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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勘探队

    项伯已经跟随大部队来到北方了。

    刚刚启程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点怀疑,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所以故意被李水流放到西域。

    但是这一路上,他们是坐着牛车来的,食物管够,倒也没有多辛苦。更何况,带队的还是西域三兄弟中的求仙。所以渐渐的,项伯也就放下心来了。

    只是他对西域一行,依然耿耿于怀。他不想去西域,想留在咸阳城。毕竟去什么极西之地寻仙,这和当初的设想,可大不相同啊。

    好在临走的时候,李水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说如果有发现的话,将来功名利禄,都唾手可得。

    项伯想了想,觉得去西域走一趟,回来之后,可以接近嬴政,那倒也不错。

    而周围的方士们,就更加兴高采烈了。在他们看来,以往寻仙,都是瞎猫碰死耗子,靠着道听途说的传闻,长途跋涉,连他们自己对找到仙人也没有把握。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谪仙组织的,而要寻找的,也是谪仙的老家。

    可以说,这次是他们最有把握的一次了。一路上,有不少天真的方士开始讨论,飞升成仙之后,这日子怎么过……

    人群之中,只有项伯在冷笑不已:谪仙?神仙的老家?开什么玩笑。槐谷子的底细我还不清楚吗?

    槐谷子,不过是楚地一个最末流的小方士罢了,靠着一些医术、巫术,勉强度日。若非有项梁做靠山,早就饿死街头了。

    这样的人,会是谪仙?简直是荒唐。

    项伯一想起来,咸阳城中的嬴政对李水也深信不疑,就更加觉得大秦简直腐朽不堪,早晚要被大楚取而代之。

    这一路上,他都在乱糟糟的想这些事。

    忽然,牛车停了。求仙跳下车,对众人说道:“到了,都下来吧。”

    众人都有点纳闷:“这就到了?这才走了多远?这里也不像是极西之地啊。听说极西之地,遍地黄沙。白天骄阳似火,晚上寒风刺骨。可这里……这里是草原啊。这地方,该不会是匈奴的地盘吧?”

    果然,求仙说道:“诸位所在的地方,是匈奴腹地。”

    方士们全都慌了。匈奴与中原征战多年,双方有深仇大恨啊。现在贸然出现在这里,一旦匈奴人骑马过来,所有人都要被掳走做奴隶了。

    有不少人跳回到牛车上,想要逃回中原。还有些人大声问道:“难道去极西之地,没有更安全的路线吗?为何要经过匈奴腹地?绕过去也好啊。”

    求仙冷眼看着他们,良久之后,才淡淡的说道:“当日我三兄弟,便是从这里经过,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极西之地。如今你们有牛车,有同伴,有粮食,还畏惧什么?更何况,李信将军的兵马,已经将这里扫除干净了。此地,并没有匈奴出没。”

    起作用的是最后一句话,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镇定下来之后,有人问道:“我们不是去极西之地寻仙吗?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会有仙人吧?”

    这地方一马平川,既没有山,也没有海,怎么可能有仙人?再这说了,仙人总是离群索居的,这地方到处都是匈奴人,仙人会和蛮夷住在一块?如果这里真有仙人的话,匈奴人早就遇到了吧。

    求仙却不管众人的疑惑,命亲信把方士们分成了几队。各自领了工具。

    项伯和麻绳领到了铲子,然后坐上牛车,开始四处寻找矿藏。

    按照在仙术班学到的东西,他们分辨石头的颜色、泥土的颜色。观察河水,挖出河中的泥沙……必要的时候,还要用铲子在地上挖坑。

    北方无遮无挡,寒风从远方吹过来,让项伯透心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简直是服苦役啊。

    项伯很想逃走,但是逃跑不是那么容易的。李信占领这里之后,就每隔数里,搭起来一座暸望塔。这些暸望塔,将占领的地盘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方块。

    每一座塔上,驻守四名士兵,昼夜用望远镜瞭望四方。

    白天的时候,匈奴兵一旦出现,数里之遥,便可以被发现了。等他们攻过来的时候,秦军早就已经集结完毕,以逸待劳了。

    甚至于对匈奴兵的bgbushu,都看得一清二楚。草原上惯用的虚张声势,以少胜多,等等迷惑人的招数,全都没用。

    而晚上的时候,除非匈奴兵全程摸黑行军,否则的话,只要有一点火光,便会引起瞭望士兵的警惕。

    而全程摸黑前进,极为困难,因为草原上并不像中原那样,有明确的道路。这里的一马平川,也只是相对的。有时候被沟沟坎坎绊到了马腿,那还算幸运,万一一时不慎进了沼泽,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暸望塔,不仅对匈奴有用,对方士同样有用。

    曾经有一位方士吃不了苦,又觉得这根本不是在寻仙,于是偷偷溜走了。结果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瞭望士兵发现,迅速的给抓回来了。

    当时求仙先是念了一下他当初签订的文书,然后打了他八十大板。声称如果再犯的话,严惩不贷。

    项伯观察良久,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机会逃走。哪怕是趁夜溜走,昼伏夜出也不现实。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一个人只能背几天的口粮,这点粮食,绝对不够用。

    最后他认命了,老老实实的在草原上勘探矿藏。四个暸望塔就能围成一小块区域,他们就一小块一小块的勘探过去。

    除了项伯这些勘探队之外,还有地图队。

    地图队要坐着牛车,丈量土地,计算里程,然后绘制成地图。

    为了保持地图的精确性,他们在车轮上绑了一根红布条。然后趴在车边观察计数。按照他们的测算,车轮转动二百五十六圈,里程可以达到一里。

    因此那人每天就在那数数。每到一里,就从车上取下一面小旗,插在地上。

    后面有人骑着马,按照地上的小旗,绘制出地图来。

    这个活计也不轻松,一圈一圈的数下来,负责计数的那家伙,总觉得头很晕。

    几天过去,不断有好消息传来。某某方士,发现了一处铁矿。求仙将消息上报给商君别院之后,这方士受到了五万钱的奖励,以及一块刻着嘉奖令的铜牌。

    还有某方士,在河中发现了一种没有见过的鱼。没有毒,而且极为美味,同样受到了嘉奖。当然了,发现鱼和发现铁矿,价值不可能等同。但是至少也是一种荣誉。他也获得了五千钱,以及一块荣誉铜牌。

    这些好消息让方士们心里发痒,他们也盼望着能发现点什么。就算不是为了立功。可最近毕竟寻找了太长时间了,始终一无所获,大家也有些沮丧。哪怕发现一些稀罕的东西,作为枯燥生活的调剂也好啊。

    这天傍晚,项伯正在勘探,忽然听到不远处说道:“发现墨玉了,通体漆黑的玉石。”

    附近的方士们蜂拥而去。

    他们看到有几个方士正在挖坑,挖出来很多黑色的石头。不过看了一会,围观的人就有点怀疑了。这些石头,不像是玉啊。

    有一个方士拿起一块来,把玩了一番,然后摇摇头说:“这东西和玉,有天壤之别啊。”

    他随手把石头扔了,结果手掌被染上了一块黑色。

    周围的人研究了一番,说道:“这东西,或许可以用来研磨。”

    众人立刻兴冲冲的拿出来砚台,倒上水,磨了一会。越磨越觉得不太对劲。

    有人不信邪,拿出买笔来蘸了蘸黑水,在仙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就大失所望。

    尤其是挖坑的那几个方士,本以为可以立功了,没想到弄出来这种没用的东西,一时间垂头丧气的。

    现在看看天已经黑了,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大家干脆埋锅造饭。

    挖好了坑之后,随手抓了一块黑石头挡风,垒了个烟囱。然后大伙把陶罐架在上面,开始烧火做饭。

    半个时辰后,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灶着了,灶着了。”

    这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那些黑石头,变成了赤红色。

    它们身上并没有窜出多么高的火苗来,但是把手靠上去试一试,就会发现这温度极高。

    忽然,哗的一声,陶罐被烧裂了,里面的汤水连带着粮食,全都撒了出来。

    赤红的石头上面冒出来一团热气,但是火势未衰,依然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有人说道:“这东西像是木炭。”

    另一人说道:“比木炭要持久,更炽热。若是木炭的话,烧了这么久,早已变成灰烬了。”

    有人忽然说道:“难道是仙界之物?”

