个个苦着脸:“昨夜实在太累,我们都睡过去了。”
项羽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天,又在农活中度日如年的过去了。等到天黑收工的时候,项羽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吃过晚饭之后,他告诫项氏子弟:“每人守夜半个时辰,到午夜时分,叫醒所有人。今夜定要杀了槐谷子。”
项氏子弟都点头答应了。
等到午夜时分,负责守夜的人强打精神,叫醒了所有人。项氏子弟睡得正香,突然被叫醒,别提多难受了。
等轮到项羽的时候,项羽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神智不清的说道:“今夜,太疲乏了,双足不能行路,双手不能提剑,如何杀人?明日吧。”
话音未落,旁边的项氏子弟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项羽醒了,觉得很惭愧……
项献在旁边说道:“将军,在下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即便半夜勉强醒来,手脚也不灵便。或者杀不了槐谷子,即便能杀了他,也未必有力气逃跑。”
项羽点了点头。
项献又指着不远处一脸轻松的耕夫说道:“这些黔首,从小务农,已经习惯了做农活,因此他们不觉得累。而我们以征战为主,学的是杀人技,不擅长耐力。”
“依在下之见,不如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后,我们已经习惯了农活,不再觉得疲惫。到那时候,槐谷子也对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们杀了人之后,自然可以远走高飞。”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有道理。”
接下来几天,项羽等人果然安分了许多,不过夜间的时候,他们依然坚持半夜醒来一次。目的是培养半夜行动的习惯,这样将来杀人的时候才能更顺手。
正所谓,平时如战时,战时如平时。
就在项氏子弟咬着牙锻炼身体的时候,负责监视他们的匠户对李水报告说:“项羽那伙人,渐渐的熟悉了农事,似乎没有那么疲惫了。”
李水说道:“无妨,每日多给他们安排些活计就是了。对了,要把他们和那些真正的雇户分开,免得累坏了好人。”
匠户应了一声,笑眯眯的走了。
李信在旁边好奇的问道:“槐兄,你这办法并非长久之计啊。终有一日,项羽会被越来越多的农活压垮,一旦他累死在农田中,到那时候,你将他困在商君别院的目的不就失败了吗?倒不如趁现在一刀杀了干净。”
李水笑着说道:“无妨,我正在命相里竹研制一种药物。”
李信好奇的问:“什么药物?”
李水说道:“此药饮下去之后,只觉得困倦不堪,躺在榻上,黑甜一梦,能直接睡到天亮。我称此药为安眠药。”
李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给他们下药?”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
李信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幽幽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同情反贼了。”
李水严肃的说道:“李兄,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
楚地,赵佗奉嬴政之命,已经偷偷的潜伏进来了。
三千人马,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楚地,还不被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是昼伏夜出,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难如登天。
赵佗是个聪明人,他想了个浑水摸鱼的办法。
命自己的三千人马,打出来了王氏的旗号,大摇大摆在楚地行军。
这三千人马,毕竟是皇帝亲自派来的,所有的旗帜印信一应俱全,任何人也查不出毛病来。
那些忠于皇帝的将领,遇到了赵佗的人马,以为这是王翦秘密安排的亲信。
而王翦的亲信遇到了赵佗的兵马,以为这是王氏另一支深藏不漏的亲信。
偏偏王翦到了楚地之后,为了掩护项梁,当真安插了很多秘密的人马。
王翦的秘密很多,这些亲信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谁也不敢胡乱打听对方的底细。
总之,只要不当面撞上王翦和王恒,谁能看破赵佗的身份?
而诺大一个楚地,想要撞见王翦,实在太难了。
因此赵佗来到楚地十余日,竟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朝廷另外派来的人马。
这一日,赵佗带着人,用王翦的旗号,在一个小城之中征得了一些粮饷。
出城之后,一行人继续晃晃悠悠,漫无目的的行军。
赵佗身边的副将说道:“将军,我们便这样游荡下去吗?”
