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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告御状

    胡亥悄悄拽了拽王恒的衣角,低声说道:“舅父,伏尧深得父皇宠信,你与他赌命,恐怕父皇会不快啊。”

    王恒顿时心中感慨不已:舅父,那不是王离的专属称谓吗?自己这个庶子,在胡亥眼中,一直与仆役无异。平时看见自己,要么当没瞧见,要么就呼来喝去的。没想到啊,今天居然被胡亥称呼为舅父。可见人生在世,无论何时都要有权啊,有权就有面子,就有人争着与你攀亲。

    王恒感慨了一会,然后才微微一笑,回答了胡亥的问题:“无妨。若赌约胜了,就说明谪仙死了,李信败了。这两人一旦落败,势必要影响到伏尧。到那时候,陛下最宠信人就是你了。”

    胡亥微微一愣,感觉这话也有道理。于是激动的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他又有些惊慌的说:“若伏尧胜了呢?”

    王恒笑了,低声说道:“怎么可能?若数月之内就能灭绝匈奴。那么齐桓公尊王攘夷,与北方蛮夷苦战数十年,不是笑话了吗?周天子被迫动迁,不是无能吗?他槐谷子何德何能,有这样的本事?”

    胡亥想了一会,觉得也有道理。几个月就灭亡匈奴,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于是又重新激动起来了。

    不远处的虞美人,也很担忧的对伏尧说:“我总觉得,谪仙这次,恐怕赢不了。”

    伏尧满不在乎的说:“放心吧,我师父是谪仙,什么事办不成?”

    虞美人:“……”

    嬴政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朕,令伏尧负责召回槐谷子,问清楚北地情况。令胡亥负责调查如我秦地匈奴,究竟是何来历。”

    两帮人马都激动的点了点头。他们互相看向对方,看到的不再是活人,而是一颗人头。

    嬴政下达命令之后,就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然后坐在书房之内批阅奏折。

    整个过程,嬴政并没有表态,这让群臣觉得陛下高深莫测,个个敬畏不已。

    嬴政没有表态,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件事。入夜之后,司豚悄悄的走进了嬴政的书房……

    …………

    木钉是关中的贫农,穷困潦倒,家中几乎要揭不开锅了。

    年轻的出后,木钉朝气蓬勃,满心要做成一番事业。因为他始终记得祖父的那句话:“你放眼看看周围的村子,有祖孙三代,都像咱们一样穷的吗?”

    木钉想了想,倒还真的没有。

    祖父又说:“这就是天道。富人几代之后会变穷,穷人几代之后,又会变富。循环往复,永不停歇。这是我一辈子瞧出来的规律。”

    木钉数了数,自己的爷爷穷的几乎穿不起裤子,自己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到了自己这一代,应该要翻身了。

    于是他辛勤耕作,想要当上力田官,可惜这个职务竞争很大,他失败了。又在战场上想要立军功,结果差点被杀。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木钉已经将近四十岁了。隔壁的地主王大人,和自己同岁,已经做了爷爷。可是自己……唉,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有一天晚上,木钉躺在稻草上,辗转难眠:“三代之后就会翻身,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思量再三,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对啊。关中没有贫穷超过三代的穷人,是不是因为……到了第三代,根本娶不上媳妇?没有媳妇,自然也就没有第四代了。”

    这一夜,木钉觉得自己忽然开悟了,好像一切都想清楚了。

    他绝望的躺在床上,想要上吊算了。但是家中连一根麻绳都欠奉。

    于是他摸着黑爬起来,拔了一些杂草,想要编成一根绳子。这绳子是不是结实不要紧,能吊起来片刻就够用了。

    木钉搓了半夜,又累又饿,觉得如果饿着肚子死了,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于是把剩下的半缸米全都吃了。

    这下好了,即便不上吊也要饿死了。

    木钉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把杂草麻绳拴在了房梁上。结果刚刚把脑袋伸进去,轰然一声,房梁断了,房子倒塌了。

    木钉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这时候东方已经泛白了,木钉想了想,这住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房子,塌了就塌了吧,反正自己要死了,也用不上了。

    他想了想,决定跳河。恰好村边就有一条小河,如果绑上石头的话,应该可以铁定死掉。

    想到这里,木钉兴冲冲到了河边,挑选了一块石头,用杂草绑到了身上。

    就在他要跳河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里正引着几个人来了。

    里正看到木钉之后,立刻说道:“这便是我们村最穷的人。”

    木钉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昂首挺胸的说道:“怎么?又来催田租吗?”

    那两人相视一笑,说道:“非也,我们是谪仙门徒,婚姻介绍所的人。”

    木钉有点发愣:“什么所?”

    那两人说道:“谪仙怜悯大秦贫苦百姓,孤身一人,老来无依无靠,因此特别命我们走访附近的穷人,替他们介绍一房妻室。”

    木钉哦了一声:“原来是媒婆啊。”

    这两个人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和媒婆大不相同。但是他们也没有反驳木钉的话,而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把我们当成媒婆,倒也可以。”

    木钉摆了摆手:“我家徒四壁,请不起媒婆,也养不起媳妇,你们另寻他人吧。”

    这两人呵呵一笑:“我们分文不取。我们给你介绍的女子,同样分文不要。你若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来看看。”

    木钉心想:“反正我也要死了,死前摸一下女人的手也是好的。”

    这两人带着木钉去了,木钉很快就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女人吗?相貌这么粗犷?肤色这么黑?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

    木钉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人确实是女人。而且外表虽然粗糙,但是神态很谦卑。

    那两个人很坦诚地说:“这些是匈奴妇人。如今匈奴被灭,她们无依无靠,因此愿意来到我大秦。分文不取,只求一间草屋,两亩薄田,踏踏实实过日子。”

    木钉又惊又喜:“天底下有这等好事?这莫不是骗子?”

    旁边的里正伸手打了他一个大耳光:“胡说八道,谪仙的人,怎么会是骗子?”

    木钉被打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对这两人说道:“多谢两位大人了。不过……我家房屋刚刚倒塌了。她若嫁给我,恐怕也没地方睡觉。还有,我家的粮食也吃光了……”

    这两人有点无语,这家伙穷得也太厉害了吧?

    他们拿出来一张仙纸,记下了木钉的姓名和住址,然后淡淡的说道:“你这种情况,也算是特贫户了。按照谪仙的意思,这样的人,是要适当的予以帮助的。”

    “里正,你先帮着他搭起来一间屋子,给他一些口粮。回头商君别院的人,会把这些钱给你补上。”

    里正诚惶诚恐的说道:“不敢,不敢。为商君别院做事,乃是小人的荣耀,岂敢要谪仙的钱财?”

    这两人微微一笑,说道:“规矩就是规矩,按照谪仙的意思来吧。”

    随后,这两人回头看向那些匈奴妇女:“谁愿意跟着此人过日子?”

    那些匈奴妇女纷纷向前站了一步。

    木钉又惊又喜,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女人的青睐。至于什么华夷之防,木钉并不在意,自己都要断子绝孙了,还有心情辨别华夷吗?那都是肉食者的事。

    婚姻介绍所的两个人冲木钉微微一笑,说道:“那就由你来挑选一个吧。”

    木钉仔细分辨了很久,从这些人当中,挑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当然,这种漂亮也是相对的。

    但是木钉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人,选择了一个最强壮的。

    看这妇人的体态,能干活,能吃苦,好生养。至于模样……反正自己也点不起油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都一样?

    木钉选中了一个人,带着她兴冲冲的向家中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里正又追上来,对木钉说道:“商君别院的两位大人已经说了,会定期派人暗访你的情况,若你拿了救济,从此好吃懒做,只想着依靠谪仙,那你就错了。”

    木钉连忙说道:“小人岂敢如此?”

    里正点了点头:“去吧,好好过日子吧。”

    木钉带着匈奴女子回家了。那女子一脸欣喜,回家之后,竟然主动把倒塌的房屋重新搭起来了,然后拿着锄头,问木钉家的田地在何处。

    木钉激动的热泪盈眶,果然穷了几代之后,自己家的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结果刚刚高兴了一个早上,忽然有官差来了,说奉皇帝的命令,要把匈奴妇人带走。

    木钉快急哭了,这怎么刚刚娶了一房媳妇,转眼就要带走呢?

    那官差只是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随后,匈奴妇人和木钉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凄凄惨惨的被抓走了。

    木钉坐在自己家地头,看着天上的浮云,呆滞了有半个多时辰,然后拔了些杂草,又开始搓绳子。

    搓了一会之后,木钉又觉得不甘心,于是找到了里正。

    里正对木钉说:“抓走匈奴妇人的官差,不是皇帝派来的,是胡亥公子和王恒派来的。他们是谪仙的仇人,要接济整倒谪仙。连婚姻介绍所的几位大人也被抓了。”

    木钉眼睛都瞪大了:“他敢和神仙作对?”

    里正说:“丢了媳妇的,不止你一个。十里八乡,一共有三四十个。”

    木钉沉默了一会:“我想去咸阳城找谪仙。请他老人家出来主持公道。”

    里正摆了摆手:“不行,据说谪仙在北地,正在忙着剿灭匈奴。否则的话,王恒岂敢与谪仙做对?”

    木钉正在发愁,有个黔首飞奔而来:“里正,其他村子的贫农,正要去咸阳城告状。”

    里正吓了一跳:“他们莫非是疯了?民告官,赢的了吗?”

    那黔首小声说:“赢的了,最近有些乡亲曾经去咸阳城和方士做生意,回来后说,内史赵腾,是谪仙的好友。这一次你去,正好是他管着。他能不偏袒咱们吗?”

    木钉顿时眼睛一亮,情绪激动的说:“我也要去告状,快带我去。”

    那黔首看了看里正,里正有些犹豫,对木钉说:“你可想好了,这一次若状告不成,你这条命可就没了。”

    木钉呵呵笑了一声:“本来我也活不下去了。”

    里正叹了口气:“罢了,你若要去,我也不说什么了。”

    木钉向里正行了一礼,跟着那人急匆匆到了镇子上,那边已经有四十多个人等着了。

    大伙见木钉来了,纷纷说道:“不要怕,内史赵腾是谪仙的人,到了咸阳城,该说什么便说什么。”

    木钉答应了一声,兴冲冲的跟着他们走了。

    …………

    地主王大人,是木钉的偶像,但是现在偶像也犯愁了。

    他几日前,刚刚买了两个匈奴小童。这两个小童是谪仙的人介绍来的,自称是什么职业介绍所的。

    王大人见这两个小童聪明伶俐,还会结结巴巴的背几句论语,显然是刚刚被人教会的。一时新鲜,就买下来了。

    小童很便宜,而且提起秦人来,都是一脸感激,说以前在北地,吃不饱,穿不暖,一场大雪,就要死上无数的族人。

    自从到了大秦,有吃有穿,日子过得好多了。

    至于他们的父母,战死在草原上。这些小童也不恨秦人,满嘴说,按照草原的规矩,一方把另一方打败,所俘获的人口,本来就应该做俘虏的。

    王大人很开心,本来也想享受一下仆从如云的感觉。可惜,刚刚用了一下午,就被几个差役给带走了。

    王大人打听清楚之后,在心里把王恒骂了几百遍。

    当然,他也只是敢在心里骂几句罢了。骂过了之后,他又继续打探消息,听说木钉一伙人要去咸阳城告状。

    王大人拖家带口的,不敢像木钉他们那样,提着脑袋就去告权贵。但是他也出了一份力,偷偷拿出来几千钱,命人送给了告状的队伍……

第二百六十四章 谪仙的至交好友

    最近咸阳城中很热闹。主角有两个,一个是王恒,另一个是槐谷子。

    槐谷子远在北地,还没有回来,因此成了背景板,而王恒则借机上蹿下跳。这个出身寒微的庶子,现在变成了咸阳城中的主角。

    他抓了很多匈奴人,然后开始盘问他们,到底为什么偷偷混到大秦的地盘上来。

    这些匈奴人很老实的回答说,匈奴已经被灭掉了。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无力生存,幸好有大善人槐谷子,成立了职业介绍所和婚姻介绍所,帮着他们来到大秦,谋得一条生路。

    匈奴人的回答,倒是和之前的传言一模一样,但是王恒根本不信,他认为这些匈奴人在砌词狡辩,在故意欺骗他,于是命人严刑拷打。

    用刑之后,匈奴人果然扛不住了,纷纷翻供。

    只可惜,他们的供词都是临时编出来的,谁的和谁的也不一样,根本对不上号。

    王恒很生气,继续拷打。

    最后这些匈奴人是在受不了了,哀求说:“我们究竟是为什么来中原的?能不能提示一下啊?”

    王恒有点无语,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有的小吏比较好心,就稍微提示了他们一句。匈奴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要诬陷谪仙啊,你早说啊。

    对于槐谷子,他们是有感激之情的。不过……现在都快被折磨死了,感激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吧。大不了多几天,再多一点愧疚之情罢了。

    很快,王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供词。

    这供词说,李信败了,一败涂地,狂退几千里,他不敢回到大秦,因为担心皇帝的责罚,因此他正在草原上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至于谪仙,谪仙已经被抓了,而且已经叛变投敌,做了秦奸。这些进入中原的文书,就是谪仙利用职务之便,帮他们制作的。

    王恒得到这口供之后,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嬴政的案头上。

    嬴政将口供传给群臣看了看。群臣反响极为激烈。

    很多人支持王恒,对槐谷子破口大骂,并且建议嬴政,灭掉槐谷子的九族。

    有人提醒说,槐谷子好像无亲无故。

    又有人说,那就灭掉商君别院。

    总之,这些人打算趁着李水不在,先下死手,灭掉他的根基。他叛变了最好,即使没有叛变,也就不敢回来了。

    周青臣则带着吴越那帮人,针锋相对,和朝臣们唇枪舌剑的辩论,坚持说李水没有叛变投敌。

    至于那些匈奴人,严刑拷打之下,什么话说不出来?让他们承认说太阳从南边升起来,都有可能。

    匈奴人身上确实有伤痕,明显是用刑的痕迹。因此在周青臣的据理力争之下,王恒的口供,似乎就不那么可靠了。

    偏偏在这时候,有小吏禀报说:“婚姻介绍所的人招了。承认谪仙被擒,做了秦奸。这些匈奴人,是他们派来的奸细。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暗中积蓄力量。只等时间一到,便要颠覆我大秦。”

    嬴政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之前匈奴人的口供,还可以解释成,他们对槐谷子没有好感,所以肆意陷害。可现在婚姻介绍所的人,可是槐谷子的嫡系,连他们都这么说,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周青臣立刻问那小吏:“可曾用刑?”

    小吏摇了摇头,说道:“尚未等到用刑,他们就全盘招了。”

    周青臣面色一白,向嬴政勉强说道:“臣……臣请求见一见这几个人。”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那小吏急匆匆地出去了,要去带人。

    要把犯人从宫外带到嬴政的书房,需要不短的时间。于是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交换意见。

    周青臣有些疲惫的对吴越等人说:“这个王恒,很是阴险。专门挑选谪仙不在的时候,突然袭击。若我等有谪仙的三寸不烂之舌,何至于此啊。”

    众人都纷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是啊,是啊。”

    周青臣又问:“诸位大人可有对策?”

    吴越等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支支吾吾的说道:“如今婚姻介绍所的人已经招了。我等觉得,事已急矣,为今之计,只有壮士断腕。”

    周青臣微微一愣,说道:“要选一个人代罪?选谁?”

    吴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今王恒只是攻击谪仙一人而已。我们不如将谪仙推出去。他做下来的事,自己承担就好了。而我们置身事外,可以保住官位声望,何乐而不为呢?”

    周青臣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他冷冷的看着吴越几个人:“患难之际,你们要背叛谪仙吗?”

    吴越有些委屈的说道:“何来背叛?我们与谪仙做好友,也是被迫的……”

    周青臣有些嘲讽的看着他们:“是被迫的?谪仙给你们种种好处的时候,你们怎么欣然接受了?谪仙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们怎么跟在后面捞好处了?到了现在,就变成被迫的了?”

    吴越叹了口气,对周青臣说道:“人各有志吧。咱们只是小角色,没必要以卵击石,送了性命。周兄,你拍谪仙的马屁,也不过是为了官位,如今也差不多了。”

    周青臣呵呵一笑,说道:“不错,我是拍谪仙的马屁,但我不是为了官位。而是我觉得,谪仙有本事,可以造福天下苍生。”

    吴越甩了甩袖子:“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后,他向远处站了站,以示与周青臣划清界限。而跟着吴越离开的,还有一小半人。剩下的一大半,居然和周青臣站在了一块。

    周青臣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们。那些人说道:“谪仙为人,虽然直率了一些,有时候令人难以接受。然而不得不说,谪仙对自己人,倒是当真不错。我们这一次,就当是报恩吧。”

    周青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向吴越看过去。吴越扭过脸,只当没看到。

    这时候,那几个婚姻介绍所的人来了。他们的衣服整整齐齐,褶皱都很少。一个个面色红润,确实没有受过刑罚。

    嬴政看到他们之后,亲自问了一句:“尔等方才状告槐谷子,说他做了秦奸?”