    这话一出口,有不少人开始对着那些烧红的石头,顶礼膜拜了。

    这消息迅速的传了出去,求仙骑着马来了。

    他看了几眼之后,忽然脸色一变,从怀里面拿出来一本书,翻了几页之后,哈哈大笑,说道:“谪仙诚不欺我。”

    方士们都敬畏的问道:“这是何物啊。”

    求仙说道:“临行前,谪仙曾让我留意一样东西。这东西名字叫煤。通体漆黑如墨,可以燃烧。取暖固然可以,用来打造仙器,更是事半功倍。即便在仙界之中,煤也广受欢迎。”

    周围的方士一听这话,个个都雀跃不已。

    有方士说道:“煤既然在仙界广受欢迎,而我们又找到了煤,是不是快要到仙界了?”

    求仙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谪仙也说过,我华夏人乃仙人后裔。这煤,凡间应该本身也有。”

    那些方士又说:“那就是有五成的机会,要找到仙界了。”

    方士们都欢呼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怕的咸阳

    发现煤的方士,兴奋不已,这绝对是大功一件。3≠八3≠八3≠读3≠书,↗o●

    求仙显然也认可了他们的猜测,对他们说道:“你们的赏赐,想必不会少。不过最重要的不是半两钱,而是那一块铜牌。那代表了荣誉,代表了谪仙对你们的认可。”

    方士们纷纷点头,状如小鸡吃米。

    项伯有点不屑:什么仙界也用煤,简直胡说八道。槐谷子要真是仙界来的,我把脑袋切下来。

    在这样腹诽的同时,项伯心里其实也有点羡慕。找到矿藏的方士,简直就像是英雄一样,享受着众人崇拜又嫉妒的目光。

    唉,自己是项燕的后人,在楚地无论走到哪,都被别人高看一眼。可现在呢?隐姓埋名,和这些方士混在一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项伯心里面有点落差,也想要弄出点动静来,在众人面前夸耀一番。不过寻找矿藏这种事……难啊。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激动的没怎么睡觉。至于项伯,躺在自己的铺盖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众人又出去找矿了。

    项伯东挖一会,西瞅一会,找的很急躁。

    等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有些疲惫了,毕竟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项伯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先吃了饭团,又给自己灌了几口凉水,然后瑟缩成一团,抖开一条毛毯,盖在了身上……

    项伯打算闭上眼睛睡一会,但是忽然发现身边长着一种奇怪的草,开着一种奇怪的花。

    这花他从来没见过,但是好像又有点面熟。项伯想了想,从怀里面掏出来一本小册子。这是在学仙班记的笔记。

    翻了几页之后,他找到了一幅图。和身边的小花对比了一会,项伯的心脏开始砰砰跳起来了。

    他站起身来,在附近望了望,发现周围还有不少这样的小花。

    项伯激动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远处大喊:“快来,快来。我景鲍,发现金矿啦。”

    在喊出去这一嗓子的同时,项伯又有点失落。

    这金矿,是我项伯发现的,可是却只能用景鲍的假名字。唉,真是美中不足啊。

    金矿两个字,远远的传出去,迅速的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了。

    项梁挥舞着手中的小册子,指着地上的小花,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八《八《读《书,2■3o⊥此花名叫蕙棠,生于金矿附近。这里有这么多的蕙棠,下面必定有大金矿。”

    其他的人都没有作声。还以为景鲍真的挖出金子来了,喊得这么大声,原来……只是发现了几朵花而已。

    老实说,蕙棠生于金矿附近。这话是出自山海经。上课的时候,老方士也只是随便提了一句而已,怎么就有景鲍这种二百五,认认真真做了笔记,当真来寻找?

    山海经那书,他没看过还是怎么回事?里面玄之又玄,什么九头蛇妖相柳,什么人面蛇尾的孰湖,什么没有脸的帝江。

    这种东西,谁见过了?连最喜欢故弄玄虚的方士也持保留态度。

    尤其是李水出现了之后,描绘的仙界当中,也没有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因此方士们越来越倾向于,山海经不知道是谁胡诌出来的。

    项伯见众人到了之后,一个个兴致缺缺的样子,顿时急了:“怎么?你们是嫉妒我还是怎么样?”

    那些方士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嫉妒倒也没有,只是有点不太相信而已。”

    方士们哄笑成一团,把项伯气的脸色涨红。

    他咬了咬牙说道:“好,你们不相信,我自己挖。”

    随后,他挥舞着铲子,旋风一般的挖起来了。帮助项伯挖掘的只有麻绳一个人。毕竟麻绳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山海经是什么东西。

    方士们就在旁边围观,他们忽然觉得,如果这两个傻瓜如果每天都来上这么一出,那么这里的生活,就不会那么枯燥了。

    项伯和麻绳挖了一个时辰,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汗湿衣衫。

    他们挖了很久,连针尖大的金沙都没见着。

    项伯也有点泄气了: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这时候,麻绳忽然捡起一个东西,夸张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癫狂了一般,手舞足蹈,大声叫道:“狗头金,是狗头金。”

    狗头金,天然形成的金块,虽然里面含有杂质,但是相对于金砂来说,已经极为显眼了。

    方士们看到狗头金的那一刻,全都疯狂了,挥舞着铲子冲了下来,开始疯狂的挖掘。

    挖出矿砂之后,就跑到河边去淘金。时间不长,果然出现了金子。

    这地方,确实是一座金矿。

    西行以来,发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求仙狠狠的夸奖了项伯一番,又快马加鞭,给李水去了一封信。

    当天下午,方士们迅速的挖了一条水渠,引到金矿旁边,就地淘金。

    很快,李信也得到了消息,专门派了一队秦兵看管金矿。

    当天晚上,方士们燃起了篝火,每个人都举着酒杯向项伯敬酒,有不少人借走了他的笔记,连夜抄写。

    项伯喝着美酒,听着众人的恭维之声,觉得此生足矣。

    …………

    商君别院,李水已经得到了求仙的书信,听说项伯找到了金矿,顿时感慨不已。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才能啊。

    李水马上回了一封书信:找到金矿,功劳极大。再赏赐万钱,就显得小气了。不如赏赐五百镒金吧。

    除了赏赐之外,李水还给项伯做了一面铜牌,以及一面锦旗。锦旗上面绣了几个字:大秦栋梁。

    数日之后,项伯接到送来的奖赏,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看着那面锦旗,却陷入了沉思。

    数月之后,项梁也打探到了项伯的消息。听说他在大秦混的风生水起,还帮助秦人找到了金矿,使秦人凭空得了一笔横财,江山更加稳固了。

    项梁气的破口大骂,不知道项伯这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项梁想起来不久之前,项伯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了。信中说,橘生淮南则为枳,槐谷子是被秦人同化了,因而变得厚颜无耻……

    项梁开始有点怀疑,项伯也被秦人给同化了。

    可是……那是自己的胞弟啊。他到了咸阳之后,也叛楚降秦了?

    项梁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忽然间,他觉得咸阳城很可怕。

    项梁和项伯的反应,李水并不清楚,因为他在忙着面试方士。

    咸阳附近的方士有很多。这帮人整天游手好闲,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因此李水忙的焦头烂额,要想方设法,把他们派往大西北,支援祖国的边疆建设。

    然而就在李水忙碌的时候,他又被人弹劾了。

    这次弹劾他的,还是那个牛斗。

    这一次是在朝议之时当面弹劾的。牛斗侃侃而谈,揭发李水的罪状。说他招揽方士,那些方士滋扰百姓,搞得咸阳民怨沸腾。而且李水的一系列行为,破坏了关中淳朴的民风,令小人得利,君子苦不堪言……

    牛斗说完之后,就一脸慷慨赴死的样子,看着李水。

    李水则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他。

    嬴政好奇的问道:“槐谷子,你为何不争辩?”

    按照嬴政对李水的了解,这时候李水应该跳起来,左右开弓,打牛斗几个耳光才对。

    但是李水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李水见嬴政询问,这才站出来,说道:“臣之所以不和牛斗博士争辩,是因为近日读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道理。”

    嬴政笑道:“你也读书?”

    李水有点受伤:“是,而且读的是儒家经典。”

    这下淳于越都来兴趣了,心想:老夫终于感化槐谷子了吗?

    嬴政问道:“你读到什么了?”