赵佗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有反贼便杀贼,没有反贼,我们便四处游荡即可。”
副将叹了口气:“武将不立军功,如何升迁?如今旁人都在厉兵秣马,我等却在这里虚度光阴,末将心急如焚啊。”
赵佗呵呵一笑,说道:“无妨,陛下早就有意命我带兵征战百越。百越,地形险峻,古木参天,到处都是烟瘴之气啊。”
“而楚地,与百越极为相似。尔等在这楚地,便当作是在练兵。将来到了百越,如虎添翼,定然可以立下大功。”
周围的将士听了之后,个个精神一振,这几日的萎靡与迷茫,顿时一扫而空。
正在这时候,前面的探马飞奔而回:“将军,将军,二十里外,有一伙反贼。”
赵佗顿时大喜:“可是项梁?”
探马说道:“应当是项梁一部。约莫有五千人马。项梁本人不知道是否在其中。”
赵佗哈哈大笑:“终于见到反贼了。众将士,随我杀贼。”
手下的士卒个个摩拳擦掌,憋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项梁,杀敌立功的机会来了。
这三千人马,如狼似虎的朝项梁的人冲过去了。至于反贼有五千人,赵佗一伙人根本就忽略了。反贼……能有什么战斗力?五千个人,和五千只羊,有区别吗?
…………
二十里外,项梁正在带着五千人马行军。
自从上次越王山战败之后,项梁就吸取了教训:行军打仗,贵精不贵多。
数万人马,全是乌合之众,人家一冲便溃散了,那有什么用?
因此,项梁这一次千挑万选,从自己所有人马中,挑选了五千人,认真训练,务必使他们成为一支精兵。
这五千人马,伍长、百夫长、千夫长……每一级头目,都由自己的亲信担任,绝大多数都是姓项的。
项梁看着身后的五千人马,心中很踏实。有这批人,自己才算是真正有了底气。
就在这时候,探马来报,有一支秦兵正在赶来,据此已经不足十五里。
项梁极为警惕的问道:“是谁的人马?”
探马说道:“对方打的是王氏旗号。”
项梁呵呵一笑,顿时放松下来了:“王氏么,无妨。”
项梁和王翦,已经达成了默契。王翦时常派自己的亲信,带兵攻打项梁。到那时候,项梁稍一抵抗,随即败走。而王氏也不会追击。一个为了战功,一个为了生存而已,何必拼命?
如果遇到的是不属于王翦的嫡系,那就要加倍小心了。那些将领听命于皇帝,是真正想要灭反贼的。
有时候王翦和项梁也会商议好地点,故意设伏,杀灭那些将军。
总之,项梁和王翦在楚地配合的很好。现在王翦的军功捷报源源不断,而项梁也获得了粮草。
今日又遇到了王翦的军队,项梁觉得,这一定是王翦又想立功了。
于是他吩咐身后的将士:“准备诈败。”
将士们熟门熟路的答应了。
很快,两军遭遇,都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对方的人马。
赵佗身边的副将说道:“将军,看他们衣甲鲜明,队伍整齐,似乎并非乌合之众啊。”
赵佗久经沙场,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更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这时候绝对不能收兵,一旦士气衰弱,对方一冲,自己就只有溃散的份了。
于是他回过头去,对身后的将领说道:“定要拼力死战,敢后退者斩。”
全军将士,轰然允诺。
随后,赵佗带着人狠狠的向对方冲过去。
项梁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一次的秦兵,是不是冲的太猛了?以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今天倒像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他越来越不安,吩咐身后的将士:“有些不对,传令,立刻迎敌。”
可惜,太晚了。全军将士已经做好了诈败的准备,这时候已经开始向后退了。
项梁的命令还没有传过去,赵佗的人已经来了。
于是乎,一个按照计划,拼命的杀敌,肆意的收割着人头。另外一个按照计划开始诈败。
赵佗的人转瞬之间,就把反贼杀的血流成河。
那些秦兵都有些兴奋:许久没打过这样的仗了,对方简直毫无抵抗啊。这些反贼,一个个看起来精明强壮,刀剑锋利,可是打起仗来,几乎是在抻着脖子等着被杀啊。这样的反贼,还想造反?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佗也有些无语:王翦真是老糊涂了。这种小孩过家家一样的反贼,也能让他坐大?