    那婚姻介绍所的人躬身说道:“绝无可能。谪仙品行高洁,一心为陛下,为天下人着想,怎么可能做秦奸?”

    一句话,朝臣哗然。

    王恒更是怒不可遏,盯着这几个人说道:“方才你们的不是已经招供了吗?为何当场翻供?”

    那几个人干笑了一声,说道:“严刑拷打之下,想要什么供词没有?”

    王恒说:“然而你们并未挨打。”

    这几个人翻了翻白眼,理直气壮的说道:“打完了,不还是要招供吗?我们现在直接说出来,又不用挨打,何乐而不为?你既然想听这种故事,我们就只好编出一些来骗骗你,也好让自己免受皮肉之苦了。”

    王恒怒道:“编故事?你说槐谷子做了秦奸是编故事?然而除了你们的口供之外,那些匈奴人,也同样是这么招的,这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那些人懒洋洋的说道:“这有何难?你的几个小吏,曾经抓捕了一些匈奴人。他对这些匈奴人严刑拷打的时候,我们听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婚姻介绍所的人说到这里,转身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我们在牢狱之中,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撒了一些谎,现在见到了陛下,知道生命有了保障,因此才敢把真话说出来。”

    嬴政好奇的问:“真话是什么?”

    婚姻介绍所的人说道:“真话就是,谪仙与李大将军,势如破竹。一路上攻灭了无数匈奴部落。在数十日之前,更是攻破了单于王庭,杀伤人命无数。”

    “头曼单于身死,大小匈奴贵族四处逃窜。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刀,完全无视战争法。因此谪仙派人,将这些潜在的匈奴士兵都杀掉了。”

    “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有的被派往矿场挖矿,有的送给中原穷人为妻,有的送给富户做仆役。”

    “如此一来,这些匈奴人衣食有了着落,不至于在草原上冻饿而死。而我大秦,凭空多了一些劳力,百姓生活起来,更加轻松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们所言,可是真的?”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道:“是真的,陛下若不相信,等谪仙回来了,一问便知。”

    嬴政点了点头,对群臣说道:“如此看来,要等槐谷子回来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这些匈奴人,以及槐谷子的伙计,都暂且关押起来吧。不过,只是关押而已,绝不可以用刑。朕会派人巡视,若你们动用私刑,朕绝不轻饶。”

    王恒答应了一声,命小吏将这些人都带下去了。

    嬴政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于是,群臣告退。

    …………

    赵腾坐在马车上,正要回家。他感觉这一天过的很充实。

    王恒不断的找槐谷子的麻烦,偏偏槐谷子不在咸阳。周青臣几个人左支右绌,已经抵挡不了多久了。

    唉,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槐谷子走了,朝中少了一个搅屎棍,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可是紧接着,赵腾又觉得有点不适应。如果槐谷子当真离开了咸阳,那生活,似乎有点无趣啊。

    正想到这里,赵腾忽然听到马车外有十几个声音喊:“这便是内史赵腾的车架。”

    赵腾以为遇到了刺客,吓了一跳,伸手把旁边的剑拿起来了。

    紧接着,那些声音又喊:“大伙不要怕,赵腾是谪仙的至交好友。一定会帮咱们,帮谪仙的,拦下他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赵腾听得差点自杀:这是造谣啊,谁特么和槐谷子是至交好友?

第二百六十五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腾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左右张望,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当街造谣。

    结果他刚探出头来,就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指着他说道:“出来了,出来了。这大概就是谪仙的至交好友,内史赵大人了。”

    赵腾气的火冒三丈,大喝了一声:“谁是谪仙的好友?再敢胡言乱语,我定不饶你们。”

    这些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畏惧。

    木钉犹豫着说:“看这样子,他似乎不是谪仙的好友啊。”

    其中一个叫门齿的,曾经来过咸阳城。所以大家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门齿沉吟了几个呼吸,说道:“这位大人,是赵大人绝对没错。我有幸在街上见到过一次。而赵大人是谪仙大人的好友,也绝对没错。咸阳城中谁人不知?方才赵大人故意这么说,那是故作姿态,以示公正。”

    众人纷纷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否则就有包庇我们的嫌疑了。”

    赵腾气的七窍生烟,大喝一声:“将他们抓起来,带回去严加拷问,看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木钉吓了一跳,紧张的问门齿:“这……这怎么还要抓人呢?”

    门齿安慰他们说:“无妨,这是在大街上,做戏给别人看的。”

    于是众人放下心来,乖乖的让人绑了。

    当赵腾的马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些百姓纷纷行礼,笑嘻嘻的说道:“赵大人,全仰仗你了啊。”

    赵腾觉得肺有点疼。

    忽然间,他有点恐慌:这几个百姓的口音,分明不是咸阳附近的。难道所谓我与槐谷子交好的流言,已经传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吗?

    这一次若槐谷子当真倒了,会不会牵连到我?朝堂上的大臣,倒是不会那么蠢笨,相信这种谣言。可万一……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正好将我也除掉,那岂不是糟糕?

    这一路上,赵腾心绪起伏,别提多难受了。

    半个时辰后,赵腾准备审问这几个百姓了。

    下面的小吏问:“大人,要不要动刑?”

    赵腾摇了摇头:“先问一问,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吧。”

    那几个百姓被带上来了,见赵腾面无表情,虽然说不上和颜悦色,但是也不是凶神恶煞。

    他们大着胆子,将心中的冤屈说了出来。

    赵腾听完之后,神色微微一动,问那些百姓:“你们娶回来的匈奴妇人,当真帮你们做农活了?”

    木钉连连点头:“是,那妇人显然不太会做农活,但是小人教了她一番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做起来了,中途甚至没有歇息。只可惜,她只在我家住了半日,否则的话,我那几亩薄田,她就可以锄完了。”

    赵腾有点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让人帮你干活?”

    这时候,门齿又说道:“我娶匈奴妇人比较早。已经有五六日了。所谓日久见人心啊。这五六日,那妇人白天下地,傍晚劈柴,晚上织布。虽然笨手笨脚的,但是十分肯吃苦。”

    “若换做寻常女子,早就叫累叫疼了。但是这妇人没有,反而整日笑呵呵地。说中原气候好,比北方温暖多了。又说中原人生活好,每日虽然吃不太饱,但是总有饭吃。在北方的时候,时常要饿着。最后又说中原的男人好。这妇人小的时候便被父亲打骂,曾经嫁过一个匈奴人,挨打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到了小人家中之后,一连等了五日,小人都没有打过她。她喜得手舞足蹈。”

    赵腾捋了捋胡须:“如此说来,这些匈奴妇人,是诚意嫁给你们了?而不是来咸阳城中,打探消息?”

    百姓们躬身说道:“正是。她们整日都在做农活,到了晚上,便累的爬都爬不起来,如何打探消息?”

    赵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那些百姓见赵腾点头同意,个个喜形于色,门齿低声说道:“我早就说了吧?赵大人是咱们的人。”

    赵腾有点无奈,但是又跟这些无知黔首解释不清楚,只好装作没看见了。

    门齿大着胆子对赵腾说道:“大人,那我们是告赢了?我们的媳妇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赵腾摆了摆手:“稍安勿躁。本官只是觉得,你们的叙述,有些道理而已。距离告赢,还差得远呢。”

    门齿有点失望。

    赵腾淡淡的说:“不日谪仙便会回到咸阳,到那时候,一切自有分晓。你们不必现在站出来,得罪王氏。王氏虽然式微,也不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

    这些百姓都极为感激的看着赵腾。

    赵腾摆了摆手:“这几日,就委屈你们,先睡在牢房中吧。”

    那些百姓连连点头,兴高采烈的被关进去了。

    他们是真的高兴,毕竟咸阳城的牢房,不漏雨,不漏风,而且每天还管饭。每天吃饱了之后,躺在稻草上睡大觉就行。若有狱友想要欺负人,则直接喊上一声:我们是谪仙的人。立刻麻烦尽销。

    木钉躺在稻草上,忽然间有点不想走了。

    …………

    满朝文武已经等了十天。算算日子,快马加鞭的话,伏尧也应该把李水接回来了。但是李水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

    有些人按耐不住了,开始打探各种小道消息。打听来,打听去,就听说赵腾结识了一些黔首,这些黔首似乎和槐谷子有些关系……

    于是,众人看向赵腾的时候,眼神都变了,觉得他就是槐谷子在朝中的内应。

    赵腾心中很委屈,但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偏偏这一日,嬴政召集王恒等人议事,讨论槐谷子的事。

    王恒本着将李水一党斩尽杀绝的原则,对赵腾反复攻击。

    赵腾忍无可忍,叫了一声:“那几个黔首,是来告状的。告的就是你王恒。”

    王恒心中冷笑:现原形了?果然是槐谷子的同党?不继续装下去了?

    周青臣则又惊又喜:谪仙厉害啊,连赵腾都拉拢到手了。

    而赵腾一脸绝望:完了,这下完了,再也说不清楚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窝藏反贼

    赵腾有点无奈,今天说出这番话来,就等于站在了槐谷子一方。

    赵腾真想仰天长叹:老夫并非槐谷子的人啊。

    可惜,这话未必有人信。

    算了,反正事已至此,有进无退,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赵腾轻咳一声,对王恒说道:“近日,有不少关中百姓来状告你。说你不问情由,抓走了他们的妻子。”

    王恒都懒得和赵腾争辩,抓匈奴人,这是皇帝的意思,赵腾以为拿这件事说事,就能扳倒他了?

    赵腾见王恒一脸满不在乎,淡淡的说道:“老夫也知道,你是得到了陛下的授意,才抓了那些匈奴妇人。然而,若非你在陛下面前进谗言,陛下会下令抓匈奴人吗?”

    王恒冷笑了一声:“谗言?我劝内史大人慎言啊。”

    赵腾没有再搭理王恒。他不是李水,不喜欢与人做口舌之争。

    他只是看向嬴政,拱了拱手,然后说道:“陛下,臣请将那几个黔首带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

    有个小宦官匆匆跑出去找人了。

    屋子里面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赵腾站在那里,谁也没有理会。他心中正在感慨:老夫怎么就成了槐谷子的人了?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他的魔爪啊。

    槐谷子逼我,百姓们也逼我,王恒这伙人也逼我。逼得我不得不站在槐谷子一方。

    赵腾很委屈,有一种良家妇女,沦落风尘,被迫在女闾之中,强颜欢笑的感觉。

    王恒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在赵腾身边说道:“赵大人,你这是何苦呢?大人一向不偏不倚,品行高洁,为何要与槐谷子混在一块?”

    赵腾极为恼火的看着王恒,恨声骂道:“你还好意思问?”

    王恒有点懵,心想:这赵腾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像是疯狗一般?

    赵腾脸色铁青,不再理会王恒了。而王恒也没有再搭理他,他正在谋划更重要的事。

    现在多了一个赵腾,不过不要紧,并不能改变局势。

    不久之后,槐谷子和李信,必定失宠。毕竟李信谎报战事,这样的罪过太大了。而槐谷子呢?被匈奴人抓了,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之数。

    也许陛下会用一些金银将他赎回来。不过即便是回来了,他也铁定彻底失宠。到那时候,就只能被软禁在宫中炼丹了。

    只要槐谷子失去了权柄,自己就立刻安排人,给他身上泼脏水,诱导着皇帝杀了他。

    王恒是个心狠手辣,行事果断之人,他绝不会留有后患。

    杀了槐谷子之后,下一步就是李信,杀了李信之后,带兵平定匈奴的事,八成还要王氏来做。借此机会,王氏又可以在军中安插亲信了。

    这时候,赵腾大概也已经被杀了,他近日敢出言站在槐谷子一方,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到那时候,内史一职,应当由自己的亲信担任。

    如此一来,咸阳城的军政、民政,可就完全在王氏手中了。

    王恒抬头看了看站在角落中,一脸殷勤的季明,心中微微点了点头。

    宫中有季明相助,一切就都好办得多了。

    数月之前,与祖父密谈的时候,看他的意思,是希望皇帝山陵崩塌之后,由胡亥继任,随后由王氏把持朝政。

    这个计划,可谓胆大包天。但是现在王恒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计划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现在形势有变,对王氏太有利了。或许趁着这个机会,王氏可以摆脱臣子的命运。

    武王可以伐纣,三家可以分晋,田氏可以代齐,秦可以灭周。朝代更替,乃天道也。

    现在王氏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取代秦宗室,执掌天下,有什么不对吗?

    王恒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是我想要篡位,实在是众望所归啊。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王恒越想越美,不由得露出微笑来了。

    几个月前,王氏还在岌岌可危,自从自己执掌王氏以来,连番出击,竟然让王氏有了东山再起之相。

    “吾真乃当世人杰也。”王恒想到激动处,居然忍不住笑声说出来了。

    太远的人没有听清楚,而赵腾就站在他身边,把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纳闷的看了王恒一眼,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脚步,距离他远了一点。

    赵腾心想:当世人杰?此人之厚颜无耻,与槐谷子不相上下啊。危险,很危险。

    王恒感受到了赵腾的目光,起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很快就面露不屑了。心想:你懂个什么?我乃翱翔九天大鹏鸟,你不过是枝杈间求食的小麻雀罢了。

    这时候,木钉和门齿几个告状的黔首被带到了皇宫之中。

    木钉看着巍峨的宫墙,有点晕头转向,早就已经迷路了。一转眼,他又看到了一队袅袅而行的宫女。木钉顿时脸红心跳,觉得自己到了仙境之中。结果他刚刚心猿意马,又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秦卒,顿时心中胆寒。

    木钉一脸紧张兮兮,而门齿则很兴奋。他已经开始考虑,回到家乡之后,怎么和人吹牛了。

    门齿看着脚下的地砖,心想:怎么不是金子做的?若告诉他们,是石头做的,有些太普通了……

    这一行人个个胡思乱想,忽然前面引路的小太监站定了脚步,回过头来说道:“进门之后,就见到陛下了,你们可不要无礼啊。”

    黔首们都紧张的点了点头。忽然,木钉说道:“小人……小人想要方便一下。”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纷纷说道:“我等也要方便一下。”

    小宦官有点无语:“莫非要陛下等着你们不成?都给我憋着。”

    小宦官越想越生气:我都憋得住,你们还憋不住吗?

    木钉等人被带进去了。这些人都是很自觉,进去之后,就开始行礼。只是行的礼五花八门,乱糟糟的。

    朝臣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露出微笑来。

    嬴政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门齿,淡淡的说道:“尔等要状告何人啊?”

    即使最见多识广的门齿,这时候也有些怂了。他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小人,小人不是要状告谁。是……是想求陛下网开一面,放我等新娶的媳妇回去。”

    嬴政看了看王恒。王恒知道,这是让自己与黔首对质了。

    于是他站出来说道:“那些匈奴人,图谋不轨,分明是奸细,你们是他们的同谋吗?”

    这些黔首全都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起初的时候,王恒成功把他们吓住了。但是这些人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这一辈子,每天过的半饥半饱,而且注定没有子孙后代留下。

    现在好容易看到了一线希望,又要被人夺走了。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有什么趣味?

    于是门齿大着胆子,为自己申诉了几句,也帮着匈奴妇人说了几句:“他们若当真是奸细,来咸阳城中不是更好?为何要去乡下,嫁与我等为妻?而且她们嫁过来之后,每日勤勤恳恳,劳作不休,是真正要过日子的,半点奸细的迹象都没有。”

    王恒愣了一下,说道:“这便是匈奴妇人的高明之处了。他们这样行事,免得我秦人怀疑他们。”

    王恒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了。但是谁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种可能性确实是有,无法否认。

    赵腾现在已经上了槐谷子的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于是他咬了咬牙,看向朝臣:“诸位,虽然匈奴妇人一事,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孰是孰非,相信诸位心中都有数。你们,还要伙同王恒,状告槐谷子吗?”

    朝臣们都有点犹豫。按照这些黔首所描述的,那些匈奴妇人,恐怕真的不是细作。这么说来,他们当真是谪仙安排到中原,嫁给穷人传宗接代的?

