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修改律法
吴甲一共带来了三个竹筒。三个竹筒,就相当于三盘录音带。将田敬和铁手的话原原本本的录下来了。
在这些竹筒当中,还记录了田敬神神秘秘的对铁手说:“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有一位大人物,正在背后支持咱们。”
正当田敬要说出大人物的名字的时候,竹筒戛然而止了。
满朝文武都热切的看着吴甲:“那个背后的大人物,是谁?”
季明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敢肯定,田敬口中的大人物,指的就是自己。
这些日子,季明一直在向田敬吹嘘,说自己在宫中如何如何受到宠信,如何如何呼风唤雨。这田敬显然是当真了。
现在,要把自己供出来了?
然而,吴甲并没有拿出新的竹筒来,反而苦着脸说道:“小人只带了三个竹筒,剩下的内容,没有录下来。”
淳于越催促道:“那你听到没有?听到了也可以啊。”
吴甲和李水是一伙的,现在他有了一个权利,指定谁是田敬的同伙,谁就会引来怀疑。
所以满朝文武,尤其是刚才跟风指责过李水的人,都已经心惊胆战了。
虽然可以争辩,说槐谷子的人信口雌黄,故意诬陷朝臣。可是……这种指责,会不会在陛下心中留下疑虑?
如果皇帝对自己起了疑心,轻则仕途无望,重则满门抄斩啊。
于是,所有人都集中在吴甲的身上。结果吴甲憨厚的挠了挠头:“那时候忽然肚子疼,就没有听清楚。”
季明心中狂喜,差点晕过去。真是苍天保佑啊。
淳于越等人顿时一阵失望,而公孙城等人,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槐谷子终于办了一次人事,开始像个人了。看来这种无耻之徒,经受过了礼仪的熏陶,也会一心向善……
然而这样想了之后,朝臣们又有点不安,毕竟他们曾经很多次冒出这种念头来,结果迅速的被打脸了。
果然,李水笑眯眯的说:“既然吴甲没有听清楚究竟是谁。那么咱们就不能确定田敬的同谋是谁了。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人,但是嫌疑人总还有那么几位。比如公孙城大人,比如……”
他把手伸到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份名单,都是刚刚在议政殿外记好的。
名单上的人脸都绿了:报复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这些朝臣忽然明白了,槐谷子不许吴甲说出那位大人物是谁,不是放弃了诬陷朝臣,而是……他觉得诬陷一个不够,所以故意抹掉了那个名字,要诬陷更多的人啊。
这个无耻小人,这个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
朝臣们在心中破口大骂,但是当李水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努力的挤出来了和善的笑容。
嬴政忽然淡淡的说道:“田敬,你的同谋是谁?”
田敬下意识的就想要去看季明,但是他忍住了。
事已至此,他是死定了。再把季明咬出来,不仅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得到一个骂名。
反正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一些,留下千古美名。
想到这里,田敬叫道:“田某,但求一死。”
他咬了咬牙,向台阶上撞过去。
但是李水伸出脚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田敬踉跄了一步,扑倒在地。姿势很狼狈,但是没有撞死。
有两个侍卫走进来,将田敬狠狠按在地上。
嬴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既然求死,好啊,那就坑杀。”
季明彻底松了一口气。
侍卫拖着田敬向外面走。嬴政又淡淡的说道:“计奴随他们一块去,帮他们填土。”
计奴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跪伏在地,像是祭拜祖先一样,虔诚而认真的跪拜嬴政。
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计奴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其感激之情,已经蕴含在行动中了。
他走了,带着对李水和嬴政的无限感激走了。
燕乐向李水看过来,一脸歉意:“谪仙,之前是燕某莽撞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本仙心思单纯,胸无城府。故而也最喜欢你这种率真诚恳的人。”
燕乐一脸遇到知己的样子。
而朝臣们,都一脸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安抚了燕乐几句之后,李水就向嬴政说道:“陛下。臣以为。仆役,并非低人一等。譬如计奴,发明算盘,大功于社稷。而所谓的权贵,也并不一定是品格高洁之士。譬如田敬,阴险狡诈,不学无术,心肠歹毒。”
“可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却可以从从容容的虐待有功于社稷之人。即便他杀了计奴,甚至不用偿命。”
“难道仆役不是人吗?这样的律法合理吗?臣请陛下更改律法,从此以后,一视同仁。杀人者抵罪,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
有一个儒生低声说道:“自古以来,有礼法便有贵贱。如今一视同仁,那岂不是……”
李水猛的转过身来,目光逼视着他,厉声说道:“莫非你是田敬同谋?”
儒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现在朝臣们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田敬死了,死无对证。现在李水可以随便诬陷别人是田敬同谋了。哪怕田敬亲自澄清的机会都没有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向儒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李水今日提出这个建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计奴在朝堂上一番哭诉,加上田敬确实不堪。实行新律,恐怕已经没有阻碍了。
果然,嬴政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谪仙言之有理。王绾、李斯、淳于越、赵腾,协同槐谷子,制定新律法。律法公布之前,有权贵无故打杀仆役者,坑杀之。”
朝臣们没人反对,也没人敢反对。
公孙城知道,自己今天已经一败涂地了。
然而,李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他笑眯眯的说道:“刚才,只解决了其中一件事。方才公孙大人还指责我,招揽方士,骗他们去西域。以及出征匈奴,劳民伤财。”
“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合并在一处。臣可以向所有人证明,匈奴的地盘,并非只有牧草与牛羊。还有金银铜铁锡,数不尽的矿藏。”
“只因为此地不能耕种,便觉得取之无用,不如放弃。这是短见,妇人之见。堂堂一国重臣,如同穷酸账房先生一样,实在可笑。”
“匈奴之地,今日无用。明日就无用吗?若弃之不取,必被他族占据。将来后世子孙,要对公孙大人,唾骂不已。”
公孙城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然而,匈奴之地,当真无用啊。你说的矿藏,在何处?”
李闻拿出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数字。
李闻大声说道:“被我派往西域的方士,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在北方发现了铁矿五座,铜矿十余处。金两处,其中以豪强景绻之弟,景鲍发现的金矿尤其巨大。”
李闻抖了抖手中的纸:“谁还敢说,北地无用?”
公孙城干笑了一声:“这些,只是纸上的文字罢了。那些铜矿铁矿,谁又见来着?谪仙为何不写上铁矿五十座,铜矿百余处,更显得你功劳巨大。”
李水冷笑了一声,心想:白痴,你还不明白呢?为何陛下要在今日突然召开朝议。这都是算准了日子的。
李水大声说道:“请陛下容许我,邀请公孙大人,登上咸阳城墙。”
公孙城一愣,心想:这算是什么鬼要求?
但是嬴政居然答应了。
于是李水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揪住了公孙城的衣领,粗暴的推了他一把:“给我走吧,你这个田敬同谋。”
公孙城踉跄着向外面走,嘴里大叫着:“谪仙,你莫要欺人太甚,老夫并非田敬同谋。”
李水呵呵冷笑:“朝堂之上,你与田敬一唱一和,先诬陷我纵奴行凶,后来又罔顾是非,替他脱罪。若说你不是他的同谋,有人会信吗?你问问满朝文武,他们信吗?”
公孙城绝望的回过头来,却发现所有朝臣都距离他远远的,好像生怕和他扯上关系一样。
公孙城心中一沉:完了,我要变成牛斗第二了。
一刻钟后,嬴政带领着百官登上了咸阳高大的城墙。
李水拿出望远镜来,递给了嬴政。
嬴政看了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臣们极目眺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在极远处,出现了一些小黑点。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认出来了,那是牛车。
牛车上面堆着很多东西,那拉车的牛气喘吁吁,似乎极为吃力。
淳于越问到:“这是什么?”
李闻淡淡的说道:“是极西之地的矿藏。开矿之后,当场冶炼,铸成块状,运回咸***体的用途,就看咸阳工匠的需要了。”
淳于越震惊的看着那些牛车,连绵不绝,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淳于越问到:“你从哪弄到这么多牛车?”
李水呵呵一笑:“匈奴人被打得只剩下了三成部落。我们抢夺来了无数牲畜,正好拉车用。”
随后,他向皇帝行了一礼,大声说道:“陛下,今日只是先头部队,带回来的,不及矿藏的万分之一。”
“据说,当先这一千车,是铁块。后面是铜块。再有一千车,是金块。”
满朝文武都快疯了:黄金,可以用车来做单位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千万不要去咸阳
源源不断的牛车赶来,数不尽的矿石被拉过来。等到最后一千车黄金抵达的时候,金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瞎了很多人的眼睛。
足足一千车黄金啊,这是什么概念?有不少朝臣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疯狂了。
公孙城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许,这也是从中原买来的,假装是从关外运来的。谪仙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此言一出,朝臣都是一愣。
李水勃然大怒,揪住公孙城的衣服:“走走走,你随我下去看看。”
公孙城被李水拽的一踉跄:“下去,怎么看?老夫还能认出来,金子产自何方吗?”
李水说道:“我带你去北地,让你亲眼看看我大秦的金矿。”
公孙城一听说去北地,顿时懵了。北方苦寒之地,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这要是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李水不依不饶,一定要当场拉着公孙城去北地。淳于越看不过去了,无奈的说道:“谪仙,公孙城一时失言,你何必不依不饶?”
李水说道:“这哪是一时失言,分明是蓄意构陷。他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我这些金银是假的?”
公孙城抱着一根柱子,苦着脸说道:“老夫一时失言,谪仙见谅。”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罢了,本仙宽宏大量,懒得与你计较。”
朝臣们都有点无奈:这还算宽宏大量?
李水放开公孙城之后,转身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从今以后,我大秦将有源源不断的铁器、铜器。可以制作兵器,可以制作农具,可以造出来铁锅……可以说,陛下日后,无需为耕战忧心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外面长龙一般的牛车,感慨不已。
李水又转过身去,笑嘻嘻的对公孙城说道:“如此一来,经略北地,也变得有利可图了。不仅有利可图,而且是一本万利。将来无数的穷苦百姓,要往北方淘金。不出十年,匈奴之地,就彻底变成我大秦的国土。”
“这样一来,长城也就不必修了,而公孙大人可以继续尸位素餐,做一个太平朝臣了。”
耻辱,奇耻大辱。
公孙城大叫了一声:“老夫不活了。”
他两手攀在城墙上面,作势要跳下去。但是也知道是因为年迈还是怎么回事,公孙城死活翻不过胸前的矮墙。
好容易把一条腿搭了上去,已经有两个儒生跑过来,将公孙城拽住了。
公孙城被人拦住之后,叫的更加大声了。直到嬴政喝了一声:“闭嘴。”
公孙城终于闭嘴了,脸上带着不能自尽以全名节的遗憾。
这时候,车队已经过完了。它们并没有进入咸阳城,只是绕了一圈,然后浩浩荡荡的去了商君别院。
有些朝臣交头接耳,开始纷纷质疑,怎么这车队去了商君别院。
李水干咳了一声,拿出来了一大叠文书:“这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方士们的衣食住行,由商君别院负责,所获得的收益,全部归商君别院所有。”
朝臣们目瞪口呆:“槐大人,你要一人独占这么多的财富?你……”
后面的话,他们没说,因为人人都觉得,这是取祸之道。不过李水自取灭亡,他们觉得挺好的,没必要提醒。
可紧接着,李水又拱手将文书奉上,对嬴政说道:“陛下,臣有今日,全赖陛下赏赐。归根结底,这些财富,应当是陛下的。所获矿藏,在商君别院清点完毕之后,不日就会送还陛下。”
朝臣们都有点懵:“还可以这样?拍这样的马屁,代价是不是大了点?”
嬴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说道:“这些金银,朕还没有看在眼里。槐谷子,你为我大秦开疆拓土,如此巨大的功劳,这些金银,就当作赏赐给你吧。”
李水感激地热泪盈眶,连连谢恩。
朝臣们反应了很久都没有转过弯来:那些金银动都没动。槐谷子和陛下,一个用他表达了忠心,另一个用它表达了有功必赏。都是高手啊。
城墙上忽然又有小宦官说:“陛下,有一群人向宫门方向来了。”
众人向那边看过去,发现约莫有数百人,正在向宫门方向走来。
李水介绍说:“陛下,这些就是远赴北地的方士。走在前面的,都是发现矿藏的有功之人。身上佩戴着奖章。”
闻言,朝臣纷纷向那个方向看过去。他们发现方士们胸前的奖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不是黄铜,是黄金。
李水又说:“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叫项……项……对了,叫景鲍的人,此人乃关东豪强景绻之弟。这次他发现了大金矿,功勋卓著。”
朝臣们看过去,发现项伯脖子里的奖章比别人大了五六倍。那块铜恐怕有十斤,坠得项伯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他的脖子里面还挂着一面锦旗。花里胡哨的,很是惹眼。
嬴政点了点头,感慨道:“国之栋梁啊。”
李水忽然朝城下大声喊道:“陛下夸赞景鲍,国之栋梁。”
下面的方士顿时向项伯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而项伯也精神抖擞,努力的直起腰来,露出来一个精神饱满的笑容。
感觉这一路上都佩戴者奖章,真是值了。
当然了,如果谪仙的命令,不是从出发的时候就佩戴奖章,而是到了咸阳城下再佩戴,那就更好了。
嬴政说道:“开宫门,朕要亲自见一见这些壮士。”
片刻之后,宫门打开,嬴政率领文武百官出来了。
李水清楚,项伯是反贼。让嬴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反贼,绝对冒着极大的危险。
但是李水有把握,嬴政不会有事,原因很简单,项伯脖子上挂着十几斤的铜牌走了几千里路。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没有倒下去,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支撑。他如果再有力气做刺客,那才是邪门了。
果然,嬴政走到项伯面前,勉励了他几句,项伯只是一脸激动的谢恩,没有多余的动作。
等嬴政走过去之后,李水就满意的看了项伯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这一拍,项伯彻底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嬴政一脸感慨的看着项伯,说道:“快传医者吧。”
嬴政看着一个个的方士,感慨不已。
对于方士,他是很熟悉的,毕竟长年累月的招揽方士,寻找仙人。那些方士,个个皮肤白皙,容貌俊郎,飘飘若仙。
可是现在嬴政看到的方士,却不是这样。
这些方士被北方的寒风吹的皮肤皴裂,每个人脸上都有明显的风霜之色。
他们总是在矿上劳动,手上磨出来了茧子,身上也晒黑了。
如果不是他们的脸型轮廓,还有几分方士特有的俊秀,嬴政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根本是一群贫困的黔首了。
嬴政满意的看着他们,感慨的说道:“大秦栋梁啊。”
方士们个个热泪盈眶,齐刷刷的向嬴政行礼。
数月的辛苦,没有找到仙山的失落,都因为嬴政的一句国之栋梁,而被冲淡了不少。
这时候,有方士拿出来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说道:“陛下,这是北地的地图。日后北地一旦不稳,陛下可以依照地图行军。”
“这里面详细记载了,北地有什么山川河流,哪里适合排兵布阵。并且我们按照谪仙教授的方法,用了几种颜料来表示地势的高低。”
“千丈以上者用紫色,五百丈以上者用红色,三百张以上者用绿色,一百丈以上者用蓝色。平地无色。这种地图,粗看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弄明白之后,可以通过一张地图,对整个地势了如指掌。”
嬴政看了一会,赶快道:“你们带回来的不是一张地图,而是我大秦对北地的控制啊。朕宣布,从即日起,匈奴人的地域,归入我大秦国境。”
“匈奴人愿意归降者,可以来我大秦,改姓氏,易服色,学中原语言文字。不愿意归降者,限期离开。不降而又不走者,坑杀。”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踌躇满志。
嬴政又摆了摆手,说道:“赐宴给这些勇士。几日之后,朕还要给他们按照功劳授予爵位。”
那些方士听了这话之后,个个兴奋不已。
之前方士群体之中,有一些传言,说他们被李水给骗了,骗到了极西之地,服苦役。
但是现在,这种谣言不攻自破。他们忽然醒悟过来,这是谪仙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平步青云的机会。
…………
当天晚上,数百人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宴会的目的,主要是款待终于回到咸阳的方士。有不少文武百官,出席宴会进行作陪。
至于嬴政,他倒没有出现,不过特地赐下来了御酒。
朝臣和方士听说陛下送来了御酒,个个喜形于色,等他们把御酒打开,尝了一口,顿时有些愣神:这不是谪仙楼当中的仙酒吗?
其实仔细想想,陛下用仙酒作为御酒,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朝臣们却觉得,又被李水给摆了一道。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有些不敢饮酒。万一喝完了酒,谪仙忽然跳出来收钱怎么办?
朝臣拘谨的很,方士们却兴高采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其实仙酒这东西,在北地他们也喝了不少。
只是在那种地方,谪仙提供仙酒的目的,是为了御寒,所以严格限制每人的饮酒数量。绝对不允许喝醉。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方士们可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也不知道是谁,当先感慨了一句:“我等有今日的这番功劳,全赖谪仙啊。”
于是方士们纷纷向李水敬酒,其中以项伯最为真诚。举着酒杯向李水说道:“谪仙,若非你,项伯安有今日?谪仙,真乃仙人也,项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水看着一脸激动的项伯,心想:此人,算是被我收服了?
收服项伯,李水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家伙有前科。对刘邦那样的无赖都能通风报信,遇见自己这种一心为国的志诚君子,不更应该俯首称臣吗?
李水拍了拍项伯的肩膀:“好好做。”
项伯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项伯给项梁去了一封书信,里面盛赞了咸阳的繁华,写了嬴政的恩威,描绘了槐谷子的神奇。
最后劝告项梁,谋反一事,成功的几率太低,还是不要做了。
这封书信,自然是通过景绻送往楚地。
而在送出去之前,照样先给李水过目。李水哈哈大笑,这项伯,很不错啊。
…………
数日后,快马加鞭,项伯的书信送到了项梁手中。
项梁看了几眼,默默的把书信放下了。
正在庭院中练武的项羽,看见伯父踉跄着从房中走出来,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了,极为关切的问:“伯父,你怎么了?”
项梁看了项羽一眼,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项羽一脸奇怪:“我知道啊。”
项梁又说道:“咸阳城,太可怕了。万万不可以去那里,也不要派人去那里。否则的话,必成我大楚心腹之患。”
项羽点了点头。
项梁仰天长叹了一声:“自今日之后,项伯……你就不要当他是叔父了。”
项羽大惊,问道:“这是为何?”
项梁苦笑了一声:“橘生淮北则为枳啊。”
他喊了这一句之后,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项梁病了,病的很沉重。而在千里之外的咸阳,李水却活蹦乱跳的,他正在勉励要出征的徐福。
徐福已经训练了五十名水手。这五十名水手都有丰富的出海经验,而且骁勇善战。足以自保。
徐福的任务,是前往倭国,勘探那里的矿藏,一旦发现了银矿,立刻命人回来报信,然后,李水会派出去大部队,扎根在那里。
以银矿为依托,建立据点。顺利的话,不出十年,倭国必成为大秦的郡县。
徐福带着人,泣别李水,坐着马车离开了咸阳城。
其实李水应该送他们到海边的。但是考虑到这个年代舟车劳顿,很容易死人。李水放弃了……毕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意思意思算了。
送走了徐福之后,李水回去继续写奏章,对于公孙城等人的处罚,也该下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不要名声了
在李水写奏折的时候,公孙城等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嬴政抓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曾经和季明联络,结党营私,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诬告李水。
这种人,因为政见不合,就要杀掉另一个人,绝对是朝廷中的害群之马。因此,嬴政不会留他们。
按照嬴政的本意,这些朝臣要一律坑杀。只是杀掉十几位朝臣,必定朝野震动。
即便现在只是把他们抓起来,就已经有不少朝臣求情了。那些求情的奏折大多集中在了一点:公孙城弹劾槐谷子,是出于公义,而非私心。有罪,但是罪过不至于关在牢中,受尽屈辱。
按照朝臣们的意思,顶多将爵罚俸也就罢了。
嬴政看了这些奏折之后,不为所动。他在等李水的奏折。等李水七扭八拐,将这些人都打成了反贼,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掉他们了。
李水自然知道嬴政的心思,但是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帮公孙城求个情。
原因很简单,公孙城这批人,还有用。大秦疆域广阔,缺人啊,尤其缺乏识文断字的人。
公孙城这些人,活着比死了要有用。
当然了,给人求情,也是有技巧的,贸贸然求情,往往会激怒帝王。而李水,则掌握了求情的技巧。
他写了两份奏折,其中一份是公开的,另外一份是秘密的。
在公开的奏折当中,李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公孙城这批人定为反贼。而在秘密的奏折当中,李水劝说嬴政,留下公孙城几个人。
李水送公开奏折入宫的时候,特地让乌交透露出风声去,因此这奏折中的内容,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几乎一日之间,全咸阳城的权贵都知道了。李水已经把公孙城几个人定为反贼,希望陛下将他们杀了。
那可是十几位朝中重臣啊,咸阳城中的权贵,觉得谪仙的手笔真是越来越大了。必须要制止此人,否则他将来恐怕要把所有人都杀了,独霸朝纲。
不过,这种心思也只是想想罢了,有太多人想要扳倒槐谷子了,最后落得身败名裂,前车之鉴,必须要引以为戒啊。
这一日,咸阳城中不少达官贵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商君别院。
他们要见李水,劝说他不要诬告公孙城为反贼。
这些人心里也明白,李水的话在嬴政那里很有分量,所以,想要救下公孙城的命,还要从李水入手。
只可惜,这群求情的人,在门口被挡住了。
每人十万钱,交钱才能进去。
朝臣们都有点犹豫。今天他们是来仗义执言来了。怎么大义二字,也要用金钱衡量了吗?