而项梁的兵马,同样限于迷惑中。
队伍前面,正在和秦兵作战的反贼很困惑:这一次,秦兵为何变得如此勇猛?
他们没有得到答案,便已经被杀死了。
队伍中间,那些反贼回过味来,开始疯狂的向后逃,一边逃一边喊:“快快逃命,秦兵勇如猛虎。”
一场诈败,变成了真败。
而队伍最末尾的反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一边按照计划后退,一边和同伴讨论:“今日诈败,明日又诈败,真是熟能生巧了。我看今日这一场诈败,败的最像是真的。”
身边那反贼点头说:“不错,方才我差点都信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谁说了算
这一战,项梁兵败如山倒,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好容易聚拢起来的五千精兵,彻底被打散了。
起初的时候,项梁努力的指挥着手下的兵马,奋力抵抗。但是身边一小撮亲信的英勇,挽救不了大局,已经有秦兵注意到了项梁,并且呼喊着向这边杀过来了。
最后项梁只能咬了咬牙,带着身边的亲信夺路而逃。
幸而他在这一带活动了很长时间,熟悉路径,借着胯下的奔马,总算甩开了身后的秦兵。
等安全了之后,项梁环顾左右,顿时欲哭无泪。身边只剩下五六人了。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眨眼之间,又回到了原地。
怎么造反这么难呢?
项梁有点想哭。
身边的亲信劝说道:“将军无忧,这五千人虽然折了。但是我们在别处还有兵马。”
项梁点了点头:“是啊,在别处还有兵马。”
项梁还剩下三千人,驻屯别处。
那三千人全都是老弱病残,是挑剩下的。五千精兵都不能有所作为,何况剩下那三千人呢?
不过,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抱怨什么呢?要饭的别嫌凉,凑合着过吧。
项梁和亲信在荒野之中躲了一夜,等第二天估摸着秦兵已经走了,他们才敢小心翼翼的从树林中出来,去寻找剩下的三千人马。
在路过昨日战场的时候,项梁发现,昨日被杀的人,无人收拾,依然丢弃在山路上。其状凄惨,令人无法直视。
项梁身边的亲信跳下马来,伏地大哭。
他们与这些人朝夕相处,有的甚至结为好友。一日之间,阴阳相隔,怎么能不伤心?
这几个人想要将死去的反贼埋了,但是五六个人埋四五千人,怎么可能做到?
项梁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附近的百姓,自会料理此事,我们走吧。免得被秦兵发现。”
亲信们只能含泪上马。
项梁轻轻打了一下马,那匹马缓缓地向前行去。
走了几步之后,项梁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看那满地尸体。这原本是他反秦的一把利剑啊,如今剑未出鞘,就被人打断了。
一时间,项梁悲愤至极,有一口气憋在心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忽然,他大叫了一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随即天旋地转,从马上掉下来了。
身边的亲信吓了一跳,纷纷跑过去,扶助了项梁。
项梁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王翦,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诚小人也。日后,见秦人,必杀之,见王氏,必杀之。”
身边的亲信都使劲点了点头。
项梁挣扎着站起来,咬着牙说道:“王翦以为,他已经在秦人那里站稳脚跟了吗?所以想要除掉我?真是愚蠢。我倒要让他知道,谁才是楚地的主宰。”
项梁吃力地爬上马背,对身边的亲信说道:“昔日我单枪匹马,能东山再起。如今尚有三千人,何愁大事不成?随我回去。”
亲信们应了一声,跟着项梁走了。
项梁说的很豪迈,但是他心里面绝不轻松。
上一次可以东山再起,那是因为他收拢了很多项氏血脉。如今楚地的项氏都在这里了,再想征兵,就只能胁迫了。而那样的兵马,并不稳定。
更何况,上次可以成功,是因为有王氏在暗中配合,现在……王氏想要真的平叛了,这几千反贼,如何敌得过十万大军?