    但是朝臣们转念一想,谪仙和李信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灭了匈奴。这更加的不靠谱。

    于是他们微微一笑,对赵腾说道:“之前李信攻打匈奴,颇有些成果,或许攻灭了一些部落,掠夺了一些妇人。因此才将她们送入中原,嫁予贫农为妻。不过……要说谪仙能在一个月之内,灭掉匈奴,我等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李斯在旁边微微一笑,对嬴政说道:“陛下,如今谪仙还没有回来,因而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有定论。不如等上一两日,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嬴政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小宦官说:“将这几个百姓,安置在宫中吧。”

    木钉和门齿喜得魂飞天外,慌忙跟着小宦官出去了。

    嬴政看着那些朝臣,淡淡的说:“你们也退下吧。”

    朝臣们应了一声,纷纷走了。

    嬴政问身边的小宦官:“都记下来了吗?”

    小宦官躬身说道:“记下来了。朝中有三成是支持王恒的。一成是支持谪仙的。剩下的六成,没有参与。”

    嬴政嗯了一声:“查一下这三成人。看看谁是见风使舵,想要捞些好处。谁是王恒一党,跟着他推波助澜。”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嬴政看着几案上的奏折,心想:为何槐谷子还没有回来?难道他真的败了?

    嬴政心绪不宁,站起来走到书房外面。他看见虞美人带着未央,正等在那里。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来了?”

    虞美人应了一声:“我们想要打听一下消息,伏尧……回来了吗?”

    嬴政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

    虞美人眼圈泛红:“是不是有危险?伏尧还是个孩子啊。”

    嬴政摆了摆手:“朕派出去了数万人马,护卫左右。他能有什么危险?你不必多虑。”

    未央小心翼翼的问:“那谪仙的消息呢?也没有吗?”

    嬴政长叹了一口气:“都没有。再等等吧。”

    未央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王氏一党的人,都聚集在一块,正在密谋。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季明。

    王恒看着众人说道:“诸君以为,槐谷子是胜是败?”

    朝臣们都纷纷说道:“必败无疑。即便没有大败,也不可能是他的两个伙计所言,说什么已经灭掉了匈奴。实在是太夸张了。”

    王恒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有些忧虑的说:“然而,这样等下去总不是办法。我担心夜长梦多啊。”

    朝臣们纷纷点头,说道:“不错,槐谷子此人,诡计多端。再拖下去,有可能中了他的奸计。”

    王恒思索了一会,说道:“我打算寻一个借口,灭了他的商君别院。只要商君别院一灭,槐谷子必定惊疑不定,不敢回来。只要他不敢回来,谋反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恒又问道:“那么诸位,有没有什么借口,可以让我灭了商君别院?”

    朝臣们都开始冥思苦想。

    老实说,商君别院,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地方。总是弄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聚敛钱财。

    可要说它有多么十恶不赦,倒也想不出来。

    忽然间,其中一个朝臣说道:“在下有一个习惯,就是好听曲。”

    王恒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家伙在这种紧要关头,介绍他的爱好干什么。

    这人接着说道:“不久前,在下去了一趟谪仙楼。发现那里面有两个美人,正在击筑。”

    “她们的手段不是很高明,一看就是初学乍练。不过这两人貌美如花,倒也吸引了不少酒客。”

    王恒耐折性子听着。

    这人又说:“在下听了一会,发现其中有一首曲子,比较熟悉,是当初在燕地听过的,而这首曲子,还没有旁人奏过。”

    王恒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谈论这些曲子做什么?”

    这人微微一笑,说道:“在燕地,做这首曲子的人,名字叫高渐离。”

    众人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荆轲的至交好友?”

    这人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两个美人,必定见过高渐离,否则的话,不会学到这首曲子。”

    “而诸位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谪仙楼,曾经有过一位高先生,击筑的水平,简直冠绝当世。”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有人说道:“那人就是高渐离?”

    这人说:“八成就是他了。”

    季明插嘴说:“可是高渐离在宫中奏了一曲,不合陛下的心意,已经将他赶走了。”

    这人微微一笑:“他真的走了吗?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数月之前,商君别院里面有个传言。说一个高姓之人,被谪仙连哄带骗,喝下去了十八杯仙酒。然后签了几千年的卖身契。”

    朝臣们猛的反应过来了:“槐谷子窝藏反贼。这一次,他必死无疑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踏平商君别院

    在场的没有蠢人,立刻就猜到了,高先生就是高渐离。《八《八《读《书,2■3o⊥

    这样一来,就有借口查抄商君别院了。只要将商君别院踏为平地,将那些匠户统统杀掉。槐谷子就算不是反贼,也得是反贼了。

    匈奴的地盘,距离咸阳上千里,即便骑着快马,一来一回传递消息,也得半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能正常沟通吗?

    到那时候,槐谷子必然会惊疑不定,恐惧不已。他再也不敢回来了。

    然后,王恒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王恒会派出一支人马,去匈奴的地盘,将槐谷子杀死。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朝臣们越讨论越兴奋,仿佛李水已经被杀了,他们正在庆功一样。

    有个朝臣激动不已,动情地说道:“终于,要还我大秦朗朗乾坤了啊。”

    王恒微微一笑,心想:“是啊,自从槐谷子出现在咸阳,大秦就乱了。如今,终于要平定了。大家还回到从前的时候,一切井然有序,彬彬有礼,多好?”

    忽然,季明小心翼翼的说:“我有件事,始终想不明白。”

    朝臣们都看着季明。有不少人认识他。毕竟这家伙整天挨打,在宫中是很出名的。不过现在季明是王恒的座上宾,负责传递宫中的消息,所以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季明疑惑的说道:“他槐谷子,不知道窝藏反贼是死罪吗?他为什么把高渐离藏在商君别院?难道他活腻了?”

    朝臣们都是一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之后,有人说道:“槐谷子此人,疯疯癫癫,他的心思,本来就异于常人。”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王恒淡淡的说道:“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窝藏了高渐离。只要高渐离在商君别院,他就必死无疑。”

    众人纷纷点头。

    王恒选择了两个比较有分量的朝臣,对他们说道:“请你们替我禀告陛下,就说怀疑槐谷子我藏反贼,请求陛下允许,进去搜查一番。”

    这两个朝臣急匆匆地走了。

    现在的王恒,虽然主持王氏,但是毕竟没有官职在身,之前几次入宫议事,都是皇帝特别召见的。现在主动上奏,他却没有那个权利了。

    众人一直等到红日偏西,那两个朝臣急匆匆地回来了,见到王恒之后,就气喘吁吁的道喜:“允了,陛下允了。”

    王恒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皇帝一定会答应的。就算是谪仙,只要他有窝藏反贼的嫌疑,皇帝也会彻查到底。王恒心里很清楚,皇帝,绝不是昏君。他可能会信任一些人,但是绝对不会信任的昏聩的程度。

    王恒大踏步地走出去,点了几员将领。这些人是军中忠于王氏的人,再由他们选了一些可靠的士兵,凑足了三千人,浩浩荡荡的向商君别院进发。

    这些人,是忠于王氏的。当然了,让他们zaofan,他们肯定是不敢。但是让他们帮着王氏对付一些人,他们还是乐意的。

    王恒吩咐众人说:“一会攻进去之后,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9八】9八】9读】9书,2≧3o↗如有反抗者。杀。”

    身边有个人问道:“什么人算是反抗呢?”

    王恒微微一笑:“就按照战争法,手中有武器的,就算是反抗。这武器,也不一定是刀剑,一块石头,一块碎瓦,都能打死人。”

    又有人说:“赤手空拳,好像也可以打死人。”

    王恒淡淡的说:“那就全杀了。”

    手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恒非常狠,因为他心里清楚,不下死手,李水就有回旋的余地。只有把商君别院的人都杀了,才能让李水对咸阳彻底畏惧。

    一刻钟后。大军到了商君别院附近。

    商君别院,有很多闲着无聊的方士,正在举石锁练力气,期待着能在面试中胜出,然后加入商君别院,光宗耀祖。

    除了方士之外,只有不少的贫农正在做生意。

    反正城外也没有宵禁,这些人热热闹闹的,不亦乐乎。

    王恒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人全都驱赶出去了。然后指挥着三千人,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

    随后,王恒命一个小卒前去叫门。如果商君别院开门,那一切好说,大家一拥而入,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都杀了,那就完了。

    如果商君别院不肯开门,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打进去就行了,反正自己手下还有三千人,难道对付不了一座小小的院落吗?

    那小卒上前拍了拍门,门没有开,而是从门后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门票十万,夜间翻倍。你们有几个人,要买多少张票啊。”

    那小卒笑嘻嘻的说:“我们有三千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牛犊伸出脑袋来,一脸惊喜:“这么大一笔生意?”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外面的三千人个个穿着铠甲,骑着快马,手中提着雪亮的兵器,顿时吓了一跳,把大门紧紧的关上了。然后扯着嗓子喊起来了:“都起来了,都起来了。反贼杀来了。”

    王恒骑在马上,冷笑不已:“真是贼喊捉贼。你们与反贼沆瀣一气,现在却说我是反贼?”

    王恒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快快开门,否则的话,视尔等与反贼同谋。”

    回答他的是一支弩箭,从院墙上迸射而出,扎进了王恒的肩膀上面。

    王恒疼的惨叫了一声,翻身落马。

    身边的人慌忙将他扶了起来。好在身上穿着铠甲,箭头没有扎进去太多。

    王恒立刻拔了箭,包裹了伤口,然后气急败坏的叫道:“杀进去。”

    于是,三千人马,向商君别院冲过去。

    商君别院的院墙不高,但是那是相对于城墙来说的。这这院墙,起码也有两米左右。

    商君别院的匠户站在墙上,下面的人仰攻起来,很是吃力。

    更为关键的是,李水曾经屡次被墨者刺杀,所以动不动就在商君别院搞演习。总是演练墨者大举刺杀,商君别院这么保家护院。

    所以这些匠户配合的很默契,像是提前排练好的一样,把相里竹研究出来的那些武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刻钟过去了,小小的一座商君别院,还是没有攻打下来。

    王恒有点气急败坏,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高渐离转移了。但愿商君别院里面没有地道。

    王恒命身边的人传话:再给一刻钟的时间,攻下来,人人有赏。攻不下来,人人受罚。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那些小卒的攻势更加猛烈了。

    他们不止攻打,而且还有人骑着马来回呼喊:“你们莫要反抗,这是陛下的命令。我们只为捉拿反贼,绝不伤害无辜。”

    可惜,匠户们根本不相信这话,在他们看来,谪仙和皇帝是一家人。有一家人抓自己人的吗?

    再者说了,大家能过上好日子,那不都是谪仙给的吗?真要让他们进入商君别院抓到,谪仙必定受到牵连,商君别院,一定就散了。到那时候,大伙被打回原形,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们抱定了一个信念:有人趁着谪仙不在,假传陛下的命令。大伙只要死死守住,等到谪仙回来,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们误打误撞,猜透了事情的原原委。但是对于谪仙什么时候回来,谁心里也没底。有不少人觉得,可能等不到谪仙回来的那一天了。

    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大娘,手里面端着gongnu,找到了相里竹。

    她们对相里竹说:“姑娘,快走吧,这里我们守着就好了。”

    商君别院有地道,当初李水给自己准备的,地道一直通到数里之外,相里竹一清二楚。

    但是她没有离开,而是很疑惑的说:“外面那些人,真的是反贼吗?如果是反贼的话,他们怎么敢如此声势浩大的攻打商君别院?如果不是反贼的话,那就是官兵。刚才我听到他们喊,要来商君别院捉拿反贼。商君别院有反贼吗?”

    几个大娘面面相觑。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村妇,不可能是反贼。

    相里竹疑惑地说:“难道是新招募来的方士?也不对啊,最近一批方士,已经被派往西域了。如今商君别院里面,并没有方士。难道,他们是来抓我的?”

    相里竹是墨者,而同属于墨者的qio,曾经刺杀嬴政。相里竹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那几个大娘虽然不知道相里竹的身份,但是大家朝夕相处,猜也能猜到一点。

    她们知道,相里竹这位姑娘,举手投足,都很高贵,可是偏偏躲在商君别院,不肯出去。提起皇帝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淡然,甚至有一丝不屑。这样的人,没准真的是反贼。

    只听见相里竹自言自语的说:“也许,反贼自己走出去,向官兵投降,商君别院的一场大难,就可以消弭于无形了。”

    几个大娘吓了一跳,纷纷劝相里竹说:“姑娘,你可不能寻死啊。”

    相里竹微微一笑:“被担心,我还没那么蠢。我记得谪仙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田敬送来的那两个美人,是细作,专门来通风报信的。”

    “现在田敬已经死了,这两个美人却依旧不安分。或许找到了新的主人。你们随便选一个人,就说她是墨者,把她送出去好了。”

    几个大娘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抓人。

    她们早就看那两个美人不顺眼了,吃饭很挑剔,走路很挑剔,穿衣服很挑剔,上厕所也很挑剔。

    以前这两个美人跟着她们织布,他们教训这两个美人几句,这两人还知道低眉顺眼的应一声。

    自从她们跟着高先生学击筑以后,自以为攀上了高枝。高人一等,看向大娘的时候,也满脸不屑。大娘们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

    然而,等大娘准备抓美人的时候,就看见高先生穿的整整齐齐,一脸生无所恋的走出来,对她们说:“我就是他们要找的反贼,让我出去吧。只要我出去了,商君别院就安全了。”

    大娘有点懵:“商君别院,有这么多反贼吗?”

    就在这时候,围墙上面,忽然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是匠户们在呼喊:“谪仙回来了,谪仙回来了。”

    这声音远远的传出去,众人都是精神大振,竟然又打退了一次秦兵的进攻。

    正在气急败坏的王恒也吓了一跳:“槐谷子回来了?他在这时候回来了?”

    但是当他登高远望的时候,只看到了黑沉沉的夜色,根本没看到什么槐谷子。

    王恒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匠户们的诡计。

    王恒冷笑了一声:“物以类聚啊。槐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匠户也分外的狡猾。”

    他命令秦兵,不要听匠户们的胡言乱语,继续攻打商君别院。

    终于,轰然一声,商君别院的围墙倒塌了一个缺口。

    秦兵正要攻进去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了狂风终于般的马蹄声,有千百个人大声呼喊着:“大秦公子伏尧在此,谁敢放肆?”

    王恒手下的秦兵都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做贼心虚的从商君别院退了出来。

    王恒愤怒的大叫:“攻进去,攻进去,我有皇帝的命令,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小卒犹豫了一会,慢吞吞的向那个缺口走过去。

    这时候,黑暗中的秦兵已经冲了出来,将王恒的人团团围住了。

    伏尧骑在马上,缓缓地走到了王恒面前,他冷冷的问:“为何进攻我师父的宅邸?”

    王恒硬着头皮说:“此乃陛下的命令。”

    伏尧沉声说:“父皇命令你进攻宅邸?”

    王恒说:“陛下命我进去抓反贼,但是他们反抗,我只有强攻。”

    这时候,黑暗中传来了李水的声音:“我这里有反贼?小王,你查清楚了吗?”

    王恒一听见李水的声音,顿时打了个哆嗦:“他还真回来了?他还敢回来?”

    李水骑着马,缓缓地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王恒:“小王,你是什么官职啊,敢带兵来抓我?”

    “你一个无官无品的白身,敢带着几千人攻打商君别院?你该不会是想谋反吧?”

    王恒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李水伸手,一个大耳光把王恒打下马来:“你确定,是陛下让你带兵,不是你自作主张?”11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君前对峙

    王恒从地上爬起来,气的差点要拔剑杀人。但是他忍住了。

    他冷冷的说道:“陛下是不是让我带兵,并不要紧。总之,陛下下令,要我们进入商君别院,捉拿反贼。商君别院的人不肯开门,那就是我藏反贼。谪仙身为商君别院的主人,同样要受到牵连。”

    李水面不改色:“商君别院里面有反贼?”

    王恒呵呵笑了一声:“事已至此,谪仙又何必掩饰?高渐离就是反贼。”

    李水心中一叹:到底还是猜到了啊。

    不过他也没在意,当初他敢把高渐离藏在商君别院,就聊到了有这么一天。于是李水说:“高渐离在那里面?你们要抓人的话,那就进去找吧。”

    有李水发话,商君别院的人没有再拦着,而是打开了大门,让那些秦兵进去了。

    秦兵个个身上带伤,看见商君别院的匠户之后,都是一脸的愤怒。不过李水就在这里,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李水叫住牛犊,问他说:“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牛犊嘿嘿一笑,对李水说:“大人放心,没有人死,只是伤了两个。”

    李水点了点头:“好好给他们治伤,不要耽搁了。”

    牛犊点头答应了。

    相里竹迎上来,低声对李水说:“他们要抓谁?”