这些人犹豫不决,有点不大想进去。
这时候,淳于越给大家带了个好头,直接交了十万钱进去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朝臣们都感慨不已。上次卖宅院的过程中,淳于越稀里糊涂的保住了自己的宅院,随着咸阳城的大宅价格越来越高,淳于越也越来越有钱了。
这十万钱在他眼里,是真的不算什么……
最后,有几个和公孙城关系好的人,也咬了咬牙,交钱进去了。
至于其他的人,则厚着脸皮等在外面。
一刻钟后,淳于越和那些朝臣都黑着脸出来了。看他们的神色,极为不快。
在外面等候的朝臣都忐忑不安的问:“如何?”
淳于越摇了摇头,走了。
后面的几个朝臣叹息了一声:“槐谷子,真是厚颜无耻。这商君别院,遍地小人啊。”
“那个看门的牛犊,明知道咱们是为了槐谷子而来。他却一言不发,等我们交钱进去之后,才告诉我们槐谷子不在家。这不是戏耍我们吗?”
那些在外面等候的朝臣都干笑了一声,在感慨李水无耻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机智,没有贸贸然进去……
朝臣们正要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一大群人,抬着棺材走过来了。
这些人,都是那些朝臣的家人。听说李水建议陛下杀掉自己的家主,干脆抬着棺材过来了,想要用这种耍赖的方式,让李水改变主意。
朝臣们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家人,心里面很同情。不仅同情要被杀掉的公孙城,而且还同情这些家人。
因为朝臣知道,他们的求情注定没有结果。槐谷子那种厚颜无耻的人,会在意这种骚扰吗?
…………
咸阳城,皇宫之中。嬴政正在看奏章。
他先收到的,是李水的秘密奏折,在这奏折当中,李水列举了不杀掉公孙城的种种好处。
这些建议,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嬴政心中有些不快。他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杀人了,怎么槐谷子又开始为这些人求情了?
难道槐谷子开始爱惜名声了?想在朝堂之上,博得一个宽以待人的美名?如此一来,若朕坚持要杀了这些人,岂不是暴君了?可要是放了这些人,真是心有不甘啊。
嬴政正在思索,就看见季明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嬴政心中不快,挥了挥手,刚想命人把季明拖出去打一顿。
季明忽然躬身说道:“陛下,外面都传开了。”
嬴政问:“什么传开了?”
季明一脸古怪的说道:“外面都在传,说槐谷子给陛下上了一道奏章,里面罗列了诸多罪名,建议陛下杀了公孙城。”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是谁在传播这种谣言?”
季明说:“恐怕不是谣言。如今咸阳城中的朝臣,个个坐立不安。认为槐谷子此人,实在太残暴。动辄就要杀死十几位朝臣。唉,总之,他已经触了众怒。”
嬴政微闭着眼睛,心中有些纳闷:“奇怪了,是谁在传播这种谣言?这谣言是怎么传开的?”
这时候,外面有小宦官说:“陛下,乌交求见,带来了谪仙的奏折。”
嬴政看着手中的奏折,愣了一下:“还有另外一份?”
很快,乌交将奏折呈上来了,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陛下,这是谪仙的奏折,谪仙认为,公孙城等人,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希望陛下杀了他们。”
嬴政打开奏折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倒是和所谓的传言一模一样。
他看了乌交一眼:“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乌交干笑了一声,答道:“这一路上,说话太多,嗓子有些干涩。”
嬴政若有所思的问:“都说什么了?”
乌交小声说:“咸阳城中的权贵,听说奴婢要送谪仙的奏章入宫,纷纷向奴婢打听,这奏章中的内容是什么。”
嬴政笑了:“如此说来,这谣言是你传出来的了?”
乌交一脸惶恐的说道:“奴婢万死。”
嬴政摆了摆手:“罢了,退下吧。”
乌交走了,季明则一脸纳闷的留在那里。他有点不明白:槐谷子到底要做什么?
这奏章中的内容,分明是他自己故意泄露出去的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惹得众人唾骂,对他有什么好处?
季明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嬴政却想明白了:槐谷子,有心了。
李水的第一道奏折,秘密送入宫中,请嬴政留下公孙城等人的性命。而第二道奏折,则大张旗鼓的送来,希望能杀了公孙城。
这样一来,如果皇帝杀了公孙城,过错都到了李水身上。是他的奏折,导致了公孙城等人的死。
如果皇帝同意了第一道奏折中的理由,赦免了公孙城。赞誉又全在嬴政身上,所有人会觉得,当今天子虽然宠信谪仙,但是绝对没有头脑发昏,到言听计从,不辩是非的程度。
想通了这一点,嬴政心情大好。他忽然觉得,这公孙城,也未必是非杀不可了。留下他们的性命,倒也无妨。
于是,嬴政下了一道旨意。
第二天,咸阳城所有朝臣都得到了消息,公孙城那些人,没有被杀,反而从牢中放出来了。
这人被夺去了爵位,依然是带罪之身,随时等候处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继续活下去了。
这些人出狱之后,就和亲朋好友,抱头痛哭。然后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行礼。
等感激完了皇帝之后,他们又要咒骂李水几句,然后才在家人的搀扶下回去了。
一日之间,嬴政的名声,比以往好了十倍不止。以前有人称赞他雄才大略,有人称赞他为千古一帝,有人称他为古往今来第一雄主。但是从来没有人夸赞他人的宽厚。
即便周青臣这样的马屁精,也没有拍过嬴政宽厚的马屁。这倒不是马屁精多么有职业操守。而是……嬴政不宽厚,此时人尽皆知,勉强拍这种马屁,听起来很像是讽刺。
不过现在好了,可以公开称赞皇帝宽厚了,而皇帝本人,似乎也很受用。
…………
丹房之中,李水和伏尧正在下棋。
本来伏尧来找李水,是要和他下围棋的。但是李水根本不会下,勉强学会了,也只是个半吊子。
师父败给学生,这种事有点丢人。更何况,未央还在旁边围观。
于是李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对伏尧说道:“你年纪幼小,不宜下围棋。这种棋算计来算计去,虚耗脑力。”
伏尧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李水又说:“我现在教你一种新的棋。棋盘和棋子都不用变。只要让己方的棋子,五星连珠,那么这盘棋就算赢了。这叫五子棋。”
伏尧点了点头说:“听起来似乎挺好玩的。”
李水和伏尧下了一盘,轻而易举的赢了他。
毕竟五子棋这东西,李水在学生时代,和同桌在课堂上玩了不知道多少次,实在熟练的很。而伏尧只是一个初学者。
下了十盘,李水都赢了。然后坚决不肯和伏尧再下了。他给出来的理由是,所谓棋局,只是嬉戏而已,大丈夫绝对不能因为游戏,而荒废学业。
李水的理由很光明正大,其实他真正不玩的原因是,伏尧这小子进展迅速,李水下的已经有点吃力了,感觉再下下去,自己可能会输。
既然不下棋了,伏尧就开始向李水请教治国方略。
他很纳闷的问李水:“师父,听说你上了两道奏折。其中一个是公开的,要父皇杀了公孙城。另一道是秘密的,求陛下饶他们不死。”
李水一脸纳闷的看着伏尧:“既然是秘密的奏折,你怎么知道内容?”
伏尧得意的一笑:“父皇的书房,我可以随便出入。”
紧接着,伏尧又说道:“师父,我听说有不少人都在骂你,认为你心肠歹毒,喜欢滥杀无辜。徒儿也不明白,你为何写两道奏章呢?为什么要众人误会你呢?”
李水说道:“最近师父风头太盛啊。主持着削弱了匈奴的实力,夺走了不少的地盘。又从关外运来了无数的金银铜铁。”
“功高震主啊。即便我没有功高震主,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也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的。”
“而我若在这个时候交好朝臣,陛下会怎么想?他觉得我槐谷子要结党营私,要题谋不轨。”
“即便陛下没有证据,甚至不打算处罚我,只要他有了这个念头我就危险了,所以,我要自污。一个孤家寡人,对陛下来说,是最安全的。”
伏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说道:“父皇绝对不会这样的。如果伏尧要如此对待师父,我也会劝谏的。”
李水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摸了摸伏尧的脑袋:“做帝王的,除了个人的感情之外,还要权衡天下。这些事,你以后就懂了。”
伏尧沉默良久,然后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李水,说道:“师父为了大秦,真是受了太多委屈,以后无论外人如何诋毁师父,我都不会相信他们的。”
李水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有你这句话,我这一番布置就没有白费啊。”
随后,李水又开始打腹稿了,怎么再写一封奏章,把公孙城那伙人弄到西域去。帮忙开发一下边疆嘛。这些满口大仁大义的人,总不能总把大义停留在口头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孤辰命
咸阳城中,又有了传言,说没有弄死公孙城等人,槐谷子很不甘心。想要继续进谗言,最后还是伏尧公子求情,这才让槐谷子答应放过了公孙城等人。
公孙城那一伙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对伏尧公子感激不已,又对槐谷子破口大骂。
骂完了之后,他们也狠狠的松了口气。其实从回家开始,他们就提心吊胆,觉得谪仙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果然,谪仙真的想要报复。幸好……幸好啊,有宽厚仁德的伏尧公子,给大家求情了。
至于传言是从哪传出来的,朝臣们并没有在意。如果他们留心打听一下,可能就会知道,这些传言是从谪仙楼出来的。到那时候,他们恐怕又要骂槐谷子心黑了。
公孙城虽然被放回来了,但是并不等于不用受罚了,现在惩罚还没有出来,所以他们都在家中不安的等待。
按照以往的经验,处罚不过是降爵罚俸,顶多贬为庶人。但是这一次,他们心里没底,因为槐谷子这根搅屎棍,一直在里面瞎搅和。
三日后,处罚下来了,公孙城一伙人,远赴北地,负责当地的教化。
听到这个消息,公孙城当场就晕过去了。去北地和去死,有区别吗?
传旨的小宦官一脸同情的看着公孙城:“大人,你要看开一点。据说北地到处都是机会。你若能寻到一两处矿藏,或者绘制出来一幅地图,立刻就是一场大功劳,不仅官复原职,还可以连升三级。”
公孙城苦笑了一声,问那小宦官:“这话你自己信吗?”
小宦官没说话,老实说,这话他也不太相信。北地荒凉的很,那些矿藏又在地下,大海捞针一样找下去,能找到多少?
那些方士们,确实有几个找到的,但是比例太低了。大多数人,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不过……反正北地是去定了,为什么不能看开一点呢。
小宦官觉得公孙城实在是太不豁达了,一点国之重臣的气度都没有。
当然了,小宦官能这么想,主要是因为被派往北地的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恐怕他早就上吊了。
公孙城一脸颓丧的把小宦官送走了,然后命仆役拿了些钱,去买来了很多酒。并且点名,不许买李水的仙酒。
酒买回来之后,公孙城从中午喝到晚上,酩酊大醉,然后沉沉的睡去了。
翌日一早,他的行李已经被家人收拾好了。公孙城带了两个仆役,坐着马车,一脸阴沉的向咸阳城外赶去。
陛下的旨意,是要他们今日就动身。
公孙城到城外的时候,看见十来个朝臣都到了。加上仆役,大约有四五十人。
这些人相顾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负责护送他们的官兵看人齐了,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走吧。”
朝臣们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住了半生的咸阳城。今日一去,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回来。
咸阳城一如往昔的平静,并没有朝臣来送他们。
朝臣心中都一阵落寞。自从他们出事,那些亲朋好友,就全都躲起来不见了。有些跟风骂过李水的人,更是带着钱频频拜访商君别院。简直是丢人现眼。
朝臣们正在叹息的时候,远远的有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带着哭腔说道:“我来送送诸位大人啊。”
朝臣们一回头,看见是季明。
老实说,当初他们弹劾槐谷子,也有部分原因是受了季明的挑唆。
季明最近变得能说会道,分析利弊,说斗倒了槐谷子,朝中一定会有空缺。到那时候,就是功劳最大的人天上去了。
并且话里话外,季明都在暗示,他身后站着胡亥和胡姬,以及关东豪强。
公孙城这些人,一时鬼迷心窍,信了季明的鬼话,结果弄成这样,真是后悔不迭。
只是没想到,现在季明居然肯来送别,此人,倒也算有点良心。
朝臣们和季明一一道别,然后转身走了。
季明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倒背着手,缓缓向咸阳城中走去。
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巫者。那巫者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跑。
季明勃然大怒,伸手将那人揪回来了,恶狠狠的说道:“为何看见我,掉头就跑?”
巫者苦笑了一声:“小人哪敢,小人只是忽然想起来,家中灶上还烧着饭,现在无人看管,若烧了房子,那就不好了。”
季明大怒:“放屁,什么时辰你便开始做饭了?说实话,否则的话,我绝不饶你。”
今日季明穿的是便服,但是一个人做宦官久了,身上总是带着一些气质的。这种气质被巫者感受到了,所以他才有些害怕。
季明幽幽的说道:“你立刻说来,否则的话,我要你生不如死。”
巫者犹豫良久,然后低声说道:“小人,懂得相面术。只要看到人的容貌,便可以推测此人的为人、运势……”
“哦?”季明顿时来了兴趣,好奇的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到我了,不妨帮我推测一下,我未来运势如何?”
巫者沉默了几秒钟,干笑着说道:“大人是孤辰命。”
季明问道:“何谓孤辰?”
巫者说道:“所谓孤辰命,最喜妨周遭的亲朋好友。谁和他走的近了,谁就要倒霉。”
季明大怒:“你敢辱我?”
巫者苦笑道:“是你让我说实话的啊。”
季明发了一通脾气,忽然又慢慢的把巫者放下来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这种体质。
之前和王氏走的近,王氏完了。后来想要投靠赵高,赵高又死了。好容易联络了田敬,现在田敬也被坑杀了……至于公孙城那些人,也被发配到北地去了。
“难道,我真的是孤辰命?”季明打了个寒战。
但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准,你算的不准。我曾经伺侯一位贵人数十年,为何他安然无恙?”
巫者沉默了好一会,幽幽的说:“若我所料不错,阁下是从宫中来的吧?”
季明大惊:“你如何知道?”
巫者微微一笑:“方才已经说过了,在下懂一些相人术。”
这一下,季明算是深信不疑了。
而巫者心中冷笑:蠢材,看你没有胡须,声音发尖,分明就是个宦官,很难猜吗?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巫者幽幽的说:“阁下伺侯的贵人,必定是皇帝或者嫔妃。这些人,贵不可言,阁下还妨不动他们。”
季明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不过他很快又奇怪的问:“那你为何看见我之后就要逃走?我即便能妨亲戚朋友,也不至于妨路人吧?”
巫者无奈的说:“阁下今日心情尤其不好,所以煞气冲天,凡是被你看见的人,恐怕都要倒霉。”
季明呵呵冷笑了一声:“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你为何没有倒霉?”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指着不远处说:“火起,火起。”
巫者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使劲跺了跺脚:“糟糕,糟糕。在下的住宅,怕是要化为灰烬了。”
巫者挣脱了季明,急匆匆地向起火的方向跑去了。
季明有点纳闷的挠了挠头:“还……还真的在烧饭?”
忽然,又来了一阵狂风,眼看着将起火的屋顶刮起来了。随后,那些火星四处飘荡。大多数都落到了这条街上。
这里的住宅靠近城门,大多是贫民居住,他们的屋顶,有很多是茅草顶。沾上刮过来的火星之后,顿时就开始冒烟了。
那些老百姓纷纷哭喊着开始灭火,有不少人在顿足大呼:“我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要如此倒霉啊。”
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视。其声之痛,令人耳不忍闻。
季明低着头,再也不敢看人了,匆匆的向皇宫方向走过去。
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季明又改了主意,进了一家当铺。
当铺这东西,是最近才出现的。大家很快就弄明白了他的规则,谁还没有个需要应急的时候呢?因此这当铺开张不久,生意却很红火。
当铺的名字很特别,叫谪仙当铺。不用问,这是槐谷子开设的了。
当铺里面收东西,也卖东西。
收进来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而卖出去的,大多就是一些珠宝之类,都是近商君别院,用来充抵十万钱的珠宝。
负责这些生意的,是吴通手下的伙计。
伙计看见季明进来,笑眯眯的问:“客官,是买还是卖?”
季明拿出来一块玉,说道:“卖。”
季明的珠宝,当初贿赂赵高的时候,已经散尽了。如今手中的这块玉,还是搭上田敬之后,从他那里得来的。
现在田敬已经死了,这块象征着友谊的美玉也没有用了,不如换点真金白银更实在。
那伙计看了看季明的美玉,高声说道:“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烂石头一块。”
季明都懵了。
他是第一次来当铺,不知道规矩,结结巴巴的解释说:“这是玉啊,虫鼠会咬玉?谁家的玉不是光板的?若长了毛,那岂不吓人?这样的美玉,怎么能说是破烂石头?”
那伙计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咱们的行规,谪仙定下来的。”
季明一听这话,不再吱声了。
后面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虫吃鼠咬,后面是什么?”
伙计看着提着毛笔的狗剩,有点无语。这小孩的记忆力也太差了。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帮倒忙的?
伙计只要又无可奈何的说道:“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烂石头一块。当,两百钱。客官,是活当还是死当?这其中可大有区别,你想好了。”
季明一听两百钱,顿时疯了:“这样的美玉,只当两百钱?”
伙计呵呵笑了一声:“我这是为你考虑啊。将来你赎玉的时候,只要两百多钱便可以赎回去。我若当给你两万钱,你就再也拿不回去了?”
季明对伙计说:“这样的美玉,怕是价值十万钱以上。你只给我两百钱,你良心何在?”
伙计笑呵呵的说:“十万钱?你想的倒美。莫非你去过商君别院了,那里的人告诉你的?”
季明经他这么一提醒,猛然间恍然大悟:“对啊,商君别院,可以用珠宝抵门票的。”
随后,季明没有再搭理这伙计,带着美玉走了。
他来这里典当美玉,是为了换取十万钱,获得一张进入商君别院的门票。现在他忽然记起来,可以直接用珠宝抵数,那就不用被典当行的人坑了。
于是季明兴冲冲赶往商君别院。
他进商君别院,是要和李水讲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做至交好友。
当然了。这并不是季明的真实目的,他是想利用自己的孤辰命,妨一妨李水。
这么多人都没能斗倒谪仙,如果他被自己的孤辰命给妨倒了,那恐怕也是一段佳话吧。
一路上,季明没有抬头,直到走近商君别院,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深情的看着这里。
牛犊看见季明走过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身上没有补丁的,入内缴纳十万钱。有补丁的,免费。”
随后,牛犊又拿出来了一张仙纸,这是一份价目表。
季明看了一会,忽然有些意动的说:“认谪仙为叔父,可以免费进出?”