    李水说道:“我读到关于孔子的一些故事。话说孔子周游列国,路遇一彪形大汉,那人问孔子:听闻你博学多智,我问你个问题,你说一年有几季?”

    “孔子答曰:三季。”

    “大汉满意而走。子路问孔子:一年明明四季,先生怎么说三季?”

    “孔子说:你不知道,此人乃是屎壳郎成精所变,一到冬天就钻进粪堆,一生只见春夏秋三季,他怎么知道一年有四季呢?莫要与食屎之物争辩。”

    “因此臣觉得,斗牛弹劾臣,那就弹劾吧。臣也懒得和他争论了。”

    朝臣哄堂大笑。

    斗牛差点气死。

    淳于越脸色铁青,良久,捋了捋胡须,说道:“好,好啊。庄子曰:夏虫不可语冰。槐大人能演绎出这种故事来,老夫也佩服得很。”

    牛斗咬着牙说道:“槐大人,下官要与你辩论的,是国家大事。你在这里编故事骂我,这算什么?这就是谪仙的风度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没有真凭实据就弹劾我,难道不应该骂?你说方士滋扰百姓,是百姓告诉你的?向你喊冤了?你说百姓苦不堪言,哪个百姓苦了?你能说出姓名来吗?你什么都没有,凭空臆想就长篇大乱的弹劾我。”

    “我只是骂你屎壳郎,没有告你谋反,已经很便宜你了,你还不知足?”

    斗牛狂叫了一声:“下官愿意和谪仙赌命。若咸阳百姓,安居乐业,臣情愿砍下此头。”

    李水翻了翻白眼:“和我赌命,你也配?”11

第二百三十五章 儒生中的斗士

    李水的超然态度,让牛斗很受伤。嬴政则看着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近日槐谷子越发的稳重了。

    至于其他的朝臣,却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李水怎么会这么大度?肯定是憋着坏呢,牛斗兄,自求多福吧。

    散朝之后,李水也没有搭理斗牛,径直走了。

    与牛斗交好的几个朝臣,见李水出了宫,这才小心的凑到牛斗身边,低声说道:“牛斗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啊。”

    牛斗呵呵一笑,说道:“我辈为国为民,何惧一死?”

    朝臣们听了这话,纷纷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大家感觉牛斗这个人有点愣,早晚把自己作死,还是离他远点吧,免得受到牵连。

    淳于越走在最后面,见其他人都离开了。这才拉住牛斗说道:“你想要为民请命,这个很好。不过槐谷子这人,倒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你可以批评他的策略,至于谋反一说,可以休矣。”

    牛斗唯唯诺诺。

    淳于越又说:“槐谷子这人,有些睚眦必报。日后你再要弹劾他,知会老夫一声。一旦有事,老夫也好有个准备,在背后帮着你。”

    牛斗又唯唯诺诺。

    等淳于越走了之后,牛斗呵呵笑了一声:“淳于大人果然是厚道啊。可我牛斗,岂能一生受你庇护?那样的话,我何时才能出头?”

    …………

    李闻回去之后,马上叫来了匠户:“去给我查一下,这牛斗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大胆,是不是得到了项梁的资助,做了反贼?”

    匠户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走了。

    在李水查牛斗的时候,牛斗也在调查李水。

    他带着几个仆役,乔装打扮出了咸阳城。

    路上的时候,牛斗呵呵冷笑了两声:“说我没有证据?好,那我就给你找出证据来,下一次朝议的时候,我让你心服口服。”

    在距离商君别院很远的地方,牛斗就看到了大批的方士。

    这些方士在上一轮的面试中失败了,有些不甘心,不肯散去。整天举着石锁练习,想要下一次一举通过。

    牛斗挑了一个面善的,向那方士行了一礼:“这兄台,在下也是方士,向你打听一下……”

    那方士瞟了他一眼,很没礼貌的打断他的话:“你也是方士?我看未必。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牛斗愣了一下,说道:“在下当真是方士。”

    刚才那方士说道:“这里的方士,都互相称对方为仙友,哪有称呼人兄台的?”

    牛斗有点无语,心想:这群方士,别的本事没有,装神弄鬼,自欺欺人的本事倒不少。

    作为一个儒生,牛斗是很看不起方士的。不过他还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位仙友,在下初来乍到,还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不知道仙友如何称呼啊?”

    那方士说道:“我叫恒玄。”

    牛斗说道:“请问仙友,这商君别院,容不容易进啊?”

    恒玄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进商君别院,难如登天。那些匠户,一个个狡诈无比,明明出身寒微,却比谁都威风,看了让人生气。”

    牛斗心中一喜,说道:“如此说来,仙友对这商君别院,很是痛恨了?”

    恒玄叹了口气:“痛恨倒也未必。毕竟谪仙是真有本事的。只是他千里迢迢,将大伙招来。却又把咱们抛弃在这旷野之中。唉,如今回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进退两难啊。”

    恒玄抱怨了几句,忽然心中一动,很警惕的说道:“仙友,莫非你是商君别院来的探子?”

    牛斗一愣,心想:槐谷子还干这种事?

    他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在下绝非商君别院的探子,在下对谪仙,绝无好感。”

    恒玄还是不放心:“你证明一下。”

    牛斗愣了:“这要如何证明?”

    恒玄向周围看了看,发现附近没人,这才低声说:“你诋毁谪仙一句,我就信你。”

    牛斗松了口气,心想:这有何难?

    他轻咳一声,说道:“槐谷子,猪狗不如。”

    恒玄吓得面如土色,觉得牛斗这家伙,胆子真是太大了。不过如此一来,也证明了牛斗的清白。毕竟商君别院那群家伙,是打死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牛斗见恒玄放下心来,又说:“仙友,我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还希望仙友协助,助我顺利进入商君别院。我带了些钱财,可以与仙友饮上一杯。”

    恒玄心想:我助你进入商君别院?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瞎折腾?

    不过刚才牛斗说,可以请他喝上一杯。对于这个,恒玄倒是不介意。

    两个人在附近随便走了走,就看到了十几个小摊,都是附近的贫民跑过来卖吃食的。

    两人就露天坐下了,卖了一些浊酒,几盘素菜。

    牛斗对这些毫无兴趣,而恒玄吃的狼吞虎咽。

    牛斗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于是试探着问道:“恒兄,你近日吃的不好?”

    恒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知道要在此地呆多久。盘缠已经先花的差不多了。若不省着些用,怕是要去做乞丐了。”

    牛斗摇了摇头:“太惨了,太惨了。”

    恒玄看了看远处的商君别院,双目之中泛出别样的光彩了:“不过,若能进入商君别院,那就一切都不同了。一飞冲天,不在话下。”

    恒玄畅想了一会,又有些失落的说道:“然而,进入商君别院,何其难也。”

    牛斗和他交谈了一会,已经收集到了李水不少的罪证:其一,纵容匠户欺压方士。其二,诓骗方士来咸阳。其三,任由方士风餐露宿,不闻不问。其四……

    牛斗很满意,仔仔细细的记下了恒玄的名字,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他没有回咸阳城,而是随便找了附近的贫民。很有礼貌的说道:“在下是方士,想要寻个住处。不知道兄台叫什么?”

    那贫民热情的说道:“我叫狗儿,请随我来,每日只要五百钱即可。”

    牛斗说道:“五百钱,似乎太贵了吧?”

    狗儿把眼一瞪,说道:“五百钱还贵?再过几天,还要涨到七百钱呢。怎么?你不租了?”

    狗儿看见牛斗要走,顿时有些不快,在他背后冷笑了几声。

    牛斗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有方士和贫民正在吵架。

    那方士说道:“一杯水,你收我十个钱,这简直是抢劫。随便从井中打上来一桶水,怎么会这么贵?”

    那贫民说道:“你若觉得贵,自己打水就好了。”

    方士勃然大怒:“我乃寻仙人,岂能亲自动手做这等粗活?”

    贫民呵呵冷笑:“不肯做?看见那边的人没有?他原来也是方士,现在改行啦,开始摆摊卖粥了,据说已经攒了不少钱。”

    方士向那边鄙夷的看了一眼:“此人已经被俗物玷污,恐怕这辈子都寻不到仙人了。”

    贫民呵呵冷笑了一声:“寻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到晚上,便会偷鸡摸狗。昨日我丢了三只鸡,或许就是你们干的。”

    方士老脸通红:“你敢如此辱我?”

