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隐隐有种赵高的感觉
有的人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有的人造反,是想主宰天下。
而项氏子弟造反,是为了复兴大楚。这个口号听起来足以名垂青史,因此项氏子弟个个悍不畏死。觉得用一条性命,换来史书上令人称赞的一笔,值了!
所以,人如龙,马如虎。项氏子弟在项梁的率领下,明明只有五人五马,却打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的扎进王翦的大军之中,并且迅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官军毕竟太多了,很快这些人又合拢起来,把项梁一伙人围困在正当中。
这时候,已经有秦兵察觉到不对劲了。这六个人,绝对不是普通村民。普通村民,这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这样的宝马,这样的宝剑……
于是有秦兵大声呐喊起来:“这里有反贼,反贼在这里。”
项梁抬手刺死了一名秦兵,心中恼火的想:这里当然有反贼,你们不就是来抓我这反贼的吗?
在不远处指挥的先锋官也愣了:这里有反贼?怪不得他们要逃跑啊。
先锋官接连催促手下的秦兵,任何一个村民都不要放走。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宋家村早就乱套了。在官兵到来之前,那些村民就在逃命。
有些被官兵拦住了,有的离开了村庄,趁着夜色钻到茫茫荒野之中,找都找不到。
好在项梁几个人还在官兵的合围之中。先锋官拔出剑来,对手下的将领说道:“旁人走脱了倒也罢了。若这几个反贼逃走了。王大将军必定要我的脑袋,可我人头落地之前,必定先杀了你们。”
那些将领听了这话,全都打了个冷战,提着剑在阵前奋力督战。
王翦与王恒慢悠悠走到宋家村,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发现秦兵正在作战。
王翦有些茫然,叫过来一个人说道:“本将军明明下令,让你们悄悄合围宋家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偏将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村子里面的反贼极为机警,我们刚刚靠拢,他们便发现了。如今正在反抗。这些反贼人数虽少,但是作战勇猛。”
王翦大惊,知道这是项梁暴露了。若项梁死了,一切图谋都完了。
他略一思索,对偏将说道:“拿活口。”
偏将楞了一下:“将军的意思是……或许他们有同党?”
王翦点了点头,把这偏将赶走了。
随后,王翦看向王恒,纳闷的说道:“这项梁,莫不是疯了?他为何要反抗?明知道是老夫的人马,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村中有反贼吗?”
这话是对着王恒说的,但是项仲听着却极为刺耳。所谓指桑骂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项仲只能干笑了一声,对王翦说道:“或许……或许项将军见在下不曾回去,却忽然来了这么多秦兵。以为官军是去平叛的,因此反抗,也说不定。这是误会啊。”
王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性情多疑,不肯信人。老夫有些失望啊。”
项仲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王翦把王恒带到旁边,低声说道:“这项梁,若能逃走倒也罢了,你带着几个心腹,暗中联络他,给他些资助,令他东山再起。”
王恒皱着眉头说道:“可孙儿看来,这项梁,恐怕难以逃命啊。此地有数万大军,而他只有五六个人,如何能逃走?”
王翦苦笑了一声:“恒儿啊,近日老夫总是想起赵高来。”
王恒心领神会,附和道:“赵高为人谨慎,绝顶聪明,却被亲信坑得大败而归。祖父是看到这项梁,因此有了感慨吧?”
王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夫总觉得,项梁有些名过其实了。这段时间,你也在楚地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英雄豪杰,比项梁更适合反秦。”
王恒点头答应了。
王翦又笑了笑,说道:“当然,项梁乃项燕之后。这块招牌,就足以让楚人心向往之。若他能逃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先锋官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地笑容:“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王翦心中一沉。
先锋官又说:“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没想到小小的宋家村,居然窝藏了大反贼项梁。如今项梁已被末将生擒。咱们可以班师回朝,向陛下请功了。”
王翦差点骂出声来:准备一个多月,赶路二十多天。刚刚进入楚地不到四个时辰,反贼就平定了?
不过王翦好歹是沙场老将,能够沉得住气,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让将士们都歇息吧。安营扎寨。另外,安排一些人,审问一下宋家村的人,看看都有谁和反贼是一伙的。”
先锋官答应了,立刻安排人去审问了。
项仲面如死灰,求助似的看了看王翦。
王翦有些烦恼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便对人说是老夫的亲随好了。”
项仲一脸感激涕零。
宋家村的人,逃出去了不少,被抓了也不少。
王翦命人带着户籍挨个比对,最后发现宋留一家人不见了。
王翦气得差点把户籍撕了。今晚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抓宋留。现在可好,正主不见了,就剩下一群阿猫阿狗。
至于项梁,被严密的看管起来了。这种重要的反贼,是要押解到京城审问的。
天亮时分,王翦很疲惫的躺在榻上。
他看了看旁边的王恒,低声说道:“恒儿,你看这如何是好啊?”
“我虽然找了个借口,说士卒疲惫,让他们休息几日。可再过个三五日,是一定要回去的。回去之后,我王氏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况且离开咸阳城之前,我还曾经中伤李信与槐谷子,说他们谎报军情。如今我这十万大军,都成了笑话。如何交代?”
王恒沉默了一会,说道:“祖父,为今之计,不外乎两个办法。其一,谎称这项梁是假的,再找人假扮项梁,在楚地掀起风雨。”
“其二,放走项梁,再资助他一笔钱财。”
王翦想了一会,说道:“我们只有三五日时间,第一个办法需要时日太长。不如放走项梁吧。不过手脚一定要干净,不可让人扎抓把柄。”
王恒点了点头:“祖父放心。”
两人商议完了之后,王翦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于是靠在矮榻上,稍微睡了一会。
老年人睡觉很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了。
王翦听到外面有一阵吵嚷声,他从矮榻上爬起来,走出了营帐。
出来之后王翦就后悔了。他看到了平生最讨压的两个人:槐谷子和李信。
李信看到王翦出来了,顿时笑了,笑容纯洁的像个孩子。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王翦的胳膊,说道:“老将军果然是老将军,末将已经听说了。将军入楚之后,只用了短短四个时辰,就平定了项梁的叛乱,用兵如神,恐怖如斯,当真是空前绝后啊。”
李水也走过来,拉住了王翦的另外一只胳膊:“本仙还听说,王翦大将军抓住了反贼头目项梁?这可是滔天之功啊。听说昨夜这里有一场激战?”
王翦没说话。
李信在旁边点头说:“我也听说了,据说王老将军十万大军,与那项梁五人杀得难解难分。最后终于将他们全部抓获。”
李水竖了竖大拇指:“壮哉,老将军当真是老当益壮。”
王翦老脸通红:“你们两个,说完没有?”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我们二人,听说了将军的战功之后,千里迢迢,赶来祝贺啊。老将军怎么满脸不快呢?莫非是嫌弃我?”
李水佯装嗔怒道:“老将军,切不可居功自傲啊。”
王翦差点吐血:这两个王八蛋……
好在王恒及时赶到,把这两人给拉走了。
远远地,李水还和李信一个劲的问王恒:“王兄,今夜摆不摆庆功宴啊?我们都是空着肚子来的。”
王翦的头有点晕,他扶着一根木柱站了一会,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地缓了过来。
旁边的项仲一脸担忧的说道:“老将军,万万不可动气啊。那两人心肠歹毒,分明是来气你的。”
王翦扭头看了看项仲,感觉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
午后,王翦当真开始杀猪宰羊,款待全军将士。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水忽然抬起头来,问王翦:“王老将军,据说抓到了项梁,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
王翦冷冷的说道:“项梁乃罪大恶极的反贼。并非什么奇珍异兽,怎么能随便让人观看?若中间出了岔子,谁来担当此罪?老夫已经命人,星夜将项梁送往咸阳了。”
李水嘿嘿笑了笑:“我听说,楚地之中,可有不少人冒认项梁,王老将军这项梁……不会是假的吧?”
王翦没说话,心想:若当真是假的,那倒好了。
不过他曾经让王恒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对方确实是项梁无疑。
李信忽然说道:“老将军,我等并不是不相信你啊。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毕竟……十万大军,抓六个人,有点那个……嘿嘿。”
李水也点了点头:“我也不是不相信王老将军,只是听说了项梁的战绩之后。总觉得此人或许有三头六臂,否则的话,如何带着五六个人,与十万大军周旋?因此,想要见识见识。”
王恒淡淡的说道:“当时,祖父并不知道那人便是项梁,因此打算捉几个活口,问问消息。故而我军将士束手束脚,才让项梁拖延了片刻,谪仙切勿多想。”
李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刚刚说到这里,忽然有小卒满脸鲜血的跑过来,向王翦说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有一伙盗贼在半路设伏,砍坏囚车,将项梁劫走了。”
王翦大惊:“竟有此事?”
当然了,吃惊是假的,因为那伙盗贼根本就是王恒命人假扮的,王翦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都意味深长的看着王翦。
王翦厚着脸皮,当他们两个不存在。
他当场把负责押解的小卒叫过来,军法处置。
随后,王翦又发布军令,在楚地捉拿项梁和宋留。当然了,王翦的说法是,宋留是项梁的同党,非得抓了不可。
现在,王翦总算有理由呆在楚地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荒野之中,有一行人正在赶路。
他们就是宋留一家。
昨天晚上,这些人趁乱逃出宋家村,然后顾头不顾尾的向北方狂奔。
宋家村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概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走的慢一点,就要被灭口了。
至于为什么向北走,宋留根本是慌不择路了,只觉得距离楚地越远越好。
如果能走到咸阳城,来到天子脚下最好。哪怕半路上被人抓了,关进官府的大牢。也总好过落在反贼手中。
在经过一个村镇的时候,宋甲去买粮食,路上的时候,听说王翦正在通缉宋氏一家。
他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留。
宋留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样便合理了,我看王翦八成是与项梁有所勾结。我们宋氏撞破了他们的奸计,他们想要杀人灭口。否则的话,只要捉拿项梁便可以了,为何捉拿我宋氏?”
宋甲紧张的问道:“现在该当如何?”
宋留说道:“速速北上,自今日起,片刻不得耽搁。到了咸阳城,打听一番,寻找一个诚实可靠的权贵,请他戳破此事。等此事捅开了,王翦自顾不暇,也就不会理会我们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留紧张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一队秦兵。
那些秦兵迅速的将宋留一家人围住,冷笑着说道:“反贼宋留,你跑的倒很快啊。”
宋留一脸无奈:“老夫并非反贼啊。”
秦兵淡淡的说道:“王老将军有令,遇见反贼宋留,立刻斩杀。只取头颅回去便可以领功。”
随后,秦兵的刀举起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泗水亭刘季
秦兵的剑眼看就要落下来,生死关头,宋留大叫了一声:“老夫有重要军情。”
人都有好奇心,包括秦兵。更何况,宋留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罢了,早杀晚杀都一样,量他也没办法逃跑。
于是秦兵把剑放下了,一脸好奇的说道:“是什么军情?”
宋留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消息关系重大,事关天下安危,恕老夫不能轻易透露。几位将军,不如带我去咸阳。由我面见陛下,亲口向他说出来。”
这些秦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秦兵踹了宋留一脚:“你是何人?大言不惭,还想要见陛下?”
另一个秦兵拔出剑来,放到了宋留的脖子上:“这消息,是真是假,说来听听。或许你根本没有消息,故意戏耍我等。”
宋留苦着脸说道:“老夫,当真不敢说谎啊。”
但是秦兵不依不饶,一定要宋留说出来不可。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小卒而已,平时哪有机会接触天下大事?偶尔从同袍口中听到什么,也是传了好几手的消息,不仅滞后,而且不准。
现在如果能从宋留口中听到什么,一来可以满足好奇心,二来可以向人吹牛。
反正宋留是个被通缉的倒霉鬼,欺负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宋留苦着脸,好一会才说道:“罢了,既然几位将军一定要知道。那老夫就说了。不过几位将军可想好了,这消息极为重大,你们若知道了,一不留神,便有杀身之祸。”
秦兵骂道:“死到临头,还在吓唬我们吗?”
宋留犹豫良久,说道:“王翦王大将军,很有可能和项梁勾结在一块了。”
秦兵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
等他们笑完了之后,就对着宋留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你当我等是傻子吗?这种消息也拿出来唬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也就是宋留,从小生活优渥,从没饿过肚子,顿顿有肉吃,所以身体极好。换个贫苦人,老胳膊老腿被这么一折腾,早就死掉了。
等秦兵打完了之后,宋留还能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全身上下,无处不疼,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哭丧着脸说道:“老夫说的都是真的啊,老夫有人证啊。”
那几个秦兵也不着急杀人,像是在戏耍这个将死之人一样,问道:“人证何在?”
宋留指了指宋甲。
宋甲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宋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秦兵笑眯眯的走过来,问道:“你是人证?”
宋甲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秦兵抱着胳膊问:“你可知道,诬告朝臣,是什么罪过?”
宋甲哆嗦着说:“诬告者反坐。不过小人……小人当真看见了。”
秦兵呵呵笑了一声:“你看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宋甲把当日在王翦军营中看到的东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兵听完之后,只当他在讲故事,伸手就要打。但是秦兵百夫长摆了摆手:“慢。”
百夫长毕竟有些见识。他缓缓的走到宋甲面前,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甲使劲点了点头。
百夫长说道:“尔等是反贼,若招认了罪名。不过人头落地而已。若你们强词夺理,一定要说王大将军与反贼有勾结,一旦被证实是诬告,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
宋甲摇了摇头。
百夫长指了一个秦兵:“告诉他,他会受到什么刑法。”
这秦兵像是在说贯口一样,剃发、黥面、斩足、劓鼻、割耳、腐刑、斩首、弃尸……
足足一刻钟才讲完。宋氏诸人听得心惊胆寒。
百夫长对宋甲说道:“这些刑罚,不是任择一种,而是全部要来一个遍。凡是受刑者,往往经历了三四样,便痛苦不堪,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只求来一个痛快。然而……却求死不能。直到刑罚受够了,才能身死。”
宋甲本来就战战兢兢,濒临崩溃,听了这一句话之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百夫长又看了看宋氏诸人:“若王大将军的事是诬告,你们都要受到牵连。方才的刑罚,你们也要承受。”
顿时,荒野中瘫倒了一堆人。
百夫长看向宋留:“你还要状告王大将军吗?”
宋留苦着脸说道:“老夫,只是乡野间一老翁而已。何德何能,入了王老将军的法眼,竟然被他到处捉拿?将军,你不觉得蹊跷吗?”
百夫长笑了:“看来,你是执意要状告王老将军了。”
随后,百夫长摆了摆手,对秦兵说道:“把他们几个绑起来,带回大营。”
那些秦兵都有点犹豫,把百夫长拉到旁边,小声说:“可是王大将军的军令是,见到宋留之后立斩。”
百夫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这军令有些蹊跷吗?宋留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豪强而已,王大将军,为何迫不及待的要杀了他?”
秦兵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王大将军当真……”
百夫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尔等或许没有注意,自那日兵围宋家庄之后,王大将军身边,多了一个亲随。”
“我曾经问这亲随的名字。他说了一个项字,但是紧接着脸色一变,又改口说姓王,名叫王二。”
“方才宋甲也详细说了项仲的身材相貌。我倒觉得,和项仲颇有几分相似啊。”
秦兵更加紧张了:“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更加危险了。我等将宋留带回去。王大将军,岂能容得下我等?”
百夫长呵呵一笑:“无妨。十万大军,王大将军自然是主帅。可是咱们并非由王大将军直接统帅。我,也是某位将军的亲兵。”
秦兵干笑了一声,低声说:“然而,王大将军,毕竟是主帅啊。他若下令杀了我等,你那位将军,恐怕也不好阻拦吧?”
百夫长笑了笑,一脸神秘:“这可未必。我等随军伐楚,乃是受了陛下的军令,临时调拨过来的,你可知道为何?”
秦兵抻着脖子等百夫长讲解。然而百夫长忽然摇了摇头,说道:“罢了,这些事,你们听了也没有益处。”
秦兵只好收起好奇心,将宋氏一伙人捆起来,横担在马上,缓缓折返回去。
宋留在被人绑起来的时候,一脸庆幸的对家人说道:“赌对了,这次老夫是赌对了。幸好这几位将军并非是王氏心腹,否则我们当场便送了性命啊。”
家人都使劲点头。
宋留又说:“此番回去楚地,依然是危险重重,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王翦的事,不可随意多嘴,若传得沸沸扬扬,王翦恼怒起来,可能会不顾一切杀了我等。”
家人都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担忧的看了看那些秦兵。
百夫长淡淡的说道:“诸位放心,军中士卒,岂敢随意议论这等事?”
随后,百夫长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一行人向王翦大营的方向行去了。
…………
项羽已经醒过来了。他能醒过来,并非是因为什么灵丹妙药,完全是因为自己身体足够好。
只不过这次受伤,也把他折腾的够呛。整个人都受了二三十斤。
他从矮榻上爬起来,扶着门框走到院子里面,发现院中的侍卫还剩下十人,墨者还剩下二十人,这是他所有的人马了。
在项梁兵败,项羽昏迷期间,有不少人逃走了。
项庄快步走过来,扶住了项羽。
项羽扭头看了看他,问道:“这里是何处?”
项庄说道:“此地名为泗水亭,隶书沛县管辖。我等隐姓埋名,谎称曹氏在此歇脚。这几日,昼伏夜出,且喜无人注意。”
项羽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等为何在沛县?会稽呢?吴郡呢?我叔父呢?”
这话一问出来,项庄顿时低下头,几乎哭出来:“败了,兵败如山倒。项将军已然被擒。”
项羽一听这话,牵动了胸前伤口,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翻身晕倒在地。
项庄等人手忙脚乱,又把他扶回到了屋子里面。
良久,项羽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为何兵败?”
项庄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项羽听完之后,沉吟良久:“会稽王,乃槐谷子义侄?”
项庄说道:“是。”
项羽又说:“是李信与槐谷子,伏击了叔父,导致他在越王山一场大败?”
项庄说道:“是。”
项羽又说道:“是槐谷子用了奸计。让吴郡守反了叔父?”
项庄说道:“是。”
项羽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槐谷子,该杀。”
项庄说道:“是。”
项羽扭过头来,恼怒的看着他:“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你既然知道槐谷子该杀,为何不去杀了他?”
项庄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项羽只是发脾气罢了。自己孤身一人,如何去杀槐谷子?
项羽沉思良久,心想:“叔父落入到王翦手中,那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王氏有求于我项氏,叔父的性命应当无虑了。如今就看王氏是否聪明,懂得暗中将叔父放走。”
项梁缓缓地从矮榻上爬起来,对项庄说道:“本来,我等举起义旗,一举灭秦,是势在必得的。”
项庄点头说道:“是啊。”
项梁又说:“然而,这一切都被槐谷子破坏了。此人,必须除掉,否则的话,反秦大业,难以完成。”
项庄小声说道:“如今,项梁将军深陷敌营,我们是不是设法营救?”
项羽微微一笑,说道:“叔父本领通天,他的安危,你就不必担心了。”
他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收拾一番,随我入咸阳吧,寻个机会,杀了槐谷子。”
项庄有点茫然的看着项羽,良久之后,这才小声说道:“槐谷子,不在咸阳啊。”
项羽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槐谷子不在咸阳。如今他和李信被三千人马,重重保护,我们哪能下的了手?唯有趁他不在,潜入咸阳城,偷偷混入他的商君别院。等他回去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斩下他的头颅。”
项庄听得眼睛一亮,赞道:“此计大妙啊。他槐谷子即便再狡猾,回到自己家中,恐怕也要放松警惕。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我们就埋伏在他家中。”
项羽满意的点了点头。
项羽的方法,得到了项庄和那十个护卫的支持。但是黑苟那群墨者,对咸阳畏如蛇蝎,对槐谷子的商君别院,也怕的要命,一个劲的劝阻项羽,千万不要去那边找死。
但是项羽心意已决,没有人可以劝得动。
后来这群墨者想了想,觉得楚地实在太危险了,不如和他们结伴离开此地。然后山高水长,随便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罢了。
好在当初项梁控制会稽、吴郡的时候,曾经利用郡守的官印,假办了许多验传,借以向各地派出细作,打探情报。
现在项羽一伙人,就利用这些验传,扮作去往咸阳城的商人。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渐渐的黑了下来,外面的人都回到家中,一切很安静。真是悄悄离开的好时候。
几个人牵了马,小心翼翼的从院落中走了出来。
泗水亭很小,几十户人家而已。不多远,他们已经看到了村口。可随之而来的,也看到了村口的一群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奸诈,手中都拿着农具,一副要殴斗的意思。
项羽皱了皱眉头,看向项庄。项庄也有些茫然,小声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未曾被发现啊。”
最后项庄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说道:“诸位,可是打家劫舍的盗贼?”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都摇了摇头。
项庄又问:“那诸位是……”
那些人当中,走出来一个衣服稍微齐全一些的人,他淡淡的说道:“吾乃泗水亭长,注意尔等许久了。”
项庄心中一惊。
亭长的职责,包括缉捕盗贼。今日这些人是来抓人的?