牛犊纳闷的看着季明:‘“你要认谪仙为叔父?”
老实说,自从着价目表出来之后,办月票者有之,办年票者亦有之。但是想要认叔父求免费的,倒没有人。
毕竟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愿意为了十万钱,让自己的父亲多一个兄弟出来。
没想到,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居然还真的要认叔父。
牛犊看了他一眼:“姓名,官职,住址。都说一下,我记下来,呈给谪仙过目。”
季明老老实实回答说:“我叫季明,在宫中当差。官职嘛……”
牛犊一听说他叫季明,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扫把星啊。”
季明顿时一脸郁闷。
牛犊很同情的看着他:“谪仙早就有令,似你这等人,不可认亲。其实你也不用失望,想要认亲,本就要求极高。首先阁下的爵位就不够格。”
季明叹了口气,只好把美玉拿出来说:“你帮我看看,此物能不能值十万钱?”
第二百五十二章 知名人士
牛犊拿着季明的美玉,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然后说:“你等一下,我找伙计鉴定一下。”
吴通常年贩卖珠宝,他的伙计跟着他,个个练就了火眼金睛。现在有个伙计,就在商君别院的门卫处坐镇。每天的工作就是鉴定一下珠宝,日子过的很滋润。比以前长途跋涉,风吹日晒,担心着被抢被杀,要安逸的多了。
这伙计接过美玉看了看,报了个三十万钱的价格。
牛犊点了点头,带着美玉去找季明了,然后说:“恭喜你,这美玉价值十二万零五百钱。”
季明原本很忐忑,担心会被坑,但是牛犊说的有零有整的,季明顿时就放心了。
一块玉,换了价值十万钱的门票,还找回来两万零五百钱。
季明很满意,把钱装在一个包袱里面,捆在身上,然后捏着门票进了商君别院。
季明以前来过商君别院,但是这一次再进来,却觉得这里很陌生。
这地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李水往这里塞进来了很多奇人异士,他们在各种各样的作坊里面进行研究。以至于商君别院像是一个怪兽一样。
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棚子,到处都发出轰隆的声音。
季明拽住一个小孩问:“请问谪仙在何处?”
那小孩说说:“问路十个钱。”
季明有点无语:槐谷子真是坏人心术啊,连这里的小孩,都学的这么坏。
不过现在季明有钱,于是他摸出来了十个钱,递给了小孩。
小孩指着不远处的长队说:“你跟着他们走就好了,这些方士正在排队见谪仙。”
季明有点犹豫:“这么多人排队?那我可以加塞吗?”
小孩又伸出手来。
季明心领神会,又给了小孩十个钱。
小孩笑眯眯的说:“他们是免费进来的,你是买票进来了。用谪仙的说。这叫……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胃爱屁。”
季明有点懵:“啥玩意?”
小孩说:“反正就是你掏了钱了,高人一等,可以直接去见谪仙,无需排队。”
季明点了点头,心想:槐谷子做这种事,倒是还算公平。
于是他沿着长长的队伍,一路走过去。那些方士都很恼火的看着季明,可能觉得季明是来加塞的。
季明一直晃动着手中的门票:“看见没有?交了钱的,我是那个什么什么屁。与你们不同。”
起初这说这话的时候,季明是在解释,说到后来,就是在炫耀了。
后来他走累了,无奈的说:“这队伍有多长啊,还有多久能走到头啊。”
他抬起头来向周围张望了一眼,顿时欲哭无泪,自己已经在商君别院外面了。
季明气的破口大骂:“小兔崽子,这不是耍我吗?”
旁边有个排队的方士说:“岂是人家耍你?明明是你愚笨不堪,走错了方向。走到队尾来了。”
季明说:“你们脸冲着哪个方向,我就朝哪个方向走,我怎么知道你们会面向商君别院之外?天底下有这么排队的吗?”
方士指了指头上的太阳:“那边阳光刺眼,所以大伙都转过身子来排队。这有问题吗?”
季明垂头丧气的回到大门口,想要重新进去。但是牛犊把他拦住了:“买票。”
季明晃了晃手中的门票:“我方才买过了。”
牛犊冷笑了一声:“方才你还进去过了呢。这票是一次性的,你打算用一辈子不成。”
季明快哭了:“我没有见到谪仙啊。”
牛犊翻了翻白眼:“谁管你有没有见到?要么买票,要么滚蛋。”
季明在身上摸了摸,对牛犊说:“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牛犊眼睛一瞪:“那不快滚?”
季明心里压着火。自己就算是整天挨揍,可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啊。今天竟然被一个匠户呼来喝去,肆意辱骂,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转念一想,季明又觉得,今天是来妨槐谷子的,必须得忍气吞声,只要骗得槐谷子做了自己的至交好友,那么目的就达到了。
想通了这一点,季明就干笑了一声,满脸讨好的对牛犊说:“听说,这里可以欠钱买票?”
牛犊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关键是你可以还得上吗?”
季明拍着胸脯说:“我是从宫中来的,为何还不上?若还不上,你们尽管去宫中要债。”
说这话的时候,季明心中冷笑:要债?不久之后,你们谪仙就要被我妨的麻烦缠身了,但愿他还有精力要债。
季明很快就写好了十万钱的欠条。欠条的最下方,还有早就写好的利息收取方式,只不过计算起来极为复杂,季明也就懒得算了,反正这钱也没打算还。
写好了欠条之后,牛犊又热情的说:“你去见谪仙,岂能不带礼物?我们这里准备了各种礼物,你要不要挑选一样?若身上没有钱,可以赊账。”
季明听到赊账两个字,就仿佛听到了白送。
他走到礼物架子跟前,看见那上面摆着各种珠宝,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估计是拿来抵门票的东西,又被放到这里出售了。
季明看了一会,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那块玉,标价是五十万钱。
季明把牛犊叫过来说:“不是十二万钱吗?为何变成五十万钱了?”
牛犊淡淡的说:“一买一卖,中间自然要获些利润了。若十二万钱收了,十二万钱再卖出去,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季明有点无奈,随便挑选了几样,一共花了将近一百万钱。
反正……钱也没打算还,就可劲造吧。要不是担心引起牛犊的怀疑,季明都想把整个货架搬空了。
又签了一张欠条之后,季明带着东西进了商君别院。
这一次他熟门熟路,沿着排队的方士,很快找到了李水。
李水正在面试那些方士,忙的焦头烂额。
看见季明来了,李水马上招了招手,说道:“水。”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罢了,给你倒一杯水也无妨。回头妨的你肠穿肚烂就可以了。
季明到了一杯水,端过来了。李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肩膀疼,替我捏一捏。”
季明无奈,开始帮他捏肩膀。
李水半眯着眼睛,一边打量来面试的方士,一边淡淡的问:“为何来我这里啊?”
季明马上很谄媚的笑着说:“想要结交谪仙。”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刚刚入宫的时候,你若肯与我结交。何至于此啊?”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奴婢悔不及当初。”
李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季明在旁边问:“那么谪仙是同意与奴婢结交了?”
李水淡淡的说:“倒也不是同意,顶多是不计前嫌罢了。”
季明心中暗骂,然后从怀中取出来了几样珠宝。
李水看了看那些珠宝,问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季明心想:这个没见识的,连珠宝也不认得?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带些假的来?
季明干笑了一声,说道:“这珠宝,总共值两千万钱。”
李水顿时眉开眼笑:“有心了。”
季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奴婢……是否可以与谪仙结交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结交嘛,倒也未必。顶多是,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罢了。”
季明心中恼火,但是表面上还在笑眯眯的说:“无妨,无妨。下次奴婢再来见谪仙。一回生,二回熟,总有结交的那一日。”
李水点了点头。季明就告辞离开了。
等季明走了之后,相里竹好奇的问:“他为何忽然要与你结交?”
李水摇了摇头:“不知道,此人鬼鬼祟祟的,行事捉摸不透。”
相里竹呵呵一笑:“还有你捉摸不透的人?”
李水叹了口气:“聪明人的心思,总是有迹可循,倒能猜透。往往是这种蠢人,愚笨不堪,他们行事是在出人意表,令人琢磨不透啊。”
“不过,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与我结交,我都不答应他也就是了。此人是个扫把星,已经害死不少人了。而我不与他结交,他就会源源不断的送钱来。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相里竹感慨的说:“你这心……真黑。”
季明回到咸阳城之后,没有马上入宫,而是找了一个商贾,卖出去了两件珠宝。
这两件珠宝都是在商君别院写欠条拿来的。其余的都献给了李水,剩下这两件,季明买了,给自己换点零花钱。
季明觉得,这样的小日子挺美的。
回去的路上,他又遇到了巫者。后者正在割草,想要修补一下自己的茅草屋。
季明拦住他问:“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你。”
巫者说:“请讲。”
季明皱着眉头说:“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与我关系极好。他与我同样是宦官,在宫中同病相怜。可是他与我结交之后,并没有灾祸。这是为何?”
巫者说道:“或许,此人并非真心与你结交,所以躲过去一劫。”
季明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这个断然不可能。我们两个识于寒微,那正是我倒霉的时候。他定然是真心与我结交的。”
巫者又说道:“你们两个结交,是不是旁人都不知道?”
季明点了点头。
巫者说道:“旁人不知道,你对他的伤害自然就小很多了。要知道,众口铄金,有时候周围人的态度,就如同南方的咒术一样,可以作用在人身上的。”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巫者又说:“更何况,你这位朋友是宦官。刑余之人,低贱无比。所以你伤不到他。”
季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黔首,往往给孩子起名叫狗剩、泥蛋,说什么,名贱好养活。原来是这个意思。”
巫者微微一笑,说道:“真是这个意思。”
季明心满意足的走了,而巫者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谁知道你那友人为何不受害?这天底下的事,也真是玄妙啊。”
季明笑眯眯的进了皇宫,想了想,拿出来了五万钱,送到了胡姬寝宫。
自从赵高被杀,王氏倒台以来。胡姬就失宠了,这宫中越来越冷清。而那些宫女宦官,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见胡姬这里落魄了,柴米油盐,都做了手脚,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现在忽然得到了季明送来的五万钱,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对季明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季明顿时眉开眼笑,心想:槐谷子,真是个蠢材啊。我用他的钱,交好胡亥母子,最后不仅能妨倒了槐谷子,还能找到一个大靠山,何乐而不为?
于是季明心中越来越得意,开始谋划着过几日再去商君别院一趟,弄些好东西回来……
…………
北地,公孙城一干人等,已经到了。
他们经过几天的培训,同样开始在这里寻找矿藏。
现在已经有黔首陆陆续续的到了这里,进行各种挖矿工作。
一个矿点,往往有数万人。有的人只管挖矿,有的人负责食物,有的人负责警戒。
矿点就好比是一座城池,共同抵御着匈奴人的偷袭。
当然了,现在匈奴人被李信打得节节败退,已经无力来骚扰了。
公孙城那些人,白天的时候寻找矿藏,晚上的时候,还要给这些黔首上课,教他们认字。
公孙城心中恼火的很,自己堂堂朝中重臣,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一步?
有时候上课到一半,他就想要咒骂槐谷子两句。但是他不敢。这些解决了温饱的黔首,总是把李水当成活神仙。
如果公孙城敢出言不逊,恐怕会被人当场打死。
于是他只好念叨了一声季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公孙城觉得,若非季明挑拨离间,自己岂会流落至此?
时间长了,季明的名字,在个个矿场逐渐的传开了。又被运输矿藏的工人传的到处都是。
时间不长,季明的大名,在这里就如雷贯耳了。甚至传到了附近的匈奴部落耳中。甚至传到了匈奴单于的耳朵里面。
不得不说,得益于公孙城等人的宣传。在北地,季明几乎是仅次于李水的知名人士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单于王庭。头曼单于和手下的匈奴贵族,个个愁眉不展。
以前召开贵族会议的时候,帐篷里面根本坐不开。要坐在草原上,要坐在山坡上。一边烤肉,一边喝酒,一边议事,商量的都是何时攻打中原,劫掠多少粮草女子……
可现在呢?小小的帐篷里面,稀稀落落的坐了几个人,既没有肉,也没有酒,讨论的还全是怎么抵挡秦人,甚至于逃到什么地方。
单于看着剩下的八个部落,欲哭无泪。自己是单于啊,是草原之主,怎么就剩下区区八个部落了?
想到这里,单于就恨不得拔剑杀了冒顿,这个逆子,这个胡奸,竟然带着秦人,屠戮自己的兄弟姐妹。
忠于单于的部落,被悄悄的干掉了三分之一,在那之后单于才收到了消息。
等他决定要进攻的时候,秦人又灭了他一半人马。
再后来,有冒顿这个内奸在,单于是打一仗败一仗,现在已经在考虑逃跑的事情了。
那八个匈奴贵族唯唯诺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单于叹了口气:“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明日再议。”
现在八个部落都集中到了单于王庭附近,一处有警,八方支援,免得被秦人各个击破。
单于一脸落寞的去了阏氏那里,发现阏氏正在和沙提烈说话。
单于看了沙提烈一眼,有些不满的说:“你和谪仙,不是分外交好吗?为何他秦人忽然攻打我们?”
沙提烈绞尽脑汁的圆谎:“或许谪仙失宠了。”
单于呵呵冷笑了一声,也懒得拆穿沙提烈了。
他毕竟是单于,之前被蒙骗了几次,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交好,都是狗屁。自己这个傻儿子,恐怕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之前的那几拨使者,要了马匹要牛羊,估计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可惜啊,自己真是太相信这个蠢货了,竟然信以为真,乖乖的将那些东西送给了秦人。
听说现在秦人就骑着自己送过去的快马,正在草原上疯狂的烧杀抢掠呢。
单于坐下来,有些疲惫的问道:“如今咱们怎么办?”
沙提烈说:“我在几日前,曾经派出去了一些探子。他们说秦人正在我匈奴地盘上寻找矿石。”
“不如我们派一支奇兵,袭击这些人。逼得李信回援。这是围魏救赵之计。”
旁边的阏氏眼睛一亮,拍着手杖赞道:“我儿会用计了。”
头曼单于咧了咧嘴,淡淡的说:“我早已试过了。那些矿场,防守严密。我士卒损兵折将,还是攻打不下来。”
沙提烈沉默了。他现在也是心急如焚。
以前还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自从把冒顿排挤走了之后,整个草原上,单于最大他第二。他感觉匈奴已经算是自己的了,所以现在匈奴人节节败退,沙提烈着急得很。
他揉了揉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想到了。我们不如联络东胡。”
头曼单于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了。可惜,东胡王愚蠢的很,宁愿看我们与秦人两虎相争。”
沙提烈一脸诧异:“他就不担心秦人灭了我匈奴之后,再灭他东胡吗?”
头曼单于呵呵冷笑了一声:“他大概想的是,让我们与秦人两败俱伤。到那时候。他东胡就可以将我们全部灭掉,独霸天下。”
沙提烈喟然长叹:“东胡人太狡猾了。”
头曼单于幽幽的说:“近日,我却想起一件事来。我听人说,秦人大肆攻击我们,是受了槐谷子的指使,秦人皇帝,对此人是言听计从啊。若能扳倒了槐谷子,或许秦人的攻势可以缓解一些。只要让我们缓过一口气来,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沙提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现在他也不说什么槐谷子失宠的事了。
头曼单于说:“你曾经出使咸阳,咸阳城中,有没有人与槐谷子为敌?”
沙提烈说:“遍地都是槐谷子的敌人。”
头曼单于又问:“这些人当中,谁有能力扳倒槐谷子呢?”
沙提烈说不出话来了。他支支吾吾的说:“最近我派出去了一些探子,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王氏、赵高,都是朝中重臣,都曾经与槐谷子为敌。但是现在都被槐谷子杀了。”
头曼单于长叹一声:“那么近日咸阳城中,谁的实力最雄厚?谁最有可能杀了槐谷子?”
沙提烈想了想说:“据说矿场那边,新来了一些朝臣。为首的叫公孙城,他们每日只提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槐谷子,另一个就是季明。”
“想来,这季明近日获得了一些权柄,可以与槐谷子相提并论了。”
头曼单于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道:“这季明,是什么人?”
沙提烈说:“季明,是宫中的宦官,服侍嬴政多年,和槐谷子颇有嫌隙。”
头曼单于用手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几案:“就是此人了。你立刻派人,偷偷入秦,给季明送去一份厚礼。”
“他要钱,我们给他钱,他要人,我们给他提供刺客。只要他能杀了槐谷子,我们可与对他言听计从。”
沙提烈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去,找人去办这件事了。
头曼单于仰天长叹,幽幽的想:我已将全部身家寄托在季明身上,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
“季明,你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胡姬笑眯眯的对季明说道。
刚才季明又给她送来了黄金,还送来了珠宝。
胡姬忽然发现,得益于季明的接济,她在这宫中,也算是富有了。
虽然和虞美人不能比,但是和其他人相比,还是很不错的。
有了钱,就可以结交很多人,可以赏赐很多人。宫中就可以有很多眼线,就会有很多人帮着她,在陛下面前说好话。
久而久之,陛下不得回心转意,重新宠爱她吗?
胡姬越想越美,忍不住对季明也另眼相看起来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转变了看法,包括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会变了意味。
胡姬笑眯眯的问季明:“近日,还是每天挨一顿打吗?”
季明说道:“是,每日一顿,不曾落下,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胡姬叹了口气,居然有点羡慕季明了:“看来陛下是没有忘记你啊。”
胡姬恨不得代替季明,每天挨上一顿打。在宫中,最可怕的不是训斥,而是遗忘啊。
更何况,陛下每天只是打季明,从来不会要了他的命。由此可见,陛下是舍不得杀了季明啊。
胡姬深深的看了季明一眼:“本宫看你,将来前途无量啊。”
季明有点茫然:每天挨一顿打,就前途无量了吗?胡姬这思路有点跳跃啊。
不过季明现在最要紧的是吹嘘自己的实力,否则的话,很难拉来帮手,因此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奴婢听那些儒生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或许……陛下是想磨练奴婢吧。”
胡姬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心想:有道理啊,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每天一顿打,却又不要他的命,这分明是要磨练他啊。赵高已经死了,难道陛下要选择季明做中车府令?
胡姬的一颗心,忽然热切起来了。
她看着季明,笑眯眯的说:“如今,胡亥没有师父,本宫经常担心,他荒废了学业。”
季明立刻就听出来了弦外之心,顿时喜不自胜,说道:“关东豪强中,有不少人士与奴婢交好。”
胡姬摇了摇头:“关东豪强,毕竟不是秦人。他们和我们是不是一条心,还很难说。把胡亥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季明愣了一下,有点茫然的看着胡姬。
胡姬淡淡的说道:“由你来做胡亥的师父如何?”
季明如遭雷击,全身僵立在那里。他嘴唇哆嗦着说道:“这……这……这……莫非是奴婢听错了。”
胡姬呵呵一笑:“你没有听错。”
季明狂喜之余,还有点害怕:“奴婢才疏学浅,如何教的了胡亥公子。”
胡姬说道:“德在才先。本宫见你品行高洁,当得此任。胡亥,来拜师。”
胡姬是个爽快人,说干就干。马上把胡亥叫过来,向季明行了拜师礼。
季明激动的热泪盈眶:否极泰来,绝对的否极泰来啊。刚才还在挨揍,转眼之间,变成了胡亥公子的老师。这……这简直与槐谷子,与淳于越平起平坐了啊。
走出胡姬寝宫的时候,季明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路上接连掐了自己十余下。
一日之间,胡亥公子拜季明为师的消息,传遍宫中。
最初的消息,是季明传出来的,因为他担心胡姬事后反悔不认账,所以干脆嚷嚷的人尽皆知。
到后来的时候,大伙都觉得这个消息太奇葩了,所以纷纷讨论。
第二天,满朝文武也都听说了。他们一想起这件事来,就忍不住嘴角含笑。
季明……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能教的了胡亥公子?
胡姬,也太没有识人之明了,这不是胡闹吗?难道她想破罐破摔?
王氏府中,王翦正在和刚刚从楚地回来的王恒谈话。
王翦问王恒:“近日宫中,胡姬命胡亥拜季明为师,你怎么看?”