    他撸起袖子想要打人,但是不敢。

    在这里摆摊的贫民,多少都和商君别院的匠户有些关系。就算不是亲戚,那也是交了钱的。如果挨了打,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若自己因为一时气愤,打了这贫民,又得罪了匠户,导致无法进入商君别院,就因小失大了。

    因此方士冷笑了一声:“待我一飞冲天,必先取你狗头。”

    贫民呵呵冷笑了一声:“我家距此五十余里,但愿到时候你能找得到我。”

    方士走了,贫民则把井水煮成了开水,又在里面加了几颗豆子。

    井水一杯十个钱,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如果在里面加上豆子,那就是粥的价格了。别管这粥多稀,它始终是粥。

    斗牛命身后的仆役,去悄悄的打听了这两个人的姓名。刚才这两人吵得很凶,是民怨沸腾的一大证据。

    那仆役很快回来了,并且对牛斗说道:“小人发现,方士买他的水,十个钱一杯。若是身上带补丁的人买,一个钱十杯。”

    牛斗点了点头:“咸阳的风气,果然被槐谷子带坏了,这又是一大证据。”

    牛斗忙了一天,觉得收获不小,于是满意的回到了咸阳城。

    回城之后,他没有回到自己家,而是去拜访了扶苏。

    扶苏听说牛斗来了,连忙接见了他。

    近日牛斗在儒生之中,风头正劲,而且敢打敢拼,为民请命。很合扶苏的心思。

    扶苏照样尊重自己的师父淳于越,但是有时候觉得,淳于越太稳重了。稳重的结果,未免会纵容朝中的小人,因此他需要牛斗这种,年轻激进的干将。

    牛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向扶苏说了,扶苏听了之后,义愤填膺,说道:“我要立刻向父皇进谏,责令槐谷子,马上停止招募方士。荒唐,实在是荒唐。他将整个咸阳城都搞乱了。原本士农工商,各行其道,井井有条,一片祥和。现在呢?城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内也人心浮动了。”

    牛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槐谷子,简直是要搅动天下啊。下官深为忧虑。”

第二百三十六章 槐谷子也要脸了

    扶苏跃跃欲试,想要在嬴政面前告上槐谷子一状,但是被牛斗拦住了。【←八【←八【←读【←书,2↘3o

    牛斗说道:“公子,陛下对槐谷子极为宠信。若公子在陛下面前揭穿此人,恐怕陛下会对公子不喜。”

    扶苏淡淡的说道:“哪怕父皇不喜,我也要忠言直谏。”

    牛斗说道:“不如让下官先行进谏,若陛下不允,公子再劝说陛下。”

    扶苏考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牛斗又说道:“此事,还望公子不要告之淳于大人。”

    扶苏微微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牛斗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淳于大人,虽然是公子的师父,对公子自然忠心不二。然而,他同样是李信的姐丈,与槐谷子也关系匪浅。若他知道了此事,暗中通知槐谷子。槐谷子有了准备,我们再告他,恐怕就没有效果了。”

    扶苏有些不快的说道:“我师父品行高洁,岂会与槐谷子混在一处?”

    牛斗苦笑了一声:“公子信人不疑,然而,事实俱在啊。下官听说,淳于博士如厕,一直用仙纸清洁。这简直是亵渎圣贤啊。”

    扶苏摇了摇头:“绝无可能,这定是谣言。”

    牛斗叹了口气:“若这不是谣言呢?”

    扶苏摆了摆手,说道:“我师父的事,就不必争论了,我绝不会对他有疑心。不过……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我师父。近日师父总劝我求稳。若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他必定会阻拦。”

    牛斗松了口气,心想:无论什么理由,只要淳于越不参与那就好了。

    牛斗,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现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想要打击槐谷子,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要槐谷子落败,无论是杀是关还是训斥。他牛斗都必定声名鹊起,在朝中的地位会直线上升。甚至超越淳于越,成为博士中的领袖。

    可如果这件事被淳于越知道了,他一定会横加干涉,最后大功变成淳于越的。这是牛斗不想看到的。

    至于失败了之后会怎么样。牛斗根本不怕。

    他已经仔细研究过了,王离失败,那是自己作死,好端端的烧人家的麦田,否则的话,总还有一线生机。+∧八+∧八+∧读+∧书,※→o

    至于赵高失败,则是被手下拖累,最后万劫不复。

    至于自己,光棍一个,绝对不会受到他人的牵连。而且为官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两袖清风,连贪污受贿都没有,嚣张跋扈就更加说不上了。他槐谷子,绝对抓不到把柄。

    牛斗想的很清楚,于是向扶苏告辞,说要去串联一下大臣。毕竟这种事,人多力量大。众口一词,陛下也难免要对槐谷子心生疑虑。

    这一日,牛斗拜访了一些可靠的至交好友,但是那些朝臣,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出奇的一致:槐谷子战斗力太高,实在不敢招惹。

    这些人还劝牛斗,做个太平朝臣,衣食丰足,子孙富贵也就罢了。何必招惹槐谷子呢?

    牛斗说了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堵住了那些朝臣的嘴。

    在大义面前,最好不要争辩,否则的话,显得自己不关心天下百姓。

    临走的时候,牛斗又嘱咐那些朝臣,不要将此事透露给淳于越。

    朝臣们全都满口答应了,告密又没有好处,谁愿意多这个事?

    牛斗放心的回家了,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一条一条的写李水的罪状,争取每一条都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他甚至想好了李水怎么争辩,然后再提前预备好应对之策。

    牛斗觉得,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牛氏,恐怕要自此崛起了。

    …………

    商君别院,李水和相里竹正在吃饭。

    相里竹本来不屑于和李水一块吃,总是和匠人们凑在一块。但是最近学仙班的方士像是饿疯了一样,看见食物就发狂。相里竹觉得匠人那里也不安全了,干脆凑到李水这边来。

    李水这里有一队卫兵,是李信临走的时候留下来的,专门用来保护李水的安全。无论任何人,没有得到允许而接近,立刻格杀。

    所以,相里竹觉得每天来这里吃个塌实饭,倒也不是坏事。

    两人正吃到一半,有匠户进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牛斗去了扶苏公子府中,在里面密谈良久。”

    李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扶苏的人啊。我这个贤侄,对我有误会啊。”

    旁边的相里竹差点把饭喷出来:“槐谷子,你整天贤侄贤侄的,不怕扶苏怀恨在心?将来他做了皇帝,恐怕第一个就要杀你。”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有伏尧在,扶苏怎么做皇帝?就算他运气好,做了皇帝。不过在我看来,扶苏仁义啊,岂能忍心杀我这个叔父?”

    相里竹呵呵笑了一声:“但愿如此。”

    这几天,牛斗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水的掌控之中。

    李水知道他见了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但是始终按兵不动。一直等到了朝议那一天。

    议政殿,牛斗特地等到正事说完了,这才慢悠悠的站了出来。

    见牛斗终于出来了,不少知"qgren"的目光都是一缩:这家伙,当这是不怕死啊。

    更有些人开始想:我与牛斗没有什么牵连吧?虽然我们曾经是至交好友。但是……也不至于受到连坐吧?

    不行,不行,槐谷子那无耻之徒,才不管你至于不至于,一定会挟私报复,肆意诬陷,这要是一不留神变成了反贼,那可是万劫不复啊。

    于是有些人开始动脑筋了:要不然,近几日去商君别院转转?每天买几次门票,等于变相的给槐谷子送礼了……

    牛斗却不知道他这些至交好友的心思,而是十分从容的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如今咸阳附近,大乱已起,社稷不稳啊。”

    那些不知情的朝臣一听这话,差点吓的背过气去:怎么了?有人在咸阳附近zaofan了?大秦要亡了?