不过项庄反应很快,注意到这人的话中有那么一句“注意尔等许久了”。
既然注意许久,为何没有抓捕?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有所求。
项庄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我等皆是商贩。不知道亭长大人,有何吩咐?”
那亭长伸出指甲,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商贩啊,贵卖贱卖,从中取利,奸诈的很。我们生活困顿,你们商贩难辞其咎。”
他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项羽低声对项庄说道:“不要与他纠缠,满足他的要求,速速离去。”
项庄应了一声,问亭长:“敢问大人,意欲何为?”
亭长淡淡的说道:“你们的财物,留下来吧。”
项庄很痛快,立刻将财物都留下来了。这些东西,原本是为了掩人耳目准备的货物。既然泗水亭长想要,那就留下来。
亭长很满意,招了招手,他的人让开了一条路。
项羽等人策马从中间穿过。等他们都过去之后,项羽回头说道:“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亭长抱着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泗水亭刘季。”
项羽点了点头:“在下记住了。”随后,策马行入黑暗中。
刘季身边一个脏兮兮的人说道:“兄长,这些人鬼鬼祟祟,分明是歹人啊。咱们岂能放过他们?”
刘季笑眯眯的说:“放过他们?我早已在数里之外,设下了陷阱。这些人,身上藏着刀剑,硬拼起来,我们未必是对手啊。现在得了他们的货物。若他们掉进陷阱,那就取了他们的脑袋去领赏。若他们没有掉进陷阱,至少咱们有货物可分。”
周围那些人都连连点头,一脸佩服的说道:“怪不得连日来兄长按兵不动,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其中有个手拿屠刀的赞道:“兄长这智谋,我看堪比咸阳城中那槐……槐什么子。”
刘季看着咸阳城方向,叹了口气:“槐谷子么?大丈夫当如是啊。”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似民实匪
刘季在村口休息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项羽那帮人,应该已经遭遇陷阱了,于是他带着人,趁天黑摸了上去。
陷阱是挖在大道上的。一个大土坑,里面有削尖了的竹子,上面铺了稻草,盖了浮土,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如果骑马经过,必定连人带马掉进去。
这坑是晚上刚刚挖好的,专门为了项羽准备的。
刘季兴冲冲的走过去,觉得这么大的坑,应该可以将项羽一伙人一网打尽。
然而,当他走到坑边的时候,顿时愣住了,这大坑确实塌了,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刘季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他对身后的人说道:“火把。”
身后有人点燃了火把,其实就是木棍上面捆着一些枯草而已。这火把燃烧的时间极短,和浸了油的布条不可相提并论,但是至少能照个亮。
刘季接过火把,在陷阱里面望了望,发现里面躺着两匹死马。
这两匹马的马腿已经折断了,显然是项羽那伙人中了陷阱。但是马腿折断,这马不至于死掉。它的致命伤在脖子上。
有人在马腿断掉之后,用剑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身后那个拿刀的屠夫对刘季说道:“兄长,这伙人很聪明啊,如此大的陷阱,只网住了两匹马。”
刘季点了点头:“应当是发现有陷阱之后,其他人立刻避开了。这些人,骑术也很了得。不过……我更觉得他们行事果断很辣,直接两剑杀死了马匹,免得伤马嘶鸣,引人注意。他们恐怕不是一般的歹人啊。”
刘季刚刚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的一低头,结果一支利箭射在了他的发髻上。
刘季吓得魂飞魄散,甩手把火把扔到了坑中,大叫着说道:“快走,快走。有埋伏。那伙歹人尚未离开。”
那些衣衫褴褛的村民一哄而散,向四面八方逃去。冷箭依然从黑暗中射出来。不断有村民中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随着他们逃的越来越远,加上天色昏暗,那冷箭终于停下来了。
刘季一伙人趴在草丛里面,动都不敢动。良久之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蹄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了。
刘季身后一人小声说:“兄长,他们是走了吧?”
刘季嘘了一声:“这些人奸诈无比,切莫中了他们的诡计。再等一会吧。”
那人哦了一声,继续趴着。
夜风很硬,地上很凉,刘季很冷。可怜他担心被项羽发现,连打喷嚏都不敢。
这样一直趴到东方泛白,黑夜变成了白天。刘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番,发现项羽那伙人确实离开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清点人数。
好在没有死人,只有两个人中箭。一个是皮外伤,一个被射穿了手掌。还有一个没有受伤,但是被吓得够呛,一直以为自己死定了。
刘季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幸好我急中生智,扔了火把。让他们失了准头,否则的话,我等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围的人都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有人很担心的问:“他们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刘季摆了摆手:“放心吧。他们若真想报复,昨夜就不会放冷箭了,直接提着剑冲出来杀我们好了。这些人,不想节外生枝,他们必定是有急事要赶路。”
众人一阵佩服的点头。
刘季说道:“走吧,将两匹马抬回去,各自把肉分走,阴干了藏起来,逢年过节,也有些荤腥。”
于是这些人用简陋的工具分了马肉,然后兴冲冲的走了。
刘季则带着几个人,把陷阱给填上了。
在填陷阱的时候,有人忽然说道:“兄长,如今楚地不太平啊。到处都是盗贼,而且多半还打着项梁的旗号。”
刘季问道:“怎么?你想杀贼立功?”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贼人难杀,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我却不敢。”
刘季笑了:“这便对了。什么富贵荣辱,先得活着才能享受。”
那人小声说道:“我听人说,那些盗贼,个个穿金戴银,有酒有肉。他们明明为非作歹,为何过得如此舒坦?我们任劳任怨,辛勤耕作,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是什么道理?”
刘季淡淡的说道:“世道便是如此。心狠手辣者,便可以巧取豪夺,得到好处。这天下人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咱们农人做出来的?可你看那些有钱有权之人,有几个是耕农?”
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
之前那人忽然说:“长兄,咱们为何不做盗贼?”
刘季目光一凝:“我为泗水亭长,你却要做盗贼?想要我抓你领赏吗?”
那人干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咱们表面上是耕农,暗中却是盗贼。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泗水亭,有这么一条大路,为何不用起来?”
“要知道,穷人谁会出远门?经过这条大路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过往的商贾。这些人,不事生产,吃穿用度,都是咱们给的。现在咱们从他们身上抢些回来,也完全合理。”
刘季沉默不语,低着头想了一会:“此事,必须做的周密,若泄露出去,死无葬身之地啊。”
之前那人说道:“这个好办,咱们也打着项梁的旗号做事。等抢来了东西,稍微分给村民一些。他们拿了东西,嘴巴自然就不会乱说了。这若要说出去,他们也同样有罪。”
刘季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不过很快,他脸上又露出一丝厉色来:“若有人不肯要咱们的东西,便是有异心,想要告密领赏,这样的人……”
周围的人都低声说道:“既然有后患,咱们肯定是要除掉的。”
刘季点了点头:“行了,干活吧。”
一行人把大坑填上,又踩实了,这才慢悠悠的向村中走去了。
…………
“似民实匪,实在可恨。真想回去,将那破村庄一把火烧光。”项庄狠狠的骂道。
项羽淡淡的笑了笑:“罢了,大事要紧。”
项羽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是自幼跟着项梁做事,耳濡目染,已经隐隐有些首领的气度了。
昨天晚上,他们丢下所有货物,离开了泗水亭。结果在大路上走了不到十里,就陷入到了大坑之中,两匹马登时断了腿,痛苦的嘶鸣起来。
幸好马背上的乃是项氏子弟,武艺高强,见势不对,立刻跳了起来。否则的话,被几百斤的马一压,不死也得重伤。
项庄气不过,带了几个人埋伏在周围,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歹毒。
结果他就看到了带人过来的刘季,这才有了后面的一轮冷箭。
现在项羽的人少了两匹马,这两个人只能和别人共乘一骑。如此一来,马不能狂奔,速度大大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项羽立刻说道:“散。”
所有人都退到了大道两旁,或者藏在石头后面,或者隐蔽在大树后面。
项庄探着头向远方看了看,低声说道:“是秦兵。”
项羽点了点头:“听马蹄声也听出来了,整齐有力,只有秦人的战马如此矫健。”
项庄低声说道:“我们正好缺马,不如抢来几匹。”
项羽有点犹豫:“如今我们要去咸阳刺杀槐谷子,不宜节外生枝。”
周围的那些项氏子弟,都一脸崇拜的看着项羽,以前那个鲁莽骄傲的羽将军,经过这场变乱之后,越发的稳重了啊。
项庄说道:“对方只有百十来人,一阵乱箭过去,他们必定不敢抵挡。”
项羽想了想,说道:“那就布置疑兵。射人不射马。”
项氏子弟都答应了。
这些人自小弓马娴熟,不少人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因此弯弓搭箭,瞄准了越来越近的秦兵。
至于那些墨者,被安排拖着一些树枝,在地上来回奔走,营造出一种烟尘四起,千军万马的假象来。
…………
这一队秦兵不是别人,正是抓了宋氏的百夫长。他们急切的想要赶回到大营中去,所以一路上都在疾驰,个个疲惫不堪。
正赶路到中途的时候,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有一个秦兵脖子上中箭,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秦兵登时大乱。
百夫长向周围看了一眼,见路旁的树林中隐隐有伏兵,大声叫喊:“楚地不太平,快走,莫要硬拼。大事要紧。”
剩下的秦兵一听这话,全都打马奋力向前。
百夫长说的没错,大事要紧。现在他们抓了宋氏,很有可能告倒王翦,就算告不倒王翦,也可以获得百夫长口中那位将军的青睐,甚至有可能做他的亲兵。毕竟大伙有了共同的秘密。
做将军的亲兵,可比做一般的小卒幸福多了。军饷比一般人要高,伙食比一般人要好。职责大多是护卫将军,打起仗来也安全。更重要的是,可以作威作福,狐假虎威,欺负其他的倒霉蛋……
因此,这些秦兵没有缠斗,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等秦兵跑远了之后,项庄冷笑了一声:“这便是秦人虎狼之师?只是几支冷箭而已,便将他们吓得四散奔逃了。”
项羽也笑了:“看来,合该我项氏复兴大楚啊。这些秦人,一统天下之后,已经懈怠了。”
几个人在树林中等了一会,确定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才走到了大路上,准备牵走那些马匹。
这时候,项庄咦了一声:“这里为何有一个女子?”
项羽一扭头,看到其中一批马上,横担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手脚都被捆住,嘴里面也塞了东西,一脸的惶恐不安。
项羽随手将她嘴里的东西拽了出来。
那女子哆嗦着说道:“多谢,多谢几位义士。”
项羽很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哆嗦着说道:“小女子名为宋娥。昨日有一队秦兵进了村子,索要钱财。见我有几分姿色,便将我捆起来,担到了马上。我父兄想要阻拦,也被他们抓了。说要当作反贼,带回军营。”
项羽一听这话,立刻放松了警惕。士卒在作战之余,强抢民女,很正常。而且由此看来,秦兵确实懈怠了。
宋娥趴在马背上,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这伙人的意思,似乎打算放过自己了。
宋娥是宋留的女儿。她虽然一直长在深闺中,但是对于宋留近日做的事,还是很清楚的。尤其是被秦兵抓获之后,宋留和宋甲详详细细的说了王氏与项梁合谋的事情,所以宋娥对这些事知之甚详。
她明白,一个身上有秘密的人,往往是很危险的。秘密需要向可靠的人吐露,否则的话,便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现如今,项羽这些人连官兵都敢杀,宋娥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反贼,就更加不敢说项梁的事了。
忽然间,宋娥壮起胆子,向项羽说道:“义士,不知道可不可以救回我的父兄?”
项庄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我等都是有大事要做的,谁有闲心帮你救人?”
宋娥叹了口气,低头不再说话了。其实她这么一问,也只是病急乱投医而已,她也猜到了,眼前的这些人,不可能帮忙救人。
项羽始终没有把宋娥身上的绳索解开,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直到项庄把项羽拉到角落中,项羽才回过神来。
项庄说:“羽将军,这女子见到我们杀秦兵了,不能留。”
项羽看了看他:“这女子曾经被官军抢走,父兄又被秦兵抓了。她对秦人恨之入骨,应当不会出卖我们。”
项庄说道:“话虽如此,然而始终是个隐患。”
项羽叹了口气:“我随叔父起兵,固然是为了复兴大楚,可也想让楚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今大业未成,先杀楚人,此事不祥。”
在这个年代,天大的事,只要一句不祥,别人就有点忌讳。
项庄果然也犹豫了,思索良久之后,他低声说道:“那我们将这女子放走,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她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即便想告密,也无从说起。”
项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第三百五十六章 潜入商君别院
项庄和项梁商议好了之后,就把宋娥解了下来。
项庄问道:“姑娘可会骑马?”
宋娥摇了摇头。
项庄很开心,她不会骑马那太好了,自己可以省下一匹马。至于荒野之中,一个独自步行的女子会遇到什么意外,那就不是项庄考虑的了。
项羽问宋娥:“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宋娥想了想,说道:“我打算去咸阳。”
项羽微微一愣,这倒是和自己挺顺路啊。
他随口问了一句:“姑娘是楚人,为何要去咸阳?”
宋娥说道:“日前听父亲与家人谈论,说在二十年前,曾经救过一个逃荒的乞丐。数月之前,有人从咸阳回来,说这乞丐改名为王老实,在咸阳城开了一家酒肆。”
“如今小女子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只能去咸阳城。盼着这王老实知恩图报,可以收留我。”
项羽听得有些发愣:“王老实?莫非是谪仙楼的那位王老实?”
宋娥点了点头:“正是。”
项庄见项羽和宋娥聊起来没完,有点急躁。他小声对项羽说道:“羽将军,天下美人,随处可见。你这……”
项羽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对项庄耳语道:“你可知道,这谪仙楼是谁的产业?”
项庄愣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槐谷子的。”
项羽又说道:“咱们此次前往咸阳,所为何来?”
项庄说道:“进入商君别院,杀了槐谷子。”
项羽说道:“商君别院,一向防守严密,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进入。不过……若我们在谪仙楼有一位熟人,经她引荐进去,那不是简单多了吗?”
项庄眼睛一亮:“对啊。”
不过他很快又说道:“到了咸阳城,这姑娘不会反了我们吧?”
项羽低声说道:“不会,这种没出过深闺的大家闺秀,懂得什么?稍微施以恩惠,她就感激涕零了。”
在项庄不解的眼神中,项羽微笑着扭过头来,向宋娥说道:“姑娘孤身一人赴咸阳城,千山万水,何其危险?没有家人陪伴,恐怕会有意外啊。”
宋娥叹了口气,说道:“然而,除此之外,小女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项羽假装沉吟了一会,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原本为流民,家中有些薄田,但是先被反贼劫掠了一番,又被官兵劫掠了一番。父母妻子都已失散。因此看到秦兵,才忍不住出手。”
宋娥一脸理解的点了点头:“可惜小女子并非男儿,否则的话,也要效仿义士,报仇雪恨了。”
项羽说道:“姑娘父兄被秦兵抓走,我等本不想招惹是非,然而见死不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因此……就去试试吧。”
宋娥大感意外,一脸诚恳的说道:“多谢义士。这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项羽说道:“我等皆为楚人,同病相怜,原本应当互相扶助。”
随后,项羽命项庄,带着五个墨者向秦兵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项羽对宋娥解释说:“他们六人,个个身怀绝技,箭术超群,只要追到了秦兵,自然可以将人救回来。”
宋娥感激地应了一声。
其实这五个墨者,是项羽这队人中最没用的,胆子也很小,一直想要溜走。
现在有了机会,项羽让项庄把他们带出去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自谋生路吧。什么解救宋留,项羽和项庄根本没打算干这种事。只是让项庄带人出去转一圈,休息一会再回来,演演戏罢了。
一个时辰之后,五个墨者都不见了,只有项庄满头大汗的逃了回来。
他一边逃一边说道:“死了,咱们的人都死了。那些秦人得到了援军,足足有三千人马,正向这边杀来。”
项羽假装吃了一惊,说道:“三千人马?我们万万抵挡不住,赶快走吧。”
宋娥快哭了,一脸歉疚的说道:“若非要帮小女子救人,几位义士何至于此?”
项羽要的就是她这个反应。他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只可惜没有救出令尊,在下心中不安啊。”
宋娥使劲的摇头。
项羽一伸手,把宋娥拉上马:“时间紧迫,来不及了,咱们快走吧。”
一行人骑上马,被不存在的秦兵追赶者,一日之间,就狂奔了几十里。
入夜之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了。他们找了一片密林,歇息起来。
宋娥问项羽:“小女子承蒙诸位义士搭救,心中感激不已。不知诸位的姓名,可否见告?”
项羽自然不肯说自己的真名,随口回了一句:“刘季。”
其他的项氏子弟就更没什么创意了,以刘为姓。刘伯刘仲刘孟的随便乱叫起来。至于剩下的几个墨者,他们倒说了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
项羽拿出干粮,分给了宋娥一些,然后一行人默默的吃东西。
宋娥问项羽:“如今你们同我一样,家破人亡。不知道接下来,要到何处安家?”
项羽长叹了一声,很惆怅的说道:“天大地大,不知何处安身啊。”
宋娥想了想,说道:“若几位义士不嫌弃,不如跟随我去咸阳城?若王老实依然肯认我,诸位可以在咸阳安身。即便王老实忘恩负义,咸阳毕竟安定,诸位免了战乱之苦。”
项庄等人都咧嘴笑了。大家演这一场戏为的是什么?就是等宋娥这句话啊,因此他们都痛快的答应了。
在树林中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行人又上路了。
在路上的时候,宋娥在默默的盘算:等到了咸阳城,先找到王老实安顿下来。然后请他帮忙,找到李信大将军,然后将家父的冤屈一一说出来。但愿……但愿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项羽也在默默的盘算?等到了咸阳城,先通过王老实,进入商君别院。然后杀掉槐谷子。紧接着,带人远走高飞,回到楚地。少了槐谷子这个搅屎棍,再有王氏与我们合作。复兴大楚,应当不难了。
…………
百夫长带着秦兵奔波了很久,实在累坏了。眼看着前面有个村庄,就很疲惫的停留下来。
他的一百秦兵,如今还剩下八十人。幸好宋留和宋甲两个重要的人证还在。至于半路上丢掉的宋娥,百夫长也懒得管了。
宋留纠结了一路。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女儿逃离虎口是好事,有时候又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流落荒野,可怎么生存?
最后宋留只能叹息了一声:“这便是乱世,颠沛流离,令人无可奈何啊。”
以前宋留做豪强的时候,天天盼着楚地乱起来,盼着项梁造反,自己好分一杯羹,让宋氏更上一层楼。
可是现在他变成了百姓,这才忽然发现,原来天下乱了之后,有这么多人要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宋留忽然发现,原来的自己真的挺残忍的。
百夫长不知道宋留心中的感慨,他正在指挥秦兵,将这村子里的耕户都交出来,让他们供应酒饭。
村民不敢违抗,乖乖的将家中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秦兵们大吃大喝,村民看的牙根直痒痒。
这些村民之中,就有刘季和他的伙伴。这里,偏偏就在泗水亭的范围。
有一个人附在刘季耳边,低声说道:“兄长,之前咱们说的,白日为民,夜间为盗,你还记得吗?如今这些秦人,贪如狼,蠢如猪。不如我们……”
刘季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疯了?打算抢官兵?”