王恒淡淡的说道:“季明,愚蠢小人也。无论才与德,皆不堪为公子之师。”
王翦点了点头:“由此可见,你也觉得胡姬是糊涂了?”
王恒摇了摇头,说道:“孙儿非但觉得胡姬糊涂,反而觉得她极为高明。”
王翦惊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王恒说道:“祖父请试想一下。我王氏衰颓,赵高被杀。胡姬与胡亥母子,已经遭到了陛下厌弃。他们找谁做师父,可以挽回颓势?”
王翦思索良久,说道:“王绾、李斯、槐谷子。只有这三人出手,才能挽救她母子,然而这三人,是绝不会出手的。”
王恒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无论谁做胡亥的师父,都于事无补。”
“于是乎,胡姬行了一招险棋。令季明做了胡亥的师父。这种怪异的举动,已经惹得宫内宫外,议论纷纷了。这消息,早晚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面。”
“深宫之中,怕的不是训斥,怕的是遗忘啊。只要陛下想起胡姬来,难免就要去看看她,问一问她为何要选择季明。以胡姬的本领,只要陛下肯见她,那一切就有机会。”
王翦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胡姬的目的,就是要惹人注目,惹人议论?”
王恒点头说道:“正是。”
王翦哈哈大笑:“我王氏有你这个孙儿,怕是一定要兴旺起来了。方才老夫还想着豁出去这张老脸,入宫劝说胡姬。如今看来,那是不必了。”
王恒笑眯眯的说道:“自然不必。”
王恒把胡姬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是胡姬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她满脑子都是季明什么时候接任中车府令。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季明除了每天雷打不动挨一顿揍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胡姬有点不安:难道我猜错了?
这时候,胡亥也有些不耐烦了,对胡姬说道:“这季明,算什么师父?昨日我读书,问他几个字,他根本答不上来,我有一句话不明白,问了问他,他又说的乱七八糟,根本就是错的。”
胡姬安慰胡亥:“师父,并非是要教你读书,主要教治国之道。”
胡亥不屑的说:“他懂什么治国之道?我随便问他一两个问题,就考住他了。”
胡姬又说:“即便他不懂治国之道,只要陛下宠信他,那也有些用处。”
胡亥说道:“宠信?方才他因为咳嗽了一声,被父皇打了一百棍。”
胡姬越听越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就对一个小宦官说:“立刻,去请季明先生来。”
那小宦官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很久之后,他才一脸复杂的回来了。
胡姬问道:“季明呢?”
那小宦官为难的说:“奴婢请不来。季明先生,被人堵在屋子里面,无法出来。据说他欠了商君别院很多钱,如今人家来要债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转运石
胡姬怀疑自己听错了:“欠了很多钱?季明不是很有钱吗?隔上三五日,便送来一些金银珠宝。”
那小宦官苦笑了一声:“那些钱,都是借来的。如今还不上,人家来要债了。”
胡姬差点晕过去,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让胡亥拜了这家伙为师?这简直就是笑话啊。
两人正说着,又有一个小宦官进来了,有些慌张的对胡姬说:“不好了,不好了。有几个小宦官在追打季明,季明一路逃窜,向咱们寝宫来了。”
胡姬大叫:“关门,快关门。”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季明已经跑进来了。
…………
季明有点纳闷,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槐谷子还没有被自己妨倒?难道这人的命太硬了不成?
没有妨倒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生龙活虎的来要债。居然要债都要到宫中来了。这槐谷子还讲不讲体面了?
不过现在总算好了,季明逃到了胡姬的寝宫,并且紧紧的关上了大门,任由外面的小宦官叫门,就是不肯出去。
外面堵着季明的,是乌交和另外两个小宦官。
从北地回来之后,乌交身上就带了肃杀之气,宫中的小宦官看见乌交,总有一种畏惧之感。于是他很顺利的收了两个小弟,负责在宫中收账。
现在季明藏起来了,这不要紧,他不能一直藏下去,总有出去当值的时候。而乌交有的是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家轮番在外面守着,总有他出来的时候。
乌交不是只守着就罢了。还要指使小宦官在外面叫门:“季明,你就算还不上,也要还一部分啊。谪仙看你是老主顾,允许你分十二期还清,你倒是意思意思啊。”
季明不做声。因为这钱就没打算还,所以借钱的时候,他根本就是大笔一挥,有时候连借条上的数字都没看。
现在一算账,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别说分成十二期了,就算分成一百二十期,那也还不完。
因此季明的策略就是拖着,厚着脸皮拖着,拖到槐谷子被自己妨死就可以了。
于是躲在胡姬寝宫的季明,开始给李水写信。这封信写的很肉麻,他在努力的吹捧李水,反正只要让李水把他当成至交好友那就行了。
至于他欠李水钱的事……季明觉得谪仙都这么有钱了,这点小小的欠款,应该不是很在意吧?
季明写信的时候,往往遇到几个不认识的字,就要问问胡亥。
胡亥一脸不耐烦的告诉他了。
旁边的胡姬欲哭无泪:这都什么玩意?
最后,胡姬实在忍不住了,对季明说道:“先生,这也太荒唐了。你是胡亥的师父啊,如此下去,胡亥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季明心中冷笑:你懂什么?我要妨死槐谷子,这种机密的事,能随便告诉你吗?
季明懒洋洋的说道:“稍安勿躁,奴婢斗胆问一句,伏尧的名声,坏了吗?”
胡姬说道:“没有。”
季明说道:“槐谷子之无耻,远胜于我。槐谷子在咸阳城,几乎是人人喊打。结果呢?伏尧公子的贤名,人尽皆知。可见,师父的所作所为,并不一定会影响到徒弟。奴婢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影响胡亥公子的名声。”
胡姬有些将信将疑:“是这样吗?”
季明淡淡的说道:“一时的流言蜚语,不算什么,时间将会证明一切。我将会是第二个槐谷子,并且超越槐谷子。而胡亥,则会一飞冲天,成为大秦太子。”
季明画了一番大饼,把胡姬给稳住了。
但是刚稳住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小宦官的催债声。胡姬叹了口气,心想:太丢人了。
…………
嬴政有些疲倦的将奏章放下了,淡淡的说道:“朕有些乏了,你说说,最近天下有什么奇闻逸事,可以解解闷?”
身边侍候的小宦官,绞尽脑汁的说道:“据说齐地发现了仙人的踪迹,当地的郡守正在寻找仙人,暂时没有下落。”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先是闹的满城风雨,让朕万分期待。然后查无实据,又令朕心灰意冷。”
小宦官又绞尽脑汁的说道:“据说商君别院的徐福,带领数百人,泛舟东去,要寻找海外仙山。”
嬴政点了点头:“去海外,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了。”
小宦官又想了想,说道:“据说商君别院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上个月分了一次红。未央公主和伏尧公子获利颇丰。他们专门在虞美人那里选了一间屋子,储存黄金。”
嬴政微微一笑:“一屋子黄金吗?这槐谷子,倒也有些办法。”
嬴政并不觊觎李水的黄金,一方面是因为,商君别院有宫中的股份,另一方面……在嬴政眼中,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李水有黄金,和自己有黄金,有区别吗?
小宦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马上说道:“对了,近日宫中,又出了一件稀罕事。胡亥公子,拜季明为师了。”
嬴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胡亥,拜季明为师?”
小宦官说:“是。”
嬴政问:“可有原因?”
小宦官说道:“具体什么原因,奴婢不知。不过听说……是……是胡姬接连受到打击,大失所望,所以破罐破摔了。”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破罐破摔?”
对于这种说辞,嬴政是不太相信的。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不会贸然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季明这种人。
更何况,自己只是稍微冷落了他们一些而已,并没有降罪,胡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破罐破摔?
嬴政总觉得这件事有内情,于是对小宦官说道:“走吧,去胡姬寝宫看看。”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奴婢去准备。”
嬴政去更衣了。而小宦官则迅速的将消息传递出去,命人立刻告知胡姬。让她早做准备。
近日胡姬手头宽裕,收买了不少小宦官,用来传递消息,近日总算用上了。
小宦官带着口讯,急匆匆地感到了胡姬寝宫。但是他在外面叫了很久的门,里面就是不肯开。
小宦官不知道,在他来叫门之前,这些招数乌交已经试过了。
乌交带着人,假扮成这种人来叫门,胡姬寝宫的人,始终不予理会。
小宦官在外面心急如焚,只能摇头叹息,然后走掉了。
你自己不肯开门,那谁也帮不了你了。
一刻钟后,嬴政到了。
他看见门外的乌交,微微一愣,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乌交离开皇宫已经有些日子了,一直跟着槐谷子。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嬴政对乌交印象深刻。
乌交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是来追债的。”
随后,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嬴政冷笑了一声:“这季明,可真够荒唐的。”
随后,嬴政拜了摆手,有小宦官立刻上前叫门,说陛下到了。
然而,里面还是不肯开门。
守门的小宦官其实也有点慌,觉得乌交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谎称陛下来了吧?
他们俩急匆匆跑到季明跟前,说道:“先生,如果陛下真的来了,怎么办?”
季明淡淡的说道:“放心,这个时辰,陛下正在书房批阅奏章。”
话音未落,两扇大门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尘土飞杨。
等尘埃落定之后,嬴政铁青着脸进来了。
胡姬面色苍白,参见嬴政。
嬴政环视了一圈,淡淡的说道:“是谁下令堵门?”
所有人都看向季明。
嬴政说道:“打,一百杖。”
季明很自觉的去了。
胡姬热情周到又惶恐不安的服侍着嬴政。
嬴政始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一刻钟后,一百杖打完了。季明浑若无事的走了回来。
老实说,天天挨打,他屁股上的皮肤越来越厚,生了茧子,如同长了一层鳞片,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神奇无比。
嬴政看了季明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欠下商君别院的债,为何不还?”
季明无言以对。
嬴政又说道:“一百杖,打。”
季明又被拉出去打了。
两刻钟后,季明又回来了。这次回来的时候,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了。
嬴政又说道:“你何德何能,可以做胡亥之师?不守本分,该打。一百杖。”
季明有点熬不住了。三刻钟后,他捂着屁股,满头冷汗的回来了。
嬴政又说道:“身为内宦,在宫中如此不安分。竟然躲在胡姬寝宫不出去当值。玩忽职守,该打。一百杖。”
季明抹着眼泪走了。
当看到季明又回来的时候,掌刑官也哭了。他一边擦满头大汗,一边擦眼泪:“季明,你到底做什么了?你要累死我吗?”
季明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劳驾了。”
这一次打完,季明几乎是爬回去了。
等季明回来之后,嬴政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嬴政又说道:“若季明欠债不还,尔等自可以去府衙告他。在这里堵门叫骂,成什么体统?”
乌交诚惶诚恐的答应了。
等嬴政走了之后,乌交自言自语的说道:“莫非,陛下是在暗示我?哈哈,内使赵腾那我家大人至交好友。我不如去告状。”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就怕了。之前被人追着要债,他虽然心烦,但是还没怎么害怕。
但是如果乌交去告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自己这罪名,是铁板钉钉的,回头被关在囚牢之中,或者被罚做苦役,恐怕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季明惊慌失措。忽然回头看向胡姬,极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送来的珠宝,可否拿出一两件来,替我还债?”
胡姬都无语了: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季明这家伙,学槐谷子的无耻,倒是学的挺像。不,恐怕槐谷子本人都没这么无耻。
不过看见季明一脸哀求,乌交在旁边催逼不舍的样子,胡姬也有些无奈,命人将那些珠宝都拿了出来,问季明:“够吗?”
季明看了看乌交。
乌交说:“勉强够第一期的了。”
随后,乌交把珠宝接过去了,然后笑眯眯的说:“季明,下个月这时候,我还来找你。”
季明有些想哭,欠债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乌交走了之后,胡姬淡淡的说:“方才陛下的话,你也听到了。并非是我食言,而是陛下不赞同你做胡亥的师父。所以……”
季明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随后,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落寞的走出了胡姬寝宫。
等季明走了之后,胡姬对身边的小宦官说:“立刻散布消息,就说季明已经不再是胡亥的师父了。”
小宦官们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季明出宫了。作为宦官,他本应该以皇宫为家的。但是最近,他已经失去家的感觉了。
季明买了一坛酒,在一个小小的酒肆中,借酒浇愁。
喝了几杯之后,他忽然看到对面桌上的人有点面熟。
季明微微一愣,然后跑到那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这骗子。”
那人吓了一跳:“小人并不敢骗人啊。”
这人就是当初说季明是孤辰命的巫者。
季明问巫者:“为何我妨了槐谷子那么久,他都没有死?我不是孤辰命吗?”
巫者吓了一跳,心想:你要妨谪仙?胆子不小啊。
巫者耐心的解释说:“或许是谪仙的命格太硬了。大人你想象,谪仙是不是特别凶悍?凡是招惹到他的人,必死无疑?”
季明稍微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短短的几个月,槐谷子杀了多少人了?
季明问巫者:“那我应该怎么做?”
巫者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块转运石。大人佩戴在身上,就可以转运了。等大人时来运转,超过了谪仙,就可以害死他了。”
季明欢喜的问道:“转运石呢?快给我。”
巫者只好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块石头。这石头还是昨日从河边捡来的,打算打磨一下,冒充玉石卖出去,没想到就这样交给季明了。
季明拿到石头,哈哈大笑,也没有提给钱的事,就喜滋滋的走了。
结果他刚刚走了没多远,就有人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是季明大人吗,有些远方来的客人要见你,据说带来了不少金银。”
季明心中一喜:转运石,这么快就见效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冒顿的计策
季明被请到了一座宅院之中。
看来要见他的人,身份隐秘,否则的话,不至于来这种地方。
宅院是普通的民宅,但是关上门,比一般的酒肆要隐秘的多了。
季明推门进去,看见里面坐着十来个人,个个长着一副大胡子,身上穿着羊皮衣。这是匈奴人啊。
季明心里一跳,又匆匆的退出来了。
然而,那些匈奴人却迎了出来,极为诚恳的说道:“季大人留步。”
季明听到季大人三个字,就有点走不动了。有多长时间没被人叫过这三个字了?自从田敬死了之后,自己就从大人变成小宦官了。
季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些匈奴人:“我大秦与匈奴不共戴天,你们敢偷偷溜到城中来,胆子真是不小啊。怎么?想要刺探我大秦的情报?”
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堆笑,说道:“季大人,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想要求和,而非求战。”
季明淡淡的说:“既然是求和,那你们应该去拜见皇帝,来见我做什么?”
匈奴人说道:“季大人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第一权臣,见皇帝与见季大人,有区别吗?”
这话听的季明心花怒放。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被人恭维这么两句,还是有些心满意足啊。
季明干咳了一声,淡淡的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匈奴人拿出来一个羊皮袋子,向外面倒了倒,顿时满院子光彩夺目,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季明看的眼睛都直了。
匈奴人说道:“我们想要交好季大人,求季大人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准许我们匈奴议和。”
季明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其实季明心里很清楚,与匈奴的和战,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不过这些愚蠢的匈奴人来送钱,那为什么不用一用呢?回头收了钱不办事,躲到深宫之中,他们还敢来要债不成?
想到这里,季明心里乐开了花,对匈奴人说道:“你们静候佳音吧,有个三五日,事情便办成了。”
匈奴人大喜,拿出酒来,和季明连饮几杯,看他们的意思,差点就要和季明结拜为兄弟了。
季明也没耽误,马上让他们把珠宝装进口袋里面,然后背在身上,急匆匆地向商君别院去了。
到了商君别院之后,季明把钱扔在地上,极为霸气的说道:“我来还钱。”
牛犊笑呵呵地问:“发财了?”
季明快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了:“你管得着吗?”
经过巫者的指点,季明也明白了,槐谷子这人,命太硬。想要妨他,可能有点困难。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巴结他了,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吧。
想到这里,季明又觉得以前送给李水的那些东西,实在可惜。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些金银财宝都不是自己的。是那些愚蠢的匈奴人的,随便吧。
很快,牛犊将珠宝清点完毕了,然后对季明笑眯眯的说:“恭喜,你还余下两万钱。是带走呢?还是存在这里呢?”
季明呵呵冷笑了一声:“谁要存在你们这?我当然是带走了。”
牛犊马上命人,给季明数了两万钱。两万钱背在身上,季明马上就被压弯了腰。但是他不介意,他觉得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结果等他要走的时候,牛犊又来了一句:“哎,刚才那个,只是下个月的啊。你还欠十个月的呢。”
季明差点摔在地上:“一口袋珠宝,只还了一个月?我当初到底欠了多少钱?”
季明很郁闷,背着两万钱回到了小院。
匈奴人见季明去而复返,都有些纳闷,问道:“季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季明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和几位朝中重臣联络了一下。你们也知道,如今我大秦势如破竹,灭你们匈奴,那是指日可待。”
几个匈奴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有求于人。
季明又说:“这些朝臣,本不愿意参与这些事,幸好我在朝中有些地位,劝说了他们一番,他们也勉强同意了。”
“但是你们也知道,用个人威望让他们同意,终究是不牢靠,容易反水。所以我将你们送我的珠宝,转赠了他们一些。如此一来,他们收了钱,得了利益,便会死心塌地了。”
几个匈奴人连连点头:“季大人果然有办法啊,我等佩服不已。”
季明呵呵一笑,又说道:“不过,这其中有些难处,你们送来的钱,还是太少啊。只能收买几位朝臣,人数太少,不成气候。”
匈奴人为难的说道:“那……依季大人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季明有点不快,心想: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有什么好问的?是当真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季明说道:“依我之见,想要办成这件事,你们还得拿出钱来。”
匈奴人有点肉疼,问道:“还要多少?”
季明想了想:“起码二十倍。”
这个价格,并不是他漫天要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等下一批金银到了之后,一半送到商君别院还债,另一半留下自己挥霍,岂不美哉?
但是匈奴人很为难,小心翼翼的说道:“季大人,如今匈奴也不富裕啊。接二连三的使者,每一次就要走良驹千匹,牛羊无数。匈奴的元气已经大伤了。”
“如今有征战不休,单于王庭能控制的部落,只剩下了个。那么多财富,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季明有些不快:“那你们能拿出来多少?”
匈奴人没说话,心想:这话问的,有多少你要多少吗?
季明见匈奴人不说话,有些不快的说道:“少于十五倍,那就不用谈了。”
匈奴人面露苦色,哀求说道:“十倍行不行?”
季明有些不快,心想:十倍?全还给商君别院?那我不是白忙了吗?
不过紧接着,匈奴人又说道:“我等已经探听到了,季大人与槐谷子有仇。而我匈奴健儿,有的是敢死敢拼之人。只要季大人同意,我们可以挑选一些勇武之人,替季大人杀了槐谷子。”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啊。如果槐谷子死了,那么商君别院的钱就不用还了,如此一来,匈奴人赠送的十倍金银,不都是我自己的了吗?
想到这里,季明就点了点头,说道:“罢了,看你们一脸赤诚,我就帮你们一把。”
这些匈奴人连连道谢,个个兴高采烈。
他们留下了一个人,作为联络之用。其他人都蒙住脸,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出入城池的人比较多,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季明抚摸了一下怀中的转运石,感觉自己恐怕真的要时来运转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心满意足的向宫中走去了。
回宫之后,季明马上找到自己的好友小乙,向他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转运石,并且将最近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小乙一脸诚恳的恭喜了季明,等两人分开之后,小乙立刻去了嬴政书房。
对于季明的行为,嬴政倒没有多生气,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季明竟然与匈奴人结交了?看来天意如此,匈奴要灭亡了。”
…………
乔装出城的匈奴人,正在急匆匆地向草原赶去。
现在回到草原,已经有些困难了。除了单于王庭占据的一小块土地之外,广大的北方,已经被大秦占据了。
到处都是哨探,到处都是矿场,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
据说匈奴人被抓住之后,先搜身,看看有没有刀。如果有刀的话,直接按照战俘处理,押到矿场做苦工。
天可怜见,哪个匈奴人没有武器?没有武器的匈奴人,能在草原上生存吗?不是被别人抢了,就是被狼给叼了。
好在这些匈奴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一路上小心翼翼,总算躲过了重重关卡,来到了单于王庭。
他们把和季明接触到的消息,告诉了头曼单于。
头曼单于听了之后,既忧且喜。
喜的是季明当真答应了,除掉槐谷子,主持匈奴与大秦议和。忧的是那么多金银财宝,一时间也筹措不齐。
沙提烈在旁边小声建议:“父亲,或许,我们可以变卖一些牛羊,勉强凑够金银,给季明送过去。将来我匈奴渡过大难,恢复了元气,再抢回来也就是了。”
头曼单于看了沙提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这个方法,头曼单于刚才也想过。但是听自己儿子也这么说,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别的原因,这儿子实在太愚蠢了。他的建议,得反着听。
头曼单于疲惫的坐下来,心想:或许我应该让沙提烈多说一些办法,再将这些办法一一否决,剩下的那些,就是真正行之有效的妙计啊。
头曼单于正在思索,忽然有个匈奴人急匆匆跑进来,说道:“报,有信使来。”
头曼单于愣了一下,问道:“谁的信使?秦人的?”