    牛斗看着朝臣的反应,满意的笑了。

    这是牛斗想出来的制敌法宝,先声夺人,先用一个耸人听闻的结论,勾起大家的忧虑心思来,再徐徐的说后面的内容。即便真正的危害没有那么大,大家也会先入为主,担心不已。

    而李水则微微叹了口气:“这牛斗,是个标题党啊。”

    不过嬴政倒还镇定,淡淡的说道:“咸阳有何大乱?社稷为何会不稳?牛斗,你不要危言耸听。”

    牛斗躬身说道:“陛下。咸阳城外,人心浮动。耕者不耕田,在商君别院附近,做起来了生意。工匠不做工,也在商君别院招揽生意。士人不读书,不少人冒充方士,想要混进商君别院。商人则放弃本业,四处传递消息,甚至组建车队,帮着运人。”

    “陛下,士农工商,已经被槐谷子搞乱了。天下井井有条的秩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臣在城外,看到了方士与贫农争吵,看到了贫农之间争吵,看到了匠户呵斥方士。”

    “斯文扫地,尊卑不分。风气日下,人心不古。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如今咸阳城中,同样受到了影响,不少百姓逃离咸阳,聚集到商君别院附近凑热闹。或者摆摊,或者帮人排队,人心浮动,家家思乱。”

    “城中的富人,想要买菜,菜农不见了。想要买布,织女不见了。家中粪桶堆积如山,可是洗刷粪桶的人,却跑到了商君别院。”

    “咸阳城,眼看已经要乱套了。陛下,臣并非危言耸听,这股风气,正在席卷咸阳,正在席卷关中,并且席卷天下。”

    朝臣们听了牛斗的话之后,顿时议论纷纷。老实说,最近生活的很不方便,他们也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往商君别院这方面想而已。

    现在听到牛斗的话之后,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出声支持牛斗,但是态度已经表明一切了。

    嬴政很给面子的看了看李水,说道:“槐谷子,你作何解释?”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臣思虑不周,本想着办一件好事,却没想到弄成这样。既然有人看出来问题,那就照牛大人的办法解决吧。”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槐谷子认输了?这样就认输了?这么干脆?连争辩都没有?

    嬴政也是微微一愣,不过他也没有犹豫,就看向牛斗:“你可有良策?”

    牛斗胸有成竹的说道:“有,立刻赶走方士。责令百姓各司其职。不出三日,咸阳秩序井然。”

    嬴政又问李水:“你觉得可行吗?”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可行不可行,臣也说不上来。不过既然是牛大人的意见,可能是有用的吧。不妨一试。”

    “只是……是臣把那些方士招到咸阳来。他们千里迢迢来了,现在又要把他们赶回去。我实在是没脸做这件事。请陛下另外派一个人,赶走他们吧。”

    议政殿中,所有人都纳闷的看着李水。

    他没脸做这件事?他什么时候要脸了?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11

第二百三十七章 咸阳真的乱了

    牛斗看着李水节节败退,不由得有些得意。八八读书,@∞

    原来打击槐谷子,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嘛。之前王离、赵高几个人,一败涂地,简直是废物。

    不是槐谷子太狡猾,是你们太无能啊。

    这时候,李水还在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可惜啊,若当初我思虑周全一些,何至于此?现在千里迢迢,把人招了过来,忽然又遣散他们,我有何脸面做这种事?”

    为了配合情绪,李水还伸出手掌来,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朝臣们看着李水的表演,都有点无语。

    李水忽然向赵腾拱了拱手,说道:“赵兄,你是内使,掌管咸阳治安。不如……由你代我向方士们宣布这件事?”

    赵腾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只管城内事,可商君别院,是在城外啊。”

    李水心中暗骂:当初你去商君别院抓我的时候,怎么不管城内城外?

    李水又看向王绾:“丞相大人,你位高权重,深得百姓敬仰,不如……由你替我做这件事?”

    王绾一脸惋惜的说道:“谪仙求到了我头上,这个忙我本来应该要帮。然而……政务繁忙啊。”

    李水心里面冷笑:繁忙?忙到出城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这老狐狸……

    李水又看向淳于越:“淳于大人,你我关系匪浅,又同为博士……”

    淳于越看着这个博士之耻,淡淡的说道:“老夫与谪仙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忙,不想帮。”

    李水有点无语:淳于越不是谦谦君子吗?不是最讲礼仪和脸面吗?为何一碰见我,就这么不给面子?

    淳于越直接拒绝李水,其实主要原因不是讨厌李水。而是在生牛斗的气,这家伙屡次自作主张,吃饱了撑的去撩拨槐谷子。淳于越隐隐感觉到,这牛斗野心不小,也许想把自己一脚踢开。因此心中正憋着火。

    而李水,只是恰好撞在他qiang口上了,所以被怼回来了。

    幸好今天李水正在卖忠厚老实的人设,否则淳于越也要变成反贼了。

    李水忽然看向李斯,一脸期待的说道:“廷尉大人……”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遣散方士,是牛斗提出来的。谪仙为何不向他求助呢?”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向牛斗看过来:“牛大人,不知道你可否帮我这个忙?若连你都不帮我,在下可真是走投无路,只能豁出去一张老脸了。”

    牛斗这时候心情舒畅,只觉得飘飘然身在云端。谁能想到,谪仙居然有求上门来的一天。

    这时候,也顾不得多想了,牛斗使劲点头答应了。

    嬴政目光深邃的看着牛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退朝。”

    皇帝走了,百官纷纷离去。李水更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低着头一溜小跑,躲进了丹房。

    看那样子,似乎连商君别院都没脸回去了。

    牛斗得意至极,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来。

    有几个与牛斗交好的人,低声说道:“牛兄,你怎可答应谪仙,替他遣散方士?那些方士,远道而来,满怀希望,忽然间将他们送回去,这些人必定怨声载道啊。→八→八读书,↓≥”

    牛斗淡淡的说道:“一群江湖骗子而已,怨声载道又有何妨?若他们不走,那便是违背法令,到时候一律坑杀。”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只能来了一句:“牛兄杀伐果断,倒有些法家的风范啊。”

    随后,他们匆匆走了。

    牛斗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呵呵一笑:怎么?以为我牛斗在自找麻烦?等我将方士驱赶干净,咸阳秩序井然。到那时候,自然是大功一件。你们再想巴结我,可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牛斗也急匆匆地出宫了。他忙着对付那些方士。

    …………

    半个时辰后,牛斗带着五十个家丁,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商君别院。

    他本来想要向赵腾借一队秦兵的,但是赵腾这家伙,支支吾吾的,好像不太愿意给。

    牛斗有点怀疑,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也许……赵腾真的和槐谷子是一伙的。

    不过,就算没有秦兵也无妨。商君别院距离咸阳城太近了,牛斗也不担心方士们会闹事。

    他走下马车,看见商君别院前面还排着长队。

    队伍中的人在争吵,队伍外的人也在争吵。乱糟糟的,一点章法都没有。

    牛斗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方士,心想:尔等苦槐久矣,今日本官来解救你们了。

    牛斗吩咐家丁,簇拥着他到了一块高地上。

    家丁将事先准备好的铜锣敲了起来,当当当当,声音远远的传出去,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

    方士和百姓看见一个身穿朝服的人,正站在高处,顿时都向他看过来。

    牛斗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尔等,受苦了。”

    此言一出,不少方士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在这里多久了?遭人白眼,受人呵斥。与贱民讨价还价,被黔首坑钱骗钱。

    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安慰,只有商君别院一句冷冰冰的:你的条件不足以加入学仙班,锻炼锻炼再来吧。

    方士们都在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今天,终于有一位大人,看到了他们的辛苦,送来了一句安慰,方士们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牛斗自然也看到方士的表情了,不由得心怀大畅:这些人,知道感恩就好啊。

    他继续大声说道:“本官看你们如此辛苦,已经向陛下建言。而陛下,也采纳了本官的建议。从今往后,你们可以解脱了。”

    方士们轰然一声,全都兴高采烈的看着牛斗。解脱了?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这么说来,所有人都可以进商君别院了?

    有不少方士泣不成声,几乎哭着说道:“多谢大人。”

    牛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啦。事不宜迟,你们尽快离开吧。各自回乡,各安本业,不要在这里徒耗光阴了。”

    那些方士全都愣住了,一脸茫然的看着牛斗:“大人的意思是……”

    牛斗说道:“陛下已经下令,商君别院,不得再招揽方士。你们也不要聚集在咸阳了。”

    有方士茫然的问道:“此事,谪仙怎么说?”

    牛斗呵呵笑了一声:“槐谷子,岂敢违抗皇命?”

    方士们都沉默了。

    这时候,有个方士站出来,指着牛斗说道:“你不是方士,你是朝臣?”