那人干笑了一声:“我是不敢。可兄长敢的话,我也会跟在后面。”
几个人都点头说:“我等也愿意跟在后面。”
刘季有些动心,问不远处的村民:“他们呢?”
之前那人小声说:“我已经问过了,他们有的愿意跟着兄长劫掠来往的商队。有的不敢做这件事,但是愿意帮忙望望风。总之,全村百姓,个个都沾了脏事,不会有人告密的。”
刘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便好。”
他看着那些正在大吃大喝的秦兵,想了想说:“这些人是兵,武艺高强,兵器锋利,我们绝不是对手。因此只能智取。”
刘季扭头拽过来一个人:“你不是略懂医术吗?”
那人苦着脸说道:“兄长就别取笑我了。我何时懂医术了?”
刘季说道:“不久前,你不是曾帮人给牛诊病吗?”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笑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原本那牛只是有些不爱吃东西而已。结果他给牛抓了一些草药。牛吃了之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足足四五个时辰才能站起来。”
刘季笑眯眯的说:“我要的便是这种草药。你去找来,悄悄的喂官兵的战马。这一次,咱们只要马,不伤人。”
这位蹩脚的兽医哦了一声,悄悄的去找草药了。
一个时辰后,百夫长一伙人吃饱喝足,已经休息够了。然后拿出来了秦半两,扔在了地上。
村民看的目瞪口呆:原来……不是白吃白喝啊。
眼看着百夫长等人骑马走远了,有个村民,小声对刘季说:“兄长,这些秦人,倒是军纪严明啊。”
刘季把钱捡起来:“是啊。”
那村民又说:“那咱们……还要不要他们的战马?”
刘季说道:“草药已经喂下去了,为何不要?”
周围的百姓都点了点头,带上工具,悄悄的尾随百夫长而去。
百夫长那伙人纵马奔跑了十来里路,忽然那些马开始出汗,大汗淋漓,嘶鸣不已。
百夫长有些惊慌。
那些秦兵说道:“不如稍事休息吧,这马已然累坏了。若累死了马,咱们便寸步难行了。”
百夫长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确实太急着赶路了。”
说到这里,他跳下马来。
结果那些马非但没有缓过来,反而出汗越来越多,最后站都站不住了,个个卧倒在地,口吐白沫。
百夫长苦着脸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那些秦兵都一脸懊悔,说道:“早听人说,楚地蛮荒,多烟瘴毒草。这马或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一路疲惫,现在撑不住了。”
百夫长叹了口气:“马死了便死了。若能把宋留带回去,天大的罪过,也可以用功劳抵消了。可没有了马匹,我们如何把人带回去?”
这些人正在发愁,远远的就来了一些村民。
这些村民有的赶着牛车,有的牵着劣马。
百夫长见这些村民有些面熟,好像是不久前村子里的那伙人。
有秦兵拦住村民,问道:“尔等何人?牵着牛马,意欲何为?”
刘季站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我等要去镇子上采买些粮食。”
他看了看秦兵,干笑着说道:“村中粮食,已经被诸位吃了不少。如今我们得了半两钱,要赶快将粮食买回来,否则的话,怕是要饿肚子了。”
刘季又指了指劣马和牛车:“这些牲畜,是拉粮食用的。”
百夫长看着牛车,幽幽地说道:“这些耕牛,走起来自然不如骏马跑得快,但是总好过我们步行回去啊。”
秦兵们纷纷点头:“是啊。大不了我们坐着牛车,遇到了大的村镇,买一些好马也就是了。”
于是百夫长对刘季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战马,个个都是良驹。我用这些战马,换你的耕牛和劣马,你可愿意?”
刘季吓了一跳:“将军,私藏战马,乃是死罪啊。”
百夫长摆了摆手:“无妨,本官会给你一纸文书,说明原委,保你无罪。”
刘季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战马,干笑了一声:“这……这是死马啊。”
百夫长淡淡的说道:“这马分明还在喘气。”
刘季一脸委屈:“将军,它们动都动不得了,还能活几个时辰?这不是……这不是欺压黔首吗?”
有几个秦兵把眼一瞪,凶狠的说道:“以良驹换耕牛,怎么能是欺压你们?分明是你们占了便宜。这些战马只是累了,或许喂上几口水,休息上一会便可以站起来了。”
百夫长拿出来了一串秦半两:“大不了。我再补给你些钱罢了。”
刘季接过那串铜钱,苦着脸说道:“这些钱,也不够啊。”
百夫长没理他,又迅速的写了一纸文书,交代清楚了原委,写明刘季拥有战马无罪。
那些村民个个有些不开心,有几个还在祈求秦兵高抬贵手。
但是秦兵根本不管这些,把牛马从村民手中夺过来,又把宋氏推上车,一扬鞭子,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刘季把那个蹩脚的兽医拽过来,指着地上的战马问:“如何?”
那兽医说:“根据往日医牛的经验,喂它们几口水,让它们在地上躺一会,等药劲过了,应该便可以站起来了。”
周围那些村民都憨厚的笑起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班师回朝
在宋家村百里之外,有一片荒山,项梁正狼狈不堪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而他身边,还站着几个蓬头散发的人,这些人一脸凶悍,看起来像是盗贼。
不久前,就是这伙盗贼,把他从囚车中救出来了。
项梁向这伙盗贼拱了拱手:“多谢诸位义士了,将来反秦兴楚,诸位都是大功臣。”
那些盗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乐了。
有盗贼说道:“项将军客气了,毕竟我们兄弟,盗用你的名号这么久了。你若死了,我们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
项梁沉默了。这些盗贼,果然不简单。
王氏曾经在楚地养了一伙盗贼,专门打着项梁的旗号,打家劫舍,目的就是把项梁逼反。现在项梁被擒,这些盗贼又把自己救出来,显然是经过王氏授意的。
项梁长舒了一口气,问道:“王翦老将军怎么说?”
那些盗贼也没有否认,淡淡的说道:“王老将军说了,他能救的了将军一时,不能救将军一世,将军要反秦,只有一腔勇武还不够,必须要有智慧。”
项梁听得脸色涨红,因为这话说的有点难听,几乎是在骂他没脑子了。
项梁有些不服气,恨恨的说道:“此次,若非槐谷子从中搅局。楚地已为我所有。”
盗贼笑眯眯的说道:“这个,王翦将军自然也是知道的。老将军在咸阳与槐谷子相处日久,自然知道他的本事。老将军说了,不日他就要把槐谷子哄回咸阳城去,到那时候,希望项将军能大展拳脚,莫要再让他失望了。”
项梁冷冷的说道:“放心吧。”
几个盗贼对视了一眼,从马背上拿出来许多金子,摆在了项梁面前:“这些,是王老将军送给项将军的,盼望着将军早日东山再起。”
项梁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这些钱财,正好用来招兵买马。反正和王翦是合作关系,拿他的钱财也没有什么顾虑。
那几个盗贼又说:“项将军,你若需要我们兄弟在旁边协助,我们也可以留下来。”
项梁摇了摇头:“不必了。我项氏遍布楚地,只要有我出面,几日之内,便可重新拉起一支人马。只要王老将军高抬贵手,不要将项氏一网打尽便可以了。几位义士冒死将我救出来,造反的事,就不敢劳烦你们了。”
项梁不是不想用这些人,而是不敢用这些人。
如果项梁身边有三千项氏子弟,自然欢迎盗贼加入,增强自己的实力。可现在自己是孤身一个,若真的接纳了他们,到时候必定主客易位,自己变成了傀儡。
那些盗贼似乎早就猜到了项梁会这样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了。对了,吴郡城外,有一座白石桥。每隔十日,王老将军会派人在桥上等候。若项将军有什么吩咐,可以派人去联络。”
项梁点头答应了。
这些盗贼给项梁留下了一匹马,然后一甩鞭子,向远处走了。
项梁发现他们的马匹刚健有力,奔跑起来速度都是一样的。他顿时一愣:这些人的马,是军马啊。
紧接着,项梁开始猜测,这些人未必是真正的盗贼,可能是军中的秦兵。
项梁靠着一块石头,默默的思索:王翦为何要把我抓了?又要把我放了?为何要秦兵假扮成盗贼救我?
良久之后,项梁忽然明白过来了。王翦,未必能真正的掌握这十万大军。有一部分将军,应当是来牵制王翦的。
如此说来,自己需要王翦配合,壮大自己。而王翦也需要自己帮他翦除不听话的将领?若那些有异心的将领都死了,这十万大军,不就是王翦一个人说了算吗?
项梁想到这里,嘿嘿笑起来了,他觉得和王翦的合作,内容越来越丰富了。
招兵买马,重整旗鼓。项梁从地上爬起来,收起了金子,打马向远方奔去了。
…………
吴郡城。现在李信与王翦合兵一处,都驻扎在这里。
李水和李信正站在庭院中晒太阳,而他们面前,是一脸悲愤的吴刚:“项梁被十万大军擒住,装在囚车中,送往咸阳,路上竟然被劫走了?竟然被盗贼劫走了?大秦的虎狼之师,何时如此不堪一击了?”
吴刚拱了拱手,说道:“谪仙大人,李大将军。在下以为,其中必有蹊跷啊。”
李水冲吴刚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有可能关心则乱。这件事,要冷静的想一想。或许,当真是押送囚犯的秦兵太无能呢?”
李信也说道:“是啊。王翦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故意放走项梁吧?”
吴刚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他自己也不大相信。
李水两眼望天,好一会又说:“不过,项梁逃走了,对王翦来说,确实比较有利啊。”
他想了想,扭头对吴刚说:“你留在楚地,继续追击项梁吧。在追击项梁之余,要广泛收集情报。看看王翦在做什么,王恒在做什么。王翦手下的士卒在做什么。每隔五日将搜集来的东西写在纸上,遣人送往咸阳。”
李信说道:“我带来的三千人马,个个身手不凡,为人机警,就调拨给你使用。你带着他们,在楚地好好作为一番。”
李水又从怀中拿出来望远镜,递给吴刚:“此物名曰仙目。俗称望远镜。这镜片是精心打磨而成,可以看到数里之外。便于发现敌踪,你留下吧。”
吴刚感激涕零。
等吴刚走了之后,李信对李水说道:“槐兄,楚乱已经算是平定了,我们该回去了。”
李水嗯了一声:“伏尧公子几次来信,催我回去,似乎咸阳城中有事。反正我们这三千人,目的乃是救出会稽王,如今事情已经办妥,回去复命领赏吧。”
两人正商量着,有个小卒跑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二位大人,王翦老将军有请。”
一听说王翦有请,李水和李信的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等两个人到了王翦居住的宅院中,发现这里只有王翦和王恒祖孙二人。
王翦冲他们两个虚情假意的笑着:“楚地一行,二位功不可没啊。今日我摆下酒宴,为二位庆功。”
李信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论起功不可没,我们比不了王老将军啊。”
王翦捋了捋胡须,有些开心,觉得今天的气氛还算融洽,于是多说了一句:“二位千里驰援,救出会稽王,很了不得啊。”
李信说道:“王老将军十万大军夜战项梁,也足以名垂青史啊。”
王翦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结果旁边的李水还在补刀:“虽然项梁又被一伙盗贼救走了。可王老将军,毕竟曾经抓到过他。”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精辟。”
王翦脸色铁青,语气有些生冷的说道:“请二位入席吧。”
李水和李信坐下了。李信闻了闻几案上的美酒,忍不住给自己灌了一杯。而李水一直在鼓捣一个木头盒子,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王翦坐在主位上,心中很是恼火:老夫官职比你们高,年龄比你们大,就算论辈分,也应该对我恭恭敬敬。可这两个人,一人自顾饮酒,一人低着头不知摆弄什么,真是无礼之极。
王恒干笑了一声,主动站起来,说道:“我敬二位大人一杯。”
李信和李水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自己做自己的事。
王翦憋着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今日请二位过来,是商议班师回朝之事。”
李信抬起头来,极为惊讶的说道:“王老将军,又把项梁抓到了?”
李水在旁边赞道:“李兄,你这个‘又’字,用的极为传神啊。一句话帮着王老将军请了两次功,妙不可言。”
李信拱了拱手:“槐兄过奖了。李某只是无心之语,被槐兄这么一解,倒有些意思了。”
王翦差点把几案给掀了:这两个无耻之徒,互相吹捧,分明是在嘲讽老夫。
好在旁边有王恒,他笑眯眯的说道:“两位大人误会了,项梁尚未抓到。不过,如今有祖父的十万大军在这里,要抓到项梁,应当不难。”
李水眯了眯眼睛:“不难?”
王恒点了点头:“必定不难。”
李信喝了一口酒:“不过……十万大军,抓项梁一人,是不是有些……”
李水摆了摆手:“李兄,你忘了?项梁有三头六臂,万夫不当之勇。十万大军抓他,堪堪能勉强做到而已。人数再少了,反而容易被项梁斩杀。”
王翦冷冷的说道:“谪仙多虑了。真要找到了项梁,三五人便也够了。难就难在,如何将他找出来。”
“楚地一向不安稳,户籍混乱,民多从贼。老夫这十万大军,是要分驻各郡县,整理户籍,教授律令,稳定四方的。等老夫回咸阳的时候,这楚地要安安稳稳,如同关中一般。”
“若户籍清楚了,这项梁自然无所遁形。故而,二位请回吧。这些微末的杂物,用不着这许多人。二位在咸阳城,想必还有其他大事要做。”
李水哦了一声:“王老将军的意思是,楚地不会再有大乱了,我和李将军回去,无妨?”
王翦有点生气: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楚地安定,全是你们俩在此镇守的功劳?
他憋着一口气说道:“不会有大乱了,二位放心还朝吧。”
李水笑嘻嘻的把盒子抱起来:“有了王老将军的这个保证,本仙就放心了。老将军,刚才你的话,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若将来楚地乱起来,那可就……嘿嘿。”
王翦嚯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李水喝道:“你……”
李水笑眯眯的说:“没错,这几日我命匠人加紧研制,做出来了一台留声机。”
王翦恨得牙根痒痒:这人莫非有病?来楚地平乱,做什么留声机?
王恒也叹了口气,心想:谪仙此人,真是让人痛恨啊。厚颜无耻倒也罢了,而且弄出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这留声机一出现,大伙连话都不敢说了。
李水和李信走了。
王翦长叹了一口气:好像被槐谷子抓到把柄了啊。若将来楚地乱了,他便有话可说。可楚地不乱,如何壮大王氏?
最后王翦咬了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楚地,还是要乱,不仅要乱,而且要大乱。
想到这里,他扭头问王恒:“吴郡城外的白石桥,可安排好人了?”
王恒说道:“祖父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每隔十日,便与项梁接触一次。如今槐谷子走了,我们便可以在楚地大展拳脚了。”
王翦点了点头。
…………
项羽等人带着宋娥,几乎是历尽千辛万苦,到了咸阳附近。
这一路上,项羽虽然有商贩的验传,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的走夜路,并且避开了大的城镇。
只是买干粮的时候,派人往村镇中去一趟,平日里就在荒野中露宿。
好容易看到咸阳城了,那些墨者有些害怕,说什么也不敢靠近了。
项羽有些鄙视的看着他们,心想:如今槐谷子不在咸阳城,尔等何必畏之如虎?真是丢人。
不过这些墨者执意要走,项羽也没有强留,给了些钱财,让他们离开了。
入城前,项梁一伙人把马匹都放走了。毕竟这其中有军马,一旦被发现,那就再也说不清了。
随后,项羽又选了一名老实可靠的项氏子弟,名叫项献。由他陪着宋娥去谪仙楼,看看王老实是否知恩图报。
至于项羽几个人,他们自称去的人太多,容易引起王老实的反感,因此打算明日在赴谪仙楼。
等宋娥和项献走了之后。项庄低声说:“羽将军的意思是……”
项羽低声说道:“你们去打探一番,看我父亲在咸阳城何处。一别数月,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此事一定要隐蔽。我等是楚地来的反贼,万万不能令人怀疑,牵连到父亲。”
项庄应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五十八章 知恩图报王老实
宋娥进入咸阳城之后,有些茫然的东张西望。
她虽然家中富贵,但是毕竟没有出过远门,更不用说在大城之中找人了。好在陪伴她的项献帮忙四处询问,很快找到了谪仙楼。
宋娥看到谪仙楼之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里,真是华丽啊。”
那项献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老实是做生意的好手,挣钱之后,把其中一部分用来装点谪仙楼的门面。谪仙楼看起来越华丽,那里面的酒水就可以卖的越贵,这个道理,王老实想得很明白。
宋娥在谪仙楼外站了良久,有点不敢进去。她虽然长于深闺之中,但是也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喜欢回忆悲惨的过去。
王老实现在显然已经成为咸阳城巨富了,他恐怕不愿意提起来做乞丐的那些事,毕竟太丢人了。如果自己进去了,会不会被轰出来?
身边的项献低声说:“去吧,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宋娥点了点头:“是啊,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若不进去的话,如何见到王老实?如何经他引荐,见到谪仙与李信将军?如何帮助父亲申冤?如何救得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想到这里,宋娥咬牙进去了。
进去之后,她有点手足无措。整个酒楼的地面,都是用即为光滑的石头铺成的,人站在上面,甚至可以清晰的照出影子来。
而那柜台,是用一整根的楠木雕成的,甚至有的客人,用的杯子上面都镶着宝石。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说笑声,有几个贵妇人成群结伴的走下来,一路上说说笑笑,正在谈论什么。
宋娥有些茫然:“咸阳城中的女子,可以随意抛头露面吗?”
虽然宋娥也算是抛头露面了,但是还是有不同的。她是家破人亡,不得不流落四方。而这些女子,显然是贵妇人,而她们来这里,分明是来饮酒作乐的。
还从来没听说过,大家闺秀可以逛酒楼的,那不是和风尘女子一样了吗?
这时候,有个小伙计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二位,是要饮酒,还是要听书?”
老实说,宋娥和项献的穿着,与这里的客人相比,寒酸了不少。但是小伙计没有半点看不起他们的意思,照样客客气气的。因为小伙计也曾经是穷人,因为谪仙对待穷人,也从来没有颐指气使。
宋娥觉得心中一暖,胆子大了不少,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酒楼的主人,是不是叫王老实?”
小伙计笑了:“酒楼的主人,乃是谪仙大人。王老实,是我们的掌柜。”
宋娥哦了一声,然后小声问:“我……我可以见王掌柜吗?”
小伙计说道:“自然可以,请姑娘稍等,我这便请他出来。”
宋娥惊呆了,这样华丽的大酒楼,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它的掌柜,也必定是极有身份的人吧?而自己一个狼狈的少女,只说了一句想要见他,他就肯见?
旁边的项献也有些感慨:此人,倒是平易近人啊。姑娘,我看他未必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宋娥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快,王老实满脸笑容的走出来了,笑眯眯的问道:“是姑娘要见我?”
宋娥局促的说道:“是。”
王老实指着一间屋子说道:“二位里面请吧。这里人多嘴杂,若有莽撞汉冲撞了姑娘,那倒不好了。”
宋娥和项献跟着王老实到了屋子里面。这显然是一个雅间。
很快,有小伙计端上来了两杯酒。这酒不是仙酒,而是普通的薄酒,不过也足以让宋娥感激不已了。
王老实看着宋娥两眼,忽然咦了一声:“姑娘好生面善啊,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宋娥低头,小心翼翼的说道:“王掌柜没有见过我,但是应当见过我父亲。我与父亲,确实有几分相似。”
王老实好奇的问道:“令尊是……”
宋娥鼓足勇气说道:“我父亲姓宋名留。”
王老实愣了,嘴里念叨着:“宋留?”
宋娥见他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不记得了,一颗心渐渐的冷了下来。
然而王老实却很关切的问道:“姑娘是哪里人士?”
宋娥说道:“楚地,宋家村。”
王老实身子一震,惊呼一声:“是宋大人的女儿?”