那匈奴人说道:“是冒顿的。”
自从冒顿做了胡奸,匈奴人对他痛恨不已。提到他的时候,从来不加尊称,直接称呼他的姓名。
头曼单于听到冒顿两个字,同样恼火不已,大叫道:“将那逆子的信使杀了。”
沙提烈也在旁边说道:“将他扔在火堆里,活活烤死。”
头曼单于愣了一下,立刻改了主意:“等等,让那信使进来吧。”
沙提烈纳闷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总觉得怪怪的。
信使进来之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小人是左贤王的信使。”
沙提烈大怒:“什么左贤王?匈奴没有左贤王,只有胡奸冒顿。”
信使只好说道:“是,是冒顿的信使。冒顿命小人传话,愿意与单于一道,袭击秦人。”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匈奴人都不太信。
信使又说道:“冒顿说,他投靠秦人,是迫不得已。当日被单于追杀,无路可逃,只能入秦,秦人狡诈,又逼着他说出匈奴部落所在。”
“冒顿想方设法,才命小人逃了出来,前来单于王庭送信。只要单于同意,两方人马,里应外合,一定可以打破秦人。”
“到那时候,不仅匈奴之难可解,而秦人挖出来的那些矿藏,也归我匈奴所有了。从此以后,我匈奴铁器无数,兵器无数,金银无数,可以从从容容,南下灭秦。”
单于有些意动,但是这话是真是假,他也吃不太准。
于是他扭头看了看沙提烈:“你以为如何?”
沙提烈说道:“这定然是奸计。冒顿和秦人共同定下来的奸计。什么里应外合,他们是要灭我全族啊。”
“父亲,如今咱们匈奴十几个部落,聚在一块,秦人一时间灭不掉我们,因此想到了这样的计策。”
“若咱们当真听了冒顿的话,出兵的话,到那时候,冒顿必定反水。他和秦人,就会一块夹击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单于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有底了,对使者说道:“你起来吧,详细说说,冒顿有什么计划。”
沙提烈茫然了:父亲,不打算听我的意见?那还连连点头做什么?
使者把冒顿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对单于说道:“事成之后,冒顿希望……希望能做匈奴太子。”
沙提烈勃然大怒,指着使者破口大骂。
单于看了看沙提烈,又看了看冒顿的使者,心里面很为难:两个儿子,一个是狼,另一个是猪。
若狼做了太子,自己这个单于,恐怕会死于非命。若猪做了太子,匈奴可能要覆亡。难,难啊。
不过,冒顿提出来这样的要求,足见夹击秦人的事是真的。若他没有条件,反而令人不安。
单于对使者淡淡的说:“此事,事关重大。先赶走了秦人,再细细商议吧。”
使者答应了一声,顿时松了口气。
临行的时候,冒顿曾经说过。若单于满口答应,那就是没有合作的意向。若他推脱,那就是真的打算合作。
使者心想:看来夹击秦人的事,十拿九稳了。我这条命,也没有危险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颗报国心
冒顿提出来的计策只是一个雏形。《八《八《读《书,2■3o⊥让单于率领全部兵马,主动出击,挑衅秦人。
李信看到单于来势汹汹,一副要决战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进而集合所有兵力,决一死战。到那时候,冒顿再带着人临阵倒戈,与单于合兵一处,夹击秦人,则大事可成。
至于单于什么时候出击,在什么地方出击,怎么夹击,这些细节还需要再研究,一时间不能决定。
安顿好了使者之后,头曼单于就把各部落的首领都叫来了。
那些人对于里应外合的计策,都有点不安。毕竟冒顿最近出卖了很多匈奴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彻底倒向匈奴了?
但是不与冒顿联合,匈奴迟早要被秦人蚕食,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以前与中原人打仗,答应了大家丰衣足食,可以过一阵好日子。如果打输了,就向北方远遁,中原人追也追不上,驻扎下来又耗费颇巨,所以数月之后就退走。
因此,匈奴几乎天然的处于不败之地。
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秦人开始开矿,开始迁入人口。以前他们千里迢迢运来粮食,很不划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用粮食还矿石,好像还有的赚。
于是这些匈奴贵族纷纷认为,与冒顿的合作,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但是一定要弄清楚,他是真的要合作,还是有别的图谋。
单于说:“自然要弄清楚,否则的话,不仅诸位要受到损失,我也要受到灭顶之灾。”
匈奴贵族们纷纷点头,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冒顿是单于赶走的,冒顿跟着秦人胡作非为,最痛恨他的乃是单于。
可以说,这父子俩个已经反目成仇,不共戴天了。若冒顿真的有诈,第一个要杀的,也是他老子。其余的匈奴部落,倒是罪责不大。
冒顿真要把所有部落都杀光了,自己在草原上做孤家寡人吗?这显然也不可能。
贵族们放下心来之后,开始积极的提建议。
有的人说道:“李信,用兵如神,实在厉害。我们有些抵挡不住。哪怕里应外合,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单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们已经与季明交好。不如让他在城中散布流言,就说李信有不臣之心。中原皇帝一定会起疑心,然后将他召回去。那样的话,或许就可以换来一个庸才了。”
匈奴贵族纷纷拍手,说道:“这不是秦人惯用的反间计吗?咱们如今用反间计对付秦人,那真是太妙了。”
单于也满意的笑了。
随后,那些匈奴贵族问道:“赶走了李信,换上谁来比较好呢?昔日秦人是用反间计,到处宣扬,最畏惧赵括,结果打得赵军一败涂地。”
单于点了点头,问沙提烈:“你曾经出使咸阳,你觉得咸阳城中,谁比较好对付?”
沙提烈现在已经不想提建议了,他也看出来了,单于总是跟他反着来。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别的人,我接触不多。不过倒是见了王氏几次。→八→八读书,↓o≥”
单于问道:“哪个王氏?”
沙提烈说道:“就是王翦王贲那个王氏。”
单于有点无语,幸亏我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听你的废话。王翦王贲父子,带着秦兵灭了多少国家?战功赫赫,比李信还要厉害。
你要用王氏换下李信,是嫌我匈奴灭的不够快吗?
沙提烈看见单于这幅脸色,有点无奈。同时也有点庆幸:幸好冒顿已经降了秦人,父亲没有别的选择,否则的话,我这太子之位还真的挺危险的。
有个匈奴贵族说道:“今日我也探听了一些消息,听说王氏已经倒了。王翦老迈,时不时大病一场,上阵杀敌,恐怕有点吃力。王贲又被贬为庶人,恐怕启用的可能不太大。至于王离,则干脆被杀了。”
单于点了点头:“罢了,此事日后再议吧。一时三刻,李信也不会攻击我们。先给季明送个信,让他把李信撤下来再说。还有他要的刺客,也一并送过去,早日杀了槐谷子,我也安心。”
几个匈奴贵族都点头答应了。
单于走出帐篷,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黑沉沉的夜,就如同现在的匈奴。但是……太阳总会再升起来的,匈奴还是有希望的。
这一刻,单于感慨万千,踌躇满志。
…………
商君别院,乌交找到了李水,小声说道:“大人,宫中传来的消息。季明打算找人刺杀大人。”
李水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前几日季明还对我恭恭敬敬,整天给我送礼送钱。甚至昨日还写了一封无比肉麻的书信。怎么一转脸,就要刺杀我了?”
乌交干笑了一声:“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逼债逼得太急了。”
李水有点无语:“我已经给他分了十二期,他居然还嫌逼得太急了?这人有点狼心狗肺啊。”
乌交问李水:“咱们怎么办?”
李水说道:“不要慌,若事情紧急,咱们就躲到宫中。不过……季明的一举一动,陛下都清楚的很,咱们也没有必要紧张。季明找来的刺客是什么人?打算什么时候刺杀我?”
乌交说道:“是蒙古人。大约三日之后到。估计到了之后,便会直扑商君别院。”
李水点了点头:“三天的时间,倒也来得及准备。怕就怕这些刺客越来越多,杀都杀不干净。看来我应该入宫一趟,请求陛下,让李信回来。我们两个在一块,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乌交说:“如今李大将军已经将单于王庭大概包围住了。现在招他回来,匈奴人就有了喘息之机。”
李水想了想说:“那就换个思路,我去匈奴一趟。悄悄的躲在军中,匈奴人应当找不到了吧?等李兄攻破单于王庭,我或许也有一份功劳。”
乌交向李水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
李水进宫了。嬴政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冲他微微一笑:“怎么?听说有刺客要来了,打算常居宫中了?”
李水大义凛然的说道:“臣此身,已经许给了陛下,许给了我大秦。区区刺客,还不足以让臣畏惧。”
“臣不仅不要躲避,还要迎难而上,我为大秦建功立业,开疆拓土,请求陛下准许。”
嬴政听得有点懵,觉得李水这番话,确实是慷慨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可是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嬴政只要问:“你要做什么?”
李水一脸严肃的说道:“臣想要去北地,北击匈奴。”
嬴政吃了一惊:“你要去和匈奴人作战?”
李水点了点头:“正是。匈奴人既然要刺杀臣,那么臣就要和匈奴人决战到底,将他们杀的魂飞魄散,扬我大秦国威。从此以后,让匈奴一旦听到我大秦的名号,就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生出歹心。”
嬴政摇了摇头:“不可。你太过重要,若你死在北方,朕可要失去一位股肱之臣了。”
李水又请求了几次,嬴政一直不允许。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难道我要一直躲在深宫之中吗?岂不是会为人耻笑?”
嬴政脸上露出沉默的笑容来,心想:总算把实话说出来了,原来是担心在宫中受人嘲笑。
他对李水说道:“你放心,若有人敢嘲笑你,朕定不饶他。”
李水干笑了一声:“这个……陛下,若他们在心中嘲笑,谁又知道?”
他也猜到了嬴政的顾虑,知道自己死了以后,现如今大秦欣欣向荣的局面就会打破,而炼制仙丹的事情,也就化作泡影了。
于是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陛下无需忧心,我并不是真的要出战,而是……悄悄的藏在军中。”
李水把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跟嬴政说了一遍,嬴政听完之后,觉得也有些道理,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离开嬴政的书房之后,李水就去了虞美人的寝宫,见了伏尧和未央。
伏尧听说师父要上阵杀敌了,不由得心驰神往。而未央则有些紧张,问李水:“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李水还没说话,旁边的伏尧就说道:“怕什么?我师父天纵奇才,武力高绝。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李水有点无语,这孩子是不是三国听多了?
他干咳了一声,对未央说道:“公主无需忧心,伏尧……说的对。”
在未央担心又崇拜的眼神中,李水告辞离开了。
一刻钟后,在乌交的刻意传播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了,对于李水的勇气,宫中人都叹服不已。
至于季明,对李水的决定则是冷笑连连,觉得李水简直是不知死活。自己正发愁怎么让刺客在防守严密的商君别院杀了他,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去边地。
季明很快忙碌起来了,先是偷偷溜出宫,然后和匈奴的联络人接触,随后,把李水要去北地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匈奴人也不含糊,表示虽然打仗打不过秦人,但是要刺杀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万事俱备,只等李水离开咸阳城了。
第二天,李水已经准备离开了。
商君别院的匠户,他没怎么带,这些人还要维持运转。他只带了一百秦兵。一百秦兵已经足够了,因为在大秦的地盘上,遇刺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刺客知道李水要去北地了,何必要冒着这样的风险进入大秦呢?直接在北方等着他就好了。
除了秦兵之外,李水还带了几个人。小宦官乌交,关东豪强景绻,方士项伯。
出行那一天,不少朝臣都来送别了。这些朝臣们都有点纳闷,不知道李水搞什么名堂。这家伙不是一贯的厚颜无耻,贪生怕死吗?怎么忽然要去打匈奴了?
难道他炼丹炼的走火入魔,吃错药了?
朝臣们不明白,但是季明却心中清楚,他做出来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已经考虑着再去商君别院借一些钱了。
毕竟只要李水一死,商君别院就失去了主心骨,那些低贱的匠户,能有什么作为?还当真敢来跟自己要钱不成?
李水的车驾浩浩荡荡,离开了咸阳,向北地驶去。
他的马车是极其豪华的那一种,里面铺了五六层垫子,坐上去并不觉得颠簸。
李水半睡半醒,干了几天的路,眼看着要出关了,他忽然让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东张西望,说道:“景鲍何在?”
正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的项伯顿时一个激灵,翻身下马。
李水抢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景鲍兄啊。你怎么能骑马呢?骑马多累啊,你应该坐马车啊。”
项伯有点懵:“我?坐马车?”
李水说道:“是啊,你发现了大金矿,对我大秦那是功勋卓著。我一向爱财如命,像你这样有才的人,那一定要有所优待。”
项伯感动的热泪盈眶。
李水向周围张望了一眼,一脸懊悔的说道:“哎呀呀,怎么只有一辆马车?罢了,景鲍兄,你就坐我的车好了,我们两个换一换。”
项伯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
李水说道:“使得,怎么使不得?北地,是你的福地啊。你现在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我今日让你尝尝谪仙的待遇,也是为了激励前方的方士,要他们向你学习。”
项伯快哭了:“谪仙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啊。”
李水说:“是啊,是啊。快进去吧。”
连哄带骗,项伯被塞进了马车里面。李水又提醒他说:“你的勋章也戴上,戴上勋章,更能激励诸位仙友。”
项伯答应了一声,把勋章戴在脖子上面,顿时坠的呲牙咧嘴。
随后,马车一晃,众人又重新开拔了。
李水骑在马上,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这心里面,踏实多了。难道这就是低调的感觉吗?”