    李水小声说:“高先生。高先生就是高渐离,荆轲的朋友。”

    相里竹疑惑的看着李水:“你怎么面不改色的?你早就知道?”

    李水嗯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是啊。”

    相里竹更加惊奇了:“你明知道他是反贼,还要窝藏他,你不要命了?”

    李水微微一笑:“无妨,我是仙人,我有的事办法。”

    很快,高渐离被人给找出来了。

    当初在谪仙楼,高渐离技惊四座,咸阳城中,不少达官贵人都认识他,因此抵赖不得。

    李水也不在意,慢吞吞的问王恒:“现在天色已晚,你们就这样押着他面圣?”

    王恒很警惕的看着李水,心想:夜长梦多啊,如果耽搁上一夜,谁知道他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于是王恒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陛下还在等着消息。我们立刻就要回咸阳城。”

    李水伸了伸懒腰,对身边的伏尧说:“怎么也回去吧。”

    伏尧答应了一声,和李水并排骑着马,缓缓地向咸阳城的方向走过去。

    王恒冷笑了一声,心想:这是做贼心虚啊,否则的话,干嘛千方百计的要赶回到咸阳城去?

    他摆了摆手,带着身后的士族,也向咸阳城行去。

    三千秦兵,只为了抓高渐离一个人,高渐离有点激动,觉得人生如此,也算是圆满了。

    很快,众人到了咸阳城脚下。王恒去叫门。

    守门的将士知道他们是去抓反贼了,因此不敢耽搁,手忙脚乱的把城门打开了。

    王恒进城之后,径直向皇宫走去。

    到了皇宫门口,这三千秦兵,他就带不进去了,只选了两个身强体壮的,押送着高渐离入宫了。

    至于李水和伏尧,同样慢吞吞的进宫了。

    伏尧回到了虞美人的寝宫,而李水则回到了丹房。

    现在是三更半夜,王恒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时候打扰皇帝。而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们也不敢在宫中睡下,因此只好坐在庭院之中的石头上,眼巴巴的等着天亮。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王恒身上虽然穿的很暖和,但是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这样哆嗦嗦嗦的等了将近三个时辰,天终于亮了。

    王恒激动的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等待陛下的召见。

    好容易等到陛下用过早饭,终于有小宦官,把王恒等人叫去了书房。

    王恒赶到书房的时候,看到;李水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用问也知道,李水昨夜肯定睡了一个好觉,毕竟他现在面色红润,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王恒饿着肚子站在那里,心情很不好。

    嬴政摆了摆手,让王恒坐下来了。然后淡淡的说道:“再稍等一会,还有几位朝臣要来。”

    一刻钟后,淳于越、赵腾、立嗣、王绾等人,纷纷到了。

    众人到齐了之后,嬴政就淡淡的说道:“王恒,商君别院的刺客,可捉到了?”

    王恒拱了拱手,有些得意的说道:“臣,幸不辱命,那此刻已经捉到了。现在就在外面,陛下若想见他,臣可以立刻将他带上来。”

    嬴政点了点头:“带上来看看吧,朕听说高渐离击筑,天下无双,很想见识一番啊。”

    很快,高渐离被带上来了。

    嬴政看到高渐离之后,微微一愣,然后悠悠的说道:“此人,朕之前见过。他就是高渐离?”

    高渐离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便是高渐离。”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你的技艺,朕已经领教过了,浪得虚名啊。”

    高渐离没有说话,现在不是争执乐理的时候。

    王恒说道:“高渐离,乃是荆轲的好友。这一点,恐怕他自己也无可否认吧?”

    高渐离点头说:“天下皆知,我与荆轲乃是至交好友。”

    王恒见高渐离这么配合,也有些兴奋,继续说道:“荆轲,乃我大秦的敌人,此人曾经刺杀陛下,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高渐离既然是荆轲的至交好友,多半也是反贼了。而谪仙窝藏反贼,同样有罪。臣怀疑,谪仙有不轨之心。”

    王绾几个人,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水,心想:你整天给人扣反贼的帽子,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李水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你又怎么证明,我是有意窝藏此人呢?我怎么知道他就是高渐离?我又不曾见过他?所谓不知者无罪,我的罪过恐怕不是那么大吧?”

    王恒早就料到了李水这种辩解,他淡淡的说道:“天下善击筑者,有几人?此人曾经在谪仙楼表演击筑,谪仙当真没有怀疑过?谪仙与关东豪强,交往密切者,不下数十人,他们当真没有提醒过?”

    “谪仙没有必要说这种谎言。陛下慧眼如炬,只要稍加查证,就可以拆穿你。”

    李水正了正身子,心想:可以啊。这家伙有备而来啊。

    他清了清嗓子,很认真的看着王恒:“好吧,就算我知道他是高渐离,就算我特地把他留在了商君别院,那又怎么样?”

    王恒见李水自己承认了,高兴的摩拳擦掌,笑眯眯的说道:“窝藏反贼,视为同谋。”

    说出这话的那一刻,王恒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自己赢定了。对方都已经承认有罪了,还怎么翻身?

    王恒忽然觉得,之前被李水斗倒的王离、赵高等人,简直就是蠢货。现在自己一出手,槐谷子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被干掉了吗?

    王恒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李水懒洋洋的说道:“你又凭什么说,高渐离是反贼呢?”

    王恒说道:“他是荆轲的至交好友,还不是反贼?”

    李水纳闷的问道:“我大秦律法中,可有一条规定,反贼的至交好友,也是反贼?”

    王恒愣了。

    李水又追问道:“连坐法,不仅联络亲戚,也要连坐朋友吗?”

    王恒有点心慌。一直以来,高渐离是荆轲的朋友,同样也就是反贼,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现在李水便要刨根问底,还当真吧王恒给问住了。

    李水淡淡的说:“高渐离,顶多算是交友不慎罢了。荆轲刺秦之后,高渐离既没有做刺客,也没有嚷嚷着为荆轲报仇。他凭什么算是反贼?”

    王恒无言以对了。

    高渐离有点纳闷的看着李水。其实被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准备着赴死了,没想到被李水三言两句,好像免罪了。

    果然,嬴政淡淡的说道:“高渐离,你可有造反的心思?”

    这种话,根本就是废话,只有傻瓜才会当着皇帝的面,说自己想要造反。

    果然,高渐离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商君别院,有吃有穿,是不是教教音律,过的快活得很。”

    嬴政乐了,心想:就你这水平,还教人音律呢?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放高渐离走吧,让他回到商君别院,继续教授音律好了。”

    高渐离答应了一声,向李水行了一礼,推出了书房。

    李水看着高渐离,心想: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如果不是有我,你可能已经被嬴政熏瞎了眼睛,摸索着给他弹奏呢。

    对于高渐离的离开,王恒触动到不是太大。他和高渐离没有深仇大恨,之所以抓高渐离,只是想以此人为借口,踏平商君别院罢了。

    现在李水已经回来了,踏平商君别院的计划,不可能实施了,因此着高渐离是死是活,关系不大。

    王恒很快收回了心思,吧注意力放在了李水身上。他幽幽的说道:“听闻谪仙已经被匈奴人抓到了。这么这么快就被放回来了?真是出人意料啊。”

    李水一脸纳闷:“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说我被匈奴人抓了?”

    王恒淡淡的说:“咸阳城中,不少人这么说,我恐怕谪仙要自证清白,才能让众人放心了。”

    李水很想骂他神经病:你造谣,让我自证清白?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吗?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也听不少人说,小王你是女扮男装。王氏男丁实在不争气,因此把你推出来了,让你来主持大局。”

    王恒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在皇宫啊,在陛下的书房里面,槐谷子他这么敢这么胡说八道?

    王绾在旁边说:“谪仙,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李水随口说:“依据,倒也没有,就是听见不少人在传。我看小王要自证清白,才可以让众人放心了。”

    王恒看了看嬴政,嬴政面带微笑,一言不发,似乎也在期待着王恒自证清白。

    王恒心中恼怒,但是又不敢发作出来。他憋了一口气,然后幽幽的说道:“在下,证明是男是女,很容易。但是谪仙过一会如何证明,自己没有被匈奴人抓到过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你先证明,你证明完了,我就证明给你看。”

    王恒咬了咬牙:“好,我便证明。”

    他是从底层的庶子,一步步爬上来的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今天验证一下男女,就可以逼得槐谷子证明有没有被抓,值了。

    于是王恒解开了衣衫。

    屋内众人一片哗然。

    李水觉得有些惋惜,自己应该早点把照相机发明出来,那样的话,就可以留住着精彩时刻了。

    王恒把衣服穿好,冷冷的说:“谪仙,在下已经证明过了。不知道谪仙又要怎么证明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这个简单。诸位稍等片刻。”

    很快,季明捧着一个匣子走进来了。

    李水接过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众人朝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惊呼一声,纷纷向远处退去了。

    匣子里面装着的,是一颗人头。

    李水指着人头说道:“此头,乃匈奴头曼单于的。数日之前,被我秦兵乱箭射死。匈奴部落,分为二十几个小部落,每一个小部落不过百十来人。他们正在仓皇向西逃窜,再也无力与我大秦争夺土地了。”

    嬴政顿时神色动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大秦不止一次出使匈奴,那些使者多半见过头曼单于,不如让他们来辨认一番?”

    嬴政点了点头。

    很快,有两个使者进来了。

    很显然,在路上的时候,有人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两个使者了。

    两个使者凑到匣子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禀陛下,此头,确属属于匈奴头曼单于。”

    王恒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厉声说道:“你们两个可看清楚了?不要胡言乱语。”

    两个使者有点害怕,不过他们更怕李水。所以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二人,都曾经见过头曼单于,此人是他,绝对没错。头曼单于的后脖颈上,长着三颗黑痣。”

    有小宦官大着胆子把人头提了起来,那脖子后面,果然有三颗黑痣。

    嬴政一脸慈祥的看着李水:“朕得槐谷子,犹文王得姜子牙啊。”

    这时候,伏尧笑眯眯的站起来了:“头曼单于都被杀了,匈奴肯定是被灭掉了。王恒,咱们两个的赌约,你不会忘了吧?”

    王恒面如死灰,挣扎着说道:“这人头,定然是假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要祭拜阿姐

    李水看见王恒一直在狡辩,忍不住陷入到了自我怀疑我:莫非我最近脾气太好了?不然的话,王恒怎么敢这么睁着眼说瞎话欺负我?

    他伸出手来,忽然打了王恒一个耳光。

    王恒顿时扑倒在地。

    他是王氏子弟不错,可惜是庶子,从小营养不良,虽然满腹心机,但是没有王离那样的身板,碰见李水这样的打耳光高手,顿时有点招架不住。

    李水指着王恒骂道:“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站好。如今我杀了头曼单于,你在这里狡辩什么?你凭什么说他是假的?你有证据吗?”

    王恒张嘴要说话,李水又踹了一脚:“你还要狡辩?”

    王恒快哭了:不是你让我说话的吗?

    王绾看不下去了,沉声说道:“谪仙,陛下面前,不可如此。”

    李水连忙露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来,对嬴政说道:“陛下赎罪。臣只是听见此人胡言乱语,一时激动而已。”

    嬴政淡淡的说:“公平辩论,有理便是有理,无理便是无理。口舌之争,不要加上拳脚。以后不可如此了。”

    李水连连答应。

    朝臣们都有点无奈。陛下已经说了很多次不可如此了。槐谷子还不是我行我素?感觉这句话已经变成了毫无约束力的场面话。

    王恒站起来,站的距离李水远远的:“在下觉得,胡人与我秦人,相貌迥异。在我秦人看来,胡人都差不太多。或许……谪仙是认错了也说不定,此人只是恰好和头曼单于长得有些相似呢?恰好脖子后面,有三颗黑痣呢?”

    李水把眼一瞪:“我亲自带人,杀入单于王庭,把头曼单于的脑袋砍下来的,这能有错?”

    王恒干笑了一声:“或许是头曼单于,早就找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作为替身呢?”

    李水使劲搓着手:“你特么杠精转世啊。”

    不仅李水手痒,旁边的两个使者也有点手痒。王恒着分明是在质疑他们的眼光啊。

    于是使者很认真的辩解说:“此人定然是头曼单于,陛下请看,他的后脖颈上,除了有三颗痣之外,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臣还记得,有一次出使匈奴,看见头曼单于从马上摔下来,掉了一颗门牙。”

    有小卒把人头的嘴掰开,里面果然少了一颗门牙。

    王恒自然可以继续狡辩,说头曼单于比较注重细节,也会把替身的门牙给掰断。

    但是这样的狡辩没有任何意义,陛下不会信,而且会惹来反感。

    王恒不说话了,伏尧又凑上来了:“小王,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吗?”

    王恒恨的牙根痒痒,士可杀不可辱,你师父叫我小王也就算了。你才多大?

    王恒不肯死,费了这么大力气,好容易从庶子变成了王氏的当家人,现在死了,那不是功亏于溃了吗?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谪仙杀了头曼单于,这件事,恐怕**不离十了。在下佩服至极。不过……头曼单于死了,不代表匈奴灭亡。头曼死了,还有沙提烈,还有冒顿,还有匈奴贵族。他们随便选出一个人来做单于,匈奴照样是我北方大患啊。”

    “不知道谪仙怎么证明,整个匈奴都被灭族了呢?在下并非不识趣,一定要与谪仙争执这个。实在是事关我大秦安安危,不得不谨慎啊。试想我大秦以为匈奴已灭,故而裁撤北方守卫。不料匈奴人卷土重来,则我大秦危矣。”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点了点头。

    更有人说道:“此事,事关我大秦万千百姓生死,确实不得不慎重。”

    李水有点无奈,心想:“我还能怎么样?请陛下北巡吗?”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陛下,李信大将军回来了。”

    嬴政心中一喜:“李信回来了?”

    小宦官说道:“是。不过……李信将军麾下兵马,只带回来了三成。”

    嬴政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失望。而王恒则心里乐开了花:兵马少了七成?这分明是打了败仗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李信人在何处?”

    小宦官说道:“正在咸阳城外,交割战利品。”

    王恒差点笑出声来:“交割战利品?他能有什么战利品?该不会是不敢回来,故意磨蹭吧。”

    本着落井下石,拆穿李信的目的,王恒朝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不如我们去城外看看。亲眼见证李信将军带回来的战利品,否则的话,这战利品是有还是没有,是从匈奴人那里抢来的,还是李信将军自己买回来冒充的,可就有点说不准了。”

    嬴政有些厌烦的看着王恒,此人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一直在上蹿下跳。若不是看在王翦的面子上,早就把他杀了。

    当然,现在嬴政也想把他杀了。不过总算念在他是功臣之后,打算给他安一个罪名再杀。

    于是,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水一眼。然后向王恒努了努嘴。

    李水有点无奈:又让我罗织罪名?把我当什么人了?这不成了昏君与奸臣了吗?我可是来匡扶社稷,拯救苍生的啊。

    李水干笑了一声,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欲速则不达,此时需要从长计议啊,陛下。”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

    其他朝臣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水干咳了一声,又说道:“臣也以为,小王的话颇有些道理。不如我们一块去城外看看,做个见证,免得再有人砌词狡辩,非说什么战利品是买来的。”

    嬴政心想:槐谷子,这么有把握?

    王恒心里也纳闷的很:他这么敢请陛下出去见证?不要紧,不要紧,战利品肯定是买来的,只要是买来的,就一定有破绽。

    直到现在,王恒也不相信,李水和李信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灭掉了匈奴。

    这种事没办法信,超出了人的常识。其荒唐程度,就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若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灭掉匈奴,那么之前数百年,与匈奴作战的那些将军,那些战神,不都变成笑话了吗?

    嬴政见李水也这么说,就点了点头,准备带着朝臣去外面看看。

    嬴政在宫中准备,而咸阳城外,已经有些疯狂了。

    城外聚集了很多人,有百姓,有方士,有士卒。

    他们远远的站着,看着连绵不绝,从北方过来的牛车。

    前面几百辆,照样是金银铜铁各种矿藏。这些矿藏直接进了商君别院。

    自从上次发现金矿以后,李水已经邀请嬴政参股了。现在商君别院有一半掌握在嬴政和伏尧手中。因此这生意做起来更加安心了。而且加了皇室的名头,更加顺风顺水,利润比以往更多。

    矿藏送走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各种帐篷,这些是攻破了匈奴部落之后,当场装车拆下来的。

    除了帐篷之外,还有皮衣,皮靴,战刀,长弓……

    数不清的物资从车上搬下来,堆得像是小山一样。

    周围已经有百姓在小心翼翼的打听了:“请问将军,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啊。”

    百姓问的,是在外围维持秩序的小卒。这小卒是刚刚从北地回来的,一身血腥味。

    他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些东西,当然是给咱们秦人了。”

    百姓们一阵欢呼雀跃,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不是免费的吧?”