宋娥又惊又喜,点了点头。
王老实忽然站起身来,连连向宋娥行礼。
宋娥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王老实泪流满面:“昔日我家乡遭灾,沿街乞讨,冻饿欲死的时候,走到了宋大人家门前。宋大人给了我一顿饱饭,送了我几件衣服。我这条命才终于捡回来了。”
“二十年了,我一直不敢忘了宋大人,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道大人的名讳。这两年在下跟着谪仙做事,总算有了些余财,想要回去报答恩公,不想楚地不安稳,一直未能成行。”
宋娥有些感动:原来他是不知道父亲的名字。
王老实对身后的小伙计骂道:“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快去准备酒饭。”
那小伙计急匆匆地走了。
王老实又问旁边的项献:“这一位是?”
宋娥马上说道:“这一路上,幸好有义士搭救,否则的话,千里迢迢,我孤身一人,未必能到咸阳。”
王老实连忙问道:“孤身一人?恩公呢?”
宋娥听他说起宋留,顿时哭出声来了:“家父被秦兵抓走了。”
当着项献的面,宋娥没有说的太详细,只说有一群秦兵,抢了他们的祖产,诬陷他们宋氏为反贼。
王老实听了之后,气的连连喘息。他对宋娥说道:“姑娘放心。在下与谪仙有旧,待我修书一封,恳请谪仙帮忙,必定可以把恩公救出来。”
宋娥一脸感激。然后又问:“那李信大将军呢?王掌柜认不认得?”
王老实笑了:“李将军乃是这里的常客,偶尔喝醉了,还要和在下称兄道弟呢。不过此事也不过谪仙一句话的事,用不着劳烦李将军了,姑娘放心吧。”
说话间,酒菜已经来了。
跟在酒菜后面的,是王老实的夫人。
老板娘也向宋娥行了一礼,感激昔日他们救了王老实。
宋娥在谪仙楼里面,忽然有了家的感觉。即便是旁边的项献,都觉得很温暖。
他心中默默的想:这王老实,倒是个至诚君子啊,他是怎么和槐谷子那种无耻小人做朋友的?
其实项献也没和槐谷子打过交道,但是总是听项氏说起槐谷子,所以内心深处,总觉得槐谷子是个恶魔般的人物。
…………
宋娥在谪仙楼安顿下来的时候,项羽和项庄一伙人,也来到了项超府上。
项超听说自己心心念念的羽儿来了。早就泪流满面了。
他拉着项羽,哭着说道:“我听人说,你中了一箭,受伤颇重,昏迷不醒。”
项羽笑了笑,说道:“父亲勿忧。我已然痊愈了。”
项超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仆役感慨的说道:“这也就是我家羽儿,换个旁人,早就死了。”
那些仆役都点头称是,一个劲的奉承。
项超见项羽等人个个疲惫不堪,连忙安排了酒饭。然后又详详细细的询问了楚地的事情。
项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一一说了,项超听得唏嘘不已。
等听到项羽说,要潜入商君别院,杀了槐谷子的时候,项超倒没有表示反对。
一来他觉得槐谷子确实该杀,二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无所不能,杀个人而已,应当不难。
项超想了想,对项羽说道:“景绻你可记得?”
项羽说道:“可是楚地豪强景绻?去年来咸阳城的?”
项超说道:“正是。”
他低声说道:“其实景绻是你叔父的人,是我们派往咸阳城的细作。如今景绻与槐谷子关系极好。他的儿子景盖甚至中了科举,在朝中为官。你若要潜入商君别院,由景绻引荐,必定一帆风顺。”
项羽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将来我要刺杀槐谷子的。杀了他之后,远走高飞。到时候秦王震怒,一定会彻底调查此事。到那时候,必定牵连景绻,若景绻招架不住,会招出来父亲。”
项超微微点了点头。
项羽说道:“幸而,我在路上遇到了宋娥,经她引荐进入谪仙楼,再进入商君别院,如此一来,便牵连不到旁人了。等我杀了槐谷子之后,父亲和景绻,照样可以在咸阳城中做事。”
项超拍了拍项羽的肩膀:“不愧是我家羽儿啊,文武双全,行事周密。”
旁边的仆役又是一阵附和。
项羽和项庄等人在项超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赶往谪仙楼去了。
等项羽走了之后,项超在家中坐立不安。
旁边的仆役说道:“主人,小主人文武双全,不会有事的。”
项超说道:“我倒不是担心羽儿。我是觉得,羽儿如此出众,却没人知道,我这心中有些憋闷,不吐不快啊。”
项超想了想,对仆役说道:“备车,我要去景绻府中一趟。如今我家羽儿来咸阳城了,找个机会,让他见识见识。”
…………
项羽一伙人到了谪仙楼,很快得到了王老实的接见。
王老实,是把宋娥当作女儿看待的,现在的宋娥,住在王老实的大宅之中,如同富家小姐一般。吃穿用度,甚至比往日还要奢华。
项羽说明了来意之后。王老实沉吟了一会,说道:“昨日那位项献么,老夫让他做了娥儿的护卫。至于你们几位,我家中倒是不缺人手了。”
项羽心中一沉:怎么?这王老实还要拒绝不成?
王老实又说:“听娥儿说,你们几位个个身手不凡?谪仙倒是一直在寻求一些武艺高强之人,护卫商君别院……”
项羽心中一喜:这样就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不过王老实慢吞吞的说:“不过,凡是进入商君别院的人,都要经过重重考核,甚至要查祖上三代,有无作奸犯科之事。几位来自楚地,来历不明,恐怕难以进去啊。”
项羽心中一沉:没戏了?
结果王老实又说:“不过有老夫举荐,也未必不行。”
项羽心中一喜:这件事成了?
然而,王老实又摇了摇头:“现如今谪仙不在咸阳城,要等他回来之后,才能知道结果啊。”
项羽差点大耳光打他脸上:这家伙说句话一波三折的,真让人恼火啊。
最后王老实让项羽等人,先在谪仙楼做一些搬搬扛扛的粗活,等李水回来之后,再决定他们去向。
项羽等人无奈,只能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项羽等人的活动范围,就是谪仙楼的后巷。
每天把牛车上的菜蔬卸下来,搬到谪仙楼的地窖。再把地窖里面的仙酒扛上来,供给客人饮用。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如果单单是疲惫也就罢了。关键是有时候谪仙楼的伙计不够,他们还要帮忙端茶送水。
在这过程中,难免就要听到几句说书人的声音。
最近大火的一部书叫做:谪仙灭项梁。
这书是伏尧公子和未央公主合著的,已经在专利室申请了专利,并且授权谪仙楼讲书。
在这书中,谪仙神勇不凡,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简直有神鬼莫测之能。而项梁则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整天屈膝投降。
项梁每每听到这些段子,都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把酒坛子砸在说书人的头上。
这不是明摆着的胡说八道吗?谪仙撒豆成兵?有人见了吗?他呼风唤雨?那为什么还有的地方大旱?简直是不可理喻。
偏偏咸阳人特别喜欢这部书,听得津津有味,每当秦军打了胜仗,都要大声叫好,向台上扔赏钱。
项羽摇了摇头,心中暗骂:秦人,真是蠢笨如猪。由这等人主宰天下,真是苍天无眼。
忽然有一日,王老实找到项羽,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几人有福了。我收到消息,谪仙已经到了咸阳城外。今日,你们便可以见到真仙了。”
项羽等人个个激动的摩拳擦掌。
王老实又对他们说:“谪仙爱老实人。你们若想要进入商君别院做护卫,就不要表现的太奸猾。”
项羽等人连连点头,努力的露出来憨厚的笑容。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文武双全槐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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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谷子要来了,终于可以报仇了。项羽等人个个激动不已。他们摩拳擦,简直一刻都等不了了。
这倒搞得王老实等人有些纳闷。怎么这些人,这么渴望见到谪仙?简直比最崇拜谪仙的匠户还要急切。
不过王老实也没多想,他以为项羽不过是穷苦人,现在终于有了上进的机会,因此分外的激动罢了。
项羽和自己的同伴谋划了很多次,最后觉得,刺杀槐谷子这件事,不能着急。他们早就听说了,槐谷子这人,极其怕死,他的身边总是有武艺高强的护卫。
因此,项羽必须打入商君别院内部,好好侦查一番之后,才能下手,万万不能莽莽撞撞,见到人就杀。如果失败了,槐谷子必定提高警惕,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项羽和项氏子弟一直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可是他们笑了几个时辰,槐谷子始终没有进城。
最后项羽有点忍不住了,找到王老实,问道:“谪仙为何还没有来?”
王老实也有点纳闷,嘀咕着说道:“怪哉,应该到了啊。方才收到消息的时候,谪仙距离咸阳城只有十里之遥。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无论如何应该进城了啊。”
项羽等人面面相觑,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憨厚的笑容不是那么容易装的,他们的脸都有点僵了。
…………
“大人,咱们走的是不是有点慢了?”有个匠户小心翼翼的向李水说道。
李水坐在马背上,快要睡着了,他淡淡的说道:“慢吗?本仙觉得可以了啊。”
匠户干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现在全军的行军速度,简直比步行还慢。
李信在旁边有点不耐烦,对李水说道:“槐兄,我这坐骑乃千里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现在我陪着你走了几个时辰,马都要憋坏了。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李水指着不远处的咸阳城,笑眯眯的说道:“李兄啊,陛下有令,你我班师回朝,可以星夜入宫。”
李信点头说:“对啊。陛下对你我极为信任,不仅可以夜间入城,而且可以夜间入宫。”
李水又说:“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尊重,你我需要先入宫,再回家,对不对?”
李信瞪着眼说道:“对啊,这有问题吗?”
李水说:“问题就在于,若按照正常的速度行军,咱们入宫的时候,是在夜间。一则会吵醒陛下,影响休息。二来……满咸阳城的人都睡了,谁知道咱们的丰功伟绩?”
李信愣了:“还能这样?”
李水笑眯眯的说:“所以,咱们走慢一点。走得快一点是行军,走的慢一点也是行军嘛。过一会,咱们临时搭起营帐来,用一个时辰沐浴更衣,吃些东西,然后继续走。等天光大亮之后,进入咸阳城,应该是最好不过了。”
“我掐指一算,天亮之后,正是朝议之期,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在,咱们气宇轩昂的走进去,岂不是震惊众人?”
李信错愕良久,然后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忽然,李信嘿嘿笑了:“我又想祭奠阿姊了。”
李水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为了和淳于越较劲,这家伙一年之内已经祭奠了十几次了。估计淳于越不烦,他姐姐也已经烦了。
谪仙的话,迅速的传遍了整个队伍,那一百匠户纷纷交头接耳,对谪仙的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被护卫在中间的公子高和申纶,更是一脸叹服。
这一次,是李水做主,把公子高带回来的。理由是要他亲自向陛下汇报项梁谋反的事。
公子高却知道,作为被分封出去的王侯,回到都城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这次李水帮他争取到回来看望亲人的机会,简直等同于再造之恩,因此他每每看到李水的背影,就感激地流下热泪来……
申纶对公子高说道:“谪仙之智,剑走偏锋,出其不意,令人叹为观止啊。”
公子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全军暂时休息,埋锅造饭。李水、李信、会稽王、申纶,等等要进宫面见嬴政的人,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在这队伍中,还有一个忐忑不安的胖子:巨夫。
巨夫是作为俘虏,千里迢迢被带来的。这一路上,他惶恐不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陛下对他的处罚。
因此巨夫把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为李水写传记上,尽量把李水描绘的十分神勇,什么以少胜多,什么围魏救赵。简直是在厚颜无耻的吹捧。
现在全军停下来,李水和李信沐浴更衣,巨夫也想洗漱一番,他毕竟是一方郡守,犯了罪之后如何处置,还需要陛下亲自定夺。他应当被会带入宫中的。
但是李水带来的那些匠户,有些看不起这个降贼,因此谁也不爱搭理他,更别提烧热水了。
最后巨夫走到一条小河边,先伸手试了试水,冷得直打寒战。
不过想起来要进宫见驾,他就咬着牙进了河里面,忍着一口气来回冲洗。等他再爬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的,差点晕过去。
好容易套上衣服,李水和李信已经开拔了。巨夫湿漉漉的跟在后面,活脱脱像个水鬼。
日出东方,李水和李信终于走到了咸阳城外。
城门大开,这一队人,昂首挺胸的进入了咸阳城。
阳光照在他们的衣甲和兵器上,闪闪发光。走在最前面的李水和李信宛如战神。跟在后面的一百多匠户,则像是天兵天将。
咸阳城的百姓看到这幅景象,都有些惊叹:这便是孤军深入,千里救出会稽王的士卒吗?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精兵强将啊。
等经过谪仙楼的时候,王老实安排的匠户立刻冲了出来,朝着队伍高呼:“战神谪仙,得胜回朝。战神谪仙,得胜回朝。”
李水谦虚的摆了摆手:“太过招摇啦。”
李信一脸郁闷:战神谪仙?怎么这家伙自己都不脸红呢?
…………
议政殿,嬴政与朝臣正在议事。今天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官,都有些神不守舍。因为昨天就收到消息,说槐谷子和李水要回咸阳,怎么至今都没有消息?
嬴政心想:莫非槐谷子又有什么古怪的主意?
而淳于越则想:李信平安回来了,而且立了大功。不容易啊,看来我平日对他的教导起作用了。
李斯和王绾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槐谷子,回来的似乎有点早了。
他们趁着李水不在咸阳城,做了伏尧的临时老师,本指望着这一次把伏尧抢到手。可是一经教授才发现,伏尧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却极有主见,很难被两个人洗脑。
现在槐谷子及时回来,他们的图谋彻底功亏于溃了。只求……只求在伏尧那里获得一个好人缘罢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急匆匆地走进来,有些激动的说道:“陛下,捷报。李信大将军协同谪仙,孤军深入楚地,救出会稽王。”
嬴政有些无奈:“这些捷报,朕早已知之。”
小宦官愣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今,李信与谪仙已经班师回朝,正在宫门处等候。”
嬴政略微有些惊讶,立刻说道说道:“快请。”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传令了。
一刻钟后,李信和李水结伴进了议政殿。
群臣看到他们两个之后,都撇了撇嘴:这无耻之徒。
他们两个是洗漱过的,这个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李信的战袍之上,写着四个大字:楚人恩公。
李水的战袍上,也写着四个大字:大秦战神。
嬴政看见这一幕,哑然失笑:“你们这是……”
李信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不敢自夸,这四个字,乃是楚地的百姓写在臣战袍上的。”
这些字,确实是楚地百姓写的。就是当日李水假扮盗贼,李信假扮官兵,狠狠的坑了宋留一把之后,宋留对李信感激涕零,写在战袍上面的。
嬴政听到李信的话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带兵入楚,平定战乱,深得民心啊。”
李信说道:“是。陛下一统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谁不想过上好日子?项梁谋反,天怒人怨。人人渴望王师,望眼欲穿。”
嬴政龙颜大悦,对李信说道:“三千孤军,平定楚地。功勋卓著啊,李信,真乃我大秦栋梁。”
夸赞了这一句之后,嬴政又赐万金,良田千顷。
朝臣们都看的羡慕不已,赏赐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份宠信啊。李信原本就深得信任,这一次再立下不朽奇功,更是嬴政身边的红人了。
等奖赏完了李信之后,嬴政就看向李水,微笑着问道:“你战袍上的四个字,也是楚地百姓写的?”
朝臣们都窃笑不已。
凡是智商正常的人,大概都知道,李水确实有些鬼主意,但是不太懂带兵打仗。他们猜测,战神两个字,多半是李水自卖自夸,自己写上去的。反正这家伙厚颜无耻,什么事干不出来?
李水看了看众人的神色,一本正经的向嬴政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这四个字,是军中将士写上去的?”
嬴政脱口而出:“当真?”
满朝文武也抻着脖子等着,显然都有些不相信。
李水面不改色,指了指旁边的李信:“李大将军,可以作证。”
李信无奈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将士写上去的。不过是会稽王的护卫,并非臣带领的三千人吗。”
李信说这话的时候,心很痛。他始终认为,这四个字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居然要当场送给李水,不知道为什么,李信总有一种爱妻被夺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淳于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会,忽然说道:“近日咸阳城中,不少人吹捧谪仙,说什么文武双全。莫非,谪仙当真懂得带兵打仗不成?”
有武将甚至笑嘻嘻的问:“谪仙是如何排兵布阵的?如何押送粮草的?如何侦知敌情的?可否传授一番?”
李水淡淡的说:“排兵布阵,一偏将即可为之。押送粮草,乃军需分内之事。至于侦知敌情,那些细作个个了如指掌。这些,并非一军主帅分内之事。弄明白了这些,也做不成大秦战神。”
那几个武将有些不服气的问道:“那如何才能成为大秦战神?”
李水淡淡的说道:“战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同高明的棋手,跳出棋局之外,从容布局,谈笑间,反贼灰飞烟灭。似尔等冲锋陷阵,勇则勇矣,然而可为将不可为帅也。”
那些武将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嬴政看着李水,越看越是满意。李水在个人武力上,或许不如李信。但是诚如李水所说,做一军主帅,要的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要有大局观。这个心态,似乎正是治理天下需要的啊。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由此人做伏尧的师父,再合适不过了。
嬴政看着李水身上的战袍,微微一笑,心想:当然,此人的脸皮若能薄一点,那就更好了。大秦战神这四个字,即便是军中将士送的,这样堂而皇之的穿到议政殿上来,也实在是……
对于李水,嬴政同样赏万金,良田千顷。
在赏赐完了之后,嬴政似乎意犹未尽,当场命小宦官研墨铺纸,写了“文武双全”四个字,交给李水了。
李水捧着个四个字,很骚包的绕着议政殿走了一圈,让所有朝臣都看了一遍。
那些朝臣两眼望天,有些无奈:为何……为何这个无耻之徒,运气总是这么好?
走过一圈之后,墨迹也已经干了,李水就小心翼翼的把这幅字收起来了。
随后,他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将会稽王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嬴政的目光顿时一热。
这个儿子,在越王山上被围困十余日,几番陷入绝境,他岂能不担心?从内心深处,嬴政确实想要见一见他。
可还没等他说话,就有朝臣站出来,说道:“槐谷子,藩王入咸阳与否,要奉皇帝诏令。你自作主张,实乃僭越。”
李水扭头一看,说这话的人是王绾。
李水有些纳闷:“这个老好人,一向不太表态,今天怎么忍不住了?”ntent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六十章 妇人之友
不过,王绾站出来之后,又有不少群臣开始批判李水。
李水忽然明白了,不是王绾这个老好人想要跳出来,而是他们觉得,李水做的这件事,确实不合理。
藩王不奉召,不得入咸阳。这是当初实行郡国并行制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你槐谷子凭什么自作主张?你把自己当皇帝了吗?
这些朝臣,站在大义的制高点上,终于可以好好的把李水批判一番了。
等他们的批判声稍微落下去一点,李水淡淡的说道:“除会稽王之外,哪位藩王离开咸阳了?陛下规定的期限还没有到,只当会稽王外出游玩了一遭,现在回来了。难道不可以吗?”
朝臣顿时一愣:怎么忘了这回事了?会稽王是提前去楚地的啊。
这家伙,一马当先到了楚地,结果赶上了项梁叛乱,等叛乱平定,其他藩王还没离开咸阳。不得不说,这会稽王真够倒霉的。
朝臣们思索了一会,觉得还是从大义上批判李水更顺手,因此就把武皆备的俊杰,在场的朝臣,自然对我大秦忠心耿耿。然而谁能保证藩王的子孙,个个如此?数十年庶百年之后的朝臣,没有一两个奸佞?此例一开,必定无法禁止,遗祸无穷啊。”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淳于博士这番话,入情入理,不愧是当世大儒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博士的这些担心,其实也容易解决。只要定好了规矩,按照规矩来便可以了。譬如逢年过节,藩王可以入咸阳与家人团聚。譬如诸侯国中有大事,也可以入咸阳城,向陛下禀报。只不过藩王来的时候,不许携带兵马,自然就无事了。”
“在下以为,若诸侯国与朝廷久不通音讯,必定渐渐疏远,反而容易滋生叛乱。倒不如每年允许藩王入咸阳数次,祭拜祖先,好叫他们知道,是谁的子孙。”
“至于藩王入咸阳之后,如何防止叛乱,其实稍加讨论,诸位大人都可以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现如今想都不想,就一律禁止,实为懒政也。”
朝臣还要争辩,嬴政淡淡的说道:“便依谪仙之议。诸卿回去之后,细细思索一番,下次朝议,详加讨论。”
嬴政一句话表明了态度,朝臣们都不再说什么了,只能拱手称是。
随后,嬴政问李水:“会稽王在何处?”