    牛斗微微一愣,发现这方士很面熟,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恒玄吗?前两天还跟他交谈过一番呢。

    牛斗很热络的说道:“恒玄兄,别来无恙乎?”

    恒玄说道:“是你建议陛下,遣散方士?”

    牛斗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本官。恒仙友,谪仙若当真知道仙山在何处,何必逗留人间?若当真直到如何求取长生药,何必苦苦炼丹?我听说极西之地,条件艰苦,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你们在这里,每日话费巨大,不仅谪仙在骗你们呢,这里的百姓也在骗你们。听牛某一句话,回乡去吧。”

    “况且我也知道,你们在这里,过得并不如意。对槐谷子,对这里的百姓,多有抱怨。只是别人在这里,你们生怕落在人后,不肯离开罢了。今日本官为你们做主,所有人都走。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日你们便离开,不用患得患失了。”

    恒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咬牙切齿的问道:“我们可有深仇大恨?”

    牛斗愣了一下:“没有啊。”

    恒玄忽然狂叫一声:“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牛斗,我与你不共戴天。”

    其余的方士纷纷狂叫起来了,众口一词,都在咒骂牛斗。

    起初的时候,牛斗被这种阵势给吓着了,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因为方士们只是叫骂而已,并没有冲上来。

    看来这些人还是知道畏惧的。

    牛斗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尔等被人迷惑了。牛某是在解救你们,不是在害你们。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方士们依然咒骂不休,但是牛斗内心很强大,丝毫不为所动。

    紧接着,他又向聚集在周围的百姓喊道:“都回去吧,你们可以回乡继续耕种,安居乐业了。”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反应的确实比较慢,但是慢虽慢,总有想明白的时候。

    很快,这些百姓懂了:方士们都被赶走了。这里要变得像以前一样了。而他们,该种地的种地,该给权贵洗粪桶的洗粪桶。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了。

    很快,百姓们加入了方士们的大军,对牛斗咒骂不已。

    他们同样没有胆量冲上来对牛斗怎么样。

    这些百姓,大多是城外的黔首,从骨子里面畏惧做官的人。他们不像是城中的人,经常见到朝臣,所以对做官的没有那么敬畏。

    在城外的百姓看来,能见到皇帝的官员,几乎就是天上人了。

    不过,天上人夺走他们的饭碗也不行。他们不敢反抗,咒骂几声还是敢的。更何况,方才方士们不是已经骂过了吗?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牛斗被这么多人痛骂,饶是心理素质好,也有点恼火。他大喝了一声:“一个时辰内,若尔等不离开商君别院,视作谋反。”

    丢下这句话之后,牛斗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方士们凑成了一堆,百姓们凑成了一堆。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这些日子,两拨人吵了很久,但是今天,他们总算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牛斗。

    商君别院他们是不敢呆了,但是他们也不想离开。最后有些百姓回到了自己家中,有些方士回到了自己租种的农家小院。

    剩下的人……则不约而同的涌入了咸阳城。

    …………

    牛斗意气风发的回到了城中,今天孤身一人,带领五十名家丁,呵斥无数的方士与百姓,足见大勇。

    被方士咒骂几句没什么,这件事办成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就可以扶摇直上了。到那时候,同僚敬仰,皇帝器重,岂不美哉?

    很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回来了。

    这家丁一进门,就气喘吁吁的对牛斗说:“大人,大人,商君别院外面的方士和百姓都散了。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走的干干净净。”

    牛斗哈哈大笑:“看来老夫要写一道奏章,向陛下说明情况了。”

    牛斗兴冲冲的把自己关到书房里面,去写奏章了。这奏章必须要写的谦逊一些,这样的大功劳,越是谦逊,陛下就越会欣赏。

    牛斗绞尽脑汁,把一篇奏章写的花团锦簇,滴水不漏。

    等他写完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他意犹未尽,又认真的读了几遍,细心誊写好了,这才放心的睡去了。

    牛斗一个下午都没有出门。他倒不知道,咸阳城出事了。

    城中出现了很多请愿团。有的由方士组成,有的由黔首组成,有的甚至黔首与方士混杂。

    大大小小的请愿团,人数十几人到即使人不等。他们拦住街上所有朝臣的马车。

    上来就是一番哭诉。祈求朝臣在陛下面前说句好话,不要遣返方士。

    这一日,凡是上街的朝臣都收到了骚扰。到后来,已经没人敢出来了。

    而那些请愿团不折不饶,又来到朝臣家中。

    他们在朝臣家门口,一个劲的念叨,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主持公道。

    甚至于出入府中的仆役都受到了他们的骚扰。在请愿团看来,仆役那是朝臣身边的人,如果搞定了仆役,由仆役说上几句好话,没准也有用。

    起初的时候,这些仆役被方士们恭维了几句,觉得有点飘飘然。到后来的时候,每遇见一个请愿团,就被拉过去哭诉一番,仆役们也有点烦了。

    尤其是牛斗府中的仆役,上街的时候居然也被拉住了。

    他只好无奈的说道:“我是牛斗大人府上的。”

    此言一出,拉住他的请愿团一阵沉默。

    这仆役本来打算离开。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打。”

    于是请愿团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仆役瞬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若非有巡逻的秦兵看到,这仆役恐怕就要当场死于非命了。

    请愿团不敢打牛斗,还不敢打牛斗家的下人吗?这个思路启发了其他的请愿团。

    专门有两伙人埋伏在牛斗家附近,出来一个人揍一个。

    牛斗家的仆役,已经绝望的很了,偏偏牛大人又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来,并且事先言明,他正在写奏章,必须专心致志,任何人不得打扰。仆役们只好大门紧闭,祈祷着这些乱子赶快过去。11百度一下“我在秦朝当神棍杰众”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举贤不避亲

    秦皇宫门口,李水早早的就带着伏尧等在这里了。∈八∈八∈读∈书,2∞3↓o

    伏尧打着哈欠,对李水说道:“师父,你当真不困吗?”

    李水也是哈欠连天:“你觉得呢?”

    他拍了拍伏尧的肩膀:“为师为了教你治国之道,起早贪黑,殚精竭虑啊。”

    伏尧有点纳闷,心想:什么时候教我治国之道了?带着我站在宫门口,也算是治国之道?教授治国之道,不应该像淳于越那样,带着扶苏进入书房,侃侃而谈吗?

    伏尧想了一会,越想越困,干脆靠在一根石柱上打瞌睡。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急匆匆走进来了,手里面还捧着一份奏章。

    李水拦住他,问道:“这是何人的奏章?”

    小宦官愣了一下,他有点纳闷:谪仙怎么这么大胆,连奏章都要私自拆阅不成?

    那小宦官说道:“是牛斗大人府上的。”

    李水哦了一声:“是牛大人的奏章。牛大人乃国之栋梁,必定有要事呈奏陛下,你快去吧。”

    那小宦官松了口气,急匆匆地走了。

    他还真的挺怕李水私阅奏章,毕竟这家伙胆大包天,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偏偏干完了之后还有免死金牌,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此一来,私拆奏章的罪过,就要落在小宦官身上了。

    小宦官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变成季明二世,就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跑得更快了。

    李水看着小宦官的背影,连连点头:“看他跑的还这么快,牛斗这奏章中,必定有要紧的大事啊。徒儿,你猜一猜,这奏章里面写了什么?”

    伏尧纳闷的问:“这怎么猜?”

    李水到背着手说:“做君王的,首先要学的,就是猜别人的心思。猜对了,就不会受人蒙蔽,就可以从从容容的掌控他。”

    伏尧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到:“牛斗这么早给父皇上奏章。必定是有事。而最近他负责的,无非是遣散方士的事。难道不顺利?”

    但是很快伏尧又摇了摇头:“不对,若当真不顺利。他不会一大早就送奏章来,而应当先把事情解决再说。除非……事情很大,他弹压不住。那也不可能,一群方士,还能谋反不成?”