项梁叹了口气,心中越来越发愁。但是他又不想在亲信面前露出颓丧之色来,免得他们也起了别的心思。所以只好装作很乐观的样子。
项梁很纠结,很惆怅的看着楚地的大好河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我太难了。
…………
一片隐蔽的山谷中,驻扎着三千人马。这三千人马的质量很差,里面除了六十的就是十六的,一群老弱病残,甚至还有一些妇人在里面充数,勉强凑够了三千人。
这些兵马,有三分之一没有武器,剩下的三分之二,正在认真的在军营附近开垦荒地,而不是思索着如何行军打仗。
这些人,更想做耕农,只不过万般无奈,从了军。
恰好这三千人的统帅也是一个老人,他就是项皮。
当项梁挑选了五千精兵,出去带兵打仗之后,项皮就带着三千人,驻扎在这山谷中了。
他开始安排人开垦荒地,又安排人喂养牛羊。在项皮看来,这不是行军打仗的军营,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罢了。
只不过这村落中的男人多了一点而已,兵器多了一点而已。这样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山贼来骚扰了。
项皮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混过这场大乱。等项梁真的夺了江山,稍微封自己一个官,了此一生也就罢了。
这时候,项皮站在溪边一块石头上,看着潺潺流水,不由得诗性大发。
项皮正要吟诗,忽然有个少年狂奔而来。他身上的铠甲明显很大,跑起来的时候来回摇晃,看起来滑稽无比。
少年跑到项皮身边,大喊着:“将军,将军。”
随后,他头上的铜盔歪了,遮住了眼睛。
少年赶快扶正了铜盔,气喘吁吁的说道:“将军,请速速回营。”
项皮有些不快,说道:“莫要叫将军,不如叫里正。老夫不想做带兵打仗的武将,只想做治理一村一镇的文臣。”
少年咧了咧嘴。
项皮问:“为何如此匆忙赶来啊?”
少年说:“项梁将军回来了。”
项皮一听项梁回来了,顿时头疼无比。他最怕的就是项梁让他去带兵打仗。
“唉!”项皮重重的叹了口气,跟着少年向回走。
他不想见项梁,又不敢不见项梁,只能无比痛苦的回到了军营之中。
回去之后,项皮发现原本无比散乱的三千人马,已经整齐的列队了。项梁正一脸阴郁的站在最前面。
项皮看了看项梁,又纳闷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只有自己这三千人马。
他惊奇的问道:“将军,你带出去的五千精兵呢?”
项梁幽幽的说:“死了。”
项皮目瞪口呆。这才几天功夫,五千精兵就全都完了?
其实五千人,被秦兵杀了不少,倒也有一些逃走了。只是那些人不敢再回来接着造反了,要么隐姓埋名藏了起来,要么投靠了盗贼。
项梁没有理会项皮的神情,他看着三千老弱病残,一脸沉痛的说道:“秦人,阴险狡诈,他们用了诡计,使我楚人损失惨重。”
队伍中,有人开始哭起来了。
五千精兵当中,有的是他们的儿子,有的是他们的父亲。如今一日之间,失去了亲人,怎么可能不悲伤?
项梁大声说道:“尔等,可愿意随我杀秦人,为你们的至亲报仇?”