李水说道:“非奉召,会稽王不敢擅自入殿,如今正在殿外等候。”
嬴政说道:“快请。”
李水应了一声,亲自去外面叫会稽王了。
朝臣看着李水的背影,心中都暗骂不已:不奉召,你不也把人从楚地弄回来了吗?现在又装什么装?
李水出了议政殿,看见公子高正一脸感激的看着他。显然,方才朝堂上的议论,他也听到了一些。
李水拍了拍公子高的肩膀:“愚叔为了让你回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舌战群儒啊。”
公子高泪流满面:“小侄感激不已。叔父待我恩重如山,小侄愿效犬马之劳,毕生追随。”
李水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愚叔帮你,乃是因为亲情人伦,血浓于水啊,岂是贪图你的报答?好了,我们进去吧。”
一直战战兢兢等在旁边的罪臣巨夫,听了这话之后,大为茫然:“血浓于水?谪仙与会稽王有血缘?”
李水没搭理巨夫,带着公子高进了议政殿。
进去之后,公子高向嬴政行了一礼。忽然伏在地上,恸哭不已。
嬴政有些心软,站起来走到公子高面前,温言说道:“吾儿受苦了。”
公子高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儿臣不苦,儿臣所哭者,乃战死将士也。越王山一役,我秦人死二十三人。这些人与儿臣千里迢迢,同赴楚地。一路上朝夕相处,名为主仆,实则亲友也。”
“如今儿臣生还入咸阳。这些将士,却埋骨他乡。儿臣请求父皇,允许这些将士,归葬故里。”
说罢,公子高又落下泪来。
满朝文武都叹息不已,淳于越更是说道:“会稽王,真乃仁者也。”
嬴政点了点头,答允了公子高的请求,然后向朝臣说道:“藩王入咸阳一事,再加一条,日后凡有藩王寿终,准予归葬咸阳。”
吩咐完了这些之后,嬴政有些欣赏的看着公子高:“楚地一行,吾儿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其实不仅嬴政有这样的感觉,满朝文武,也有同感。
以前的公子高,没有任何存在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公子罢了。太子之位,他从来没有想过,每天就是混吃等死,寻欢作乐,想要在富贵中享受这一生罢了。
但是这次楚地之行,众人看到了会稽王在越王山上的勇武,看到了千里归咸阳的孝心,看到了为战死将士请命的仁义。会稽王,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啊。
公子高一脸至诚的对嬴政说道:“儿臣能有今日,乃是受了谪仙教化。这一切,皆是谪仙教导儿臣的。”
李水谦虚的向朝臣抱了抱拳。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怎么又是这家伙?这种无耻之徒,能教出来大仁大义的会稽王?难道谪仙是一潭脏水?脏了自己,洗干净别人?
嬴政看了看李水,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公子高临行前拜李水为叔父的事。
嬴政沉默了一会,忽然问公子高:“你可愿意留在咸阳?”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震惊不已。他们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分封子弟,留在咸阳城的,只有三人:扶苏、伏尧、胡亥。
而这三人,都是太子的人选。如今陛下要让公子高留在咸阳,很显然,是想把他也作为备选。看来公子高在越王山上的壮举,彻底的打动了陛下啊。
嬴政本以为公子高听了这话之后,会欣喜若狂。谁知道他摇了摇头,极为诚恳的说道:“儿臣只想拜见父皇与母亲,拜别之后,还要回到楚地,为父皇镇守南疆。”
嬴政微微有些意外,以为公子高没有听懂,于是很明白的对他说道:“你可知道,朕要你留下来,是何意?”
公子高说道:“儿臣明白。不过……幼弟伏尧年纪虽小,可聪明才智,胜儿臣十倍。儿臣只是受了谪仙一句点拨而已,便可以脱胎换骨。伏尧在谪仙身边,日夜受教,将来必可成为尧舜禹汤之君。”
嬴政笑了:“想不到,你对槐谷子和伏尧,如此推崇。”
公子高躬身说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朝臣看看公子高,又看看李水,心想:谪仙是不是给会稽王吃**药了?
公子高执意要回楚地,嬴政也没有坚持留他,只是对他赞赏不已,然后让他去后宫拜见母亲了。
等公子高走了之后,李水看了看李信。
李信站的腿都酸了,心想:终于轮到我了。
他站出来说道:“会稽郡守巨夫,曾投降反贼项梁。臣已然将它抓了,押入咸阳,听候陛下发落。”
嬴政还沉浸在见到会稽王的欢愉中,微笑着说道:“带上来吧。”
巨夫被小宦官领着,进了议政殿。他认真的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说当初是不得已而从贼,实际上依然心向朝廷,一旦有机会,就会杀了项梁,帮助官军平乱。
巨夫很害怕,再加上凌晨洗个了冷水澡,所以一直在打哆嗦,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朝堂上不少朝臣,对此人都有些同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巨夫降贼,不可恕。”
巨夫一听这话,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紧接着,嬴政又说道:“然而情有可原,免冠夺爵,降为庶人吧。”
巨夫一听这话,内心之中又狂喜起来了。
这一路上,巨夫忐忑不安,遗书都已经写好了。他深知当今天子,刚毅果断,自己曾经降贼,这颗脑袋大概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今日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连家产都没有充公。虽然没有了爵位和官职,但是可以做一个富足翁啊。而且陛下也没有禁止自己的子弟参加科举,或许数年之后,儿子可以来咸阳城应试一番,那样的话,自己家又是官宦之家了。
巨夫越想越高兴,眉开眼笑的感谢嬴政的宽宏大量。
嬴政还沉浸在见到会稽王的喜悦之中,他没搭理巨夫,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散朝吧。”随后,一脸微笑的走了。
朝臣们慢悠悠的向议政殿外走去。
这时候,有个人欢呼雀跃的跑了过来,看模样分明是伏尧。
伏尧先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师父,你在楚地大破贼军的事,我已然知道了。现如今,咸阳城内外,甚至宫内宫外,都在传扬师父为战神呢。”
李水严肃的说道:“做人要谦虚,岂可如此高调?即便我是战神,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嚷嚷。这让李信将军听到了,情何以堪?”
李信心中暗骂。
忽然一扭头,他看见淳于越在旁边微笑不已。
于是李信凑到了淳于越身边:“姐丈,我今晚想要去祭拜阿姊。”
淳于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了。
李信开心的笑了。
忽然,有小宦官走过来,说道:“谪仙大人,李大将军,丞相大人,淳于博士,廷尉大人,内史大人,请留步,陛下有请。”
朝臣们看着这几个人,心中微微有些纳闷:“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啊,陛下留下他们做什么?难道有大事?”
不过,朝议已经结束了,这些朝臣不奉召,也不敢再宫中逗留,都带着纳闷走了。
而李水等人,则快步向嬴政书房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一群宫女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李水行了一礼:“主人深居后宫,不便前来,故而令奴婢代为行礼。日后得空,主人会当面致谢。”
李水有些纳闷的看着她们:“这是何人?这是何意?”
伏尧在旁边代为解释说:“方才会稽王已经入后宫了,现在后宫的嫔妃,都听说了师父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支持藩王每年入咸阳探亲。”
“这些妃嫔,原以为藩王离开咸阳之后,她们此生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了一线希望。因此个个对师父感激不已。只是碍于礼法,不能亲自来前殿拜谢,因此派遣这些宫女过来。”
伏尧笑嘻嘻的说道:“如今师父在后宫之中,威望颇高,有些人说,师父一向支持妇人走出宫闱,开阔眼界。如今又帮着妇人与儿女团圆,真是至仁至善。因此私下称师父为妇人之友。”
李水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这心意,为师倒是领了。可是这称号,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
我在秦朝当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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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嬴政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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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几个人快要走到嬴政书房的时候,李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伏尧:“在楚地的时候,你接连来了几封信,催促我回来,是不是有事?”
伏尧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神神秘秘的神色来,他低声说道:“近日,徒儿听到了一些风声。”
李水一脸好奇的看着伏尧。
伏尧正要说话,旁边的小宦官笑眯眯的说道:“大人,咱们到了。”
李水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了。
伏尧对李水说道:“师父,今日父皇召集重臣,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三言两语,徒儿也说不清楚,师父进去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李水皱着眉头进去了,与此同时,脑子里面在使劲回忆着: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莫非秦始皇要巡视天下?
等他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不仅有诸位朝臣,还有扶苏和胡亥。
李水看了看身边的伏尧:“莫非,今天这件事,与太子之位有关系?”
嬴政淡淡的说道:“诸卿入座吧。”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坐了下来。
嬴政说道:“日前,胡亥向朕进言,说愿意离开咸阳城,到外面管辖一郡之地。”
胡亥微微欠身,说道:“如今诸兄弟前往各地为王,为大秦守卫边疆,为父皇分忧。孩儿却只能枯坐咸阳,无所事事,心中颇为不安。”
嬴政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在场的朝臣都有点奇怪的看着胡亥:他不要太子之位了吗?
若说胡亥傻,那是绝对没有人相信的。胡亥与他的师父赵高一样,很有心机。若说聪明,他或许比不上伏尧,若说心思深重,恐怕在伏尧之上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弃太子之位?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中有些门道。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胡亥的提议,朕觉得颇有道理,因此召来诸卿,商议一番。朕有意令扶苏与伏尧,同样离开咸阳城,管辖一郡之地。”
李水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果然,嬴政说道:“大秦幅员辽阔,为帝王者,一念之间,便可以令无数百姓颠沛流离,因而太子之位,不可以不慎重。朕打算拿出三郡之地,分别任命三人为郡守。令他们管辖数月。一则,令他们熟悉政事。二则,可以探查一下,他们究竟有没有治国之才。”
那些朝臣愣了一会,都微微点了点头。
李斯赞道:“治理一郡,若有些纰漏,还可以收拾。若治理天下,一旦出了乱子,那就酿成大祸了。因而,这个办法极好,老臣赞成。”
周围的朝臣都没有意见。
很显然,这其实是一种考核。谁治理的成绩最优异,在嬴政的心目中分量就会加重,将来会被选为太子。
李水已经在脑袋里开始琢磨了,这么帮着伏尧治理好一郡之地。
然而,嬴政又淡淡的说道:“此次,朕是为了考核三位公子。因此,只许他们带领护卫前去,一切从头做起。诸位就留在咸阳城,静候佳音。”
李水微微一愣:“不许师父跟着?”
嬴政说道:“不许。”
李水看着胡亥,忽然笑了:“如此一来,倒是对胡亥公子最为有利啊。人尽皆知,胡亥公子没有师父。”
胡亥今天显然有些得意,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向李水笑了笑,说道:“并非有利,而是公平。”
嬴政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直接问群臣:“诸卿以为,从何处选择三郡较为适宜?”
王绾沉吟了一会,说道:“老臣以为,三位公子虽然是治国之良才,然而毕竟初次执掌一地,难免会有些纰漏。若距离咸阳城太远,易生变故。不如选择大秦故地。一则民心安稳,二则距离咸阳城较近,一旦有事,陛下旨意,一日之间,便可以送达。”
“而天下之地,有肥沃有贫瘠。各郡百姓,亦有多寡。因此,若差距太大,则无法知道三位公子孰优孰劣。故而,这三郡应当距离不远,则可以民风相似,贫富相近。因而,臣提议,陇西、北地,上郡。”
这三郡,都在咸阳附近,都是原本秦国的地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出大乱子。朝臣们都点了点头,觉得王绾的话,很有道理。
嬴政看向扶苏和伏尧几个人:“尔等,任择一地吧。”
扶苏说道:“儿臣愿往陇西。”
伏尧说:“我愿往北地。”
剩下胡亥,没什么可挑的,自然是上郡了。
嬴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三人,稍作准备。三日之后便出发吧。”
扶苏、伏尧、胡亥三人,都行了一礼。
随后,李水等人离开了书房。
等到了外面之后,伏尧把李水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师父,徒儿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啊。”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为何不安?”
伏尧说道:“徒儿不懂治国。师父又不在身边,我这……这如何是好?”
李水有点不快:“不懂治国?为师每天对你言传身教,你还不懂治国?”
伏尧都懵了:“师父教我了?师父何时教我了?”
李水更纳闷了:“我没有教你吗?那你在我身边,都学什么了?”
伏尧快哭了:“师父何时教我了?淳于博士,在数年前就开始教诲扶苏为君之道。赵高尚在人世的时候,也教授了胡亥权谋之术。至于我……”
伏尧绞尽脑汁,说道:“近日徒儿倒也没有闲着,倒是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可学的全是如何做生意,如何赚钱。”
李水叹了口气:“谁说做生意便不能治国了?”
伏尧懵了:“做生意也可以治国?”
李水说道:“为师的商君别院,原本是个破破烂烂的大宅子,有那么几百亩几乎要荒了的农田。耕田的是一个穷村庄中的村民,个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你如今再看看,为师只不过用了一年时间,小土村的村民,摇身一变,变成了商君别院的匠户。那几百亩农田,变成了最好的良田,收成比往日多了数倍。”
“商君别院,甚至于咸阳周围,甚至于整个关中。百姓的生活,是不是比往年富足了很多?”
伏尧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啊。”
李水又说道:“这不是治国吗?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为师就是先正心,有了一颗心存百姓的善良之心,所以才努力的赚钱,努力的做生意。先让商君别院富起来,然后让咸阳百姓富起来,然后让关中百姓富起来,然后是全天下的百姓。最后把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如此,为师心愿足矣。”
伏尧听到这里,极为感动的说道:“师父高风亮节,弟子万万不及也。”
不远处的淳于越都听傻了:什么?槐谷子敛财,是因为正其心,修其身?这特么不是侮辱儒家经典吗?
李信也听傻了,恨不得摸摸李水的脸皮,看看是不是青铜铸成的。
对此,李水浑不在意,认真的教导伏尧说:“这世上,往往天妒英才,那些蠢人,不理解天才,便会诋毁他,咒骂他。你要做天才,就必须有一个目标,之后坚定信念,不为这些蠢材所动。”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李水问:“告诉为师,你的目标是什么?”
伏尧想了想说:“徒儿的目的,与师父一样,将我大秦建成人间仙境。”
李水又问:“何为人间仙境?”
这一次伏尧回答的很快:“人人饱暖,乐享太平,吏治清明。官不可以欺辱平民,富人不可以奴役穷人。”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伏尧说道:“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去做吧。如同为师一般,将北地郡建成另一个商君别院。”
伏尧使劲点了点头。
淳于越忍不住了,走过来问李水和伏尧:“怎么?二位打算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难道淳于博士,想要指点我们一番?”
淳于越叹了口气:“此次三位公子各领一郡,你我都知道,政绩如何,关系到将来的太子之位。按道理说,老夫不应该指点你们,给我自己树敌。然而一想起来北地郡的百姓,老夫就忍不住要说几句了。”
“商贾重利,乃无信小人也。伏尧公子在北地重用商贾,定然扰的百姓不安,此非治国之道也。莫如行孔子之法,广为传播儒学,待百姓个个知礼,人人为谦谦君子。则垂拱而治矣。”
李水和伏尧都笑了。
淳于越问道:“怎么?二位不认可?”
李水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徒儿啊,为师这个水平,和淳于博士辩论,有些欺负人了,你来还击他。”
伏尧很自信的说道:“请问淳于博士,孔子在世之时,可垂拱而治了?”
淳于越愣住了。
伏尧笑眯眯的说道:“孔子生前,尚且无法垂拱而治。现在行儒学,就可以垂拱而治了吗?”
淳于越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李水满意的说道:“你已经学到为师的精髓了。”
随后,李水带着伏尧走了。
淳于越站在那里很久,忽然说道:“孔子不曾垂拱而治,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明君,一直怀才不遇,无法大展拳脚。如今陛下圣明,若伏尧公子可以……”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
淳于越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李水和伏尧早就不见了,身后只站着李信。
李信同情的说道:“槐兄早就走了。”
淳于越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罢了,他们不肯行儒学,老夫也不强求。只可惜苦了北地的百姓。不过倒也无妨,扶苏在陇西郡一定会行儒学的。等他将陇西郡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陛下定然龙颜大悦……”
淳于越嘀咕到这里,忽然纳闷的看了李信一眼:“你为何不离开?”
李信笑眯眯的说:“我在等姐丈。”
淳于越心中有些感动:到底是亲人啊,他居然等着我一块离宫……
忽然,淳于越越想越不对劲,警惕的问道:“你等老夫,做什么?”
李信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与姐丈结伴回家,好祭拜阿姊了。”
淳于越顿时心情大坏。
…………
李水和伏尧去了虞美人的寝宫。未央正等在那里,看见李水来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她向前走了两步,似乎要迎上来,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站住脚了。
李水向未央拱了拱手,然后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面具,说道:“这是在下从楚地带回来的。楚人善歌舞,每逢丰收时节,便戴上这面具,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我见这面具雕的精致,画的也有意思,便带回来送给公主,万望公主不要嫌弃。”
出远门要给亲戚朋友带土特产,这是后世的规矩,李水深谙此道。而作为秦人的未央,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她两眼都眯成了月牙,接过那面具,发现是一块木头雕成的,上面画着古怪的花纹,确实很别致。
她当场就戴在了脸上,揽镜自照,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了。
虞美人站在旁边,有些无奈的看着未央:“大庭广众,嬉笑不休,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李水又拿出来了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双手捧到虞美人面前,恭敬的说道:“这也是在下自楚地得来的,小小薄利,献给美人。”
虞美人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有小宫女跑进来说:“诸位夫人听闻谪仙来了,都要来拜见。”
李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群妃嫔进来了,这些人见了李水,全都一脸诚恳的行礼,甚至有人在感慨的抹眼泪。
李水连忙还礼,然后很谦虚的说道:“本仙支持藩王入咸阳,探望亲人。实乃虞美人时时在本仙耳边提点之故。虞美人曾说,诸位夫人各有爱子,如今骨肉分离,何其悲哉?本仙听了之后,深有感触,因此才斗胆,在朝堂之上,向陛下建言。”
诸位夫人听了之后,又开始感谢虞美人。
虞美人一脸感慨的看着这些人,心想:往日陛下确实偏爱伏尧,可是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个普通美人罢了。不曾想,自从谪仙到了咸阳城之后,我竟然有了这等风光。如今宫中妃嫔,哪个见了我不是尊敬有加?槐谷子,不愧是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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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咸阳红人
这一日,李水在宫中一直呆到红日偏西,然后慢悠悠的出宫,打算回到商君别院。
等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直送他的伏尧有些异样的说道:“师父,你这便走了?”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着伏尧:“怎么?你舍不得为师?”
伏尧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阿姊与母亲都有礼物,为何我没有?”
李水翻了翻白眼:“陛下还没有礼物呢。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伏尧说道:“你把会稽王带回来了,这不就是给父皇的礼物吗?”
李水想了想,对伏尧说:“会稽王困守越王山的时候,曾经在山顶上寻了一棵大树,刮掉树皮,在上面写了谪仙两个字。然后全军将士日夜祭拜,给自己鼓舞士气,终于坚持到援军到来。这棵树,你想不想要。”
伏尧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此物很有意思,算是谪仙的一桩神迹了。”
李水说:“想要的话,为师便送个你了,自取吧。”
随后,李水转身走了。伏尧愣了好一会,在李水身后喊道:“师父,这棵树不会还在楚地吧?”