而项伯坐在马车上,抚摸着脖子里面的勋章,心想:“我这勋章,是不是又挂的太早了?”11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眼看着已经到了边关。边关守将听说谪仙到了,个个激动不已,摆下了酒宴。
李水也没有推辞,和这些守将小酌几杯,然后以伏尧公子的名义,送给他们一些仙酒,一些馒头。并且赞赏他们这些日子,为大秦守卫边疆,功勋卓著。
这些守将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仙酒固然醇香,馒头固然美味,可是这些人在荒无人烟的边地,抛家舍业,最希望得到的,还是朝廷的认可。
现在伏尧公子的一番赞赏,让这些将士激动不已,个个向咸阳城的方向行礼。
最后,李水向边关将士索要了五百精兵,作为护送队。将士痛快的给了,并且派出去一员便将。
此人名叫程力,脾气火爆,忠心耿耿,力大无穷,勇不可挡。
有他在旁边保护,李水的安全定然不成问题了。
李水带着秦兵与方士,浩浩荡荡的出了边关。
出关之后,一阵寒风吹来,让李水打了个冷颤。他对左右说“你们冷不冷”
旁边的人都点头说“有一点。”
李水说“本仙也有点冷。罢了,取铠甲来吧,穿在身上,暖和暖和。”
将士们都有点纳闷铠甲,能暖身子这东西被风一吹,冰凉冰凉的,越穿越冷啊。
不过谪仙坚持要穿,他们也就把铠甲拿过来了。
李水穿戴整齐,心里面踏实了很多,对众人说道“咱们走吧。”
半路上的时候,程力问李水“谪仙为何不坐车,而要骑马呢车里面的又是谁”
李水说道“马车里面的,是一位发现金矿的方士。此人功劳太大,因为本仙特别嘉奖他坐马车。”
程力感慨说“谪仙真是赏罚分明啊。”
后面那些秦兵,个个心中激动如果自己立下功劳,是不是可以像这方士一样,坐在马车中
众人正在畅想的时候,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穿了马车的车棚,直接钉到了马车里面。
程力大叫“有刺客。”
数百秦兵,顿时将李水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刺客们也出现了。他们是匈奴人。这些人个个骑着骏马,腰间跨着弯刀,背上背着长弓,一边飞奔而来,一边射箭。
那些利箭准头极佳,全都射进了马车当中。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匈奴人已经隐隐的将马车包围了。这时候他们有点纳闷,为什么秦兵都聚拢在旁边,而不是保护这辆豪华的马车难道他们不关心谪仙的死活吗
来不及多想了,匈奴人拿出绳索,勾住马车,几匹马向周围狂奔,砰地一声,将马车拽的四分五裂。
里面的项伯裹着几层毯子掉在了地上。
他还没死,其实第一只箭很准,朝着他的心脏来的。但是胸前硕大的勋章救了他一命。
项伯侥幸活下来以后,第一时间就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了,然后趴在地上战战兢兢。
现在从马车上摔下来,他倒没有受伤,毕竟这毯子太厚了。只是耳朵里听到外面人喊马嘶,不由得有些害怕。
李水看了看身边的秦兵“去捉贼。”
程力犹豫说“我们的指责,是保护谪仙”
李水喝道“被匈奴人围起来的,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景鲍。他若死了,我也不愿独活。”
项伯听到这话,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程力招了招手“杀贼。”
他没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生怕匈奴刺客还有后手。
几百名秦兵骑着快马,向刺客冲了过去。
那些刺客很快被杀散了。
李水喝道“抓活的。”
很快,有两个匈奴人被绑起来了。至于其他人,全部当场杀死。
李水见刺客都被控制住了,这才跳下马来,快步走到那些毯子跟前,把项伯给剥出来了。
李水一脸歉意的说“景兄啊,我本想让你路上舒服一些,没想到居然有刺客要刺杀我。差点让你代我身死,我心中过意不去啊。”
项伯抹着眼泪说“谪仙无须多言,景某心中明白。谪仙大恩,我永世不敢忘。”
李水笑眯眯的说“景兄家中,可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或许可以带到咸阳来,我可以在陛下面前保举一番。”
一瞬间,项伯有些意动,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他摇了摇头,说道“再无他人了。那些族人,已经跟随景绻到咸阳了。”
李水点了点头“这样啊,若有遗留的族人,可以告知他们一声。”
项伯点了点头,说道“一定。”
嘴上说着一定,项伯也没打算真的招降项梁。也很清楚,项梁志向极大,那是准备做王的。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封劝降书,就来咸阳城,在谪仙手下做一个小兵。
这封信如果发出去,项梁恐怕会跟他当场翻脸,甚至把他当作楚奸处理。
项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错。项梁如果赢了,可以分一杯羹,鸡犬升天。如果项梁输了,那自己干脆就做景鲍好了,照样是谪仙身边的红人。
想到这里,项伯美滋滋的笑了。
李水审问了一下两个匈奴人,问他们幕后主使是谁。两个匈奴人不肯说。被打了一顿之后,招出来说是单于。
李水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又打了一顿。匈奴人一脸痛苦的说“沙提烈”
李水又打了他们一顿。
匈奴人欲哭无泪,哀求说“大人希望是谁,能不能提示我们一声”
李水把眼一瞪“那我不成刑讯逼供,栽赃陷害了吗你们俩说吧,说对了就饶了你们,说错了就继续打。”
半个时辰后,两个匈奴人的屁股都烂了。他们招出来很多人,从单于到匈奴的部落贵族,甚至他们的千夫长都说了。总之凡是有点名声的,都被他们给说出来了。
可惜,李水一直不满意。
终于,这两个人被打开窍了。开始思考李水的仇人都有谁。
这样想了之后,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们两个齐声说道“是季明,是季明指使小人的。”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终于肯说实话了。”
两个匈奴人一听这话,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可惜,李水还要问“指使你们的,除了季明,就没有别人了吗”
匈奴人欲哭无泪“我们没有去过咸阳,实在不知道还有谁啊。”
李水和蔼的说“不急,你们就留在我军中,多听,多看,多学。很快你们就知道都有谁指使你们了。”
两个匈奴人哦了一声。被五花大绑的押走了。
众人继续启程,很快就到了第一处矿场。
这是一座煤矿,这矿场和李水想象中的矿井不一样。这里的煤埋藏得很浅,直接挖大坑,然后露天采煤就行。
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好像也没办法探勘深埋地下的煤。不过好在现在的大秦,对煤的需求度也没那么多,这种露天开采的煤矿,足够供应了。
谪仙的出现,对负责指挥的方士是莫大的鼓舞,对千里迢迢赶来做工的黔首也是鼓舞。
谪仙勉励了他们几句,打算离开。这时候,有个满脸煤灰,脏兮兮的方士赶上来,恭敬的说道“谪仙大人,我们已经在这里发现了煤,发现了铁,发现了黄金。可是始终没有发现仙人。我们何时去寻找仙山啊。”
李水淡淡的说“不用着急,时机一到,自然让你们寻找仙山。”
方士还要再问,李水把免死金牌掏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方士脸色一白,狼狈的去挖煤了。
李水心中不快老子应付嬴政就够了,还要应付你们
视察了煤矿之后,又时差了铁矿,铜矿。等走到金矿的时候,项伯一脸感慨的看着那些金子。
这个金矿有名字,就叫景鲍矿。这是李水的意思,用来纪念发现金矿的景鲍。
李水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看着金沙被一点点的淘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没有什么波澜。
果然,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变成了一堆数字。果然,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不爱钱了。
忽然,瞭望塔上有人喊道“匈奴人来了,匈奴人来了。”
刚才还在淘金的工人,纷纷摸出来兵器,迅速的进入到了工事之中,短短的几分钟,他们从工人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士兵。
远处果然来了一队匈奴人,约莫有几百人的样子。他们骑着快马,像是一阵风一样接近矿场,看样子,是想要抢夺金子。
工人们不着急,只是把弓拉开了。
等匈奴人到了射程之内,有将领喊了一声“放。”
顿时箭矢如雨。匈奴人立刻倒下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在不知死活的冲过来。工人们见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又拿出来了劲弩,一阵攒射,又倒下去了一半。
剩下的匈奴人稀稀落落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锐气。
秦人一声呐喊,提着兵器冲了出来。匈奴人怕了,拍马就要走,但是他们跑了没多远,就被追上,然后一一杀死了。
李水看着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都是壮士啊。”
工人们恭敬的说道“回禀谪仙,这样的事,几乎隔上日就要发生一次。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都是勇士,都应该授勋。这也是伏尧公子的意思。”
工人们个个激动不已。
李水收买了一波人心之后,终于带着人到了李信的大营。
两人已经月余没有见面了,此番相见,自然是高兴得很。
李信问李水“槐兄,你怎么来北地了”
李水说“李兄,你有所不知,我槐谷子也想建功立业,也想为国杀敌。一腔忠勇之心,按耐不住,所以驱使着我来了。”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说“数月不见,槐兄的脸皮,越发的厚了。”
李水有些不满“李兄,你岂可如此伤一个仁人志士的心。”
李信嘿嘿笑了一声,拿出来一封书信,说道“这是陛下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李水打开看了两眼,顿时无语了。
信确实是嬴政写的,在信中,嬴政告诉李信,槐谷子来北方是为了避祸。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人身安全,又不用显得太胆小。他要求李信,妥善保护李水,最好能一直呆在大营里面,不用冲锋陷阵。
李水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是陛下,也不知道我真实的心思啊。我现在真是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李信无奈的笑了两声。
李水已经到了李信的大营,现在精神可以放松下来了,因为这个地方时绝对安全的。李信治军严谨,不可能有刺客混进来。
李水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几杯酒,然后心满意足的从营帐之中走出来,想要四处看看风景。
结果这样一转,就遇到了冒顿。
冒顿正带着一批匈奴人,帮助秦人将士浆洗衣服。
没错,自从做了胡奸之后,冒顿就开始干这种活了。有时候他在想秦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想拉拢自己的了吗他们为何要如此折辱我难道不怕我做了单于之后,举兵反秦吗
当然了,这些心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冒顿还是得继续任劳任怨的洗衣服。忍辱负重,才能成大事嘛。
结果他洗到一半,发现附近有个年轻人,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冒顿抬起头来,和对面那人四目相对,很快他认出来了,地方是槐谷子。
李水很出手,很热情的拍了拍冒顿的肩膀“老兄,咱们又见面了。我没有食言吧确实给你派了一支秦兵。现在头曼单于的地盘,剩下不到一成。绝大多数的草原,已经属于你了。”
冒顿没说话,他已经陷入到自我怀疑中了这槐谷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打下来的那些地盘,有一寸土地交给他了吗不都是被秦人占领了吗
若说槐谷子不知道,未免消息太闭塞了。若说他知道吧,他问的那些话,像是在故意讽刺人似的。
冒顿权衡了一番,只能干笑着对李水说“多谢槐大人,若非谪仙,我恐怕要在中原流浪数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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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再信你一次
李水看到冒顿,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八八读书,o而冒顿则在心里大叫倒霉。不过冒顿也知道,这人得罪不得,至少现在得罪不得,所以只能在旁边满脸陪笑。
李水的到来,让李信也很开心,所以当天晚上,就在营中大摆宴席。
冒顿闻到那股仙酒的味道,自觉不自觉的,就想起来受宫刑之前,自己被逼着喝了很多仙酒。痛苦不堪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
直到宴会结束,冒顿都滴酒未沾,心中恼恨不已。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冒顿是在受不了了,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二位大人,在下不胜酒力,想要回去休息。”
李信觉得,有这个蒙古人在场,说话也确实不太方便,就摆摆手让他走了。
冒顿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越想心中越是恼恨。
于是他叫来了一个亲随。
这一路上,秦人攻下来了不少匈奴部落。忠于单于和沙提烈的,都被斩杀殆尽了。而忠于冒顿的,则被秦人带上,名义上由冒顿统领,其实是在秦人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些匈奴人,拥有最烂的武器,最差劲的粮食。只能维持在饿不死的状态下,根本无力反抗。
就这样,李信还是不放心。规定告奸者有赏,只要告发对秦人心怀怨恨的匈奴人,并且证据确凿的话,便是秦人的朋友,可以吃上饱饭。
为了几顿饱饭,有不少匈奴人做了胡奸,告发了不少暗地里咒骂秦人的匈奴人。
到后来的时候,匈奴人有点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相信了。
包括冒顿,他也不敢相信这些匈奴人了。告发小兵功劳比较小,如果把他给告发了,那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因此冒顿谨言慎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副服从秦人的样子。
但是他今天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他找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贪狼。
贪狼的父母,在一次部落冲突中被杀了。那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眼看就要冻饿而死,后来机缘巧合,被一头刚刚失去幼崽的母狼捡走,哺育长大。
十三岁的时候,冒顿遇到了在狼群中长大的贪狼,将他带回到草原上。
贪狼此人,心无城府,勇猛无比,绝对忠诚,是冒顿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贪狼进了营帐之后,冒顿就把灯吹灭了。然后在黑暗中低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我匈奴必被灭族。”
贪狼没说话。这是他的特点,从来不插话。
冒顿又说“上次派去的使者,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单于。或者他见到单于了,但是单于不相信他,已经把他杀了。”
贪狼还是不说话。
冒顿叹了口气“这一次,我派你去。接下来,我详细的告诉你偷袭秦人的计划,你务必要记熟。见到单于之后,原原本本的背出来。”
贪狼终于嗯了一声。
冒顿将在心中的计划,小声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让贪狼重复了一遍。贪狼这种心思单纯的人,记忆力往往好的要命,冒顿发现他记得一字不错,顿时松了口气。
背诵完了计划之后,冒顿又对贪狼说“你到了单于王庭,无论单于是不是相信我。八八读书,o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单于要杀你,你就杀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回来想我报信。如果单于不相信我,我就死了这个心死了。”
贪狼又嗯了一声。
冒顿长叹一口气“你去吧。”
贪狼也不说话,悄悄的从帐篷之中钻了出来,然后抹黑向单于王庭的方向奔去了。
他没有骑马,这里的匈奴人根本没有马匹。更何况,骑马目标太大,也许很快就被人追上了。
贪狼从小和狼住在一块,体力强悍,奔波了一夜,已经脱离了秦兵控制的地盘,再跑上几个时辰,就到了单于王庭了。
对于贪狼的离开,李水和李信一无所知。其实少了一个匈奴小兵,根本没人在意。更何况贪狼这人,孤僻不合群,存在感很低。即便是匈奴人,注意他的也不多。现在他没影了,大家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信对单于王庭,现在是围而不攻。其实如果强攻的话,倒也能打下来,但是恐怕会损失一部分人手。
李信想的是,选择一个更稳妥的办法,尽量以少胜多,打一个大胜仗。
李水笑眯眯的对李信说“其实办法我倒有。咱们可以和冒顿商量一下,让他派出去一个可靠的人,和头曼单于联络一下。”
李信问道“然后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然后,用冒顿的名义,假装要和头曼里应外合,夹击我秦军。其实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把头曼的大军引出来,咱们就可以伏击他,一举歼灭。”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槐兄,原来你对带兵打仗,也颇有研究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
两个人凑在一块,开始低声商议,派谁去联络头曼单于,在哪伏击匈奴人。
他们越说越兴奋,营帐之中的灯火,一夜未熄。
贪狼已经到了单于王庭,他也见到了冒顿第一次拍出去的使者。
使者其实已经取得了单于的信任,正准备回来了。
贪狼将冒顿的计划全盘托出,禀告给单于。
头曼单于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觉得这计划可行。如果冒顿是真心要夹击秦军的话,那么匈奴可以一战定乾坤,不仅能把秦人赶出草原,或许可以携大胜之威,攻入中原。
关键就在于,这冒顿是不是真心的,头曼单于还有点嘀咕。于是他命人把贪狼等使者带下去,好好款待。而他召集了匈奴贵族,开始商议。
匈奴贵族,对冒顿也有些疑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最好抓住。但是又觉得,万一这是个圈套,大家可就彻底完了。
头曼单于犹豫不决,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沙提烈“吾儿以为如何”
沙提烈已经不想说话了。这阵子他真是备受打击。他有点不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建议,一条都不予采纳,为什么还总是问自己的意见
现在单于询问,沙提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的说“其实我有个办法。匈奴与秦人,长相不同,风俗各异。咱们稍微打扮一番,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回头贪狼回到冒顿身边的时候,咱们可以另外派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混到秦人的军营之中,探听消息。让他暗中观察一下,看看冒顿要与我们联合,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受到了秦人的指使。”
头曼单于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否决沙提烈的提议,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啊。
思考了片刻之后,头曼单于咬了咬牙,觉得沙提烈这次,也许提出来了一个好建议。打算大着胆子,相信他一次。
于是头曼单于点了点头“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沙提烈激动的热泪盈眶,差点当场哭出来。
头曼单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更何况,现在匈奴危在旦夕,他也不得不雷厉风行了。
只用了一个时辰,头曼单于就选定了一个匈奴人。此人的名字已经无人知道了,但是他的外号很霸气,叫擒熊。此人力气很大,曾经生擒过一头熊,所以得到了这样的外号。
头曼单于向擒熊交代了一番,擒熊表示,一定会以死报答单于。
头曼单于对擒熊很满意,和他一块饮了一杯烈酒,然后把他派往秦人那里去了。
擒熊昼伏夜出,在草原上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秦军的营帐之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的混了进去。
这些日子,一直在征战,一直在收拢不同部落的匈奴人。因此这些匈奴人来自四面八方,部落不同,互相之间也不认识。
就靠着这一点,擒熊混在他们中间,没有被抓出来。
他用了几个时辰,就确定了李信的营帐,随后潜伏在外面,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营帐之中,李信、李水,正和冒顿商量用计诓骗头曼单于的事。
李信不愧是能征惯战的将领,短短时间内,已经把如何进军,如何设伏,如何给头曼单于写信,思考的周到无比了。
这一次把冒顿叫过来,也是让他照着做而已。
冒顿心里暗暗叫苦我已经派出去了使者,要和单于联络。现在又要派出去使者单于该听谁的该信谁的要不然,我在信中写上一两句暗语,让单于提高警惕
冒顿正在胡思乱想,外面的擒熊听得震惊不已冒顿真的做了胡奸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卖掉
他不敢再听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溜到了外面,然后撒腿向单于王庭的方向狂奔。
结果他心事重重,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很快有一队秦兵开始追赶他。
擒熊仗着熟悉地形,又借助夜色的掩护,狂奔一会,躲藏一阵,竟然渐渐地甩开了秦兵。
不过在追杀的过程中,秦兵也放了几箭,擒熊后背上中了一箭,一直血流不止。
他没有时间包扎伤口,甚至不敢停下来缓缓步行。而是带箭狂奔,所以血流得越来越多。
等终于到单于王庭的时候,擒熊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看见头曼单于之后,气喘吁吁的说道“有诈,有诈。冒顿降秦,欲弑君父。”
说了这话之后,擒熊就死了。
头曼单于狂叫了一声“冒顿,这个逆子。好恨当初没有一刀杀了他。”
沙提烈现在彻底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单于之位,彻底稳固了。不过现在的匈奴,已经朝不保夕了,这个单于之位,好像也没有原来那么尊贵了,沙提烈心里很不是滋味。
头曼单于愤怒的叫了几声,忽然外面有匈奴人禀告“冒顿的使者来了。”
头曼单于冷笑了一声“又来使者了,叫进来。”
新来的这位使者,原本无名,但是他为人机灵,早早的投靠了李信,揭发了不少匈奴人,李信为了叫着方便,赐名为胡儿。
这一次胡儿承担重任,冒充冒顿的使者,给头曼单于送来了书信。
在信中,冒顿按照李信的意思,在里面详细的写明了夹击秦人的计划。
头曼单于发现这计划,和之前看到的大有不同,不由得心中冷笑,这个冒顿,又在搞什么鬼
这时候他对冒顿的话,一点都不相信了。所以信中的种种暗示,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头曼单于挥了挥手,准备让人杀了胡儿。但是旁边的沙提烈把他拦住了,并且命人把胡儿带下去了,好生宽带。
头曼单于纳闷的问“为何不杀了此人”
沙提烈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杀了这人,也不过稍稍解恨而已。更何况这人只是信使,未必知道多少东西。”
“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杀无数秦人,无数冒顿的人,那样报起仇来,才无比痛快。”
头曼单于微微一愣,微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佯装答应,然后设伏”
沙提烈点了点头。
头曼单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最近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蠢,或许他最近开窍了,开始提一些好建议了。
十日之后,约定的日期到了。那是一片山谷,设伏最为方便。
李信先把冒顿派入谷中,至于自己的大批人马,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李水问李信“如果冒顿与头曼联合起来怎么办”
李信嘿嘿一笑“放心,冒顿带着我们杀了那么多匈奴人。头曼单于恨他入骨,不会与他联合的。”
李水对这话将信将疑。
他们在山谷外面等了两个时辰,正疲惫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阵喊杀声,头曼单于的人杀过来了。
李信登高一望,顿时微微一愣“头曼很精明啊,一直藏在附近想要偷袭我们”
李信带来的秦兵都是精兵,很快挡住了头曼单于的士兵,两方人马纠缠起来,暂时谁也打不败谁。
山谷中的冒顿看见这副架势,知道时机已到,带领本部人马,呐喊一声,向秦兵冲出来。
他们本来就是处在秦兵的腹心,这样一冲,对于秦兵的打击太大了。秦人隐隐间,竟然有了要战败的迹象。
李水在不远处连连跺脚“我说什么来着他们父子俩,到底联合在一块了。”
冒顿心中兴奋,他们冲穿了秦人的战阵,想要冲击去,再杀个来回。
结果头曼单于看到冒顿之后,愤怒的大叫了一声,亲自带着一支人马,朝冒顿杀了过来。看头曼单于的意思,就算不杀了秦兵,也要先灭了冒顿。
李信在旁边笑眯眯的说“我说什么来着这父子俩,有深仇大恨,不会联合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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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匈奴完了
冒顿提着刀,身先士卒,一副战神下凡的样子。
他远远的看到了头曼单于,大声叫道:“父亲,我来助你。”
头曼单于勃然大怒,取过弯弓,一箭射过去:“逆子,还在骗我?”
冒顿有点懵,忍不住问身后的贪狼:“父亲是何意?”
贪狼一向很沉默,这时候终于发表了一点意见:“或许……单于在做戏。”
冒顿恍然大悟:“定然是如此。父亲为了诓骗秦人,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两军交战,还何必做戏?”
嘴上这么说,冒顿还是下令,让身后的匈奴人,尽量杀伤秦人,配合着头曼单于的围攻。
现在的形势很微妙。李信在指挥着秦军,一边杀冒顿的人,一边杀头曼单于的人。
头曼单于指挥者手下的匈奴兵,一边杀秦人,一边杀冒顿的人。
而冒顿的人,一边被头曼单于杀戮,一边向对方示好,一边偷袭秦人。
很快,头曼单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他问身后的匈奴贵族:“冒顿,这是何意?我看他不断向我们示好。”
身后有个匈奴贵族说道:“或许他在做戏。”
头曼单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必然是如此。此子阴险狡诈,还想骗过我?”
在头曼单于的指挥下,他的士卒个个奋勇争先。这些人的首要目标不是秦人,而是冒顿的人。在他们看来,秦人固然可恨,而胡奸比他们还要可恨一百倍。
李信找准了机会,带着秦人且战且走,很快脱离了战场。
冒顿则带着迎上了头曼单于,大声叫道:“父亲,我们合兵一处……”
话音未落,沙提烈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冒顿的鼻子。
冒顿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被身后的亲信抢了回来。
冒顿回头看了看,有点欲哭无泪。
方才起兵的时候,肯跟随他的,只占平时的一半。这些人有的是不甘心受到秦人的奴役,有的是受到裹挟,稀里糊涂的听了冒顿的号令。
现在冒顿眼看要败了,不仅被秦人追杀,还要被头曼单于追杀。身后的那些匈奴兵,开始纷纷逃跑。
现在他的身后,只剩下数百人了。而这些人,真正忠心的有多少?李信安chaj来的奸细有多少?冒顿根本不敢确定。
他本来的计划,是振臂一呼,打败秦人,到那时候,什么告密,什么胡奸,所有怀着别样心思的人,都会在大胜的背景下,重新忠于草原。
现在看来,这个图谋已经彻底失败了。
冒顿脸上的箭伤并不严重,但是血流如注,看起来格外骇人。
而对面的头曼单于,紧追不舍,已经将他包围了。
冒顿狂叫了一声,喊道:“父亲,为何始终不肯放过我?”
头曼单于冷笑一声:“你这逆子,犯下滔天大罪,还指望我放过你?”
他转身对身后的匈奴兵说道:“传我号令,斩杀冒顿者,赏良驹千匹,牛羊无数。”
此言一出,身后的匈奴兵像是饿狼一样,朝冒顿涌了过来。
冒顿凛然不退,大声叫道:“射杀单于。”
身后数百人同时拉开弓,向头曼单于攒射。
而冒顿提着刀,只要有谁射的稍微慢了一点,便立刻认定此人是奸细,是想要投靠李信的胡奸,一刀斩之。
很快,不远处的头曼单于惨叫一声,被一支箭射中了。
沙提烈大叫:“保护父亲,快走。”
可惜,冒顿的人,根本不管别人,只是射头曼单于。头曼单于又中了几箭,眼看不活了。
而这时候,单于的士卒,也已经冲到了冒顿面前,挥舞着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冒顿一方的寿命。
贪狼将冒顿背在身上,纵马狂奔,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向远方逃遁。
路上的时候,冒顿高声大叫:“单于已死,我当即位。愿忠于我者,立刻跟上。不忠于我者,来日必定灭尔全族。”
这话一喊出来,竟然当真有一些人追了上去。这些人或者是一向佩服冒顿,算是他的死忠,还有一些人,是迫于冒顿的ywei。知道此人颇有才干,也许八成能杀回草原。
当然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冒顿最后只带走了二十来人。
至于沙提烈一方,则尚有五千多人马。
沙提烈看着手下的兵丁,又看了看已经凉透了的头曼单于,有点茫然的说:“我……已经做了单于吗?”