    伏尧分析来,分析去,对李水说道:“徒儿认为,这奏章之中,想必是好消息。→八→八→读→书,↓o≥或许牛斗已经将方士遣散了,所以特地上奏折来邀功。”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难怪嬴政喜欢伏尧,这家伙确实很聪明啊。

    可很快又有一波朝臣进宫了,每个人都唉声叹气,显得闷闷不乐的。

    李水笑眯眯的问:“各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些朝臣说道:“谪仙真是聪明,躲在宫中多清净?你是不知道,咸阳城快乱成一团了。”

    随后,朝臣们摇着头向嬴政的书房赶去了。

    这拨人刚走,另一波朝臣又来了,同样的垂头丧气。

    李水和伏尧数了数,短短的半个时辰,一共来了三十多位。

    这些朝臣一路走,一路抱怨,李水和伏尧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咸阳城现在出现了不少方士和贫民。

    他们也不闹事,就是专门拦着朝臣哭,抓都没办法抓。

    伏尧有些纳闷的对李水说道:“师父,由此可见,牛斗是失败了,咸阳城被他搞得乱糟糟的。可他一大早来上书,是什么意思?”

    “若是邀功,好像不太可能。若是请罪,似乎又早了点,总应该解决了城中的乱局再请罪吧?”

    “莫非是徒儿太愚笨了?想破了头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水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有时候,你看不懂一个人,并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你不够笨。那些蠢材的行事方式,有时候是很出人意料的。咱们走吧,去陛下的书房看看,验证一下你的猜测对不对。”

    李水和伏尧走到嬴政书房的时候,看见不少人都已经来了。王绾、李斯、赵腾……朝中重臣基本上都在。

    但是淳于越没来,可能觉得牛斗是他的人,不好意思落井下石。

    王绾正在向嬴政汇报咸阳城中的情况:“陛下,从昨日开始,那些方士与贫民,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聚集在一块,当街阻拦朝臣,哭诉不休。”

    “有些胆大妄为之人,甚至围住了朝臣的府邸,日夜哭号,令人不堪其扰。”

    赵腾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不仅如此,城中的一些商贩、工匠……也加入其中,骚扰朝臣,本职本业都弃置不顾了。如今城中脏污遍地,无人清理。店铺关门歇业,想要买些东西,都无处可去。”

    其他的朝臣都纷纷点头,一个劲的附和。

    嬴政纳闷的看着他们,然后拿出来一道奏章,说道:“这是牛斗刚刚送来的。说咸阳内外,秩序井然。方士已经离去,黔首各安本业。为何与诸卿所言,大不相同?”

    嬴政把奏章递给了王绾,王绾看完之后,一脸的震惊:“这牛斗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陛下?”

    李斯接过来看了两眼,叹了口气:“想不到牛斗此人,看起来忠厚老实,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来。”

    赵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种谎言,岂能瞒得住陛下?这牛斗,真是愚蠢不堪。”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嬴政对身边的小宦官说:“传牛斗进宫。”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将公子们带过来,共同参议此事。”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想法了。

    听说近日皇帝有打算给诸公子封王,镇守四方的打算。估计再过些时日,就要实行谪仙提出来的郡国并行制了。

    今日把诸公子叫来,商议此事,恐怕也有要考较他们的意思。

    时间不长,诸公子先到了。

    嬴政随便点了一个博士,让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公子们:“你们认为,此事应当如何解决啊?”

    扶苏说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此事,绝不可姑息。”

    嬴政有些认真的看了扶苏一眼,这还是这个儿子第一次提出强硬主张。

    他很感兴趣的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扶苏说道:“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嬴政又问:“抓起来之后呢?”

    扶苏说道:“向他们教授礼法。让他们懂尊卑,知廉耻。懂礼之人有赏,冥顽不灵之人有罚。”

    旁边的伏尧忽然笑出声来了。

    扶苏正侃侃而谈在兴头上,忽然听到伏尧的笑声,顿时有些不满。

    嬴政则溺爱的看了伏尧一眼,说道:“伏尧为何发笑啊?”

    伏尧说道:“方才长兄要通过赏罚分明,来推行礼法。儿臣想起来,长兄言必称礼治,坚持以礼治国,认为以法治国,断断不可取。而为了推行礼法,竟然要靠法家的赏罚分明来完成,实在是有些滑稽。”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的脸上都露出微笑来。

    扶苏脸色有些发红,说道:“礼法是根本,律法是辅助。好比骑马,缰绳乃重中之重,鞭子也有它的作用。”

    儒生们都点了点头,赞道:“公子妙喻。”

    嬴政不置可否,又问:“其他人,有何高见啊?”

    胡亥走出来,说道:“儿臣以为,应当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首事者坑杀,盲从者罚做苦役。不出半个时辰,咸阳城秩序井然,谁敢胡言乱语?”

    胡亥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从赵高死了之后,胡亥一直在研究如何获得嬴政的青睐。

    嬴政倾向法家,因此胡亥就专门研究法家的著作,希望能获得嬴政的赞赏。

    谁知道他刚说完这话,伏尧又乐了。

    胡亥恼火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很可笑吗?”

    伏尧幽幽的说:“昔日周厉王严刑酷法,惹得天怒人怨。国人不敢言,道路以目,终致暴动,厉王仓皇逃离国都。”

    “兄长的办法,与周厉王倒是不谋而合。若不问缘由,便坑杀百姓,恐怕我大秦会亡在你手中啊。”

    胡亥看着伏尧,恨的牙根痒痒,不过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李水。终究是叹息一声,只当没听见。

    “他是我的胞弟啊,当然要原谅他了。”胡亥这样安慰自己。

    嬴政微微一笑,问伏尧:“你的几位兄长,你已经点评过了。那么朕问你,你又有什么高见呢?”

    伏尧说道:“儿臣觉得,是非缘由,总得等人到齐了再说。诸位大人说方士和百姓闹事,方士和百姓就是闹事吗?”

    “现在牛斗还没有到,事情究竟是怎么样,还不好说。贸贸然把人关起来逼着他们学礼法,有些可笑。而把人一律坑杀,就有些可怕了。”

    朝臣们一听这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都点了点头。

    李水忽然夸张的说道:“伏尧公子,聪慧异常,臣听公子一言,茅塞顿开。陛下,大秦有伏尧公子这等人物,是朝廷之幸,是万民之幸啊。臣,感慨不已,情不自禁,臣……”

    李水竟然流下来了几滴激动的泪水。

    朝臣们都愕然的看着李水:“这……这还真的哭了?”

    伏尧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这自己的师父:是不是……夸得有点过了?

    嬴政却微微一笑,这槐谷子,对伏尧倒是真心实意,不吝夸奖。不错,朕这个儿子,确实聪慧。11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在一个频道

    李水在大肆的吹捧槐谷子,旁边的胡亥看的一脸羡慕。

    胡亥心想:若我师父还在,也似这般吹捧我一番,该有多好?

    李水吹嘘了一会,就适可而止的闭上了嘴。嬴政看了看公子高几个人,问道:“你们可有见解?”

    公子高那些人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太子之位没有他们的份,于是支支吾吾的,有的说赞同扶苏,有的说赞同伏尧,倒是没有人赞同胡亥。

    这时候,派去传召牛斗的小宦官匆匆回来了。

    他一脸为难的说道:“牛大人病了,奴婢催促了他许久,他只是不肯来。”

    嬴政勃然大怒:“牛斗好大的架子,好大的胆子。他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小宦官说道:“奴婢不知,牛大人紧闭房门,奴婢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嬴政说道:“带一队兵去,若他不来,就将他抬来,若他还不肯来,就地格杀。”

    小宦官答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他果然带着一队兵,到了牛斗府上。

    府中的仆役看见秦兵来了,个个心惊胆战,要去通报牛斗。但是这些秦兵性子急躁的要命,直接破门而入,由小宦官领着,到了牛斗的卧房跟前。

    小宦官先礼后兵,对里面说道:“牛大人,陛下有请。”

    牛斗正横卧在榻上读左氏春秋,听到小宦官的声音,心中有些高兴。

    他故作谦虚的说道:“不行啊,老夫病重,无法行走……这幅样子面见陛下,实在是不敬……”

    牛斗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房门被踹开了,有一队秦兵冲了进来,把牛斗架起来,拖着就向外面走。

    小宦官还在旁边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有请牛大人入宫。”

    牛斗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陛下如此看中牛某,竟然派了兵来。看来今日不见到牛某,陛下是无法安心了。罢了,罢了,老夫就随各位走一遭。”

    然而,那些秦兵却不管他,直接拖着他快步向大门口走去。

    牛斗有些着急了:“列位,老夫还没有更衣,这幅模样,如何见人?喂,老夫要乘马车,你们打算就这样带着老夫见皇帝吗?”