李水头也不回的说:“是啊。劝你尽早出手,否则的话,恐怕要被无知的黔首砍掉当柴烧了。”
伏尧一听这话,连忙回宫,打算重金悬赏,派人去往楚地。
而李水晃晃悠悠走到了宫门口,忽然身后有人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谪仙。”
李水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身后有个极为狼狈的人。
他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巨夫。
李水纳闷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巨夫揣着手说道:“大人,在下于于这宫门口等了整整一日了,水米未进,实在饥饿。”
李水有点无语:“你为何不吃东西呢?”
巨夫苦着脸说道:“在下的家眷及钱财都在楚地。此次入咸阳,只带了一身衣服。因此……”
李水哦了一声,随手掏出来了一锭金子:“不用客气。”
巨夫却没有接,而是一脸讨好的笑着说:“听闻大人的商君别院,广纳贤才,不知道在下可不可以……”
李水问:“你有什么才干啊?”
巨夫说:“下官懂得做官。”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怎么?我请你回去做商君别院之主?”
巨夫连忙紧张的摆了摆手,然后小声说:“方才,在下站在宫门口等候大人,不断的有朝中重臣,三三两两的从里面走出来。在下听说,陛下有意派遣三位公子,去外面历练一番?”
“大人可要知道,穷人为了吃一口饱饭,需要耍多少心机。富人为了比穷人富裕,又有多少心机。那些郡中的刁民,个个巧舌如簧,奸猾无比。咸阳城中的谦谦君子到了那里,恐怕会焦头烂额,甚至受人蒙骗啊。”
李水看着巨夫:“所以呢?”
巨夫干笑了一声:“在下愿意呆在伏尧公子身边。绝不贪图权势,只是给公子提个醒,免得他上当受骗。”
李水想了想,觉得巨夫请求的角色,有点像是后世的师爷。有这种人在伏尧身边,确实令人放心,于是他点了点头:“好,那三日之后,你就跟着公子去北地郡吧。”
巨夫感激不已,连连向李水行礼。
李水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转身想要回去。结果巨夫又跟上来了。
李水无奈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巨夫一脸贱笑:“谪仙,如今在下无处可去,可否……可否跟随大人回商君别院啊。”
李水乐了:“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是客人,进商君别院可是要花钱的。”
巨夫有些茫然,还是第一次听说去别人家做客需要交钱的。不过……应该顶多是给那些仆役一些赏钱罢了,能花多少钱?
于是巨夫满不在乎的答应了。
路上的时候,李水对巨夫说道:“巨夫啊,这一次你跟随伏尧公子到北地郡,若有变故,不会又投敌了吧?”
巨夫吓了一跳,连忙赌咒发誓,说:“绝对不敢。”
实际上,巨夫不是坏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舍生取义之辈。若当真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巨夫也会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先把命保下来。
性命还在,就有无数种可能。人一旦死了,那就万事皆休了。保不齐对方怎么给你造谣,你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巨夫一方面发毒誓,另一方面并没有当真。
当然了,如果没有遇到这种极端的危险,他还是愿意尽心给伏尧公子帮忙的。
李水看了看巨夫,笑眯眯的说:“你当真不会投敌?”
巨夫拍了拍胸脯:“决计不会。所谓威武不能屈。”
李水又问:“如果有人许你富贵呢?”
巨夫使劲摇了摇头:“能跟随在谪仙身边,便是最大的富贵了。”
李水哈哈一笑:“若许你美色呢?”
巨夫正色道:“在下平生不好色。”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本仙就放心了。接下来,本仙会不定时的派人试探你。若你违背了诺言,可休怪本仙反脸无情啊。”
巨夫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还要试探我?”
随后,他又忍不住笑了:哪有试探之前,提前说出来的?那样就没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怎么可能得到真实的反应?
于是巨夫信心满满的说道:“谪仙只管试探,在下绝不动心。”
笑话,已经知道对方是试探了,还怎么可能动心?
…………
一刻钟后,李水带着巨夫回到了商君别院。
李水和守门的牛犊打了个招呼,直接进去了,而巨夫被拦住了。
巨夫有点慌张,问牛犊:“这是何意啊。”
牛犊说道:“门票钱。”
巨夫说:“在下乃谪仙的友人。”
牛犊说:“那我为何没有见过你?你是哪里来的友人?听你的口音,倒像是楚人啊。”
巨夫说道:“是,在下原本是会稽郡守巨夫。”
牛犊眼睛一亮:“跳梁小丑巨夫?哈哈,不曾想今日见到真人了。”
商君别院的匠户,几乎都认识巨夫。因为这些匠户,每隔几天就会换班去谪仙楼做伙计。他们在干活的时候,总是会零零星星的听到说书先生讲故事。
最近大的门票钱。分给你五十。当有……”
牛犊拿出算盘拨弄了一会:“当有两千人看过你之后,你就可以进入商君别院了。”
巨夫有些茫然:“两千人?我在咸阳城中,无亲无故,哪会有这许多人拜访我?更何况,他们岂肯拿着一百钱来见我?”
牛犊把巨夫推到屋子里面,说道:“你安心坐在里面好了,不要多问。”
巨夫被推进去了,发现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席子而已,他无可奈何,只能坐在了席子上。
而牛犊笑眯眯的拿出一个大铜锁,把屋门锁上了,然后央求一个匠户帮忙看门。他自己拿起一面铜锣,飞快的向咸阳城跑去。
牛犊一边跑,一边敲锣:“巨夫来啦,巨夫来啦。巨夫本人,就在商君别院。瞧一瞧看一看了,来商君别院看巨夫了。五百钱一位。”
一时间,咸阳城不仅平民被惊动了,豪强们也被吸引过来了。甚至那些刚刚走出闺门的贵妇人,在听了几天书之后,也来了兴趣,想要看看书中的巨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乎,这一日牛犊赚翻了。
巨夫坐在房间里面,很是有些茫然:为何有这么多人来拜见我?不过……咸阳人也太无礼了。
这些人来拜见,竟然不向我行礼,而是围在门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丢过来一些糕点。这些糕点,多半还是咬过一口的。
起初的时候,巨夫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牛犊来供应茶水饭食,实在饿得很了,就悄悄的捡起糕点,趁人不备咬了一口。
结果这一口还被人给瞧见了,顿时外面爆发出一声大喊:“巨夫也喜欢吃馒头。”
紧接着,是一阵哄笑声,哄笑声中还有几个人的抱怨声:“败家子啊,五百钱一个的馒头,你居然用来喂巨夫?”
巨夫坐在屋子里面,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想要离开,但是每次牛犊都对他说:“很快就要到十万钱了,你不想进商君别院了吗?没有大毅力,还想跟着谪仙做事,这怎么行?”
巨夫想了想,觉得这或许是谪仙对自己的考验。不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
巨夫觉得,现在自己就处于“行拂乱其所为”的阶段。他这样自我排解了一会,就越来越坦然了,渐渐的静下心来。以一种乐观的态度,接见拜访他的人。
…………
商君别院显然收到了李水要回来的消息,因此这里面张灯结彩,有不少人在杀猪宰羊的庆贺。
即便是一直醉心研究,不问世事的相里竹也出来了。
李水无奈的说道:“不过是出了趟远门而已,至于这样吗?到好像我大难不死似的。”
相里竹对他说:“你就不要再吹嘘了。不过是平定了楚地而已,至于如此得意吗?”
李水有点无语:“我何时吹嘘了?”
落座之后,不断的有人来祝酒,这些人的祝酒辞都很奇怪,有的人恭维谪仙法术强大,有的人夸赞谪仙行云布雨。
李水听得糊里糊涂的:这都什么玩意?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闹了一下午之后,酒宴终于散去,李水去睡觉了。
一觉睡到天亮,有匠户禀报,说魏丈、景绻等关东豪强,在谪仙楼设下酒宴,为谪仙接风洗尘,希望谪仙能去一趟。
李水有点懒得去,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照顾自己的生意,那还是去一下吧。
穿衣服的时候,李水一个劲的叹气:“我真的不爱钱啊。若非为了天下苍生,何至于这么辛苦的赚钱?”
当李水离开商君别院的时候,巨夫也从小屋中走出来了,他对牛犊说道:“我昨日已经数过了,足足来了两千三百人。为何还不让我进商君别院?”
牛犊说道:“因为其中有五百人都是小孩。商君别院有规矩,不满三尺的小孩不收门票。所以相当于昨日只有一千八百人拜见你。”
两人正在争执,巨夫忽然看见李水的马车了,连忙抬脚追了上去。
牛犊在后面喊:“你若现在走了,那一千八百人可不算了啊。”
巨夫有点犹豫,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去商君别院,不就是为了见谪仙吗?现在谪仙在前面,还进什么商君别院?
于是他加快脚步,继续向马车追过去了。
而牛犊慢悠悠的开始数钱,一边数钱,一边忍不住乐出声来了:“这下好了,都是我的了。嘿嘿,这么多钱,得娶多漂亮一个媳妇?”
我在秦朝当神棍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六十三章 威武不能屈
李水的马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这要换做一个正常人,早就追上来了。但是巨夫太胖了,死活跑不快,所以这一路上,竟然越追越远。
巨夫远远的跟着李水的马车,从商君别院跟到了谪仙楼,最后等车停了,巨夫才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眼看着李水要进楼了,巨夫生怕又要门票钱,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谪仙大人。”
李水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正在挪动过来的巨夫,惊奇的说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巨夫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说道:“谪仙,在下……在下诚心拜入谪仙门下啊。”
李水哦了一声,随口说道:“那就随我赴宴吧。”
巨夫一听这话,又惊又喜,连忙跟在了后面。
谪仙楼的伙计倒是没有拦着巨夫,这让巨夫受宠若惊。
等他进去之后,王老实出来了,对巨夫说道:“你先去后面洗漱一番吧。等洗干净了之后,我引着你入席。”
巨夫听了这话,感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连连行礼:“多谢,真是多谢了。”
王老实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心想:不过提醒你洗漱一番而已,至于吗?
他却不知道,巨夫在牛犊那里遭了多少罪,这样一比较,王老实简直就是大善人。
等巨夫洗漱好了,终于入席,发现酒宴已经开始了,众人正在和李水交谈。
他们所谈论的,无非是在楚地的那些事。
所有人都显得兴高彩烈,唯独李水身边的李信有些郁闷:什么撒豆成兵,行云布雨,你们还真信?
忽然间,李信有一种感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巨夫坐在末席,听得心痒难耐,壮着胆子站起来,说道:“在下原本是会稽郡守巨夫,谪仙在楚地经历的事,在下略知一二。”
这话一出口,酒宴顿时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位巨夫,有几个甚至小声说道:“昨日我还花了五百文看过他呢。”
巨夫清了清嗓子:“在下根据谪仙在楚地的作为,写了一本南游记,记述了谪仙的功绩。若诸位不嫌弃,在下愿意诵读一段。”
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最近的谪仙灭项梁,他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现在有新鲜的素材也不错嘛,就当是同人了。
巨夫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然后开始念起来了。这里面的内容,全都是在吹捧谪仙,这么怎么用兵如神,怎么怎么以少胜多。
李水一直很谦虚的摇头:“哪有此事。”
李信则很郁闷:这都什么玩意?谪仙长剑一挥,二十多个人头齐齐落地?特么的,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不过李信也没有反驳巨夫,毕竟巨夫的记述,比谪仙灭项梁要靠谱多了。虽然依然是迹近胡说八道。不过好在没有撒豆成兵,至少控制在了凡人的战斗范围内。
巨夫厚着脸皮念了一半,忽然魏丈拍案而起:“不许你诋毁谪仙。”
巨夫愣了,很紧张的查看自己的书稿:“我诋毁谪仙了?我何时诋毁谪仙了?”
有人站起来,大声说道:“谪仙法术高强,用得着刀枪剑戟吗?你这分明是胡说八道。”
甚至有几个人太激动了,冲上来给了巨夫两拳。
李水有些郁闷的对李信说:“李兄,近日总有人说我厚颜无耻。可你看看,我明明什么都没干。我很冤枉。”
李信叹了口气:“我明明什么都干了,可是为何在这书中倒成了陪衬呢?我也很郁闷。”
李水端起酒杯来:“如此看来,你我同病相怜啊,当饮此杯。”
李信翻了翻白眼,很嫌弃的说:“谁和你同病相怜?我可是要脸的人。”
李水更加郁闷了:“连你这种厚脸皮的人都嫌弃我了?”
…………
谪仙楼后巷,项羽一伙人正在搬运货物。忽然有个项氏子弟跑过来,紧张的说道:“羽将军,那巨夫投靠槐谷子了。”
项羽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紧。巨夫,可是认得他项羽的,若巨夫当真投靠了槐谷子,日夜呆在商君别院,那项氏子弟还怎么混进去?怎么杀了槐谷子?
项羽眉头紧皱,正在思量对策。那项氏子弟又低声说:“羽将军无忧,我听槐谷子在席间说,已经把巨夫推荐给了伏尧,要跟着伏尧去北地郡上任。想必三两日之后,他就离开咸阳了。到那时候,我们再入商君别院就无碍了。”
项羽点了点头,忽然笑了:“我有更好的计策。”
项氏子弟都围过来,问道:“是何计策?”
项羽低声说道:“巨夫此人,胆子最小。昔日叔父只是用了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便投降了我们。如今,我们不如如法炮制。”
项氏子弟都陷入了深思,然后犹豫着问道:“羽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再威胁他一番?”
项羽点了点头:“今夜三更,我们潜入到巨夫的睡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一次,他害怕之余,多半还要与我们合作。那样的话,或许我们能让他除掉伏尧。”
项氏子弟都兴奋起来了:“若伏尧死了,秦人必定大乱。”
项羽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个项氏子弟说道:“然而,刺杀伏尧,那是天大的事,巨夫恐怕没有这个胆量。如今他呆在伏尧身边,功名富贵,都已经有了,也未必会愿意杀了伏尧啊。”
项羽想了想,说道:“这个简单,不用他亲自动手,只要他暗中协助,向我们提供伏尧的行踪。只要他肯合作第一步,我们便有了他的把柄。一边是提供行踪,一边是丢掉性命。孰轻孰重,他应该心里有数。”
项氏子弟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项羽低声说道:“今夜三更,就由我亲自出马,夜会巨夫。”
项氏子弟都兴奋的答应了。
…………
与此同时,胡亥正坐在胡姬的寝宫之中,而季明正一脸奸诈的跟他说话。
只听季明说道:“公子,这一次考核,你有几成把握?”
胡亥淡淡的说道:“七成。”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常听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高死了,公子没有了师父,这本是一祸。可倒也让公子得到了历练,心智坚忍,超乎常人。”
“如今陛下下令,三公子任郡守,不许带着师父。如此一来,他们便是刚刚离开父母的猛兽,虽然有些爪牙,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如何能与公子匹敌?”
胡亥冷笑了一声,没有搭腔。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不过……”
胡亥眯了眯眼,问道:“不过什么?”
季明低声说道:“不过……扶苏公子,也并非等闲之辈。”
胡亥呵呵一笑:“扶苏不过比我年长几岁而已,他奉行儒法,与父皇理念相左。只要等上几年,我长大成人,我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多半要超过扶苏。”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伏尧公子,可是一个劲敌。”
胡亥眯了眯眼镜,淡淡的说道:“他确实是劲敌,不过年纪太小。更何况,这一次不许携带师父。没有了槐谷子,他不是我的对手。”
季明说道:“没有槐谷子,有一个巨夫呢?”
胡亥微微一愣。
季明说道:“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巨夫被免官之后,就投靠了槐谷子。槐谷子命他跟在伏尧身边,同赴北地郡。”
“这巨夫,如今无官无爵,无论是作为仆役,还是作为随从,都不算坏了规矩。而此人久为一地郡守,熟悉政事。有他在旁边帮衬,伏尧就算没有功绩,也出不了大乱子。”
胡亥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伏尧,必须要出乱子。否则的话,不足以动摇父皇对他的宠爱。”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奴婢倒有一计。”
胡亥说道:“快讲。”
季明神神秘秘的说道:“巨夫此人,原本是一地郡守,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然而现如今却丢了官职爵位,变成了一介平民。他这心中,必定愤愤不平,颇为落寞。而这时候,若公子能是稍微笼络一番,在他看来,必定是雪中送炭啊。”
“以奴婢观之,这巨夫必定会对公子感激涕零,忠心耿耿。到那时候,公子通过他,对北地郡搞一些小动作,让伏尧手忙脚乱,出个大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胡亥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然后点了点头。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若公子信得过奴婢,奴婢愿意替公子做这件事。”
胡亥原本兴致盎然,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微微一笑,似乎不想交谈下去了。
季明问道:“莫非公子不相信在下?”
胡亥没说话。他确实不相信季明,现在谁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扫把星,跟上谁谁倒霉。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或许还能办成。但是交给他办,就等着倒霉吧。
好在季明也有自知之明,马上就行明白过来了。他嘿嘿一笑,说道:“看来公子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不相信奴婢了。”
他在身上掏了掏,把那块转运石拿出来了,对胡亥说道:“公子请看,此石灵验无比。自从佩戴了它之后,奴婢做事,一向心想事成。公子可还记得?当日群臣议立太子。本来公子是没有机会的,但是因为奴婢佩戴了此石,公子竟然入选了。”
胡亥听了之后,陷入了沉思。最后他点了点头:“罢了,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
季明顿时兴高采烈,连连称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办好。
胡亥之所以选择季明,一来是实在无人可用。二来是有了上次选太子的经验,觉得季明就算真的是扫把星,应该也影响不到自己。三来,季明终究是戴了一块转运石,应该会有些作用。
胡亥拿出来了一些珍宝,交给了季明。
现在胡亥在宫中算是穷困潦倒了,几次三番的拿东西上下打点,却没有什么收获,如果再来几次的话,可能真的要把多年的积蓄消耗一空了。
季明拿过那几样珍宝看了看,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子,如今我们要笼络巨夫,此人关键之极。这时候,万万不能小气啊,宁可要舍弃一些小财,也要将巨夫弄到手中。”
胡亥有些无奈,又多拿出来了三分之一。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钱财,也算不得什么。罢了,奴婢还有些积蓄,不如帮公子补足吧。”
胡亥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不过也觉得季明这人,倒还算不错。
季明把珠宝藏在身上,向胡亥告辞,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然后,他把珠宝拿出来了一半,藏在了屋子里面,算是自己贪污了。剩下的一半,继续放在身上,打算去说服巨夫。
…………
天黑了,酒宴已经结束,李水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商君别院。
巨夫原本是跟着马车回来的,但是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看到了守门的牛犊,顿时就苦下来了一张脸。
牛犊倒很热情,冲巨夫招了招手,说道:“巨夫,可凑够十万钱了?”
巨夫小心翼翼的说道:“近日我去谪仙楼,并没有交钱。”
牛犊瞪大了眼睛:“谪仙楼没有收你的钱?”
巨夫使劲点头:“商君别院与谪仙楼,都是谪仙的产业。我想着,这里是不是……”
牛犊一拍大腿:“对啊,这两处都是谪仙的产业,本来就是一家的。谪仙楼忘记收你的钱,你得来这里补上啊。”
巨夫一听这话,掉头就跑。
牛犊如果真要追,倒也能追山他。不过守门更加重要,更何况,就算追上了,巨夫也没钱。
所以牛犊远远的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暂且给你宽限几天,日后记得来还。”
巨夫跑了一里有余,实在跑不动了,想要找个地方吃饭,但是身无分文,谁会白给饭吃?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巨夫吗?”