在场的人没有说话。
五千精兵都被杀光了,现在这三千老弱病残送上去,那不是找死吗?伤心是一回事,但是伤心也不至于没了脑子。
百姓见到的战乱太多了,战场上死了人,更多的是伤心,而不是仇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应该恨谁,你也明白,恨是没有用的。
幸好项梁的亲信比较懂事,见无人响应,顿时大声呼喊:“愿随将军诛灭秦人。”
有了带头的,这三千人中,终于有人稀稀落落的响应了。
项梁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所以也不意外,他淡淡的说道:“既然尔等义愤填膺,都想报仇,那本将军就带你们复仇。全军即刻准备,两个时辰后,随我杀敌。”
三千人顿时紧张起来了,有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有的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刚刚开垦出来的农田。
项皮有些郁闷的跟在项梁身后,一个劲的说:“将军,此事要从长计议啊。如今我军疲弱,秦人士气正旺。此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项梁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项梁派出去了许多百人队,甚至十人队,分驻各村,清查户籍,丈量土地。我们便专门杀这种人。”
“杀了他们之后,顺便在村中征兵,征粮。聚少成多,有上三五月的功夫,又是一支精兵。”
项皮有些茫然:“原来是杀……杀百人队啊。”
项皮有些不解:杀百人队,算是报仇吗?项梁的五千人马,显然不是被这些百人队干掉的啊。
不过项皮也不傻,没有问这些话。万一问出来,项梁让他带人与秦兵主力决战,那不是找死吗?
很快,这些反贼收拾好了,项梁带着他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他们去了临近的村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正在村中登记的是个秦兵,然后将村中的粮食劫掠一空。
随后,他们又去了下一个村子,这一次他们杀了一百个秦兵,然后是下一个……
跟随项梁的反贼,忽然有点兴奋了,因为他们一直在打胜仗,虽然说对方人数很少,不过灭了这么多村子,那些秦兵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抢到了很多财物。甚至村中有些无赖,日子本就过不下去了,干脆加入了项梁的队伍。
于是乎……项梁的人马居然越来越多了。他们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比种田轻松多了。
项皮看着这支队伍,越看越像是盗贼。虽然人数在增长,粮草在增多。可不知道为什么,项皮的脑海中,总是闪现出四个字来:回光返照。
这一日,在行军途中,项梁遭遇到了一股王氏的亲信。
这一股兵马有五百人,都是衣甲鲜明,刀剑锋利的精兵。
王氏亲信虽然不知道王翦和项梁合作的具体内容。但是他们曾经收到过王翦的命令,遇到反贼之后,要驱赶而不是围困。要打败而不是绞杀。
因此那亲信对身后的士卒微微一笑,说道:“将他们赶走便罢了,不必拼死杀人。”
秦兵们都熟能生巧的答应了。
随后,两军遭遇,项梁带着身后的反贼开始冲锋。
三千人对五百人,项梁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最近这三千人一直在打胜仗,士气也比较高昂。更重要的是,项梁一直在给他们灌输报仇的念头,他们普遍都有一种杀敌的心思。
更为关键的是,项梁是真打。而秦兵是假打。
所以……这五百秦兵瞬间就被项梁淹没了。等他们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死伤过半。
不过秦兵终究是秦兵,剩下的二百来人,迅速结成阵型,变成了一台高效的杀人机器。他们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却丝毫不乱,在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后,竟然从包围中硬生生的冲出来了。
随后,这些秦兵向王翦大营的方向逃去。
项梁带着人追了一阵,根本追赶不上,只能放弃了。
…………
王翦和王恒看着几案上的的地图,正在沉思。地图上面,有很多村子遭到了反贼的劫掠,里面的秦兵全部被杀。
其中有不少秦兵,都是王翦的亲信。
王恒疑惑的说道:“项梁的行动,向来都是与我们商议好了的。这次他为何自作主张,劫掠这些村子?他有何目的?”
王翦摇了摇头,好一会才说道:“莫非此人要与我们决裂?”
王恒说:“项梁,应当不至于如此愚蠢吧?他现在与我们决裂,等于自寻死路。”
这时候,外面有个满身血污的百夫长跑了进来,哭喊着说道:“将军,我们遭遇了项梁的三千人马。五百人死了三百多。陈将军也战死了。”
王翦大吃一惊:“你们有没有打出我王氏旗号?”
百夫长说道:“打出来了。然而项梁这次如同疯了一样,不顾死伤,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幸而他手下兵丁多为老弱病残,战力低下,我们才能突围逃出来。”
王翦狠狠的拍了一下几案:“项梁这无耻之徒,真的要造反了。”
百夫长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心想:项梁,不是早就反了吗?