    小卒翻了翻白眼:“废话。”

    百姓们没有生气,依然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问:“那大概……多少钱呢?”

    小卒说道:“不知道。不过价格不会太高就是了。这些东西,谪仙已经说过了,咱们辛辛苦苦攻打匈奴人,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是为了百姓谋福祉。”

    百姓们纷纷热泪盈眶,向皇宫的方向行礼:“多谢陛下,多谢谪仙啊。”

    嬴政带着一行人出城的时候,正好看见百姓们正在行礼。

    李水感慨说:“我大秦真是礼乐之邦啊。”

    嬴政也笑眯眯的说:“朕即位之后,扫平**,一统天下。不少人说,朕是雄主,而非圣主。说什么,雄主成就帝王自己的功名,而圣主则为天下百姓谋利。”

    “现在看来,这些百姓,似乎很愿意把朕当作圣主啊。哈哈。”

    淳于越在旁边老脸一红。圣主雄主那番话,就是他说的。

    直到现在,淳于越也没想明白。怎么皇帝就变成圣主了呢?槐谷子明明在胡闹,怎么百姓开始对陛下发自内心的爱戴起来了呢?

    现在的天下,有一点圣人之治的样子吗?到处乱糟糟的,尊卑不分,这是什么世道啊。

    淳于越正在感慨,李信已经大踏步地走过来了。看到淳于越之后,他顿时低声说道:“姐丈。我灭了匈奴,立下了不世之功,这样的好消息,应该告诉阿姐一声。今晚务必给我留个门,我要去家中祭拜。”

    淳于越脸都绿了。

    不等他拒绝,李信已经开始向嬴政行礼了,并且乐呵呵地,很谦虚的说道:“陛下,臣幸不辱命,匈奴,已经彻底平定了。”

第二百七十章 斩首二十万

    听到李信亲口说匈奴已经被平定了,嬴政略微有些放心。他可不相信李信敢当着他的面撒谎。

    嬴政微微一笑,对李信说道:“既然匈奴已经平定了,为何你的士卒只带回来了三成?莫非大战激烈,伤亡惨重?”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李信。

    李信挠了挠头:“不惨重啊。”

    王恒心想:到这时候了还嘴硬呢?

    又听见李信说:“这一战,我方伤亡不过数百人而已。大多数时候,是冒顿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只需要跟在后面,收一收战利品就可以了。”

    王恒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只带回来了三成人?”

    李信瞟了王恒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是何人,敢质问本将军?”

    王恒被这种不屑的态度气的肺疼,咬着牙说道:“我乃王离胞弟。”

    李信恍然大悟:“原来是王氏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新来的高人呢。”

    说了这话之后,李信就大踏步地走到王恒面前,伸出手啦,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光甩在王恒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国之重臣?”

    王恒被打得趴在地上,半边脸颊高高的肿起来了。

    旁边的季明有点畏惧的摸了摸腮帮子,心想:李将军,好现实的一个人啊,听说是王氏之后,顿时就嚣张多了。

    王恒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没说话。

    这一生,他受到了太多的白眼,所以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打我是吗?好,等过一会你和槐谷子完蛋了,看我怎么炮制你们。

    李信打完了王恒,这才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嬴政说道:“陛下,剩下的七成人马,都留在北地驻守了。”

    嬴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妥当。”

    匈奴的地盘很大,留下秦兵驻守,确实很有必要。

    李信又从身上拿出来一张大纸,说道:“陛下请过目,这是匈奴的山川地形图。”

    李水向那张纸上瞟了一眼,顿时有些惊奇。因为这地图一直向北,已经延伸到北冰洋了。

    画地图的人,是商君别院派出去的方士。用的是李水教他们的方法,比例尺、等高线,用颜色区分海拔等等。

    不过李水也没想到,他们能把地图画到这个地步。

    嬴政看着地图,满意的连连点头:“好,好。有了此图,北地就是我大秦的了。哈哈。”

    王恒躲在人群中,小声嘀咕着说:“一幅地图而已,或许是偷偷派细作进去绘制而成的。况且,这地图的真伪,尚且难以判断。”

    李信伸手要去抓王恒,王恒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李信扭头问李水:“槐兄,此人到底什么来路?不怕死吗?”

    李水抱着胳膊说:“他和伏尧公子打了赌。若咱们平定了匈奴,他就把头砍下来。”

    李信纳闷的看着王恒:“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伏尧公子打赌?”

    李水笑眯眯的说:“怎么说,也算是胡亥公子的便宜舅舅嘛。”

    这两个人对着王恒品头论足,王恒气的火冒三丈:“两位,若你们真的平定了匈奴,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不用冷嘲热讽。”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李信:“李兄,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啊。”

    李信说:“有啊。”

    他指了指身后的牛车:“那上面都是。”

    有几个朝臣走过去,朝车上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小跑着回来了。

    王恒有些纳闷的问:“车上是什么?”

    有个朝臣低声说:“首级。”

    李信点了点头:“没错,几千车首级。大概砍了二十万颗。当然了,还有些人死的比较惨,被马踩的稀碎,那样的人就没有带回来。”

    李水本来想去看一眼的,但是听到这话,连忙止住脚步了。

    李信这家伙,活得太粗糙了。他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王恒面色惨败,也顾不得向嬴政说一声,就翻身上马,骑着马朝远处狂奔。他粗略的看了一圈。

    确实二十万首级,只多不少。

    匈奴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万,现在仅仅是带回来的首级,就有二十万,再加上没带回来的……匈奴岂不是被杀的再也没有士兵了?

    这样都不算平定,那什么算是平定?

    季明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他把手伸到怀里,摸了摸那颗转运石:“怎么回事?我还是把匈奴给妨死了?我这能量是不是太大了?”

    季明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又心中一动,很同情的看着王恒:“不久前,他刚刚接纳了我。我不会……把他也给妨死了吧?”

    季明刚刚想到这里,伏尧就带着几个秦兵,骑着快马向王恒追过去了。

    看伏尧的样子,是要把王恒当场斩杀。他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喊:“我乃谪仙弟子,于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李信看了李水一眼,心想:你这徒弟不错啊。别的本事没学会,吹牛的本领学了不少。

    很快,王恒披头散发的跑回来了。

    他现在有点明白伏尧那句话了: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是啊,现场有数万秦军,全都帮着伏尧抓捕王恒。可不是万军阵中吗?在自己人军中,别说是上将了,就算是元帅也能杀了啊。

    王恒根本不敢和伏尧打照面,一路狂奔,向嬴政跑过来。

    在嬴政面前,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活下来,如果落到伏尧手中,恐怕片刻之间就要人头落地了。昔日槐谷子杀王离,历历在目啊。

    王恒逃到嬴政面前,翻身下马,跪伏在地:“陛下,陛下,我不能死啊。”

    嬴政一脸冷漠的看着王恒:“你为何不能死?你不是赌输了吗?”

    王恒咬了咬牙,沉声说:“臣得到密报。南方项梁,准备谋反。臣与祖父,熟悉故楚地形,愿替陛下平叛。以此戴罪立功。若战事失利,宁愿罪并罚。”

    嬴政微微一愣:“项梁要反?”

    项梁是反贼,这个他知道,此人跃跃欲试,想要造反,嬴政也清楚。但是项梁造反,一直是计划中,现在终于要实施了吗?

    他盯着王恒看了一会,淡淡的说道:“项梁要造反,你又从何得知?”

    王恒心中咯噔一声。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透露了这个消息,肯定要惹人怀疑。

    不过幸好,他也不是没有准备,立刻回答说:“昔日,昔日家兄王离,怀疑谪仙是项梁派来的细作。因此曾经秘密派人,前往南方查探。这些人尚未查到谪仙的消息,却查探到,项梁准备谋反。”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王离派人去南方查看槐谷子的底细,这件事他其实也知道。只是过了几个月,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这些人,能带回来另外的消息。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王恒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嬴政看着南方:“项梁要反?这消息是否准确,还需要再确定一下。不过即便项梁不反。百越、南越也并不安稳,应该用兵震慑一下了。”

    嬴政看了看李信,微微一笑,说道:“你刚刚平定了匈奴,功勋卓著,想必也累坏了。楚地,就让王氏走一遭吧。”

    李信点头答应了。

    当然了,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皇帝用商量的口气与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你还当真想要和皇帝商量一下不成?

    嬴政打算用兵,自然也不会贸然用兵,而是先派人去南方打探一下。否则大军一动,耗费甚巨啊。

    在回皇宫之前,嬴政赞赏的看了看李信和李水:“一文一武,大秦栋梁啊。你们休息几日,朕必有重赏。”

    嬴政回去了,李水和李信笑嘻嘻的站在城外。

    李信有些感慨的说道:“槐兄,这一次我能建功,全是得益于你的帮忙啊。若非你用计使得匈奴人反目成仇,我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平定北地?”

    “你不知道,自从伐楚失败,我这心中就有一根刺。我为何到处跟人说在楚地的经历?你当我真是厚脸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非也,我是担心人家觉得,李信输不起,伐楚失败之后,便提都不敢提了。”

    “我自己说出来,总好过别人先说出来讽刺我。我表面上对这件事满不在乎,可是我这心中……唉,今日总算是一雪前耻了。”

    李水看见李信眼圈都红了,干笑了一声:“灭个匈奴而已,多大的事啊,至于吗?”

    李信点了点头:“嗯,这倒也是。如今北方已经打到大海了。西方倒有大片的土地,尚未征服。容我休整几日,再请缨作战。”

    “今天,我先回去告诉夫人一声,报个平安,然后祭奠阿姊……”

    说到这里,李信抬起头来,东张西望。一眼就看见淳于越正一溜小跑的登上马车。

    李信粗着嗓子喊道:“姐丈,莫要忘了给我留门啊。我片刻之内,就要去祭奠阿姊了。”

    淳于越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王恒失眠了

    咸阳城外的动静,迅速的传遍了咸阳城,有不少人急匆匆地赶来,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些朝臣唏嘘不已,又有些畏惧。

    一个多月啊,一个多月灭掉匈奴。这样的滔天之功,李信和槐谷子,以后就算混吃等死,旁人也无话可说了。

    紧接着,朝臣们又有点担心,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经质疑过这两人。他们还跟着王恒趁火打劫,趁着槐谷子不在咸阳,想要把他坑死。

    这些人越想越怕,于是厚着脸皮走到槐谷子跟前,干笑了一声说:“谪仙,我等……恭喜谪仙了。”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不必恭喜,我这个人,亲兄弟,明算帐。”

    李水早就听说城中发生的事了。这些日子,谁保持沉默,谁忠贞不屈,谁落井下石。周青臣早就在小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交给槐谷子了。

    朝臣们看到李水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都焦虑得很,但是左思右想,又无计可施,只能连连叹息,回到自己家中去了。

    他们也曾经想过去找王恒。可是王恒被伏尧追的走投无路,主动请缨去打项梁,这件事他们也听说了。王氏,已经自身难保了啊。

    朝臣们很焦虑,王恒更加焦虑。

    他正和王翦呆在一件密不透风的小屋中,紧张兮兮的说道:“陛下已经答允了,由我王氏带兵,剿灭项梁。以孙儿之见,应当立刻派人给项梁送信,命他即刻起兵。否则的话,陛下的使者到了楚地,发现并无反贼,那么我就是欺君之罪了。”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对王恒说道:“你做的很好。没有空口求饶,而是养寇自重。唉,昔日王离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得身首异处了。”

    王恒脸上作出一副遗憾的神色来,其实心中在冷笑:那个蠢货如果像我一样聪明,我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翦叫过来一个可靠的心腹,让他给项梁传一道口信,命他即刻起兵。这心腹身上还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算是要资助项梁。

    心腹带着人走了。王翦的表情却没有轻松下来,他低声对王恒说道:“你想过没有,陛下为何答应了,让我王氏带兵伐楚?”

    王恒心中一愣。

    之前他一直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听到王翦这么一提醒,顿时就越想越不对劲了。

    他思索了一会,忽然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是啊。我大秦武将极多,为什么用已经失势的王氏?”

    “我本以为,要在被人打了败仗之后,陛下才会想起我王氏来,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由我王氏带兵。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的计划被陛下知道了?他在将计就计?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翦摆了摆手:“不要慌。联络项梁的事,只有你我知道,即便是家中心腹,莫名其妙跟着你去了一趟楚地,也不知道究竟是去做什么了。陛下,不可能猜到我们的计划。”

    王翦站起身来,看着天边的红日:“或许……李信风头太盛了。陛下起了用王氏,制衡李信的心思。”

    王恒一听这话,顿时大喜:“那可不错啊,那是我王氏的天赐良机。”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只是一种可能罢了。陛下此举,有可能是善意,也有可能是恶意。或许要利用这次出征的机会,灭我王氏一门也说不定。”

    王恒的心又跌入到了谷底。

    他仔细想了想,恶意的可能也不小。现在王氏能拿得出来的,只有自己和王翦。

    自己虽然胸中有韬略,可是没有打过仗。放到战场上,极有可能变成纸上谈兵的赵括。而祖父王翦虽然是战神,可惜已经年迈,也许用不着打仗,舟车劳顿,颠簸到楚地就得送了命。

    王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心把这件差事给推辞掉。但是他想了想,又不敢。

    自己能逃得一条性命,完全是在陛下面前承诺了,愿意平定南方。现在推辞,那岂不是没用了?那样的话,伏尧肯定又要追着自己要人头了。

    王恒思索良久,最后咬着牙对王翦说道:“祖父,无论陛下是什么心思,好在项梁是我们的人。到了南方之后,我与他周旋,令他诈败几场,让我有了功劳,就一切都好办了。”

    王翦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陛下不要派亲信监军啊。”

    王恒和王翦商议到了半夜,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是机遇,同样风险也不小。可是现在已经逼到墙角了,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

    王恒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派人去给胡亥送了个信,请他打探一下,嬴政到底是什么心思。

    胡亥现在身边也没什么可用之人,所以对于王恒,也不会太过拒绝,收到消息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去了嬴政的书房。

    胡亥见到嬴政之后,先是装模作样的,请教了一些学识上不懂的东西。

    这倒让嬴政有些怜悯他,这个儿子,自从赵高死了之后,就一蹶不振,居然连个师父都没有,遇到难以索解的问题,要亲自来询问。

    嬴政正思索着,挑选谁做胡亥的师父。就听见胡亥问道:“父皇,让王氏去楚地平定叛乱,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嬴政呵呵一笑,说道:“有什么深意?无非是王氏熟悉楚地,由他们平乱,我秦卒可以少死几个人罢了。”

    胡亥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嬴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是谁让你问的?”

    胡亥连连摆手:“是儿臣自己想的。儿臣想要替父皇分忧,因此近日在思索朝中大事。”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成功的骗过嬴政之后,胡亥立刻命人把消息送出去,告诉了王恒。

    王恒收到消息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没有松太长时间。他又陷入到了怀疑之中:陛下……当真是这么想的吗?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恒又开始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了。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

    王恒失眠了,咸阳城外的百姓也失眠了。

    现在是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所幸现在没有下雪,否则的话,冻死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百姓们失眠,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寒冷。而是他们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明日商君别院,要开始售卖皮货了。

    这些皮货,都是从匈奴人那里夺回来的东西。

    多年来,匈奴人一直入关劫掠,现在咱们终于报仇了。据说这皮货价格便宜。一件皮袍,只需要十个钱。一双皮靴,也只需要十个钱。一张皮毡,也是十个钱。

    百姓们都知道,这所谓的十个钱。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下罢了。谪仙这是想要把东西送给贫困百姓,又不想做出一副施舍之态来。

    谪仙,好人啊。这么多年来,百姓生活困顿,如同猪狗。那些士大夫,有谁正眼瞧过大伙一眼了?唯独谪仙,自从谪仙来了之后,屡屡给众人以实惠,而且照顾到了百姓的面子。

    那些百姓一想起这些事来,就感动的热泪盈眶……

    翌日,东方刚刚泛白,商君别院附近就聚集了不少百姓。

    他们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商君别院终于开门了。

    有匠户站出来,说道:“这皮货,每家限购两件。按照户籍签字画押之后,方可购买。都排好队,不许拥挤。谁敢插队,立刻抹掉资格。”

    那些贫农乖乖的开始排队了。

    很快,前面的人开始交钱拿皮货。拿到的人兴高采烈,美滋滋的走了。

    不过时间长了,队伍当中还是起了一些争执,因为贫农发现,很多地主也来排队了。

    这些贫农恼怒不已,对那些地主说道:“你们家穿金戴银,也来贪这点便宜?”