巨夫愣了一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贵妇人,前两天曾经来拜访过自己。
那贵妇人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三两个半两钱扔在地上:“来,给我讲讲,越王山上,谪仙怎么灭项梁的。”
巨夫觉得有点受侮辱,可是人饿得狠了,什么嗟来之食也顾不上了。他弯腰把钱捡起来,然后开始吹嘘谪仙。
有了在谪仙楼挨打的经历,巨夫这次长了教训,完全按照说书人的那一套,什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天兵天将,乱七八糟的胡侃起来。
最后周围有了一圈人,不少人叫好给钱。
老实说,巨夫讲的,可能不如说书人精彩。但是他毕竟是亲历者,听起来很有感觉。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代入感吧。
因此两个时辰下来,巨夫竟然赚了不少钱。
等天黑之后,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了。巨夫拿着这些钱,狠狠的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向附近的农户租了一间屋子,打算好好睡一觉。
晚上躺在破席子上,巨夫长叹了一口气:还有两日,再有两日伏尧公子就要去北地郡了。而自己会跟着伏尧公子一块离开。到了那里,应该就不用受苦了。
巨夫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小院外面,就有两个穿黑衣的人。一个是项羽,另一个是项羽的同伴。
他们打算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悄悄的溜进去,威胁巨夫一番,让他为自己做事。
而在数里之外,季明终于费尽周折,打听到了巨夫的住处,怀揣着珠宝,正在向这里赶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最倒霉的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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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巨夫已经睡熟了,毕竟这几天太累了,甚至可以说,自从项梁造反以来,他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现在好了,官职和爵位没了,但是自己结交了槐谷子和伏尧,前途也未必有多么灰暗。巨夫觉得很踏实,在梦中都微微露出来了笑意。
其他的房间中,住着一些来这里做小生意的黔首,有的人是卖糕点的,有的是卖玩具的,他们背井离乡,白天的时候在商君别院摆摊,晚上的时候回来睡觉。反正起早贪黑,比种地的收入要多一些。
以前他们只能住大通铺,现在挣钱越来越多,可以住上单间了,不仅干净,而且安全,不用怕被人偷走了钱。这些黔首也觉得很踏实,都睡着了。
万籁俱寂,等在墙外的项氏子弟说:“羽将军,我有些心中不安。”
项羽低声说道:“为何不安?”
那项氏子弟说:“我们便这样进去吗?万一巨夫有所防备,将计就计,我们不是会被一网打尽吗?”
项羽淡淡的说道:“无妨,巨夫如何知道我们的存在?更何况,我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他有所防备,又能奈我何?”
项氏子弟只好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有些嘀咕:将军你倒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我呢?
不过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追随项梁一家人,名义上他们都姓项,实际上是把项梁一家当作主人的,所以也没有怀疑项羽的决定,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吧。
项羽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低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吧。”
项氏子弟应了一声,跟着项羽跳过矮矮的墙头,翻进了小院里面。
院子里面有一条狗,听到动静之后叫了一声。项羽宝剑一挥,狗头掉落下来。
两个人伏在墙根没有动,静静的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那几间破屋子当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狗叫,于是项羽和项氏子弟,悄悄的巡查这几间客房。
项羽低声问:“他住进哪一间去了?”
项氏子弟指着其中一间说道:“我看的清清楚楚,是这一间。”
项羽点了点头,把剑插进门缝当中,轻轻的拨动了一会,门插掉落,两扇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项羽和项氏子弟闪身进去,反手又把门掩上了。
项氏子弟点亮了灯,在巨夫脸上照了照。验明正身,确实是巨夫无疑。
项羽冷笑了一声:“此人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他摆了摆手,项氏子弟又把灯熄灭了。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永远不要让对方知道你是谁,这样一来,他连告状都没办法告,只能处于对未知的恐惧中。
巨夫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面有动静,于是微微的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脖子上一凉。巨夫吓得一哆嗦。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是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紧接着,巨夫耳边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想活命的话,听我的吩咐。”
巨夫不敢动,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那人低声说道:“我们要刺杀伏尧公子,你要帮我们提供他的行踪。走哪条路,在哪个驿站歇息,身边的护卫都有什么人。”
巨夫愣了一下,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莫非,这是谪仙的考验?
不错,这一定是谪仙的考验。看来谪仙真是讲信用啊,白天刚刚说了要考验我,晚上就来了。
想到这里,巨夫微微一笑:“若我不答应呢?”
项羽也愣了,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若你不答应的话,人头落地。”
巨夫淡淡的说道:“威武不能屈。大丈夫行走天地间,当顶天立地,岂可卖主求荣?今日莫说有刀剑架在我脖子上,即便是严刑拷打,我也绝不改口。”
项羽有点奇怪,这家伙疯了不成?
旁边的项氏子弟好心劝告巨夫:“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呢?”
巨夫心中冷笑:怎么?一个来硬的,一个来软的?以为我会上当?
他疾言厉色的说道:“谪仙大人,伏尧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背叛他们?两位心中若还有一丝羞耻之心,便应该扔下刀剑,痛哭流涕,痛改前非。”
“匹夫,死到临头,还敢狂言。”项羽气的骂了一句,举起剑来,要把巨夫杀了。
他已经看明白了,巨夫这家伙,可能被槐谷子灌了**汤了。争取他反秦估计是不行了,既然如此,就把他杀了,至少能震慑一下秦人。
然而,旁边的项氏子弟把项羽拦住了,在他耳边低声说:“羽将军,不可啊。小心打草惊蛇。”
项羽微微一愣,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一旦杀了巨夫,槐谷子必定警惕万分。项氏别说进入商君别院了,就算是在街上不顾生死的刺杀都不可能。
不过项羽转念一想,低声对项氏子弟说道:“然而,今日你我已经威胁了巨夫一番,明日他告诉槐谷子,槐谷子照样会警惕。”
项氏子弟小声说:“我们只是威胁一番而已,槐谷子警惕三五日,也就过去了。若把巨夫杀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项羽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和项氏子弟谈话的时候,声音极小。巨夫没有听到,但是巨夫自己脑补出来了很多东西。
他觉得自己猜对了,这些人果然是谪仙派来的。刚才还故作生气,举起剑来要杀人,现在看自己不怕,又不敢下手了。这两个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巨夫甚至有点可怜的看着屋子里影影绰绰的两个人:这两个假刺客,真是蠢笨如猪,演戏演的如此之累。现在吓人不成,自己没有了台阶,实在是可怜啊。不如……我帮他们一把。
想到这里,巨夫顺手把角落中的木棍拽出来,挥舞着大声喝道:“滚出去。”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项羽和项氏子弟各挨了一下,狼狈的向外面跑。
项羽心中极为恼火,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威胁人不成,反而挨了几棍?
其实现在项羽抬手就能刺死巨夫,但是为了刺杀槐谷子的大业,他忍住了,强忍着背后木棍的袭击,摸索着去开门。
与此同时,季明也已经到了这小院当中。为了避免胡亥公子结交巨夫的事被人知道,季明也是翻墙进来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
他进来之后,伸手就要把手里的那块肉扔出去,好吸引看门狗的注意力,免得暴露目标。
可是在脱手的那一刻,季明发现根本没有狗叫,于是他紧紧的攥住肉,自己吃了。
“连条看门狗都没有,就这还想开店?过一会偷他们一点东西。”季明心里想的挺美,然后开始琢磨着,应该怎么寻找巨夫。
他只打听到了巨夫租住在这小院当中,具体是哪间屋子,暂时还不知道。正在院子里茫然的时候,忽然听到其中一间屋子有动静。
季明好奇的凑过去,结果屋门猛的被人拉开了,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提着长剑的黑衣人。月光下,那宝剑寒光闪闪,吓得季明腿肚子发软。
季明吓了一跳,刚刚从屋子里冲出来的项羽也吓了一跳:院子里面有埋伏?
他也没多想,一剑就朝季明挥过去了。
季明吓得魂飞魄散,顾头不顾尾的逃跑。结果动作过大,摔倒在地。
项羽急着离开,也没有杀他,只是狠狠的在他背上踩了一觉。借力跳上了墙头,很快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季明心惊胆战的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刚刚爬了一半,背上又被另一只脚踩中了。是项氏子弟,有样学样,飞奔上墙,逃了出去。
这一次季明学聪明了,先回头看了看,这次他没有看到拿剑的人,只看到一个拿木棍的人。
月光昏暗,看不清楚这人的样貌。但是他的体型太显眼了。于是季明试探着问了一句:“巨夫大人?”
巨夫挥舞着木棍走过来,心想:怎么多了一个刺客?
与此同时,季明从地上爬起来了。他也想明白了,刚才那两个刺客,应该是来刺杀巨夫的。
季明看着挥舞着木棍的巨夫,心想:这位巨夫,看起来身材笨重,想不到还是一位高手。凭借着一根木棍,居然击退了两名拿剑的刺客,很了不得啊。
眼看着巨夫对自己颇有敌意,季明连忙对巨夫说道:“大人不要误会,在下并非刺客。”
巨夫谨慎的看着季明:“你是来做什么的?为何知道我的姓名?”
季明心想:我们在宫中见过啊。你记不住我,我定然能记住你。
毕竟谪仙灭项梁,这本书实在是广为传播,咸阳城中,即便没听过的人,也都口耳相传,了解一些内容。
季明干咳了一声,努力的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很尊敬:“在下,是专来拜见巨夫大人的。”
巨夫一听到“拜见”两个字,就勾起来了一些不堪的往事。他冷笑了一声:“是带着钱来拜见的?”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楚人果然是南蛮啊,这种事也可以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但是为了胡亥公子的大业,季明忍住了,微笑着说道:“自然是带着钱来的。”
巨夫恨不得一棍打在他头上,心想:秦人到底是什么风俗?喜欢这种拜见?
季明笑眯眯的说道:“巨夫大人,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吗?”
巨夫淡淡的说:“请吧。”
两个人进了小屋,点上了油灯。
季明看见屋子里面那几件破破烂烂的器物都已经被打烂了,看来刚才的打斗挺激烈的。
他干笑了一声,对巨夫说道:“在下,是奉胡亥公子之命,特地来结交大人的。”
巨夫微微一愣:“胡亥公子?”
他曾经是郡守,自然了解大秦的几位公子,也隐隐约约知道,胡亥公子和槐谷子有点不对付。而自己和胡亥向来没有来往,怎么今天会有人来拜访?
巨夫正在奇怪。季明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了一些珠宝,放在桌上了。
胡亥给了他很多珠宝,他直接贪污了一半。等到了这里之后,他发现巨夫住的破破烂烂的,估计用不着那么多珠宝就可以收买,干脆又扣留了一半。
巨夫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心中忽然恍然大悟:试探,又是试探。
先是假扮刺客,用快剑吓我。见我不肯屈服,又派人送来了珠宝,想要用财帛动摇我的心思。
巨夫点了点头,心想:谪仙这一晚上,倒是忙得紧啊。
巨夫想明白了这一切,感觉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超然的位置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明,感觉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巨夫含笑问道:“胡亥公子,需要在下做什么呢?”
季明笑了:“很简单,只要大人在北地郡,做一些手脚。让伏尧手忙脚乱,让北地郡的百姓苦不堪言。那自然就可以了。”
巨夫伸手抓过一把稻草来,淡淡的说道:“这便可以了?”
季明说道:“这便可以了。如果大人答应的话,以后你就是胡亥公子的人了。金银财宝自然不用说,公子还会把你当作心腹。日后公子若能得到大位,大人必定飞黄腾达啊。”
巨夫把稻草凑近油灯,点燃了,然后屋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季明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已经开春了,他还觉得冷不成?
巨夫把手拢在火堆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便是忠信二字。我对伏尧公子之忠,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谁能动摇?莫说是一些金银,便是金山银山,也难以还我换我一副忠肝义胆。”
随后,巨夫一挥手,将那些金银珠宝,全部扫到火堆里面去了。
季明哎呦一声,伸手把珠宝抢出来。可是那些宝石一过火,顿时不能看了,即便擦干净了,也要大打折扣的。
季明气急败坏,指着巨夫说道:“你不答应便不答应,何必糟蹋这些东西?”
巨夫冷笑了一声,正气凛然的说道:“在下乃忠臣,绝不因为一些小小的富贵,便做出卖主求荣的事。你走吧,免得话说多了伤了和气。”
季明心疼的捧着那些珠宝,本来想要打巨夫一顿出出气。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身手极好,一根木棍可以战两个刺客,自己多半打不过,干脆忍着一口气出来了。
到了院子里面之后,季明狠狠的跺了跺脚:“楚人,这便是楚人啊。楚人没有好东西。”
他正在咒骂,忽然有一间小屋打开门了,有人喝道:“什么人?”
季明吓了一跳,刚才只顾着伤心了,没有压低声音,把客店的主人吵醒了。
他飞奔过去,想要拉开大门逃走,结果那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铜锁。季明又想翻墙逃走,结果之前耽搁了时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客店的主人把他从墙上拽了下来,狠狠的踢了一脚。
院子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住店的人,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大声叫嚷:“抓贼人。”
有些人叫道:“啊呀呀,他把看门的黄狗杀死了。”
客店的主人一听狗死了,更是怒不可遏,对着季明拳打脚踢,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好在有些明白事理的人拉住了客店主人:“此人分明是来偷窃的,报官吧。或许还能领些赏钱。”
客店主人恨恨的向季明脸上啐了一口,给他系上了绳子。
季明苦着一张脸没说话。他没说自己是宫中的,否则的话,这件事就不好收拾了。他等着到了官府,悄悄的和小吏说明白好了,否则的话,事情闹大了,陛下面上不好看,一气之下,可能砍了他的脑袋。ntent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专业挨打
季明在墙角挨揍的时候,巨夫就在屋门口看着。
他有点感慨,觉得槐谷子找来的这些人,真的是忠诚啊,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都不肯说是谪仙的人。
这些日子,他也感觉到了,咸阳周边的人,对槐谷子那是敬若神明。如果这人说是槐谷子派来的,这些人绝对不会动手,哪怕心中怀疑,也要先查证一番再说。
巨夫点了点头:看来谪仙为了试探我,派来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啊。
这时候,巨夫忽然想起来一件糟糕的事:刚才这人是谪仙派来的,那些珠宝,也就是谪仙的了。我一时激动,为了表示坚贞不屈,烧了谪仙的珠宝。谪仙会不会记恨我?
一时间,巨夫冷汗遍体。这若是得罪了谪仙,如何是好?更何况,谪仙把自己举荐给伏尧公子,那是莫大的恩情啊,自己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巨夫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最后思前想后,决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些钱给谪仙补上。
然而……如何弄些钱财来呢?难道又要被人“拜见”?一时间巨夫心乱如麻。
…………
季明被人拴着,带到了咸阳城外。
这时候天还没亮,城门不开。守城的秦兵也有些无聊,问道:“尔等何人?为何入城?”
店主人说道:“我等抓到了一个窃贼,要送到内史大人府上。”
秦兵乐了:“抓到一个窃贼,也要送到内史大人府上?你当大人很悠闲吗?”
店主人说道:“小人知道大人公务繁忙。然而内史大人乃谪仙至交好友,而谪仙是最怜贫惜弱的。想必内史大人,也会站在我们穷苦人一边。若送到别处,小人心中不安。”
秦兵笑嘻嘻的说道:“你即便等到天亮,将此人带到内史大人府前,内史大人也未必见你。”
店主人说道:“只要内史大人随便指派一人,给这窃贼定罪,小人也心愿足已。”
秦兵点了点头,也不再问。
季明一夜没睡,在城外站了几个时辰,这期间还要接受店主人的打骂。好容易天亮,店主人牵着他去了内史赵腾的府上。
这一路上季明都忐忑不安。赵腾,可是认识他的啊。
这要是被人认出来,传到陛下耳中,可怎么办?
很快,店主人到了内史府,然后向看门人说明了来意。他们足足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小吏走出来,淡淡的说道:“随我来吧。内史大人说了,今日就为你破一例,由我代为审理此案。日后这等小事,不要送往内史府。”
店主人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小吏把两个人带到了一间小屋当中,随后,小吏淡淡的问季明:“你是何人啊?”
季明不肯说。
小吏呵呵笑了一声:“怎么?要我动刑才肯说吗?”
季明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想单独跟你说。”
小吏勃然大怒:“混账,你想贿赂我吗?来人啊,先杖责四十。”
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人走进来,把季明按倒在地,噼里啪啦的开始打。
季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小吏看的啧啧称奇:“倒是个硬汉啊。再打四十。”
一直打了四五个四十,几个大汗轮流执杖,个个累的精疲力尽。而季明依然浑若无事。
他甚至有心思指点这几个人:“尔等握杖的姿势便不对。当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两脚与肩等宽,稳稳地扎在地上。抡杖之时,身随杖动,只听得呜呜带风,啪的一声打在人身上,发出极明亮一声脆响,这才算是打好了。”
那几个大汉听得目瞪口呆。
季明有些得意:“若论挨打,谁能比得过我?我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
小吏脸上有些挂不住,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不用问名字了,先审一审,他都偷了些什么东西。”
店主人躬身说道:“小人来之前,也曾经粗略的估计了一番,或许是发现的早,他还来不及偷别的东西。因此,家中财物倒是没有少,只是死了一条黄狗。”
小吏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记上一笔:“黄狗一条。”
这时候,有大汉搜了搜季明身上,结果将那包珠宝搜出来了。
珠宝一半被火烧过,品相有些差。另一半则光彩夺目,乃稀世奇珍。
小吏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此乃惊天大案也。
小吏想了想,对其中一个大汉说道:“你立刻去谪仙当铺一趟,请一位经验老到的伙计,来估算一下这批珠宝的价值。”
大汉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季明有点慌,趴在地上说道:“这些珠宝,乃是我的。”
小吏冷笑了一声:“你的?你若有这等财报,还去偷盗?真是笑话。”
季明苦着脸说道:“我并未偷盗,我只是误闯入他的宅院之中,那条狗也并非我杀的。”
小吏都懒得搭理他了,这种谎言,简直无聊。
季明又说:“我家中有万贯家财,随便带在身上不可以吗?”
小吏冷笑了一声:“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是咸阳哪位富商巨贾,或者豪强权贵?”
季明又不说话了。
很快,大汉带着一位谪仙当铺的老先生来了。
老先生有一个职业习惯,看什么都先来一句光板无毛,然后价值十万钱的宝贝能压价到十钱。
这一路上,大汉都千叮咛万嘱咐,这是要定盗贼的罪过,万万不能随意压价。老先生点头答应,到了这里之后,强忍着压价的冲动,给定了一个价格。
于是小吏提笔郑重的写下:珠宝首饰,光彩夺目,价值五千镒黄金。
店主人有些激动:“小人抓了这个贼人,是不是有赏啊。”
小吏点了点头:“不错,有赏,而且此人数额巨大,你有重赏。”
店主人顿时乐开了花。
季明有些心慌。他不是白痴,久在宫中,也接触过一些律令,一个盗贼,偷盗了五千镒黄金的东西,一旦被抓,基本上就要被坑杀了。
季明忍不住了,小声说:“大人,你遣散左右,我告诉你我是谁。”
小吏淡淡的说:“莫非你想贿赂本官?你就在这里说。”
季明为难的看了看店主人。然后说道:“在下的身份,事关重大,此人不能知道。”
小吏想了想,对店主人说道:“劳烦你在门外等候,你可以盯着我,看我有没有收取贿赂。”
小吏这么干,也是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一个已经偷了无数珠宝的盗贼,还用得着去一个破旅店里面偷东西吗?
店主人畏官如虎,哪敢多说,就站在了门外。
一时间,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小吏和季明两个人。
季明低声说道:“在下,乃是宫中来的。”
小吏大为惊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季明:“你可敢让我验身。”
季明的脸顿时就红了。
他想了想,说道:“在下于宫中,有一至交好友,名唤小乙。你只要遣人去送个信,小乙自然就来了。到那时候,在下的身份,自然可以得到验证。小乙只有我一位至交好友,不需说我的名字,他自然明白。”
小吏想了想,对一个大汉说道:“你去宫门口,请人问一下。”
那大汉走了。
半个时辰后,大汉回来了,低声对小吏说:“宫中,确实有一位小乙。他说如今正在当值,不便出来,他问此人犯了什么罪过,若罪过不重的话,请咱们将人放了。若罪过较重,可否看看卷宗。若他当值结束,会立刻赶来。”
小吏想了想,把刚才写好的卷宗抄了一份,交给了大汉。大汉匆匆的走了。
季明满怀希望的问道:“如何?”
小吏淡淡的说道:“宫中,倒是有这么一位小乙。不过他如今有事,要过几个时辰才能赶到。”
季明点了点头。
小吏好奇的说道:“即便你当真是宫中人,为何要带着这许多珠宝偷盗?”