王恒挥了挥手,让百夫长走了。
营帐之中,祖孙二人思索良久。最后王恒摇了摇头:“孙儿左思右想,始终也想不明白,项梁为何要反我们。”
王翦恨声说道:“想必是觉得自己羽翼已丰,不甘心受我控制了。他想要打败我,然后真正的占据楚地。”
王恒眉头紧皱:“可在孙儿看来,时机未到啊。项梁早晚必反,可现在显然早了一些。”
王翦淡淡的说道:“早也罢,晚也罢,对这种蠢材,老夫也无话可说了。传令吧,全军将士,见反贼必杀之。老夫要让项梁知道,在楚地,究竟谁才是一言九鼎。”
第三百八十二章 胆大包天
楚地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王翦的人,开始真正搜索项梁的下落,只要找到了,就蜂拥而上,能杀一个反贼是一个反贼。
短短几天的时间,项梁的活动范围就被王翦掌握了。无论他向哪边逃窜,总有秦兵在等着他。
项梁带着人在楚地左奔右突,往往刚刚用几百人的代价跳出包围,很快又陷入到了另一个包围中。
还有赵佗的人,一直在旁边下黑手,几天下来,项梁损失惨重,好容易聚拢起来的人马,眼看就要完蛋了。
项梁有些绝望,仰天大呼:“王翦,当真是糊涂了啊。杀了我,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
王翦大营中,王恒又在与王翦密谋。
王恒小声说:“祖父,以我之见,这项梁本领低微,为人又愚笨不堪。与他合作,实在是拖累我们了。”
王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近日老夫也在思考,是不是应当另选一人扶植起来,代替项梁的位置。只不过……楚地之中,这样的人不多啊。项氏毕竟数代为将,在楚地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祖父怎么忘了?项梁就算再有影响,也不过一介臣子而已。”
王翦微微一愣,看向王恒:“你的意思是……”
王恒低声说:“六国之中,以楚怀王最令人同情。楚人多半怀念楚怀王,祖父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命人打出楚怀王的旗号呢?”
王翦想了想,说道:“说下去。”
王恒低声说:“楚国破灭,宗室被擒,然而总有一些血脉,流落民间。我们可以找到这些血脉,甚至找不到真正的楚王后裔,随便选一个人,便说他是后裔,谁又能知道?”
“我们随便找一个无根无基的少年,便说他是楚王后裔。将他扶上王位。至于王号,还给他定为怀王,以勾起楚人怀念故国之心。”
“至于这楚怀王身边,都安插上我们的人。他只是一个傀儡罢了。怀王年幼,又没什么见识,就只能任由我们摆布了,他恐怕比项梁要好用几百倍不止。”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王恒问道:“为何使不得?”
王翦说道:“我们与项梁合作,乃是养寇自重。若在楚地扶持起一个楚怀王来,那就是叛秦了,此谋反大罪也。”
王恒呵呵笑起来了:“祖父以为,若皇帝知道我们与项梁勾结,便不把我们当作叛贼了吗?与项梁合作,是死罪,与怀王合作,也是死罪。”
“既然都是死罪,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更何况……”
说到这里,王恒谨慎的向周围看了看,虽然附近无人,他依然压低了声音:“更何况,若将来事情真的有变。反了大秦又如何?我王氏便扶助楚怀王,真正的建立楚国。”
“等楚国安定,时机成熟,便将楚怀王废黜,由我王氏做这个楚王。”
王翦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恒,半晌之后才说道:“你父亲说你胆大包天,今日老夫终于见识到了。”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孙儿只是穷极思变罢了。孙儿出身寒微,只能剑走偏锋,否则的话,哪有出头之日?”
王翦叹了口气:“恒儿啊,你这么做,不顾身后名了吗?将来史官如何记述我王氏,你没有想过吗?”