    地主却满不在乎,淡淡的说:“谪仙规定,有钱人不可以买皮货了吗?”

    贫农们纷纷指着地主们叫骂:“你们多买一件,就要有一个贫农挨冷受冻,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地主们不为所动。有便宜不占,那不成傻子了吗?

    十个钱一件皮袍,闻所未闻的价格,傻瓜才不来买。什么良心,老子发家致富,靠的从来不是良心。

    队伍缓缓向前,很快轮到了地主。地主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皮货跟前,交了钱之后开始挑选。

    但是选了一会,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些皮货上面,都染着血迹,而且个个有伤痕。有的是被刀砍出来的口子,有的是被长矛扎出来的孔洞。

    甚至有些皮靴里面,还有一些令人发毛的碎肉。

    地主战战兢兢的问匠户:“这……这衣服没有好一点的吗?”

    匠户懒洋洋的说道:“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能好到哪去?”

    地主吓了一跳,甩手把皮货扔了。死人穿过的衣服,太可怕了。

    他问旁边还在挑选的贫农:“你不怕吗?”

    贫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怕冷,怕穷,怕饿,唯独不怕死人。”

    说完之后,贫农抖了抖一件皮衣,交了十个钱,美滋滋的拿走了。

    地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觉得,这便宜还是算了吧。真要把这东西买回去,晚上就别睡觉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弹劾槐谷子

    自从李水回来之后,就有不少人来拜访商君别院。有的人是想巴结谪仙,有的人是想要赔礼道歉。

    吴越几个人,就是属于赔礼道歉的那几位。

    他们在李水最关键的时刻,与李水划清了界限,现在有点后悔了,还有点后怕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商君别院,想要挽回一下和李水的关系。

    可惜,等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谪仙好友的资格,门票打折的优惠取消了,又变成了十万钱全价。

    吴越一行人面如死灰。几万钱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李水的态度啊。现在门票恢复了原价,这分明是说,谪仙对他们不满了。

    吴越近乎哀求的对牛犊说道:“即便是夫妻,也有个吵架的时候,我们确实是谪仙好友啊,只不过之前有了一些小小的误会……”

    一边说着,吴越的老脸有点红。当初是谪仙生拉硬拽,让他们做了好友。现在好了,谪仙免去了他们好友的头衔,他们却死皮俩脸的求着人家,要继续做好友。

    唉,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笑话啊。

    牛犊看着吴越,看着他身后的朝臣,淡淡的说道:“这件事,乃是谪仙亲自下的命令,小人岂敢做主?各位大人,如果你们心疼门票钱,不如回家歇着。商君别院,倒也不是在乎这几万钱。只是不想让闲杂人等,整天进进出出的打扰谪仙清修罢了。”

    吴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已经走到这了,现在掉头回去,那不是把谪仙得罪死了吗?

    他们硬着头皮拿出来十万钱,没有钱的用珠宝抵账,然后进了商君别院。

    这些人来的时候,都是带着礼物的。希望谪仙见钱眼开,能够放他们一马。

    他们进去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寻找李水。可惜找来找去,始终没有看见人。

    他们曾经拦住几个匠户,问他们谪仙在什么地方。匠户只是说,谪仙就在商君别院,具体在哪,那就不知道了。

    吴越这些人找了两个时辰,累的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偏偏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最后这些人实在受不了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有个朝臣幽幽的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说,这谪仙会不会是故意躲着我们?”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其实,大伙都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有捅破罢了。吴越叹了口气:“谪仙成心躲着我们,这礼物还怎么送?恐怕我们与谪仙的过节,就解不开了。”

    之前那人也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过节解不开,我倒是不怕。我也不追求什么功名利禄。若从此与谪仙做了陌路人,那就陌路人好了。怕就怕谪仙记恨上你我,回头暗地里使坏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心中一凛。

    谪仙会记恨上大家吗?这是肯定的啊。这家伙厚颜无耻,睚眦必报,那是出了名的。

    吴越等人越想越怕,纷纷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咱们不要歇息了,继续找吧。早日找到谪仙,呈上礼物。他收了厚礼,就算要整我们,恐怕也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都点头说:“是啊,是啊。”

    他们回答的挺有自信,其实心里很忐忑。谪仙那种无耻之徒,收了礼就不好意思整人了?这怎么可能嘛。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吴越等人又找了一圈,一直找到红日偏西,还是没见到人。他们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了。

    最后吴越把礼物交给了一个匠户,求他代为转交。匠户倒是欣然同意了。

    不过吴越等人也知道,请人转交,与当面呈上,这中间的差别可太大了。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

    他们没精打采的向大门口走过去。当他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小院。

    院子里面,堆满了皮货,像是一座小山。这些皮货固然有些肮脏,不过其中也有些较为干净的。

    可奇就奇在,那些匠户将一些鸡血、狗血,等等脏污的东西,浇在了皮货上面,然后用刀随意乱砍,用长矛随意乱刺。

    吴越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好奇的问其中一个匠户:“为……为什么要这样啊?”

    匠户说道:“不这样,外面的穷苦百姓,买得起吗?”

    吴越有点懵,好半天没想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吴越又拽住了另一个人,问道:“这是谪仙要求的?”

    匠户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吴越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脸纳闷的向外面走。等他们走出商君别院的时候,吴越忽然站住了脚,回过头来,一脸凝重的看着身后的同僚:“诸位,你们觉得,谪仙会放过你我吗?”

    那些人都沉默不语,看他们的表情,十分沉重,估计对此是不太乐观了。

    吴越叹了口气,说道:“谪仙有仇必报,得罪他的人,尚且要惩罚一下,何况是背叛他的人?依在下看来,这一次,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众人都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吴越又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有个死中求活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诸位敢不敢做了。”

    那些朝臣都纷纷问道:“是什么办法?”

    吴越说道:“我们今夜,写上一份奏章,明日早早的送到陛下案头上。这奏章,是弹劾谪仙的。”

    朝臣们都吓了一跳:“吴大人,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吴越摆了摆手,说道:“诸位听我说。这奏章,自然不是简单的弹劾。一定要有真凭实据,一定要表现的大义灭亲。而且罪名不能太严重,不能把谪仙说成谋反,那样的话,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们要批评谪仙,让他恼羞成怒。如此一来,谪仙若要对付我们,那就是蓄意打击报复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问吴越:“那又如何?谪仙摆明了要报复你我,我等有何办***仙的为人,你我都知道。他在乎旁人的眼光吗?”

    吴越说道:“诸位,我们上奏折弹劾谪仙,不是要让谪仙束手束脚。而是要告诉陛下,我们为了社稷,为了黎民苍生,不惜得罪谪仙。”

    “日后谪仙拿捏到我们的错处,在陛下面前奏上一本。陛下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这是谪仙要报复我等。”

    “如此一来,陛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即便谪仙真的给我们捏造了一些罪名,陛下也不会太当真,自然也不会惩罚我们了。”

    那些朝臣终于转过弯来了,朝吴越竖了竖大拇指:“高,这一招实在是高。不愧是死中求活的办法。”

    吴越捋了捋胡须,心想:这件事做成了,我就是第一个从谪仙手中,死里逃生的人啊。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流芳百世了。

    朝臣们讨论了一会,终于有人提出来了:“我们……我们以什么理由弹劾谪仙呢?”

    吴越胸有成竹的说道:“刚才诸位不是看到了吗?好好的皮袍,谪仙偏偏要命人戳破了,再卖给贫民。”

    “刚才那匠户这么说的来着?说如果是完好的,贫农买不起。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戏弄百姓,羞辱百姓吗?这简直比嗟来之食,更令人气恼。”

    朝臣们纷纷点头,兴奋的说道:“妙计,妙计。我们便用戏弄百姓的名义,弹劾谪仙。这是小错,弹劾的奏章呈上去之后,不算与谪仙结成了生死大仇,又能在陛下面前表明态度。”

    吴越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于是这些人急匆匆地回家了,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当天晚上,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一封封奏章已经完成了。天亮时分,就已经送到了宫中。

    …………

    嬴政早就将那些皮货的处置权,交给了李水。这也算是对他力主出兵匈奴的一种奖励。

    他听说李水没有借此牟利,而是以十个钱一件,近乎白送的价格给了附近的贫农,顿时击节赞赏。

    但是很快,吴越等人的奏章呈上来了。

    嬴政看完了奏章之后,面色顿时一沉,就要把司豚叫过来,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改了主意,把季明叫来了。

    季明捂着屁股到了书房。

    他挺纳闷,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要挨打了?

    然而,嬴政并没有打他,只是吩咐他说:“你去商君别院一趟,探查一下里面的情况。看看这些皮货,是不是人为损坏,故意抹上了血迹。”

    季明激动的热烈盈眶:多长时间了?陛下终于要再次把我当成心腹了吗?

    他美滋滋的答应了一声,匆匆向商君别院赶去。

    但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季明忽然心里咯噔一声:“坏了,我怎么能去商君别院呢?”

    季明在商君别院,本来就欠着一屁股债。平日里躲在宫中,尚且被人追债,今天要去商君别院,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这是陛下的差事,如果办不成,那可是要杀头的。

    季明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唯独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得鼻子发酸,想要落泪。

第二百七十三章 瘟神出没

    季明在街头伫立良久,想想陛下的威严,这商君别院似乎不得不去。这一次如果公然抗旨,恐怕就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了,砍头都有可能。

    可是再想想商君别院的债务,这要是去了,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季明正在苦恼的时候,忽然一抬头,看到了数日前的那个巫者。

    季明眼睛一亮,立刻快步上前,揪住了巫者的衣服。

    巫者扭头看见季明,差点哭了。他努力挤出笑脸来,很尴尬的说道:“原来是季大人啊。”

    季明听到‘季大人’三个字,心情好了很多。不过他还是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的转运石根本没用。”

    巫者硬着头皮说道:“怎么可能没用?大人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季明说道:“我不久前刚刚妨的匈奴灭族,又妨的王氏跪地求饶。若你的转运石有用,岂会如此?”

    巫者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季明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巫者心想:这可是个天煞孤星啊。我得赶快脱身,否则和这等不祥之物呆的时间久了,恐怕有危险。

    巫者干咳了一声,对季明说道:“季大人,你以一人之力,妨的匈奴灭族,这可是盖世奇功啊。陛下没有给你一点奖励?”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但是很快,他又很无奈的说:“我岂敢把这实情讲出来?若陛下问起来,我是怎么妨的匈奴,难道我要说……”

    季明刚要说收了匈奴厚礼的事,幸亏脑袋一激灵,及时刹住车了。

    这种事,机密中的机密啊。若让着巫者知道了,他岂不是有了自己的把柄?若他嚷嚷出去,说的满城皆知,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季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险啊,幸亏我机智。

    而旁边的巫者,还在一脸好奇的看着季明,小心翼翼的问道:“季大人妨死匈奴人,是用的什么办法?”

    季明淡淡的说道:“我用的什么办法,你就无需知道了。”

    巫者心领神会,练练点头:“是是是,小人多嘴了。”

    嘴上在告罪,巫者心中却在胡思乱想:此人是孤辰命,和谁交好谁就要倒霉。他能放妨死匈奴人,难道说……他和匈奴人交好了?哎呀呀,这是暗通蛮夷,这可是大罪过啊。

    巫者越想越心惊,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季明在旁边一个劲的追问他:“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的转运石,全无效果?”

    巫者干咳了一声,说道:“季大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天命不可违。”

    季明点了点头。

    巫者又说道:“转运石,可以扭转个人的命运。可如果是天意要让匈奴灭亡,要让王氏跪地求饶。我这小小的转运石,岂能与天抗衡?”

    季明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匈奴灭亡,王氏衰落,和我没有关系?”

    巫者挠了挠头:“也未必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君子处于世间。最好顺势而为,不要逆天而行。如此一来,我这石头就能起作用了。”

    季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若天要谁灭亡,而我又与他交好。那我就是推波助澜,害他死的更快。若天要谁富贵,我又戴了转运石,就不会妨碍到他了。”

    巫者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

    季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把巫者拽到角落中,低声说道:“有个地方,我不方便去。你帮我跑个腿,打探一些消息。事成之后,这一串半两就是你的了。”

    巫者低头一看,季明手中的铜钱起码有一百多个,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季大人要小人去什么地方?”

    季明笑眯眯的说:“不远,出城走上一刻钟,商君别院里边。”

    巫者一听这话,又把铜钱塞给季明了,干笑着说道:“季大人,小人近日摔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别说去商君别院了,就是去茅房都费劲啊。”

    季明低头看了看,幽幽的说道:“我看你这腿脚,并无问题啊。”

    巫者苦着脸解释:“是内伤。”

    眼看着季明还想让自己去一趟,巫者有点慌了。毕竟商君别院的门票就是十万钱,这季明却只给一百。不把这差事退了,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于是巫者硬着头皮说道:“季大人要去商君别院做什么?有些事,没有必要一定进去啊。也许在外面,也能做成。”

    季明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有道理。”

    然后他简要的说道:“有人向陛下举报了一些东西,陛下让我去调查一番。”

    巫者马上说:“是谁举报的,季大人去盘问举报人一番。回头再买通一个匠户,听听他怎么说,若这两个人说的一样,那就是真的了。”

    季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巫者急不可耐的拱了拱手,告辞说:“季大人若无他事的话,小人就告辞了。还要去医馆看腿。”

    季明点了点头。

    那巫者叹了口气,努力的装着瘸子,一瘸一拐的街对面走过去。结果有两个孩童正在街上疯跑,不小心撞到了巫者身上。

    巫者假装受伤,本来就站里不稳,被人这样撞了一下,顿时向旁边倒去。随后,膝盖正好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面。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巫者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季明看在不远处看的很满意,心想:“无论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你现在肯定是伤到了。”

    季明心满意足的走了。而巫者被人送到了医馆。

    在包扎的时候,巫者一边叫疼,一边在心中痛骂:这个扫把星,遇见他从来都没有好事,真是灵验无比啊。

    包扎好了膝盖之后,巫者找了根木棍当做拐杖,一瘸一拐的进了谪仙楼。

    他鬼鬼祟祟的对王老实说道:“老板,听说告奸有赏?”

    王老实懒洋洋的说:“你来错地方了,若要高奸,去官府吧。”

    巫者小声说到:“这件事,可能关系到谪仙。”

    王老实正色起来了,问道:“怎么回事?”

    巫者没说话。

    王老实在他手中塞了一锭金子。

    巫者大喜,说道:“有人在陛下面前告了谪仙一状。陛下命令季明详加调查。”

    王老实哦了一声,又问:“知不知道告的什么?”

    巫者摇了摇头:“那就不清楚了。”

    王老实嗯了一声,正要打发他离开。

    结果者巫者又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个秘密。”

    王老实随手又给了他一块金子。

    巫者心里乐开了花,小声说:“我怀疑季明通敌,但是我没有证据…”

    …………

    巫者正在拜访王老实。而季明则挨家挨户的拜访吴越等人。

    吴越那些人看见季明来了,个个像是看见瘟神一样。现在咸阳城中,已经开始有些传言了,说季明这个人是扫把星,和谁交好就害谁。

    不过季明这一次号称是代表皇帝来的,这个旗号太大了,吴越等人,根本没有这个胆量拒绝,因此不情不愿的打开了们,邀请季明进去。

    季明进门之后,也没有废话,就开门见山的盘问了吴越几句。

    吴越老老实实的把在商君别院的见闻说了一遍。季明将这些话都详细的记在竹片上了。

    随后,他开始暗示吴越,现在他们这些朝臣已经脱离了槐谷子,没有靠山了。而这些曾经交好槐谷子的人,身上也有了污点,不会被高洁的朝臣所接纳。

    与其在朝堂之上,做朝不保夕的孤魂野鬼,不如跟他季明凑在一块。毕竟季明,也算是天子近臣,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吴越那些人听了这话,像是接到了催命符一样,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找借口拒绝了。

    季明很郁闷,他很想效仿李水,强行与这些人做至交好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实力有点低,还不足以威胁朝臣,于是只好作罢。

    临走的时候,季明又暗示了一番,如果给他点好处的话,他在向陛下汇报的时候,会说一些吴越希望说的话。如此一来,季明从吴越等人那里搜刮了一些钱财。

    季明一共去了**户朝臣家,搜刮来的东西,勉强够这个月的债务了。

    当然,季明也没打算还,那种债,根本还不完,这些钱还是留作他用吧。如果被催的太紧了,稍微还一点,让自己喘口气也可以。

    季明带着钱财,到了谪仙楼,这里经常有匠户出没,可以对对口供,看看和吴越那帮人说的一样不一样。

    季明到了之后,盘算着要不要利用天子近臣的身份,从谪仙楼也弄点钱走。结果王老实直接懒洋洋的说:“喝不喝酒,都要交五百钱。这是最低消费。”

    季明有点郁闷,交了五百钱,略微一张望,看到了一个打杂的匠户。

    谪仙楼的匠户是轮值,在商君别院当差几天,在谪仙楼当差几天,用槐谷子的话说,是免得生活枯燥。

    季明拽住那匠户,笑眯眯的说:“我问你一些事。”

    那匠户到也没有拒绝,只是伸出手来:“一千钱,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季明心中火大,低声说道:“是陛下派我来的。你敢不说?”