季明含含糊糊的说道:“事关重大,你就不要再问了。”
小吏呵呵笑了一声,若这家伙真是宫中的人,自己恐怕还真的没有资格问。
…………
宫中,小乙看过卷宗之后,立刻通报了司豚,而司豚带着卷宗去找嬴政了。
嬴政正在批阅奏章,看见司豚来了,好奇的问道:“何事?”
司豚躬身说道:“季明在城外偷窃,被抓了。”
嬴政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偷窃,被抓了?”
司豚说道:“是,这是他的卷宗。”
嬴政把卷宗接过来,一边展开,一边冷笑的说道:“这个季明,真是不安分啊。”
等他翻看季明的罪过,更是匪夷所思。上面写着:偷盗五千镒黄金的珠宝,以及黄狗一条。
嬴政直接气笑了:“好啊,好啊。这季明,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啊。”
他问司豚:“此事可传开了?”
司豚说道:“还没有。知道季明身份的,唯有办案的小吏。”
嬴政想了想,说道:“此事,不可声张,若要百姓知道了,成何体统?至于季明,倒也不忙杀,罚作鬼薪吧。朕通过他,倒知道了许多人的心思。”
司豚犹豫着说道:“这样大的数额,罚作鬼薪的话,恐怕他要服苦役到八十岁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便服苦役到八十岁。只要不在宫中当值,便去服役。”
司豚应了一声,躬身走了。他把这话交代给了小乙,小乙急匆匆的出宫了。
出宫之后,小乙见了小吏,然后在他耳边吩咐了一番。
小吏心中明白,低声对季明说道:“你的身份,在下已经确定了。不过外面有店主人在看着,在下无法徇私枉法。”
季明心中一寒:“你还真要坑杀我不成?这些珠宝,当真是我的。”
小吏呵呵笑了一声:“一个宦官,哪里来的这许多珠宝。你又不是赵高。依我看来,此事若嚷嚷起来,你也难逃一个死字。”
季明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小吏低声说道:“如今呢,你不用死了。我判你做六十年的鬼薪如何?平日里你当差也无妨,只要有了闲暇,去服役便可以了。若你不服,我禀报赵腾大人,看你还能不能活。”
季明差点骂出来。
但是小吏甩了甩袖子,带着店主人去领赏了。
小乙领着季明,慢吞吞的向宫中走去。
路上的时候,季明大倒苦水,把一切都跟小乙说了。小乙很同情的看着他,并且狠狠的安慰了一番。
入宫之后,季明和小乙分别了。季明去胡亥的宫中复命,而小乙去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听说这些金银珠宝,乃是胡亥给的,目的是收买伏尧身边的近臣,好搅乱伏尧的北地郡。
嬴政气的脸色铁青,接连说了三个竖子。
小乙跪伏在地,战战兢兢。
嬴政在书房之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长叹一声:“帝王啊,帝王啊。古往今来,帝王皆自称孤家寡人。可若连至亲都要算计,那便连人都不是了。”
忽然,嬴政又想到:今日胡亥能算计伏尧。明日,是不是也可以算计朕?
他忽然对胡亥大失所望,觉得当初把胡亥留下,简直是大错特错。不,错的源头在于赵高,不应该让赵高教导胡亥。好好的一个公子,根本是被赵高给教坏了。
嬴政想了很多,但是最后也没有处罚胡亥。这件事,他压下去了,但是胡亥在他心中的地位,自今日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季明正唯唯诺诺的站在胡亥的宫中。
胡亥满怀希望的问道:“如何?巨夫可答应了?”
季明有些为难,若说实话吧,胡亥公子的那些珠宝,就得还给他。可是到手的财富,季明怎么舍得拿出来?更为关键的是,有一部分珠宝还毁掉了,这如何拿的出手?到头来事情没办成,自己反而要赔一笔?
于是他想了想,极为自信的说道:“公子放心,巨夫答应了。愿意帮助公子,成就大业。”
胡亥很满意的笑了,心想:看来季明这扫把星,终究是没有影响到我啊。
季明又低声说:“不过,这巨夫有些贪得无厌,还想要一些财物。”
胡亥有点肉疼。
季明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此时正是笼络人心之际,可万万不能刻薄寡恩啊。”
胡亥咬了咬牙,又拿出来了一些珠宝。
季明笑眯眯的将珠宝收起来了,转身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收好珠宝之后,季明开心极了。忽然想起来,晚上似乎该自己去书房当值了,于是他满心欢喜的进了嬴政的书房。
结果嬴政看到他之后就勃然大怒,随手将桌上的砚台投掷过来,正好砸在他面门上。
红色的血,黑色的墨,一股脑流下来。
季明心惊胆战,擦都不敢擦,一个劲的谢罪。
嬴政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声说道:“容貌如此猥琐,真是可恶。来人,拖下去,痛打一个时辰。”
季明有些绝望,心想:容貌是父母给的啊,奴婢能怎么办?
掌刑官也很绝望,以往都是打一百杖两百杖,现在要打一个时辰。这是要累死我吗?
把季明按倒在地上之后,掌刑官叹了口气:“季明啊,近日我比做苦役还要累。每日回家之后,不吃上几斤肉便全身乏力,偏偏近日大秦的豚肉涨的飞快,唉……”
季明从身上,摸出一些钱才来,饱含歉意的说道:“受累了。”
掌刑官接了钱,顿时精神抖擞,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然后一杖一杖的打下去,正如季明形容的那般,身随杖动,呜呜带风,落在人身上,啪的一声,又脆又响亮……
第三百六十六章 来钱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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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巨夫离开了客店主人的小院。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巨夫却有些魂不守舍。
欠谪仙的钱,应该怎么还?难道再大喊一声,自己是巨夫,然后让这些咸阳人,像是围观什么奇珍异兽一样,指指点点吗?
巨夫是读书人,也算是体面人,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可是不这样做,谪仙那边怎么办?
巨夫叹了口气,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了:吾乃巨夫,可讲述越王山战事,每个时辰只需付半两钱一百。
写到这里,巨夫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又连忙把字迹给擦掉了。
他忽然想起来,明日就是伏尧公子启程的日子了。而自己要跟在他身边,一同前往北地郡。换而言之,自己算是伏尧公子的随从了。今日在这里丢人现眼,岂不是败坏伏尧公子的名声?公子会不会生气?
巨夫忽然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算了。为何自己四处碰壁呢?简直是走投无路了啊。
…………
就在巨夫纠结的时候,咸阳城中的淳于越也举棋不定。
他听人说,槐谷子要让巨夫跟着伏尧去北地郡。这让淳于越心中有些不安。
之前听槐谷子的意思,是要伏尧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而淳于越心中很清楚,商贾重利,又不事生产,久之北地郡必定人人奸诈,一片萧条。
所以这场测试,扶苏十拿九稳是赢定了。
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巨夫,那就不好办了。巨夫曾经做过一郡之守,熟悉政事。若有他在旁边把关,伏尧就算出格,也会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而陛下偏爱伏尧,再加上他年纪幼小。只要这北地郡不出乱子,陛下应该就很满意了。
故而……原本十拿九稳的考验,现在淳于越觉得充满了悬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淳于越心中有了一个念头,有了一个很卑鄙的想法。他想说服巨夫,给伏尧搞点破坏。
这种事,违背他的道德良知。他有点不肯做。
可是一旦伏尧胜了,将来就是槐谷子得到重用。淳于越一想到让槐谷子那种人治理天下,就有点不寒而栗。
淳于甲看见自家主人从睡醒开始,就一直在屋子里面踱步,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忍不住问道:“主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淳于越看了淳于甲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若有一件事,你只要做了,就变成了恶人,违背了圣人的教诲,你做还是不做?”
淳于甲说道:“自然是不做了。主人一直教导我们,要知荣辱,知羞耻。淳于府上下,即便是扫地挑粪的,都饱读诗书。圣人的教诲,小人更是铭记在心,岂能做那等不知羞耻之事?”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若你做了这件事,变成了恶人,却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呢?”
淳于甲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那样的话,做一下也无妨。功可以抵过。恶人自己做了,天下人却得到实惠。虽万人吾往矣。”
淳于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虽万人吾往矣。”
他摆了摆手,让淳于甲走了。这时候的淳于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站在屋子正中,嘴里面念念有词:“即便这手段不光明,可老夫是为了天下苍生啊。老夫甘愿令这高洁之身受到玷污,不惜自毁名誉,只求百姓能安居乐业。此乃大仁也,此乃大义也。即便孔子在世,也应当会赞许吧。”
这样低声念叨了一会,淳于越觉得自己的品格没有降低,反而越发的升华了。他感觉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个人的荣辱不算什么,天下苍生的荣辱才重要。
于是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从房中走了出来。
淳于府中的下人见了淳于越之后,都惊奇的发现,淳于越容光焕发,似乎突然之间,年轻了十几岁似的。以往的淳于越也很自信,但是今日看来,比往日要更加自信。
淳于越冲他们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吾胸中有浩然之气。尔等认真研习圣人的教诲,亦可如此。”
那些下人都认真的点了点头。
淳于越走了,淳于府中的下人一边干活,一边低声的念叨着。
有的人在背诵诗经,有的人在背诵论语……整个淳于府,如同学堂一般。
…………
淳于越没有带随从,虽然他给自己催眠的很成功,但是依然不想声张此事。
他知道巨夫是槐谷子的人,因此走到商君别院附近,随便找了一个人问了问。
淳于越虽然没有穿朝服,但是衣衫毕竟华贵,而且那雍容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出来的,所以黔首们都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谁也不敢怠慢,都是有问必答。
很快,淳于越问到了巨夫的去向,毕竟巨夫的身材,实在太显眼了……
一刻钟后,淳于越找到了巨夫,发现他正在纠结的用脚擦掉地上的字迹。
淳于越微微一笑,朝巨夫拱了拱手:“别来无恙乎?”
巨夫纳闷的看着淳于越,心想:别来无恙?我认识你吗?何时分别的?
淳于越见他愣神,低声说道:“日前,你我在朝堂之上,有一面之缘,巨夫大人忘记了吗?”
巨夫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人是朝臣,顿时有些慌张,忙不迭的要行礼。
淳于越和蔼的说道:“无妨,无妨。今日只为私事,不为公事。你只当是旧友相会罢了。”
巨夫应了一声,不过心中也有些奇怪,自己和这些朝臣一向没有来往,怎么就变成友人了?
淳于越微笑着说了自己的姓名,巨夫听了之后,更加紧张了。
淳于越啊,当世大儒。论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令无数人仰望了。而论对儒学的理解,也是当世之冠。无论是不是儒生,谁不想和淳于越讨论一番经义?或许随便聊上几句,也能互相启发,有所收获。
也就李水和李信那种不学无术的人,见了淳于越就是冷嘲热讽的开玩笑。
然而,淳于越今天却不聊经义,而是拉着巨夫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巨夫一脸纳闷的看着淳于越。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听闻,足下要跟随伏尧去往北地郡?”
巨夫心里一沉,微微点了点头。
淳于越的笑容更加和善了:“你以为,扶苏公子如何?”
巨夫犹豫着说道:“在下没有拜见过扶苏公子。不过公子素有贤名,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代明君仁主。”
淳于越笑的更开心了:“如此说来,你也认为扶苏公子,当为太子了?”
巨夫心中越来越不安了,终于,他忍不住问道:“淳于大人,莫非……你是来劝我支持扶苏公子的?”
淳于越点了点头:“正是。”
巨夫没说话,却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好啊,又来了一个说客。谪仙的考验真是接踵而至啊。
只听到淳于越说:“足下只需要在北地郡做些手脚,令扶苏公子胜出,则大事可定,将来扶苏公子执掌天下,将我大秦建成尧舜禹之乡,汤文武之壤,足下功莫大焉。”
巨夫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淳于大人,在下乃免职之罪臣也。若非谪仙收留,若非伏尧公子不计前嫌,哪有在下的出头之日?士为知己者死,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巨夫不敢悖主。”
淳于越说道:“如此说来,足下想做一个忠义之人了?”
巨夫说道:“正是。在下对伏尧公子之忠,犹如泰山万钧之重,虽神鬼不能移也。”
淳于越呵呵一笑,说道:“足下有忠义之心,自然是好的。然而,此乃小忠小义也。若有朝一日,伏尧公子做了皇帝,槐谷子必然受到重用,到那时候,天下乱作一团,百姓颠沛流离,你的忠义,是害了天下人。”
“若你能听我的劝告,倒向扶苏公子。则天下百姓,其乐融融,共享太平。此乃大忠义。将来青史留名,必定不难。何况,良禽择木而栖,足下也可以择明主而仕。”
巨夫呵呵冷笑了一声:“淳于大人不必再劝了。在下绝对不会背叛伏尧公子。再者说了,谪仙乃当世人杰,若他得到重用,天下未必会大乱。”
淳于越有些失望:“你这是用天下人做赌注啊。”
巨夫淡淡的说道:“在下看这咸阳附近的百姓,似乎比别处过的快活多了。可见谪仙确有本事。”
淳于越见巨夫一脸坚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巨夫看着淳于越,心想:想用青史留名来劝说我?也真是别出心裁了。谪仙果然是谪仙啊,先是威逼,然后利诱,现在又用名声……
想到这里,巨夫忽然微微一愣:淳于越,当真是谪仙派来的?淳于大人,乃朝中重臣,论资历,恐怕比谪仙还要高一些,他会受谪仙的指派?甚至听人说,淳于越与谪仙,似乎不大和睦。
想到这里,巨夫哎呦一声,连忙叫道:“淳于大人留步。”
淳于越又惊又喜,转过身来问道:“足下想明白了?”
巨夫干咳了一声,说道:“人生在世,还是只顾眼前吧。身后的名声,是赞誉还是唾骂,反正我已经死了,又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淳于越目瞪口呆。
巨夫又干笑了一声,说道:“现如今,在下流落到这咸阳城,身无分文,窘迫的很。若淳于大人能救危扶困,接济我一下,那在下对淳于大人的要求,岂敢违抗?”
淳于越好久才反应过来:“要钱?”
巨夫厚着脸皮说道:“是。这般大的明珠要三颗。这样的美玉要五块……”
巨夫完全照着自己当日烧毁的珠宝比划的。
淳于越的目光开始的时候是震惊,然后是鄙夷,最后变成了冷笑:原来这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早知道用钱便可以解决,老夫何必与他多费唇舌,说什么天下大义呢?
巨夫自然感受到了淳于越的目光,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脸红。但是一想能还上谪仙的钱了,心中又欢喜起来了。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你在这边等着吧,半个时辰之内,老夫会给你把钱送来。”
随后,淳于越连和他客气一番的想法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巨夫看着淳于越的背影,心想:淳于大人,这可对不起了,虽然拿了你的钱,不过……在下万万不能背叛伏尧公子啊。
巨夫不肯背叛伏尧,一来是感念知遇之恩。二来是看好伏尧和李水。三来则是这几天一直嚷嚷着要忠于伏尧,说得多了,就好像给自己催眠了似的,深信不疑了。
半个时辰之后,淳于越没有出现,淳于甲倒是来了。
淳于甲骑着马,漫不经心的到了巨夫面前。他也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便是巨夫?”
巨夫点了点头。
淳于甲把一个包袱扔到巨夫怀中,丢下一句:“淳于大人吩咐的事,莫要忘了。”
随后,掉转马头,向咸阳城的方向奔去了。
巨夫看着淳于甲的背影,心中暗骂不休:一个仆役而已,竟然如此嚣张。
不过等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珠宝之后,又乐开了花:常听人说,淳于越乃咸阳第二富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这许多珠宝,竟然眼睛都不眨便拿出来了。
巨夫背着包袱,笑眯眯的去了商君别院。
在大门口,他照例被牛犊给拦住了。
牛犊笑眯眯的问道:“巨夫,日前在谪仙楼,你是不是还欠了钱?”
巨夫很豪爽的抓出来一把珠宝,放在牛犊手里:“这些可够了?”
牛犊目瞪口呆:“莫非这几日,你做了盗贼?”
巨夫摇了摇头,又拿出来了一颗珠宝:“在下要拜见谪仙大人。此物可抵十万钱。”
牛犊有些精神恍惚的拿出来了一块门牌,递给了巨夫。
巨夫进去了,牛犊站在大门口,心中有些复杂:这些做官的人,来钱真快啊。即便被罢黜了,转眼之间,又挣了那么多钱。
牛犊心中暗暗发誓,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要读书,一定要考科举,一定要做官。
他甚至想象着自己手拿鞭子,逼着儿子读书的场景。一直想到儿子中了科举,自己变成了朝臣的父亲,不由得乐出声来了。
很快,牛犊又回过神来了,有些郁闷的想:关键是,去哪娶一房媳妇呢?ntent
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只有谪仙是好人
“巨夫带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已经进入商君别院了。】9八】9八】9读】9书,2≧3o↗”匠户之间,开始迅速的传播这样一条消息。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盯上了这条大鱼。
巨夫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总有人贪婪的看着自己。很快,这些人变得很热情,有的邀请巨夫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有的邀请巨夫歇脚,坐在精美的席子上谈天说地,有的人送上来了酒菜。
巨夫有点恍惚:这就是商君别院吗?这简直是仙境啊。这里的人竟然如此热情,看来外面的那些评价,都是诋毁,做不得数……
巨夫感慨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极为真诚的向周围的人行礼:“多谢各位了,在下要拜访谪仙,恕不能久留了。等拜见了谪仙之后,我们再详谈。”
这些匠户挽留了一番之后,见巨夫执意要走,都露出很不舍得表情来。然后开始亲兄弟明算账。
这时候巨夫才发现,原来喝酒是要钱的,吃菜是要钱的,即便在席子上坐一会也是要钱的……
巨夫有些无奈,幸好这一次带的钱足够多。他拿出来了珠宝,付了钱。
这时候,有匠户主动说道:“你要去寻谪仙?走走走,我带你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巨夫忽然有些内急,想要去溷厕。结果发现,溷厕也要钱。
巨夫想要忍着,可是刚才被劝了太多酒,又忍不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从溷厕中出来之后,巨夫看着殷勤等在外面的匠户,灵机一动,谨慎的问道:“带路要不要钱?”
那匠户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要的。”
巨夫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包袱,警惕的说道:“余下的东西,是要送给谪仙的,在下万万拿不出来了。”
匠户一听说巨夫不肯花钱了,顿时翻了翻白眼,扬长而去,把巨夫晾在了那里。
巨夫站在商君别院之中,路也不敢问,院子也不敢进,欲哭无泪,忍不住唉叹了一声:“商君别院,除了谪仙之外,都是无耻之徒啊。”
正从旁边经过的相里竹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他是说反了吧?这里最大的无耻之徒,不就是槐谷子吗?
后来巨夫冷静下来,觉得想要找到谪仙,也不是没有办法。
首先,谪仙身份尊贵,他住的院子,不能太破旧。其次,谪仙的身边,自然有护卫,哪个院子护卫最多,哪里就是谪仙的所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巨夫开始鬼鬼祟祟的在商君别院寻找起来。
…………
密室中,密不透风。李水、李信、景绻三个人,正在密室中低声谈论。
景绻说道:“谪仙,日前项超曾经来我府上一趟,对他的儿子项羽,大肆吹嘘。”
李水乐了,心想:项羽吗?我倒也想见见。
景绻又说:“我听他话中的意思,好像这项羽已经到了咸阳城。因为他隐隐约约透露出来,有让我见识一下项羽的意思。”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这项羽,如此大胆?”
景绻说道:“他们是反贼,反贼的胆子,自然是很大的。”
李信忽然幽幽的说道:“槐兄,你觉得,项羽为何来咸阳?”
李水说道:“他要刺杀陛下?”
李信摇了摇头:“非也,皇宫守卫,何其森严?项羽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八》八》读》书,∞o◎”
李水又说:“莫非是来刺杀李兄你的?”
李信又摇了摇头,笑眯眯的看着李水,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他是来刺杀槐兄你的。”
李水有点茫然,也有点无辜:“无冤无仇,来刺杀我做什么?”
李信笑着说道:“谁让你是大秦战神呢?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