那些匈奴贵族纷纷说道:“拜见单于。”
沙提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看看躺在地上的头曼单于,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站在黑暗中,有些茫然:“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继任单于了?这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啊。”
这时候,远处的李信放下望远镜,对李水说:“冒顿已经逃走了。此人带走了二十几个人,我看那些人,都是一些部落首领。若放虎归山的话,不出几个月,他又会拉起来一直人马。”
李水笑眯眯的说:“无妨,他一个阉人,咱们怕什么?”
李水招了招手,身后的秦兵齐声大喊:“匈奴冒顿,曾在大秦受刑。肢体残缺,断子绝孙。”
一万多人齐声喊出来,声动云霄。远处的冒顿听到这话,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的匈奴贵族,那些人也在看着冒顿。
冒顿有些恼恨的说道:“无稽之谈,他们这是故意造谣。”
那些匈奴贵族都点了点头:“是,定然是这样。”
嘴上这么说,他们心中却开始打鼓了:“冒顿……是不是真的受了刑?听说中原有一种刑罚,叫做宫刑。莫非冒顿就是受了这个刑?否则的话,秦人为何要支持他?为何能对他放心?”
怀疑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证据越多。
这些贵族当然不敢当面质问冒顿,不敢强行验看冒顿的身体。但是他们很有默契的轮流值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冒顿身边,直到亲眼见了他上厕所为止。
冒顿逃得很狼狈,而沙提烈听到秦兵的大喊之后,也愣住了,心想:原来……冒顿也被处以宫刑?
忽然间,他对这个大哥,忽然生出来了惺惺相惜之感。
只可惜,还没等他感慨多长时间,秦兵们又开始齐声大喊:“匈奴沙提烈,亦曾在大秦受刑。肢体残缺,断子绝孙。”
这一下,匈奴贵族又把目光落在了沙提烈身上。
沙提烈恼怒的说道:“看什么,这分明是秦人的奸计,你们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那些匈奴贵族都干笑了几声,说道:“我等并未相信。”
嘴上这么说,他们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一瞬间,匈奴贵族联想起来了很多事。
他们想起来,秦人曾经三番五次的派来使者,向单于所要东西。而沙提烈每次都给了。
他为何这么大方?是不是有把柄在秦人手中?这个把柄,会不会就是宫刑?
匈奴贵族越想越有可能,一时间有些迷茫,毕竟自己的单于竟然是阉人,那将来何去何从呢?
但是只短短的迷茫了短短几个呼吸,这些匈奴贵族忽然想到:若沙提烈是阉人,那么他哪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如果他没有资格,那么大伙有没有资格?
一时间,所有贵族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他们已经打算好了,要每时每刻陪在沙提烈身边,暗中观察。
若他完好无损,那倒也罢了。如果真的身体残缺,可就不要怪大家不客气了。大家也是为了匈奴好嘛。
沙提烈显然注意到了匈奴贵族的心思,他冷冷的说:“若你们胆敢有不轨之心,就别怪我不客气。”
匈奴贵族纷纷说道:“不敢,不敢。”
嘴上这么说,可是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动了这个心思。
有几个稍微靠谱一点的匈奴贵族,总算想起来了正事,问沙提烈:“单于,我们要不要继续进攻秦人?”
沙提烈这时候也刚刚回过神来,今天是要夜袭秦人的。
他有点犹豫,现在实力暴露,夜袭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之前冒顿如果肯配合的话,现在也许已经打败秦兵,杀到咸阳了。
想到这里,沙提烈就对冒顿恨的牙根痒痒。
他叹了口气,对左右说:“刚才那一战,只是混乱了一阵而已。秦人并没有遭受到损失。现在进攻,已经失去了先机,胜负难料。我们回去吧,暂避锋芒,日后再说。”
匈奴贵族们纷纷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居然觉得,沙提烈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昏庸。
现在,确实不宜进攻秦人了。无论胜败,匈奴都会受到损失。秦人败了,可以卷土重来,匈奴就剩下这点家底了,败了就彻底完了。
然而,就在匈奴人要离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秦人的吟唱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无数个这样的声音,杀气腾腾。很快,大地震颤,像是山洪涌来。
沙提烈惊恐地望了一眼,看到月光下,秦人的兵刃闪闪发光。他们的身体藏在黑暗中,像是无处不在,只露着他们的兵刃,要收割生命。
匈奴贵族大慌,对沙提烈说道:“单于,秦人主动来进攻了。”
沙提烈咬了咬牙:“必须要决战,否则的话,士卒溃散,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立刻死战。”
匈奴贵族纷纷点头,觉得沙提烈在行军打仗上面,还是有一套的。现在撤退,绝对会变成一场大溃败,所以,唯有大战一场而已。
可惜,愿望挺好,他们手下的士卒却不是这么想的。那些匈奴人,已经被杀破胆了。
这些日子,秦人如同猛虎一样,吞噬了太多地盘,杀了他们太多族人。
这些匈奴人在短短的数日之内,改变了观念。他们看中原人,原本像是狼看羊一样,而现在呢?狼变成了猛虎。
匈奴人听到秦人的吟唱声,听到那密集的脚步声,个个心惊胆战,掉头就跑。
这种事,一个能带起来一群。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匈奴已经溃败了,数千人马,一窝蜂的逃窜。
几个匈奴贵族带着秦兵,护卫着沙提烈,大声喊道:“单于,我们回王庭吧。那里易守难攻,还可以坚持一些时日。等天亮之后,族人渐渐聚集,又是一直强兵。”
这时候没有别的办法了,沙提烈带人向匈奴王庭逃窜。
结果刚刚赶到那里,就看到了冲天火光。这里已经被秦人占据了,他们正在烧杀抢掠。
沙提烈欲哭无泪,匈奴这么多年的储积,一日之内,全部化为乌有了吗?
有不少秦兵正在喊着:“谪仙有令,生擒沙提烈者赏千金。斩杀沙提烈着,赏万金。”
沙提烈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应该是活人更值钱吗?怎么谪仙和人反着来?
他手下的匈奴贵族低声说道:“单于,快离开此地吧。我担心听得多了,我们自己的族人也会动心。”
沙提烈一听这话,连忙带着人向西方逃窜。逃了一夜,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追随他的,只剩下一百来人了。
沙提烈坐在一块石头上,茫然的看着身边的匈奴贵族,心想:“我现在,还算是单于吗?”
这样想着,沙提烈想要去方便一下,但是只要他一动,必定有人跟着。于是沙提烈又坐了回来,打算忍着。
这种事,忍不了多久的。沙提烈终于恼羞成怒,拔刀要砍杀旁边那家伙。
可是那人机警的很,看见沙提烈拔刀就远远的逃走,看到他要方便,就凑过来东张西望。
沙提烈忽然明白了,无论自己是不是阉人,其实单于之位,都保不住了。
这些人,对自己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即便自己身体健全,也不可能再收服他们了。
沙提烈惨然一笑,慢慢的转过身来,向身后那人展示了一番。
那人看了一眼,惨叫一声,飞快的逃走了。
沙提烈呵呵一笑,痛快的方便完了,然后坐在石头上等死。
算了,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沙提烈忽然想起来了咸阳城的那些小宦官。宦官们告诉他,受了刑之后,不要胡思乱想。活一天算一天,难得糊涂。
沙提烈忽然觉得,这些小宦官,有大智慧啊。
第二百六十章 瓜分匈奴人
沙提烈撑了一天,然后终于还是没扛住,把自己的身体大白于天下。
他的兄长比他更有毅力,撑了两天,然后也被看穿了。
随后,匈奴彻底分裂了。
这种分裂,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一小撮人,分成了二十多股势力。每一方势力都自称应该继承单于的衣钵。
即使是沙提烈和冒顿,也厚颜无耻的带着一小撮人,声称自己虽然没有子嗣,但是不要紧,到时候就效仿尧舜,将单于之位禅让给才德兼备之士。
这二十方势力,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时而连横,时而合纵,听起来很热闹,其实战斗规模很小,还不如中原乡间的械斗。
李信对这样的匈奴残部,彻底失去了兴趣,命一个千夫长带人追击,至于他自己,则带着大军驻守各处,确保残余的匈奴人不会反叛。
冒顿和沙提烈等人,被千夫长追的狼狈不堪。他们想起来就觉得悲哀,在草原上风驰电掣,所向无敌的匈奴健儿,居然怕了一个秦人千夫长。
但是事实摆在那里,现在匈奴人实力不济,实在打不过人家,只能四处逃窜。
南面是中原人的大本营,匈奴人不敢去。北面是极寒之地,常年风雪覆盖,寸草不生,去那里是一条死路。
东面……千夫长带着手下的秦兵,一直穷追不舍。最后冒顿和沙提烈只能向西逃窜。
最后,他们居然成功的把千夫长甩脱了,但是这些残存的匈奴人依然不敢停留,继续向西,一直向西……
…………
草原上残存的匈奴人,以妇孺居多,没什么战斗力,而且被秦人严密监控。
他们失去了帐篷,失去了牛羊,处于饿死的边缘。后来大着胆子,进入了秦军的营地,想要讨一口饭吃。
秦军看见匈奴人,第一反应就是杀死。但是最近谪仙刚刚主持颁布了战争法。这些妇孺没有武器,显然属于平民。
如果杀他们的话,那是违法的行为。于是军士们找到了李信。李信又找到了李水。
李水听了李信的困惑之后,很纳闷的看着李信:“李兄,我大秦不是依法治国吗?既然有战争法,为什么不照办?”
李信哦了一声,有些遗憾的说:“这些匈奴人,不能杀?”
李水说:“当然不能杀。杀了他们,东胡人怎么看?白越人怎么看?岭南人怎么看?为了几个妇孺,耽误了天下大事,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拿出军粮来,救济他们?”
李水摇了摇头:“这些粮食,是我秦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匈奴人与我们是世仇,不杀他们就算不错了,凭什么要给他们粮食养活着他们?他们到底是难民还是祖宗?”
李信微微一愣:“不杀他们,又不给他们粮食。槐兄的意思是……活活饿死他们?嘿嘿嘿,你可真是太坏了。”
李水有点无语,对李信说:“李兄,你想到哪去了?我有那么邪恶吗?”
李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水干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用低廉的价格雇佣这些匈奴人。让他们给咱们挖矿。他们的工钱就定在……每月一个半两。”
李信怀疑自己听错了:“每月?一个?”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说道:“槐兄,一个半两,恐怕雇不到人。”
李水笑眯眯的说:“你再告诉他们,管食宿。我敢保证,即使没有这一个半两,他们也会趋之若鹜。”
李信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好,我们等于有了一批挖矿的奴隶啊。”
李水正色道:“怎么是奴隶呢?掠人为奴,伤天害理,这种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这次我们可是付了工钱的。这些人,只是我们雇来的壮丁罢了。”
李信朝李水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李信派人,在这些妇孺之中,挑选了一些相对强壮一点的。这些人大约占了十分之一。
剩下的人当中,又挑选了一些年纪在十岁以下的,相貌不是那么丑陋的孩童。稍加训练,送到了咸阳做仆役。
对于这个办法,李信有点犯嘀咕,问李水:“槐兄,咱们是不是在贩卖人口?”
李水有点无语:“怎么是贩卖人口呢?你看看这些幼童,他们是不是自愿报名?是不是争先恐后,抢着报名?是不是为了一个名额,还要大打出手?”
“我已经说过了,咱们这个不叫贩卖人口,叫职业介绍所。只不过咱们的职业只有一种,就是给中原的富贵人家打杂而已。”
“这些匈奴人,都是草原上的穷苦人。以前单于在的时候,他们过的就像是奴隶一样,现在能去中原,能给秦人做仆役,他们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捡了莫大的便宜。”
李信仔细观察了那些匈奴人一番,然后点了点头:“似乎……还真是这样。”
那些孩童送走之后,匈奴人就只剩下一些妇女和老人了。
妇女容易安排,因为李水迅速的开了一个婚姻介绍所。专门把匈奴妇女,介绍给中原百姓。
古代,本来就男女比例失衡,而且要实行一夫多妻。所以大秦的光棍汉一抓一大把。
现在好了,有一批匈奴妇女来了,身强体壮,干起农活来顶一个男人。不要聘礼,不要彩礼,只要一口包饭,便心甘情愿,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秦人中的光棍汉个个兴高采烈,没想到自己穷成这样,还有娶上媳妇的一天。本以为到自己这一代就要断子绝孙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从天上掉下来了媳妇。
秦人很高兴,匈奴妇女也很高兴。中原好啊,风景秀丽,气候温和。中原丈夫又吃苦耐劳,待自己像是亲人一样。比那些整天喝酒,动不动就要打老婆的匈奴男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最最重要的是,她们可以吃饱饭了。
于是乎,大秦与匈奴两地,开始流传一个传说。说谪仙在天上,原本是主管姻缘的,现在他到了人间,不甘寂寞,所以继续撮合起大家来了。
这种传说流传的很快,也流传的很广。而且越穿越变形,最后发展出来了一套完整的祭祀礼仪。
祭祀谪仙,要先寻找一块槐木,上面写上一个仙字。然后将槐木捧在手中,心里面暗暗祷告。只要够虔诚,不出三个月,一定有一段好姻缘。
如果没有好姻缘,那只能怪你自己不虔诚。
对于这些,李水一无所知,他正在发愁怎么安置剩下的匈奴人。
这些匈奴人,都垂垂老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有一身病。让他们做工,他们做不了,丢下他们不管,又觉得不忍心。整个是一群拖油瓶。
李信建议李水,给这些老人一些牛羊,然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好了。
李水打量了那些老人几眼:“这些人,有能力放牧牛羊吗?把牛羊给了他们,恐怕再也收不回本钱来了。”
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叫过来一个小卒,让他把公孙城那帮人叫来了。
这些朝臣被发配到草原上之后,风吹日晒,黑了,也瘦了。再也不复权贵的风采了。
他们见了李水之后,个个心情复杂。这些人刚来的时候,是非常痛恨李水的。但是现在,他们谁也不敢口出恶言,因为他们已经见识了那些方士的厉害,见识了那些匠户的厉害。
曾经就有一个朝臣,整天对槐谷子咒骂不休。后来这个人……失踪了,至今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人肯定是死了,死了之后,尸骨无存,可谓凄惨无比。
朝臣眼中的大魔头李水,这时候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然后说道:“诸位,我有一个宏大的计划,需要你们帮忙。”
朝臣们都没说话。不少人心中在想:宏大的计划?什么宏大的计划?寻找仙人,这计划够宏大了吧?结果你在干什么?把大伙骗过来挖煤。现在你又有宏大的计划了?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李水很没有自知之明,把众人的沉默当成了期待。他笑呵呵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匈奴老人:“这些人,年纪都很大了。年纪大的人,往往知道很多典故。你们就按照他们的口述,加以甄别,整理,然后编一部匈奴史出来。”
公孙城那些人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彼蛮夷也,何德何能,可以令我等帮他们编写史书?”
李水干咳了一声:“这些匈奴老人,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这些朝臣,同样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散心了。”
公孙城觉得很扎心,自己可是饱读诗书啊,怎么就成了,闲着也是闲着了?
不过仔细想想,自从到了草原上,好像确实无所事事。这地方,要么有挖矿的技术,要么有挖矿的力气。不需要什么诗书礼仪。
所以,公孙城一帮人,在这地方已经被彻底的边缘化了……
后来李水又说,如果史书编写好,会给最劳苦功功高之人,一些优待,建议陛下送他回中原都有可能。
这话一出口,那些方士们彻底踊跃起来了。
回到中原啊,这不是大伙朝思暮想的事情吗?
等方士们拉着匈奴老人去问话的时候,李信好奇的问李水:“你怎么想起来,要给匈奴人编史书?”
李水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说道:“匈奴这个种族,恐怕很快就要消亡了。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给他们留下一些资料,不然他们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李信一脸无语:“到底怎么回事?”
李水干咳了一声:“你怎么还不信呢?罢了,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你日后就明白了。嘿嘿。”
李信总觉得,李水在那嘿嘿的笑,简直是不怀好意。
…………
李水和李信在忙着平定草原,而匈奴已经灭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咸阳。
季明像是望夫石一样,整天望着西方。
他在等匈奴人后续的金银送过来。但是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消息。眼看着商君别院又来要要债了,这笔钱财还没有着落。
季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难道匈奴人食言了?自己被那些蛮夷给骗了?
他找了个借口出宫,来到和匈奴人联络的小院中。结果小院中的匈奴人,同样一脸迷茫,他也很久没有收到来自草原的消息了。
季明叹了口气,只好挤出来了一些钱财,雇了一个黔首,让他出关一行,打探一下匈奴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黔首急匆匆地走了。而咸阳城中,渐渐的开始出现一个传闻。
传闻说,李信对匈奴人,围而不攻。要么是没有能力剿灭匈奴人,要么是不想剿灭匈奴人。
无论究竟是哪种情况,都应该将他换下来。而王氏子弟中的王恒,虽然年纪较轻,但是熟读兵法,对大秦又忠心耿耿,简直是接替李信的最佳人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传言,分明就是王氏放出来的。
沉默太久的王氏,终于是不肯甘心啊。他们选中了子弟中的王恒,要用最后一点人脉,给王恒制造声势。
只要王恒得到嬴政的认可,并且在战场上立下军功,王氏就要重新站起来了。
实际上,王恒已经几乎成功了。因为李信和李水都不在,咸阳的几位重臣,也有意无意的在推波助澜,想要削弱槐谷子在朝中的影响,因此,他们都开始称赞王恒,并且积极的把他推荐给嬴政,认为此人是国之栋梁。
嬴政虽然对李水和李信极为信任,但是几天下来,总听到王恒的名字,也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在书房召见了王恒。
王恒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北方的战事,分析的头头是道。
嬴政听了之后,不由得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恒一眼,这人太年轻了,而见解太老道了。难道是王翦提前教他的?
嬴政又问了一些百越和岭南方面的问题,王恒都妥善的回答了。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这少年,倒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人才固然是人才,总觉得此人言谈举止,野心很大啊。小小年纪,总有一种要把持朝纲的味道。
我在秦朝当神棍9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光返照的王氏
嬴政与王恒谈了半个时辰,然后打发他离开了。
在这半个时辰中,嬴政听了王恒的一些想法。对此人的才干,他倒是认可的,但是因为王恒的出身,嬴政又对他有些警惕。
因此直到王恒离开,嬴政都没有答允他领兵出击匈奴。
嬴政没有给王恒任何承诺,但是他召见王恒这件事本身,就让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了。
皇帝,为何要召见王恒?是不是真的有将李信换下来的打算?王氏对大秦毕竟有功啊,陛下是不是想要重新启用王氏?
这些说法,开始悄悄的在朝臣中间流传。
而王翦,也豁出去一张老脸,不断的拜访昔年的一些好友,希望他们能拉王恒一把。
在王翦看来,这是王氏为数不多的机会了。如果能取代李信,征伐匈奴,就有可能立下滔天大功,王氏就可以重新兴旺起来了。
如果这一次再不成功,那王氏就只能与项梁合作了。项梁,那可是一条毒蛇啊,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反噬。
所以王翦想在与项梁合作之前,再争取一下。
王翦和王恒的一番努力,终究还是有点效果的。王氏的朋友,暗中依然忠于王氏的几个朝臣,都在努力的摇旗呐喊。仿佛李信和李水走了之后,王恒变成了朝堂之上众望所归的国之栋梁。
正在被商君别院逼债的季明,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心思也活络起来了:王氏,又要起来了?我要不要去投靠一下?