    那匠户摇了摇头:“既然是陛下的命令,小人岂敢不说。但是小人总可以不知道吧?”

    那意思很明显了。不给钱的话,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季明咬了咬牙,数出来一千钱,咬牙切齿的塞给了匠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给谪仙上一课

    季明觉得商君别院的匠户,简直和李水一趟讨厌。全都是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的货色。

    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忍了。

    季明在掏钱的时候,一直默默的念叨着,告诫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即便要十万钱也没关系。等槐谷子倒了,这些钱不还得吐出来吗?只当暂且在他这里寄存一段时间罢了。”

    匠户收了钱之后,美滋滋的问季明:“你要问什么?”

    季明说:“听说商君别院的皮货,刚刚运来的时候,都是完好无损的。但是谪仙命人将这些皮货全部弄脏弄旧,可有此事?”

    匠户说道:“有啊。前几日我还干过这个活呢。起初的时候,用刀将皮货割坏,心里面爽极了。但是到后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累了。”

    季明心想:真是暴殄天物啊,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他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谪仙为何下令,要将皮货割坏?”

    匠户没有说话,只是朝季明伸出手来。

    季明有点无语:“方才不是已经给过你钱了吗?”

    匠户笑嘻嘻的说:“一个问题一千钱。”

    季明差点要跳起来打他。但是他忍住了,又拿出来了一千钱。

    拿到钱之后,这匠户就老老实实的说:“谪仙说了,太完好的皮货,贫农买不起,只有割坏了,弄脏了,贫农们才会买。”

    季明有点纳闷,心想:这是什么话?当贫农们都是贱皮子吗?放着好东西不要,一定要买脏了的坏了的?

    季明还想再详细的问问,但是转念一想,一个问题一千钱,似乎贵了一点,他就没有再问下去,站起身来想走。

    结果他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给围住了。

    季明有点心慌,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熟面孔,笑眯眯的说:“季明,咱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这人是乌交。

    季明看见乌交,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日子,乌交成了催债专业户,带着一帮人,宫内宫外,到处要账。

    季明对于乌交,一直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躲着,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他给碰见了。

    等等,今天真的是巧合吗?

    季明回过头来,眼神不善的看着柜台后面的王老实:“是你告密?”

    王老实根本不害怕,翻了翻白眼说:“是我又怎么样?”

    季明一呆,随后发现,还真不能把王老实怎么样。

    以前季明虽然是宫中的奴婢,但是进了王老实的酒肆,王老实哪次不是战战兢兢,忙前跑后的?

    现在完全变了,王老实跟了槐谷子,整个人都牛起来了,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季明心中恨恨的想:你继续嚣张吧,槐谷子总有被整倒的那一天,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跪地求饶。

    他正在胡思乱想,前面的乌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季明,钱呢?”

    季明干笑了一声,说道:“乌交啊,我们都在宫中当差,都是刑余之人。你好意思催我太紧吗?我现在手中实在没有余财,等我有了钱,立刻还上,如何?”

    乌交也没废话,向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说了句:“搜。”

    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扑过来,开始搜身。

    季明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嚷:“我乃天子近臣,尔等安敢如此?不怕陛下震怒,诛你们九族吗?”

    乌交一个大耳光甩过来,骂到:“你敢借着陛下的名头,胡作非为?你把陛下当成什么了?当成你手中的剑了吗?你这是大不敬,我看你有谋反之心。”

    季明一听这话,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他心想:乌交跟着槐谷子学了几个月,果然把他的一身臭毛病都学到了啊。动不动就打人耳光,动不动就诬陷人谋反。厚颜无耻,无耻之尤,这还是人吗?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季明身上搜出来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乌交笑眯眯的说道:“这不是有钱吗?季明,有钱不还,偏偏要赖账,这可就过分了啊。”

    有个伙计走过来,迅速的给珠宝估了估价,然后对乌交说道:“勉强够一个月的债务。不过,似乎还差了几千钱。”

    乌交摆了摆手:“算了,我和季明毕竟同病相怜,都是些刑余之人,这几千钱,就算我送给他了。”

    季明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谢谢你了。”

    乌交笑眯眯的说:“不用客气。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到了下个月,你再跟我说没钱,我可不信了。”

    乌交带着人回商君别院报账了。季明看着他们的背影,气的两肺隐隐作痛。

    他缓缓点了点头:“好,好。下个月你还来要账是吧?我但愿槐谷子下个月还能活着。”

    季明转身,急匆匆的进宫,去向皇帝汇报了。

    …………

    季明向皇帝报告了商君别院发生的一切。他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事实这东西,一旦经人转述,就一定会带上一定的倾向。

    季明就在努力的把槐谷子描述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耻之徒。他为了给自己找乐子,故意损毁皮货,施舍给贫农。

    这些皮货,那都是战利品啊,都是陛下的啊。陛下只是让槐谷子代为处置而已,他竟然敢这么做?

    现在百姓还没有发现端倪,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有朝一日,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必定会心生怨恨,毕竟穷人也是有尊严的。

    而这些贫农,除了怨恨槐谷子之外,会不会连带着陛下也怨恨上了?

    季明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一通,满心期待的等着嬴政勃然大怒,将槐谷子好好教训一番。可惜,嬴政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季明只好很失望的退了出来。

    结果他刚刚出门,就看见掌刑官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明看到掌刑官,屁股就不由得一痛。

    他问掌刑官:“你要做什么?”

    掌刑官说:“天色不早了,眼看要下值了。我先把今日的板子打了吧。否则的话,临到下值的时候行刑,我回家就晚了。”

    季明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挨打?”

    掌刑官一脸意味深长对的看着季明。

    季明自己也有点泄气,叹了口气说:“罢了,打吧,打吧,早点打完,我也安心了。”

    于是乎,噼里啪啦,又是一百棍打了下去。

    挨了棍子之后,季明发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现在他急不可耐的等着嬴政的命令,希望他赶快传令打自己的板子,否则的话,今天这一百棍就白挨了。

    可惜,嬴政今天似乎把他给忘了,季明一直眼巴巴的等到午夜时分,也没有等来挨打的命令。

    季明有点想哭: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干嘛非要去领一顿板子?

    ………

    翌日,天色微明,宫中传来消息,传召槐谷子。

    李水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早早的就去了。

    到了宫中之后,李水发现,已经有不少朝臣都到了。有王绾淳于越等重臣,也有吴越这种不太有存在感的人。

    李水纳闷的问李信:“今日要朝议吗?”

    李信同样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淳于越在旁边好心提醒李水说:“今日要议论的事,恐怕和谪仙有关。”

    李水马上就了解了。他好奇的问:“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谪仙,你这次做的实在过分了。暴殄天物,戏弄百姓。陛下这次将我们召来,恐怕是要让我们集思广益,好好劝说谪仙一番,让你懂得我们大秦的诗书礼仪。”

    李水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发现除了王绾几个重臣之外,在场的确实以儒生居多。看来嬴政这是要给自己上课啊。

    很快,有小宦官说道:“陛下有请。”

    于是大伙鱼贯而入,进了嬴政书房。

    嬴政看着槐谷子等人,淡淡的说道:“近日,有人告诉朕。槐谷子你故意污损皮货,然后再卖给贫农。可有此事?”

    李水点了点头,很坦荡的承认了:“有。”

    嬴政又说道:“你还大放厥词,说贫农不配穿完好的衣物,可有此事?”

    李水摇了摇头:“臣的原话是。若衣服完好无损,贫农买不起。”

    嬴政有点无语的说道:“完好的衣物,你同样买十个半两一件,有何不可?只要你的价钱足够低廉,百姓自然买得起。”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这其中的道理,有些复杂。如果陛下不信任臣,可以另选他人负责此事,如何?”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今日召你来,并非要你放权。而是要在座的儒生,给你讲一讲道理。你是谪仙,恐怕还不太了解我人间的规矩。穷人也是人,也不能随意欺侮……”

    李水有点无奈:“我没有欺侮他们啊。陛下,能不能告诉我,弹劾我的人是谁?”

    嬴政幽幽的问道:“怎么,你还想报复他们不成?”

    李水叹了口气:“我哪敢,只是想认识一下这几位勇士罢了。”

    嬴政一副不打算说的样子。

    而吴越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走了出来,向李水:“谪仙勿怪,我们只是基于义愤。”

    吴越等人可不是傻到找死。而是他们上奏折的目的,就是为了得罪李水,好让陛下庇护自己。

    所以现在主动站出来。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谪仙为儒者之冠

    只要嬴政不肯说,李水就算想要调查,也要费一番力气。但是吴越等人,竟然主动站出来了。

    这让嬴政微微一愣,目光深邃的看着他们。

    吴越有点心虚,向嬴政拱了拱手,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臣不站出来,谪仙势必要怀疑他人。若牵连到无辜,那臣心中不安。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们弹劾的谪仙,我们宁愿承担后果。”

    他身后的那些人都点了点头,一脸舍生忘死的样子:“不错。”

    在场的朝臣都一脸钦佩的看着他们。

    槐谷子战斗力有多强悍,在场的谁人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弹劾他。不仅弹劾了,还勇敢的站出来了。难得,实在是难得。

    有个儒生捋了捋胡须说道:“直到今日在下方知,我大秦依然有不畏强权,坚贞不屈之士。可见中华道统不绝,令人欣慰啊。”

    另一个儒生说道:“以前吴越等人与谪仙走的很近,我本以为他们是贪恋富贵的无耻之徒,今日一见,方知其内心仍有廉耻二字。”

    淳于越也点了点头,说道:“斯所谓,威武不能屈也。”

    李水有点无语,对淳于越说:“弹劾我而已,有必要捧得这么高吗?要不要给他们几位立个庙啊。”

    淳于越脸色涨红:“谪仙,士可杀,不可辱,你莫要再口出讽刺之言。吴越等人弹劾你,乃是为我大秦社稷,奋不顾身,志行何等高洁?老夫在这里告诉你,你若敢伺机报复,便是与华夏数千年礼义为敌,老夫绝不答应。”

    吴越等人一听这话,纷纷对视了一眼,心中欢喜不已。有了淳于越这话,基本上就算是稳了。

    淳于越的态度,八成也是皇帝的态度。将来槐谷子若要整他们。上有皇帝保着,下有淳于越帮着,那定然是高枕无忧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对淳于越懒洋洋的说道:“我何时要报复他们了?姐丈,你可不要给我造谣啊。”

    淳于越听到“姐丈“两个字,顿时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的向李信看了一眼。李信正咧着嘴冲他笑。

    淳于越连忙把头扭过去了。

    前两天,李信在淳于府中祭拜他阿姊,从早上哭到晚上,嘴里面来回念叨,夹枪夹棒的讽刺淳于越,差点把淳于越给逼疯了。

    经过那一日之后,淳于越发现,自己有点害怕李信了。不是耗子见了猫那种害怕,而是一个刚刚沐浴更衣的人,见了脏东西那种害怕。

    或者说的准确点,是心中厌恶,避之不及。

    这时候,李水已经走到吴越等人面前了。吴越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来,揉了揉耳朵。

    他们倒不是耳朵痒,而是防备着李水打耳光。这些人太了解李水了,对于他的习惯,心中清清楚楚。

    李水有点无奈:“咱们好歹做过至交好友,你们至于这样吗?”

    吴越等人干笑了一声。

    李水说道:“其实我也赞赏诸位高义,你们的品德,比我槐谷子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老实说,陛下将皮货的处置之权交给我,我心中是很忐忑的,生怕将此事办砸了,给朝廷抹黑。”

    “现在果不其然,引来了诸位大人的批评。我思前想后,觉得能者多劳,诸位大人受受累,帮我处置这些皮货如何?”

    吴越等人都是一愣。

    嬴政也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这是何意?”

    本来按照嬴政的打算,今天对李水,是以批评帮助为主,连惩罚都算不上,他更没有打算把处置皮货的权利交给吴越。

    但是李水朝嬴政拱了拱手,微笑说道:“陛下,吴越几位大人,既然不赞同臣的做法,想必他们有更好的方式。既然是为了百姓着想,自然谁的办法好,就由谁来了。请陛下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准了臣的提议。”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忽然微微一笑:“你有把握?”

    李水笑眯眯的说:“纸上谈兵,无异于实际。是对是错,拿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听到这里,朝臣们终于明白过来了。谪仙有怨气啊,他还是不服啊。所以把处置皮货的权利交出来,给了吴越。只要吴越干的不好,他就有话说了。

    想到这里,朝臣们都扭头看向吴越等人,向他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吴越心中有些忐忑:这要是接下了这个差事,可就是和谪仙正面刚了。

    淳于越忽然笑着说道:“吴大人,若这件事你能办好了,那可就是真的为民请命了。”

    吴越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心想:“到那时候,皇帝保着我,淳于越帮着我,百姓们敬着我,我的安全就固若金汤了啊。槐谷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害我吗?”

    于是吴越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站出来,向嬴政行了行礼,很谦虚的说道:“既然谪仙邀请我们,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那就由你们负责吧。”

    吴越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而李水也兴高采烈的要告辞。但是被嬴政叫住了:“既然来了,就听听诸位大人讲学吧,对你有益无害。”

    李水一张脸顿时郁闷起来了。

    他扭头想要找李信,想临死的时候拉个垫背的,结果发现,李信早就逃跑了。

    李水更加郁闷了。

    给谪仙讲学,自然不能在嬴政的书房。毕竟皇帝事务繁忙,还要批阅奏折,没时间听那些陈词滥调。

    于是由小宦官引着,把李水等人送到了一处偏殿之中。

    李水一路上都很不情愿,到了偏殿坐定之后,耳边听着儒生们的之乎者也,很快就睡着了。

    淳于越咳嗽了一声,把李水惊醒了。

    一刻钟不到,李水又睡着了。

    淳于越有点无奈,拍了拍李水的肩膀,李水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连连致歉。结果刚道完歉,又睡过去了。

    淳于越也郁闷了,这家伙油盐不进啊。看样子是想在无耻的道路上走到底了?

    后来有个儒生无奈的说道:“我等才疏学浅,或许谪仙不屑于听吧。罢了,诸位好容易聚在一块,不如讨论一下平日里有疑惑的地方,我们互相启发,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拍手称快。

    两个时辰之后,诸生口干舌燥的走出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但是眼睛里面都有光彩,毕竟刚才的一番讨论,让他们对古圣先贤言论的理解,又更上一层楼了。

    至于李水,他刚刚睡醒,还有点茫然,不过毕竟睡了几个时辰,是这些人当中最精神的。

    那些儒生交头接耳,感慨说:“刚才一番讨论,真是美妙无比啊。如果谪仙不在旁边打呼噜,那就更好了。”

    诸生纷纷点头,一脸遗憾的样子。

    忽然,远处传来伏尧的声音:“捷报,捷报。谪仙舌战群儒,大获全胜。群儒精疲力竭,垂头丧气,唯独谪仙神采奕奕。谪仙当为儒者之冠。”

    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茫然:“你从哪看出来的谪仙大获全胜?”

    不过伏尧跑的飞快,显然是向虞美人寝宫的方向跑去了,拦都拦不住。

    算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些儒生摇了摇头,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李水揉着眼睛出了皇宫,看见李信正在宫外百无聊赖的等着,看见李水出来,就笑嘻嘻的说:“槐兄,去喝酒啊。”

    李水没好气的说:“李兄,你也太没义气了,刚才竟然独自逃了。”

    李信有些无奈的说道:“槐兄,我平日听淳于越的教训已经太多了,现在有十几个儒生,我若听了,三天都吃不下饭去了。”

    他用肩膀撞了撞李水,好奇的问道:“槐兄,刚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滋味怎么样?”

    李水伸了伸懒腰:“滋味还行。如今宫中已经传遍了,我舌战群儒,大获全胜。那些儒生精疲力尽,而我神采奕奕。”

    李信极为惊奇:“这么厉害?”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些儒生正好从李水身边经过,差点当场就要骂出来: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但是他们没敢做声。一来谪仙名号太凶,招惹不起。二来……谪仙说的好像也没错,现在宫中确实传遍了,他舌战群儒,大获全胜。

    儒生们觉得有必要辟个谣,但是又觉得,君子争胜负,实在是丢人。算了,清者自清,自己知道就好了。

    等儒生们回到家的时候,家中仆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听说今日谪仙舌战群儒,大获全胜?”