王恒笑眯眯的说道:“商汤、周文武,他们都是弑君篡逆之人,如今他们的身后名如何?”
王翦犹豫良久,低声说道:“此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
王恒也没有意外,他低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孙儿自然也不会做。不过,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若祖父答允的话,我立刻命人寻找楚王后裔。”
“若我们用得上,便将他扶持为楚王,若用不上,则一刀杀掉。”
王翦点了点头。
王恒又说:“除此之外,还要尽快在军中安插亲信,上至将领,下至伍长,最好都是我们的人。如此一来,一旦有变,这十万大军,可以跟着我王氏走。”
王翦又答应了。
他看着王恒,叹息着说道:“近日老夫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我王氏的福星还是灾星。你的所作所为,或许能让我王氏中兴,又或许会让我王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王恒说道:“孙儿只是一条船而已。如今王氏被困于孤岛之上,外面洪水滔天。不乘船,终有一日要被淹死。而乘船的话,或许能上岸,或许小船倾覆,更快葬身鱼腹。孙儿既非灾星,亦非福星,不过是王氏的一条出路罢了。”
王翦点了点头:“罢了,你去吧。”
王恒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
王氏大营附近山头上,有一个人正在用望远镜看着这边。他就是李信的侄子,李记。
李记一边看,一边啧啧连声:“这王恒又出来了,带的还是最信任的随从,恐怕又要有所动作了。来人啊,跟上去。”
李记身边一个叫李丙的仆役,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李记来到楚地已经十余日了,他到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进入王翦的大营,而是躲在附近的荒山上,一直在悄悄的观察王翦。
现在李记掌握了不少东西。比如王翦和项梁接头的地方,王翦偷偷给项梁私自运送粮草的地方。
这些证据,随便一条拿出来,都足以定王翦的死罪了。
不过最近王翦和项梁厮杀的很热闹,像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了,和往日那种故意演戏并不相同。
李记起初的时候也挺纳闷,最后只能认为,是这两个人闹掰了。
现在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唯独没有发现宋留的踪迹。这有两个可能,要么宋留被杀了,要么宋留被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躲在荒山上用望远镜看是看不到的,因此李记打算进入军营,悄悄的探查一番。
来楚地之前,嬴政给了李记一份名单。上面的将领都是嬴政亲自任命的,可以信得过,到了楚地之后,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但是李记对此有点不放心。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谁知道他们在王翦的淫威之下,有没有起别的心思?若他们投靠了王翦,那自己就是自投罗网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李信也给了李记一份名单。在出征的将领中,也有一些人是李信自己的人。
不过李信也不是故意要拉拢将领,而是这些人要么受过李信的恩惠,要么曾经跟着他征战四方,因此对李信极为崇拜。
李记比对了一下两份名单,发现其中都有一个叫刘威的人。这个人,应该靠得住。
于是李记偷了一身衣服,假扮成秦兵,进入了刘威的营中。
白天的时候,李记还能浑水摸鱼,但是当士卒们开始吃饭的时候,李记就藏不住了。因为士卒们以伍为单位埋锅造饭,很容易就会发现,李记不属于任何伍。
每当这时候,李记总是躲起来,偷偷吃自己带的干粮。不得不说,这几天过得真是凄惨。
每天李记总是用各种借口,明察暗访,寻找宋留的下落,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后来他干脆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寻找。从宋娥那里,他知道宋留的长相。更何况,宋留一个老头,若真的在秦兵中间,应当会很显眼的。
可惜,李记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过这样找来找去,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在刘威的军营之中,有一处不起眼的营帐。这营帐很小,甚至有些破旧。每次李记想要靠近的时候,都被人给呵斥走了。
然后他才发现,在营帐附近,总有一队兵马,约莫一百多人,四处徘徊。这一百人看起来是在闲逛,其实是在暗中看着这座营帐。
这样一处破破烂烂的营帐,至于用一队人专门警戒吗?而且用的是掩人耳目的方式。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里面有重要的宝贝,要么里面有重要的人。
李记觉得后一种可能比较大。他甚至隐隐猜到了,宋留就很有可能呆在里面。不过……如何与宋留取得联系,倒是一个难题,李记有点犹豫,要不要直接找到刘威,亮明身份。
…………
王翦正坐在营帐之中,研究楚地的局势。之前王恒的那番话,像是一个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不住地徘徊。
做楚王?那总比在朝廷中做个将军好啊。可是……这楚王能做安稳吗?大秦的虎狼之师,能放过自己吗?