当初季明曾经和王离联络过,算起来也是王氏的故交了。有这样的关系在,如果去投靠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
但是与此同时,季明又有点自卑,因为自己会妨人。万一把王氏妨倒了,那可怎么办?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宽慰自己,现在不是已经有了转运石吗?戴上这块石头,自己可以转运,身边的人也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季明就找了个借口出宫,想要拜见王氏。
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留守在咸阳城中的匈奴人。
这匈奴人穿着中原衣衫,剔去了胡子,看起来不是那么另类了。但是他依然很谨慎,戴了一顶草帽,把一张脸遮住了大半。
这匈奴人看见季明,像是看见了亲人似的,一把拽住他,带着哭腔问:“季大人,我匈奴是不是出事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季明有些不耐烦:“匈奴出不出事,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问我?”
那匈奴人苦着脸说道:“小人已经得不到任何消息了。季大人毕竟是宫中人,消息灵通,或许知道些什么。”
季明想了想说:“据说,单于王庭已经被包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里方圆百里,有十几个部落。人马也不少,李信根本没有能力攻下来。所以他是围而不攻。”
匈奴人顿时松了口气,念叨着说:“我匈奴健儿,一向骁勇,假以时日,一定能反败为胜。”
季明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是秦人啊,这匈奴人在旁边念叨着匈奴必胜,什么意思?
不过考虑到,自己和匈奴毕竟算是半个盟友,因此季明也就忍住了没说话。其实他心里也在暗暗祷告,希望匈奴能够获胜。
匈奴大胜,槐谷子身死,这是最好的结果,自己的账不用还了,仇也可以报了。
匈奴小胜,突破李信的包围,那也不错。至少可以把金银珠宝送到咸阳来。
季明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那些匈奴刺客怎么样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成功了吗……”
季明惆怅了一会之后,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了。和匈奴人结盟,能有什么前途?现在要去和王氏结盟了,那才能让自己的人生更进一步。
半个时辰后,季明出现在了王氏的大宅之中。
王恒对于季明的到来,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季明这家伙,有些蠢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陛下也不喜欢他,每天都要打他一顿。
所以,他让季明等在庭院中,把他晾起来了。
直到红日偏西,季明等的口干舌燥,王恒才慢悠悠的出来了。
季明有些恼火,但是他忍住了没发火,小不忍则乱大谋,季明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的事,心智也比较成熟了。
王恒朝季明拱了拱手,笑呵呵地说:“尊驾今日怎么有空?在下荣幸之至啊。”
季明心中冷笑:荣幸个屁,骗鬼呢?
他干笑了一声,也没有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王大人,奴婢想要与你合作。”
王恒翻了翻白眼,心想:果然。见我王氏要东山再起了,就来合作了。你凭什么与我合作?你配吗?
季明见王恒不说话,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也不着急,笑眯眯的说:“王大人,奴婢的身份,是低微了一些。不过奴婢毕竟在皇帝身边侍奉,有些消息,还是很灵通的。陛下每日是喜是怒,奴婢也能看出来。陛下因为什么喜,因为什么怒,奴婢也能了解到。”
“这些消息传到大人耳中,大人就可以从容应对了。因此,奴婢还是有一点用的。”
王恒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对季明说:“请进来喝一杯酒吧,我们详谈。”
季明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心想:详谈个屁。天就要黑了,我得马上回去。
于是他微微一笑:“王大人,若你肯接纳奴婢,其余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聊。今日……那就算了。”
王恒拍了拍季明的肩膀:“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谈何接纳不接纳的,哈哈……”
季明也笑了。
…………
王氏出现了回光返照式的兴旺。
之前王翦和王恒一番造势,真的迷惑住了一部分朝臣。他们以为,王氏真的要兴旺起来了。因此,已经沉寂已久的王氏府邸,居然迎来了一些客人。
王翦趁热打铁,立刻指使仅存的亲信,给嬴政上了一道奏折。
奏折写的很犀利,主要是冲着李信去的。
在奏折当中,此人历数了李信的种种错处。甚至搬出来了当年李信伐楚失败的旧事。
他在奏折中断言,李信有勇无谋,不堪大任。伐楚失败,令大秦伤亡惨重,不得不靠王翦来收拾烂摊子。
而这一次伐匈奴,任务更加艰巨,李信岂能胜任?可以想见,在数日之内,李信必败。与其等到损兵折将,再由王恒来收拾烂摊子,不如现在就将他换下来,至少能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这奏折送上去之后,有不少朝臣开始附和。至于王绾、李斯等重臣,觉得李信和李水最近也确实太跳脱了,打压他们一番也不为过,于是保持了沉默。
沉默,看起来像是默许。于是朝臣们更加踊跃了。
至于淳于越,他内心深处是支持李信的,毕竟李信是他的内弟。但是这老头总觉得,自己应该避嫌,所以也沉默了。
所以,朝堂之上,除了周青臣、吴越几个死忠之外,竟然有不少人叫嚷着,要撤掉李信。
对此,嬴政不置可否。
皇帝既然没有断然拒绝,那就说明有希望,所以王翦托了很多人,继续上书嬴政,要撤掉李信。
与此同时,王恒也找到了季明,要他在宫中吹吹风,造造势。
季明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种话如果由自己去说,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于是他买通了一个叫子丑的小宦官,请子丑去吹风。
其实子丑对季明是敬而远之的,这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啊。他的钱,拿着烫手。
但是季明拿出来的黄金很多,又让子丑有些舍不得。最后他决定,富贵险中求,帮季明说这一番话吧。
于是子丑大着胆子进了嬴政的书房,装模作样的擦拭洒扫了一番。然后轻声说道:“陛下,奴婢近日听到一些传言。”
嬴政淡淡的问:“什么传言?”
子丑小心翼翼的说:“据说匈奴人不惧怕李信,他们故意示弱,是要引诱我秦军孤军深入,然后聚而歼之。他们最怕的,是王恒。”
嬴政淡淡的看了子丑一眼:“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子丑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有谁教我说,是奴婢自己要说的。”
嬴政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宫婢,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子丑硬着头皮往下编:“奴婢,奴婢想要为陛下分忧。因此特地留心了一番,偶尔听到一耳朵,便来禀告陛下了。”
嬴政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罢了,你退下吧。”
子丑应了一声,慌乱的离开了。
当走出书房的时候,子丑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了。活着出来了啊,如果刚才陛下来一句:宦官也敢干政,坑杀。那么这条小命就铁定交代了。
幸好,幸好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活着出来了。季明的钱,真的不好挣啊。
子丑死里逃生,庆幸不已,回到住处开始数钱。
结果季明又来了,季明对子丑说:“麻烦你再帮我传递一个消息。”
子丑听都没听,就摇头拒绝了。
季明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自顾的说道:“如今咸阳附近,忽然涌进来了不少匈奴人。有四处给人做仆役的胡童,有嫁与我中原男人为妻的胡妇。”
“这些人大量出现在咸阳城,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以我观之,他们多半是有些歹意。可能想趁机进入我中原,和北方的匈奴里应外合。这种事,总而言之是李信无能,若带兵的是王恒大人,这些匈奴人恐怕早就被灭掉了,根本不可能生事。”
子丑像是没听到一样,依然在数钱。
季明压住他的手,说道:“你不要再数了,这些钱你已经数了十来遍了。我方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若你肯告诉陛下,我还会给你金子。”
子丑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季明一眼,然后咧嘴笑了:“金子?命都没了,还要金子做什么?”
季明皱了皱眉头:“有人要杀你?是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决绝掉他。”
子丑把季明轰了出去:“是你要杀我。”
季明站在门外,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他丢下一句:“子丑,这消息即便你不说,也早晚会传到陛下那里。送上门来的黄金你都不要,真是可惜。”
子丑始终不做声。
季明只好一脸失望的走了。
匈奴人大举进入中原的消息,的确传到了嬴政耳中。这不是小事,他立刻命人彻查。
很快,匈奴人的来历被查清楚了。据说,是谪仙帮助他们入秦,让他们做仆役,让她们嫁与秦人为妻。
这个调查结果,很快激起来朝臣强烈的反响。
有不少人认为,李水此举,是要灭绝华夏。试想匈奴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那不是胡人吗?将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必定扰乱天下。
对于这种说法,周青臣努力的辩解,说自古以来,中原人与蛮夷戎狄,杂居相处,通婚时时有之。
况且区分华夏还是蛮夷,靠的不是血统,而是礼仪。昔日中原各国,视秦楚皆为蛮夷,如今又如何?
况且匈奴妇女嫁到中原,一代代繁衍,属于胡人的血脉越来越少,中原人的血脉越来越多。若这数钱妇女能颠覆大秦,那简直是笑话。
周青臣的声音很微弱,但是道理说得很明白,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的下去了。
但是紧接着,又来了另一种声音。
有不少人说,好端端的,谪仙为什么要鼓励匈奴人到中原来?八成是谪仙在匈奴遇到了危险,可能被人杀了,又或者被人抓了。
他的印信被匈奴人缴获,因此出现了许多伪造的文书。那些匈奴人,就拿着这些伪造的文书进入中原,为非作歹。而谪仙都被抓了,显而易见,李信是败了,但是畏惧朝廷责罚,因此一直隐瞒不报。
这种声音一出来,立刻有更多的人,建议嬴政,马上召回李信,派王恒前去匈奴,带兵作战。至于那些进入中原的匈奴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谪仙遗风
人言可畏,几乎所有人都在传言,说李信败了,谪仙生死不知。这两个家伙还要瞒着朝廷,真是胆大包天。
谣言传来传去,竟然越说细节越多。
有的人说,亲眼看见谪仙被匈奴人抓了,吊起来打。有的人说,亲眼看见李信败了,自己的马匹都被匈奴人射死,最后是乘着牛车逃回来的。
最后,有不少人都相信了,谪仙不会回来了,李信也不敢回来了。进而有人猜测,李信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要在北地割据称王了。
当然,这些传言,少不了王恒在暗中推波助澜。这家伙年纪虽轻,但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心里清楚,谣言只是谣言,没有证据,害不死人。但是只要让陛下心存疑虑,那么谣言的目的就达到了。
宫中的胡亥,也抓紧机会跳了出来。一方面和王氏重新建立了联系,另一方面,开始屡次拜见嬴政,摆出来一副要劝谏的样子。
而嬴政对外面的狂风暴雨,一直视而不见,整天从从容容的呆在书房当中,批阅奏折,这让胡亥更加琢磨不透自己的父皇了。
这一日他又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把李水骂成了国贼,希望嬴政能够取缔商君别院。
嬴政对这些都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训斥胡亥。
胡亥心想:既然父皇没有训斥我,或许就是默认了我的话。
于是他精神抖擞,继续长篇大论的说了起来。一个时辰后,胡亥口干舌燥,嗓子都冒烟了,不得不告退。
嬴政看着他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旁边侍奉的小宦官好奇的看着嬴政。即便他已经侍奉嬴政数十年,也猜不透这一刻嬴政在想什么……
胡亥离开嬴政的书房之后,立刻就开始打腹稿,考虑着明日觐见的时候说些什么。整天车轱辘话骂谪仙,有点腻了,必须得想一些新鲜的。
胡亥正想的入神,忽然有人重重的撞在他肩膀上。胡亥猝不及防,被撞的摔倒在地,头昏脑胀。
他恼火的抬起头来,看到伏尧正站在前面,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兄长这是从哪里来?”
胡亥从地上爬起来,冷下了一声,要绕开伏尧离开。
但是伏尧伸手把他拦住了:“兄长方才见过父皇了吗?都说了些什么?”
胡亥冷冷的说道:“天下大事,岂能告诉你?”
伏尧呵呵一笑:“什么天下大事,不就是进谗言,陷害我师父吗?老师告诉你,你每天说的话,我都清清楚楚。”
胡亥一愣,脱口而出:“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卖通父皇身边的宦官?”
伏尧幽幽的说:“你可别冤枉我。”
胡亥没说话。他敢肯定,皇帝身边的小宦官被伏尧卖通了。这没办法,毕竟伏尧这家伙财大气粗。整天拿着金子当土块用。
但是伏尧的这种行为,胡亥也无可奈何,因为所有有钱的人,都在干这种事,大家身上都不干净。为了打击一个伏尧,把自己也拉下水,很不划算。
更何况,伏尧深得皇帝宠爱,回头他上岸了,自己淹死了,那就太惨了。
所以胡亥没有再和伏尧纠缠,站起来就要走。
但是伏尧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你诬陷我师父,就打算怎么走了吗?”
胡亥勃然大怒:“你想怎么样?”
伏尧说:“当然是给你点教训。”
随后,一拳打了过来。
胡亥连忙伸手格挡,结果伏尧的拳头硬的要命,胡亥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胡亥狼狈的向后面退了几步,发现胳膊已经有些红肿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伏尧的手里面,握着一锭金子。
胡亥咧了咧嘴,有点无语:这家伙还真的是有钱了啊,大家都要用金子做武器。
伏尧一击得手,也没有给胡亥太多喘息的机会。他挥舞着拳头,暴风骤雨般击打在胡亥身上……
胡亥想反抗,但是一次次被打倒。胡亥想逃跑,但是一次次被抓回来。到后来,他有点绝望了,干脆躺在地上,护住要害。
很快,伏尧打累了,胡亥扬长而去。他躺在地上,有些欲哭无泪:我明明比他大一岁,为何就是打不过他呢?
后来胡亥想明白了,伏尧这家伙,整天馒头包子不要钱的吃,体力真的是太好了。
有小宦官发现了胡亥,吓了一跳,要把他扶起来。胡亥连忙装出来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不要扶我,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宦官吓的魂飞魄散,不过看胡亥这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确实是受了不小的伤。
听人说,受重伤的人,不能随意搬动。不动他的话,他或许还能撑一会。如果动了他,恐怕当场就死了。
小宦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飞奔着去禀告皇帝了。
很快,嬴政快步过来了。
胡亥听到嬴政的脚步声,心中一喜,连忙装作昏迷的样子。
嬴政探了探胡亥的鼻息,见他还有气,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让医者华鹊检查了一番。
华鹊说:“公子的伤,大多是皮外伤,于身体无碍。只是他年纪尚小,骤然受伤挨疼,因此晕倒过去了。”
嬴政点了点头,问旁边的小宦官:“是谁打伤了胡亥?”
那些小宦官一脸紧张的样子,似乎不太敢说。
嬴政又问:“是伏尧?”
有个小宦官大着胆子说:“方才,伏尧公子,确实从这里经过。”
其实不用查,嬴政也猜到了是伏尧干的。别的人,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动机。
他对小宦官说道:“让伏尧来书房见我,至于胡亥,等他醒了之后,让他一并过来。”
胡亥其实一直醒着,但是又不得不装睡。听说嬴政召见伏尧,心里面有点着急,因为他知道伏尧这家伙,跟着李水学了很长时间,现在也很能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胡亥有点担心,自己不及时赶到的话,恐怕最后会变成,是他把伏尧打了一顿。
于是等嬴政一走,胡亥就假装苏醒过来了,然后急匆匆地向嬴政书房赶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胡亥找到了季明,要他立刻给王恒传递消息,让他马上入宫。
季明看着鼻青脸肿的胡亥,意识到天赐良机终于来了,于是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宫外,传递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嬴政在书房召见了胡亥和伏尧。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胡亥身后跟着胡姬和王恒。伏尧身后跟着虞美人和未央。
一行人进去之后,嬴政给他们赐座了。
随后,嬴政看向伏尧,问到:“你为何殴打胡亥啊。”
伏尧说:“我今日拿着一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正吃的高兴,忽然遇到了胡亥,他伸手就来抢我的包子……”
胡亥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哪有这种事?我会稀罕一个包子吗?”
胡亥有点生气,早就料到了伏尧会颠倒黑白,可是没料到会颠倒到这种程度。还要脸不要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听他说完。”
胡亥接着说:“当时我把包子扔在了地上,胡亥扑过去就抢。我越想越生气,若非他蛮横来抢夺,我这个包子早就吃光了。”
“因此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胡亥怀恨在心,仗着年龄比我大,要来欺负我。幸好我整日跟着师父练拳,因此颇有几份心德。”
伏尧站起身来,做了几个拳击的动作,然后对嬴政说:“师父说了,一力降十会。我每日吃过饭之后,便开始锻炼体力。已经颇有成效了。”
“最近师父又吊了沙袋,让我每日练习。因此我的直拳、勾拳、摆拳,越来越厉害,打得越来越准。”
“所以,我三下五除二,就将胡亥打倒了。师父经常说,大秦以耕战立国。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因此儿臣必须要有强健的体魄,否则的话,如何为父皇分忧?”
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少人心想:“这是在讲事情经过,还是在吹嘘自己?”
胡亥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说:“伏尧在撒谎,分明是我好端端走在路上,他就来打我。他是恨我向父皇进言,要处罚谪仙的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胡姬楚楚可怜的哭诉了一番,希望嬴政可以为他们母子做主。虞美人则希望嬴政看在伏尧护师心切,情有可原的份上,对他小小的惩戒一番就算了,不要再过苛责。
至于伏尧说的那些抢包子的话题,他们干脆忽略了。
嬴政看向王恒,淡淡的说道:“你以为如何?”
王恒说道:“此事皆因谪仙而起。如今咸阳城中,关于谪仙的猜测,也甚嚣尘上。长此以往,谣言越来越多,真话越来越少,恐怕对朝廷不利。”
“因此,臣斗胆建议,彻查谪仙一事。若谪仙是无辜的,可以还他清白,若谪仙当真为非作歹,也可以为我大秦除掉一害。”
此言一出,虞美人就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谪仙脾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不在咸阳城,如何彻查的清楚?定然有小人趁机陷害。”
旁边的未央也说道:“正是。父皇最好派人,将谪仙从北地接回来再说。”
王恒微微一笑,说道:“怕就怕,接回来之后,发现谪仙已经身死了。”
伏尧勃然大怒,叫道:“我师父不会败,也不会被抓。他于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王恒微微一愣,心想:这么夸张?即便是我,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旁边的未央有点无奈,其实她崇拜李水是一回事,但是没有伏尧那么盲目,还是能够分清楚故事于现实的。
旁边的王恒呵呵笑了一声,对伏尧说:“若谪仙当真如此勇武,想必匈奴早已平定了吧?”
伏尧说道:“匈奴就是平定了。”
王恒不以为然,心想:匈奴盘踞北方久矣,根深蒂固,极难撼动。槐谷子和李信才去了多久?这就能把匈奴灭掉?怎么可能?
旁边的伏尧忽然大声说道:“王恒,你敢赌命吗?”
王恒听到赌命两个字,心里面就有点发毛。当初王离不就是被槐谷子的赌命给坑死的吗?现在伏尧又要故技重施了?他为什么这么自信?难道掌握了确切的证据,知道槐谷子成功了?
但是王恒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觉得数月之内,灭掉匈奴,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伏尧真的得到了消息,早就开始针锋相对的辟谣了,怎么会任由咸阳城中的谣言越传越广?
他悄悄的看了看未央和虞美人的脸色,发现她们两个一脸忧郁,一脸紧张。顿时心中一松:所谓赌命,不过是伏尧一时冲动罢了。
于是王恒笑眯眯的说道:“赌命就算了,臣不想欺负公子。”
伏尧大声说道:“若我胜了,取你项上头颅。若你胜了,我把姓命赔给你,我的那些钱财,都是你的,如何?”
王恒的心脏顿时砰砰跳起来了。早就听说了,伏尧和未央入股商君别院,积攒了大量的钱财。几乎富可敌国。
若得到了他的钱财,可以结交多少朝臣?可以招纳多少门客。可以资助多少反贼?甚至招兵买马,自立为王也有可能。
因此,王恒就幽幽的说:“既然公子坚持,那在下就只好赔公子赌上一赌了。”
未央说道:“王大人,伏尧年龄幼小,你和他赌命,不怕惹人耻笑吗?”
王恒微微一笑:“公子年纪虽小,见识却不烦。在下从不敢将公子当成孩子。”
王恒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心里却在想:惹人耻笑?那又怎么样?我从一个庶子有了今天的地位,靠的是什么?脸厚心黑!若还怕惹人耻笑,那我到现在都是遭人白眼的庶子。
这一瞬间,王恒想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开始考虑,赌约胜了之后,怎么利用伏尧的财富。
当然了,即便胜了赌约,他也不敢杀了伏尧。不过,虽然不会杀了伏尧,但是让他失去嬴政的宠爱,还是可以的。
到那时候,再趁机扶持胡亥上位。那么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这一刻,王恒嘴角露出来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