    儒生差点摔倒在地:“你也知道了?”

    仆役干笑了一声:“今日街上有几个匠户,举着旗大声呐喊,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儒生差点把帽子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大叫:“无耻之徒,无耻之尤。我……我再也不给这等无耻之辈,讲授礼义了。“

    儒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气呼呼的进屋了。

    仆役站在大门口,有些纳闷的想:谪仙不是大获全胜吗?不是儒者之冠吗?他还需要别人讲授礼义?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南方来的聪明人

    季明很关心李水,听说今天皇帝召集了许多大儒,要给李水讲讲仁德礼义,所以早早的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磨磨蹭蹭不肯走,想要看看事情的进展。

    结果很快就听到伏尧在那喊,说李水舌战群儒,已经把所有人都辩倒了。

    季明顿时垂头丧气,干起活来都没有力气了。

    结果他这幅样子被嬴政看到了,嬴政皱着眉头,冷冷的说道:“朕昨日并没有打你,你却走路一瘸一拐,似乎疼痛难忍,这般装腔作势的做什么?”

    季明哑口无言,心想:陛下没有打我,我自己打了啊。可是这话我怎么说?我是出于什么动机自己领罚?

    就在季明犹豫的时候,嬴政又冷冷的说:“整日耍这些小聪明,欺上瞒下,真是该打。来人,仗责一百。”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欢天喜地。昨日的一百杖,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结果他走到掌刑官那里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乌交。

    乌交带着两个小宦官,一脸幸灾乐祸,一定要在旁边围观。

    季明只能硬着头皮趴下来,对掌刑官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公道自在人心。”

    掌刑官深表同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施以杖刑。

    掌刑官也有点郁闷,昨天挥汗如雨,好容易打了一百杖,今天还要打?我是招谁惹谁了?

    可是乌交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不打又不行,掌刑官只好叹了口气,噼里啪啦的打下去。

    季明哭了,委屈的哭了。

    …………

    李水正在商君别院,和李信饮酒。

    李信纳闷的问李水:“你为何把皮货的处置之权,交给吴越?”

    李水说:“不交给他们,这些人还以为处置皮货多么简单呢。等他们搞砸了之后,我再出来收拾残局,那才显得我高明,也许还能再多挣一份功劳。”

    李信纳闷的问:“你又怎么肯定,吴越那些人不行呢?”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这些人,清谈或许可以,办实事就有点困难了。否则的话,大秦早就变成人间仙境了,还用得着我下凡吗?”

    李信干笑了一声,心想:你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下个屁的凡,当初在楚地见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多落魄……

    两人正在交谈,景绻带着一个仆役,急匆匆的来了。

    李水皱了皱眉头,对景绻说:“有事命人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你为何亲自前来?”

    景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实在是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来。”

    其实景绻亲自来见李水,倒不全是因为事关重大。而是他发现,李水最近在大秦的地位,那是越来越稳固了。而大秦的江山,似乎也难以撼动。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吃饱了撑的去造反?造反不成,举家灭族,这不是有病吗?

    所以景绻改变了主意,想要和李水多亲近亲近,因此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两趟,交上点门票钱,送几样礼物,博得李水的好感。如果能进了至交好友的名单,那就更好了。

    李水问景绻:“又有什么重大消息?”

    景绻为难的看了李信一眼。

    李信瞪着眼说:“怎么?我不能听?”

    景绻见李水没说话,干笑了一声说:“能听,能听,咸阳城中,谁不知道二位亲如兄弟。”

    他低声说道:“近日,我另一个堂弟又来了。他叫景盖。”

    李水纳闷的看着他:“就这个?谁关心你七大姑八大姨的,来就来呗。”

    景绻神神秘秘的说:“大人,我并没有这么个堂弟啊。这景盖,其实是项梁的胞弟,名字叫项超。”

    李水一听说项梁又派人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他问景绻:“这项超为人如何?”

    景绻说道:“此人对项梁极为忠诚,为故楚极为怀念,对大秦极为敌视。”

    李水哦了一声:“看来是敌非友啊。“

    景绻问李水:“此人,如何处置?”

    李水淡淡的说:“不动声色,看看他来做什么。”

    景绻答应了一声。

    李水又吩咐他说:“你先回去吧,日后不要总来商君别院,免得惹人怀疑。”

    景绻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一声。

    李水安慰道:“你放心,等到天下大定之后。论功行赏,不会少了你。”

    景绻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又恢复了活力。

    李信感慨的说:“之前我从未设想过,可以将反贼玩弄于股掌之间,槐兄,你可让我大开眼界了。”

    李水嘿嘿一笑:“这算什么?还有更精彩的呢。”

    他叫过来一个匠户,吩咐说:“去给小乙送个消息,你就这么说……”

    匠户听完之后,还有点不大明白。不过匠户们也不需要明白,只要把消息送到了就行。

    半个时辰后,小乙找到了正趴在榻上养伤的季明。

    季明看见小乙来了,一直坚强含着的泪水,顿时决堤一样的流了下来。

    季明哭哭啼啼的说:“我现在是宫中的笑话了。乌交甚至专门带人,来看我的热闹。整个皇宫之中,唯有你来探望我。我这心里面,唉……”

    小乙一脸同情的看着季明,然后说道:“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得自救啊,想办法联络外臣,伺机东山再起。”

    季明闷闷不乐的说道:“我还联络谁?谁和我交好,谁就倒霉。除非那些顺应天命之人。”

    小乙说:“那你就交好那些顺应天明之人啊。”

    季明摇了摇头:“没用,现在咸阳城中,谁不知道我季明是个扫把星,已经没有人肯与我交好了。就连陛下,也有点懒得打我了,我感觉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小乙说道:“我倒有一个人选推荐给你。”

    季明好奇的问:“什么人选?”

    小乙说:“关东豪强之中,新来了一位景盖。此人是景绻的族弟,但是和景绻,似乎也没有那么亲近。”

    “这人仆从如云,家资巨万,也很有实力。而且他刚刚来到咸阳城,还没有听说过你的事。你如果与他交好的话,应该可以成就一番大业。”

    季明犹豫着说:“关东豪强?近日陛下开科举,显然是要重用关东豪强的子弟了。如此说来,这些人是顺应天命,倒也不为过。”

    季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哈哈,又来了一个冤大头?好,我就与他结交一番,他死不死,我都不在乎,先从他那里弄点钱出来,还上商君别院的债务最要紧。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季明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了:“我要去见见这位景盖。”

    小乙按住季明:“不急,不急。等到他想来拜见你,你才显得你有地位呢。”

    季明苦着脸说:“他根本不认识我,岂能想拜见我?等他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关于我的传言,那就一切都晚了。”

    小乙笑眯眯的说:“无妨,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明日你再出宫,他一定会拜见你的。”

    季明感动的热泪盈眶:“你真是我的至交好友啊。”

    …………

    项超府中。景绻正在和他谈话。

    项超很有钱,尤其得到了王氏的资助之后,更是挥金如土,因此进入咸阳城一个时辰不到,就以绝高的价钱买了一座宅院。

    他来咸阳,有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把项伯劝回去。第二个目的,是联络王氏,传递消息。第三个目的,是打探咸阳城中的情况,必要的时候,配合南方的项梁,制造混乱。

    现在项伯去了西域,王氏又不着急联络,所以项超问景绻:“咸阳城中,有没有对朝廷不满的志士?”

    景绻干咳了一声,按照李水的吩咐说:“有一位季明,似乎是合适的人选,此人还是宫中的宦官,所以地位很是尊贵。”

    项超大喜。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道:“此人才干如何?可及得上我家羽儿万分之一?”

    景绻翻了翻白眼,觉得项超这人真是太讨厌了,从见他的第一刻起,抓到机会就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儿子。

    景绻带着一丝调侃说:“季明哪里比得上羽公子的万分之一?不过十万分之一,总还是有的。”

    项超听了这话之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家羽儿,虽然年方十四。但是勇冠绝伦,智谋无双。这季明能有他的十万分之一,也算是聪明才智之士了。”

    景绻有点无语:你特么不吹牛能死吗?

    项超说道:“不知道这位季明,何时方便见一面呢?”

    景绻说道:“他明日或许会出宫,我找个人替你问问吧。”

    项超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唉,等我羽儿再长几岁,哪里还需要这些让人心烦的计谋?只要羽儿带上三千人马,就可以踏平关中了。”

    景绻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干笑着说到:“是啊,是啊。”

    然后迅速的告辞离开了。

    项超把景绻送到了家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看来咸阳城,也没有兄长说的那么危险嘛。不过,或许是因为我太精明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羽儿的聪明才智,都是跟我学来的,哈哈……

第二百七十七章 民心乱了

    翌日,在景绻府中,项超见到了传说中的季明。

    季明坐在那里,很少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项超恭维道:“季大人果然是高人啊,和我家羽儿有的一比。”

    季明一愣,心想:“这叫什么话?这是在夸我吗?”

    项超笑眯眯的说道:“听闻季大人,对槐谷子有些不满?…”

    这是景绻提交代过项超的,不要直接说对朝廷不满,以免被有心人听到,那直接就是谋反大罪,辩解都没有办法辩解,因此用槐谷子指代朝廷就可以了,毕竟槐谷子十分得宠,他几乎就代表了当今朝廷。

    季明听到项超提到槐谷子,不由得牙根痒痒。

    项超将季明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季明的恨意很真诚,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项超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合伙人。

    项超忍不住感慨,自己在咸阳城的任务,眼看就要全部完成了。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简单嘛,根本没有项梁说的那些危机四伏。

    为了保险起见,项超又试探着问了季明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到了天下大势。

    结果季明答的头头是道,从赵高到王氏,从关东豪强到塞外匈奴。季明都了如指掌。

    项超大为佩服,说道:“季大人真是厉害啊,想不到深居宫中,对整个天下能有这样的见识。”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过奖了。”

    项超确实是过奖了,季明能了解这些,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合伙人死的太快吗?逼的他今天和这一位做好友,明天和那一位做好友,久而久之,对各方实力都了如指掌了。

    项超一脸感慨的说道:“季大人真是有才华啊。若吾儿在此,恐怕非要拉着季大人结拜为异性兄弟不可。”

    季明一脸纳闷的看着项超,心想:和你儿子结拜为异性兄弟?你想做我义父?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想损我?

    幸好有景绻在旁边打圆场,季明对项超也没有深究,只当他们楚人就这么说话。

    总之,宾主交谈甚欢,一个时辰后,项超和季明结成了至交好友。

    项超很开心,觉得如此一来,自己在咸阳城有了一大助力。季明也很开心,毕竟项超身上戴着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季明和项超聊了几句,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幽幽的说:“皇宫很大,宫中的消息,只靠我一个人探听,有时候探听不全。”

    项超愣了一下,感觉这话里有话,连忙问道:“季大人的意思是……”

    季明面不该色的说道:“若能招募一些耳目,则陛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知道了陛下的好恶之后,对付起槐谷子来,就容易的多了。”

    项超无师自通的想道:这是季明的暗语,表面上说,是要对付槐谷子,实际上,是为了掌握皇帝的动向,回头好做一些大逆不道的勾当。

    于是他练练点头,问季明:“季大人,那需要多少钱财,可以收买宫中人呢?”

    季明眼睛一亮,心想:这家伙真大方啊。我只是提了一句,他立马就要给钱。

    季明想了想,说道:“想要广招耳目,需要的钱财不少。”

    季明没敢说太多,免得把项超给吓跑了。因此他说了一个月的债务数额。

    没想到项超很痛快的答应了,说道:“这个容易。”

    季明心想:这家伙是真有钱啊。

    于是他改口说:“刚才那个数目,只是一个月的花费。”

    项超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每个月派人把钱给季大人送来就是了。”

    季明激动的满脸通红,心想:原来关东豪强的钱这么好赚啊。

    项超心中却在想:反正是王氏给钱。没有我们项氏这狡兔,王氏早晚被嬴政杀掉。现在正是王恒王翦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就算跟他要一座金山,他也得给啊。

    项超心中嘿嘿直乐:咸阳权贵的钱,真是太好赚了。

    商议完了之后,项超回家,季明回宫,两人都笑眯眯的离开了。而景绻,则马上派人,把此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水。

    …………

    李水坐镇商君别院,听到季明和项超勾搭在一块的消息之后,没有半点诧异,现在季明已经被债务逼上绝路了,别说他不知道项超是反贼,就算知道,也会奋不顾身的。他之前不是已经联络过匈奴人了吗?

    有小乙在传递消息,李水对项梁就放心多了。

    至于项梁手中,有没有握着自己的把柄,李水倒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当真有把柄,项梁早就用起来了,既然现在没有出手,那就说明没有把柄,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与此同时,商君别院中的皮货也已经交割清楚了。吴越等人将那些完好无损的皮货完全领走,并且在城门处开始售卖。

    他们的价格,同样是十个半两一件。但是质量,可比之前李水卖出去的好太多了。吴越煞有介事的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明了,皇帝与朝中重臣,怜悯百姓不易,因此卖出上等皮货。

    很快,城门附近排起来了长队,都是来买皮货的。

    吴越卖的不亦乐乎,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将本该一日卖出的皮货,卖了个干干净净。

    负责卖货的仆役美滋滋的来向吴越报喜。吴越感慨的说:“由此可见,百姓正在安挨冻啊。像槐谷子那样,慢吞吞的,还要搞一些破坏,百姓岂能满意?”

    仆役笑呵呵的说:“小人要恭喜大人了,这一次大人要名垂千古了。”

    吴越微微一笑:“能不能名垂千古倒无妨,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吾愿足矣。”

    仆役一脸敬佩的看着吴越,然后说道:“大人,如今百姓们在城门处依依不舍,留恋不去。我们要不要将明日的皮货也卖出去?”

    吴越说道:“卖,当然要卖,为何要让百姓多挨一夜的冻?”

    仆役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吴越想了想,坐上马车,去城门处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人头攒动,都在争抢皮货,不由得大为欣慰。

    其他几个和吴越一伙的朝臣也在城门处,大家碰了个面,互相聊了几句,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这下不仅安全了,而且收获了民心,一举多得。

    这些朝臣越想越美,于是相约到了吴越家中,一块宴饮庆祝。

    …………

    吴越等人兴高采烈的喝酒,而内史赵腾就有点头疼了。

    他走在咸阳街上,不断的有百姓拦住他要告状。告状也就罢了,这些百姓往往还带着一句:你是谪仙的至交好友,那么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了。你可要帮着我们啊。

    赵腾有点无语:我怎么就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了?再者说了,就算我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我为什么要帮着你们?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赵腾耐着性子问那些百姓:“你们要状告何人?又是因为什么事告状?”

    百姓们纷纷说:“我们要状告吴越,此人心术不正,他把我们害苦了。”

    赵腾有点纳闷:“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百姓说道:“他的皮货,好固然是比较好,但是贩卖的时候,根本不用看户籍。因此不少富户派人去排队。”

    “贫农家中,也就三四口人。而富户家中,仆从如云,往往队伍里面,有几百个富户,才有一个贫农。”

    “结果九成九的皮货都被富户买走了,轮到贫农的时候,已经卖光了。”

    赵腾愣了一下,连忙派出去了一个仆役,把这件事告诉了吴越等人。

    正在饮酒的吴越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们商议了一番,然后吩咐仆役:“卖皮货的时候,要查看户籍,只有贫农可以购买。”

    两个时辰之后,赵腾又派人来了,对吴越说:“有百姓告状,皮货还是被富户买走了。”

    吴越一脸纳闷,叫道:“怎么可能?”

    旁边有几个朝臣,对吴越说道:“这些都是刁民的诡计,想要借此生事,捞些好处罢了。咱们卖皮货的时候,已经查看户籍了,那些富户,岂能冒充?吴大人无需在意,咱们继续饮酒吧。”

    吴越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继续喝起来了。

    赵腾已经派人提醒过吴越了,但是吴越没当回事。赵腾正在努力的安抚那些百姓,结果百姓们纷纷走了。

    赵腾挺纳闷,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打探出来,这些百姓嫌他办不成事,所以打算另外向其他人求助。

    这话简直把赵腾气了个半死。

    紧接着,咸阳城附近的贫农出现在了各位大人的府邸外面,他们也不闹事,就在那蹲着,只要有人出来,就低声念叨:“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可要为我怎做主啊……”

    咸阳朝臣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他们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来了以后,一切都乱套了。他们开始分外怀念槐谷子不在的日子。

    当然了,咸阳城的贫农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宫中很快就知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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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从瓦罗兰开始介绍:
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