王翦正在纠结,忽然王恒急匆匆地进来了,对王翦说道:“项梁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
王翦问道:“是什么东西?”
王恒拿过来了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弓。
这弓并不是什么宝弓,只是普通的弓罢了。它已经被用的半旧,多有磨损,甚至上面落了很多灰尘,脏兮兮的,像是多年没有动过了。
王翦呵呵一笑:“飞鸟尽,良弓藏?项梁这是在劝我啊。他现在明白自己是飞鸟了?之前居然敢袭杀我的亲军,真是愚蠢。”
王恒低声说:“孙儿已经与他的人接触过了。项梁说,是我王氏的亲信,先杀了他的五千人马,他以为我王氏要过河拆桥了,这才报复。”
王翦皱了皱眉头:“胡言乱语,哪有此事?”
王恒说道:“孙儿也是这么说的。大概是项梁认错了人,将其他将军的人马,认成了我王氏亲信。”
王翦点了点头,对王恒说道:“那项梁这么说?”
王恒微笑着说道:“项梁只剩下了三百余人,个个带伤,当真是疲惫不堪了。他请求依照往昔惯例,我王氏依然暗中资助他,而他也愿意做好这飞鸟,让我王氏这张弓有用武之地。”
王翦想了想,说道:“可以,自然是可以。不过老夫对项梁的能力,是越来越怀疑了啊。”
王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因此,孙儿建议。与项梁的合作,不妨继续下去。除此之外,怀王哪那边,也应当做些准备。若项梁当真不行了,我们还有一个怀王可以利用。”
王翦点了点头:“好,便照此做吧。”
王恒却没有走,而是有些犹豫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王翦问道:“是什么事?”
王恒低声说:“近日,我一直在军中安插我们的人。其他的地方,都比较顺利,唯独在刘威那里,遇到了一些阻力。”
“刘威有一个亲信,名叫刘风。此人原本是一个乞丐,后来跟了刘威,也就姓刘了。此人是一个百夫长,他那一队人,极为顽固。我想白白塞给他几个士卒,他都不要。”
王翦说道:“这有什么奇怪?”
王恒说道:“怪就怪在,一连几日,刘风的那一百多人,一直在一个地方徘徊,从来不曾离开过。”
王翦咦了一声:“那里有什么?”
王恒说道:“什么都没有。因此孙儿才觉得极为可疑。后来我找人认真打探了一番,却没探查出什么消息来。可见他们不是没有消息,而是防范的极为严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王翦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了。
王恒接着说道:“后来我曾经亲自去试探刘风。结果发现,他表面上虽然对我恭敬,但是眼神之中,有一丝鄙夷,有一丝痛恨,有一丝畏惧。”
王翦疑惑的看着王恒。
王恒小声说:“我看到那眼神的时候,总觉得他似乎看穿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正在与项梁合作。”
王翦大吃了一惊:“你这话可有依据?”
王恒低声说:“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今日我查出来了一些东西。刘风,是在二十日之前,开始在那附近徘徊的,从那以后,刘威再也没有派给他别的差事。”
“而二十日之前,刘风曾经带着他的小队从外面回来。传言说,他们抓了几个反贼。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几个反贼的模样。”
王翦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在看守反贼?”
王恒点了点头:“是。”
王翦又说:“这反贼知道我们的底细?”
王恒又说:“是。”
王翦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知道我们与项梁合作的。唯有项梁项羽二人而已。项梁如今在楚地,项羽却失踪了,即便是项梁都不知道他身处何方。难道……项羽被刘风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