    可惜,那些秦兵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把穿着小衣的牛斗拖出了家门口。

    起初的时候,牛斗大叫大嚷,一脸悲愤。后来的时候,发现街上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只能用手捂住脸,祈祷着不要被人认出来了。

    牛斗在心中微微叹息:定然是着小宦官在作怪,老夫害他多跑了两趟,他便怀恨在心,故意曲解皇帝的意思,让我出个丑。呵呵,待老夫见过陛下,得闲了再收拾你。

    秦兵身强体壮,很快就把牛斗带到了皇宫,带到了嬴政书房跟前。

    牛斗很注意细节,当他被放下来的时候,身子趔趄了一下,以示身体虚弱。

    随后,他任由小宦官搀扶着,把他带到了嬴政书房。

    牛斗进去之后,愣了一下,因为这里的朝臣,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多得多。朝中重臣,基本上都到了。

    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奖赏吗?牛斗有点不好意思,也隐隐的有些期待。

    他行礼,并且气若游丝的说道:“老臣身体虚弱,陛下见谅。”

    嬴政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有个老者就走到了牛斗身边,开始给他搭脉。

    牛斗愣了一下,认出来这是医者华鹊,咸阳城中,医术最高明之人。

    怎么,难道陛下还特地为我请了医者吗?牛斗心中有些感动。

    这时候,华鹊放开了他的手,向嬴政说道:“牛斗脉象康健有力,无病。”

    牛斗愣了,这华鹊分明是要拆台啊。

    他连忙说道:“老臣有病,老臣身体虚弱无力,无法行走,老臣……”

    嬴政直接将几案上的砚台丢了下来,正砸中牛斗的额头:“谎话连篇,砌词狡辩。”

    牛斗被砸的倒在地上。他头晕转向的爬起来,心想:即便我装病,也不至于这样啊。我毕竟刚刚立了大功啊。

    他扭头看了看李水,心想:难道是槐谷子又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了?

    这时候,有小宦官进来,说道:“淳于越求见。”

    淳于越本来没想进宫,但是之前牛斗被一队秦兵带到皇宫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咸阳城,淳于越自然也听到了。

    虽然近日对牛斗有诸多不满,可淳于越毕竟不能眼看着牛斗落难而一言不发,因此他急匆匆地来了。

    淳于越心中很清楚,知道牛斗搞得咸阳城天怒人怨。事后不但不出面解决,反而把自己关在家中,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陛下一定是生气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啊。

    淳于越进了书房之后,看见牛斗额头上有个大口子,正在流下血来,顿时慌了,连忙向嬴政说道:“陛下,牛斗或许能力不足,但是有一颗爱民之心啊。对我大秦,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求陛下网开一面,留下他的性命。”

    牛斗听的心里有点不快:什么意思?我能力不足?求陛下留下我的性命?这不是反话吧?难道是暗示陛下杀了我?

    牛斗越想越不对劲,他忽然明白过来了,难道说,自己有意取淳于越而代之,成为扶苏公子的师父,被淳于越给察觉到了,他要借机报复?

    这时候,嬴政淡淡的问牛斗:“你怎么说?”

    牛斗一脸诚恳的说道:“陛下,是不是有人中伤臣?臣可以解释。”

    满屋子的人都一脸无语。什么意思?牛斗在骂所有人是进谗言的小人吗?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拉出去,重则八十,打完再回来。”

    牛斗一脸悲愤的被拉出去了。挨打的时候,他发现季明也趴在旁边,也正在挨揍。

    相比于牛斗的哭天喊地,季明就显得从容多了。

    他甚至有闲心指点牛斗:“牛大人,不要怕疼,放松,对了,放松就没那么疼了。”

    牛斗挨了八十杖,被带回来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可知错了?”

    牛斗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陛下,臣何错之有?”

    嬴政摆了摆手,牛斗又被带出去了。

    季明看见牛斗去而复返,一脸惊奇:“牛大人,你这是……”

    牛斗疼的面色苍白,低声说道:“劳烦你一件事,帮我打探一下,陛下为何打我啊。”

    季明和田敬关系匪浅,宫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听见牛斗询问,顿时愣了:“牛大人不知道?”

    牛斗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难道我还真有什么事惹怒陛下了?

    牛斗连忙说道:“近日我忙着遣返方士的事,故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季明一脸古怪:“不就是因为你遣返方士出了岔子,这才惹怒了陛下吗?”

    牛斗更奇怪了:“出了岔子?没有啊,商君别院外面的方士,不是已经散去了吗?”

    季明愣了,他仔细的看了牛斗一会,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然后才说道:“方士们确实离开商君别院了。不过全都到了咸阳。四处请愿,骚扰朝臣。牛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一两日,一直没有出门?即便没有出门,家中的仆役总该知道吧。他们没有禀报给你吗?”

    牛斗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任何人都不见,即便是家中的仆役都懒得搭理。

    如此说来,那些方士,当真如此疯狂,敢骚扰朝臣?

    而自己,竟然如此自信,写了邀功的奏章?完了,完了,陛下看完奏章,再听到外面的消息,会怎么想?

    牛斗忽然觉得,屁股不疼了。板子重重的落下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脑袋都要掉了,还要屁股做什么?

    板子打完了,掌刑官气喘吁吁的说道:“牛大人,请回吧。回去之后,好好与陛下应对,可不要再领罚了。在下……实在是累啊。”

    牛斗茫然的走回去了。一步一踉跄。这一次不是装虚弱了,毕竟挨了一百多板子,铁打的身子也有点撑不住了。

    牛斗进了嬴政书房,行礼的时候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试了两下,没有爬起来,干脆就趴在那里,哭嚎着说道:“陛下,臣闭目塞听,受家中小人蒙蔽。臣有罪,臣……臣……”

    牛斗想说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但是这种求饶的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旁边的淳于越说道:“牛斗事母至孝,若牛斗死,其老母必不能独活。牛母何其无辜,求陛下网开一面。”

    牛斗感激地看着淳于越。

    嬴政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牛斗,你是被家中小人蒙蔽?”

    牛斗连连点头:“是,近日臣身体抱恙,一直在家中休息。家中仆役告诉臣,方士们已经离开了商君别院。臣信以为真,以为方士已经回到了家乡。没想到,他们竟然到了咸阳城中。”

    嬴政忽然扭头看向伏尧:“依你之见,这牛斗如何处置啊?”

    伏尧想了想说道:“此人本心也不坏,只是能力差了一些。缺乏一些历练。如今商君别院正在征召方士,前往极西之地寻仙。不如让牛大人前往,见识一番异域风光。”

    牛斗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这是要流放啊。听说极西之地,气候恶劣,这一去,哪还有回来的机会?

    他挣扎着说道:“陛下,请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一定能驱散城中方士。”

第二百四十章 方士的通病

    几天前,牛斗也是这么说的。↙八↙八↙读↙书,※o◇说他能遣返方士,还给皇帝一个秩序井然的咸阳。

    但是结果很不好。

    现在他又这么说,但是嬴政已经不大相信他了。

    嬴政看着牛斗,淡淡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牛斗说道:“遣返方士,乃朝廷的法令。方士不肯回乡,便是违抗命令。选几个首事者,坑杀之。其他人,自然就乖乖走了。”

    李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听说牛兄与扶苏公子关系匪浅。没想到牛兄的政见,与扶苏公子却是大相径庭啊。公子主张以德服人,牛兄主张以刑罚御人。政见不同,却能做至交好友,真是难得。”

    斗牛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扶苏,说道:“是,以德服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扶苏没说话,他忽然觉得,这个斗牛,好像有些蠢笨啊。跟他走的太近了,未必是好事。

    可惜,扶苏打算撇开干系,李水却不打算放过他。追着问道:“扶苏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方士?是杀了他们,还是将他们关起来?”

    扶苏心想:当着父皇的面,你怎么不叫我贤侄了?你倒是叫啊,有胆量你叫啊。

    扶苏面对李水的追问,淡淡的说道:“无论是杀是关,都是为了恢复咸阳城中的秩序。若他们肯走,那便不用关了,若关起来无用,杀一两个人也无妨。”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扶苏公子和牛大人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啊。”

    扶苏有点不快,不想和牛斗搅合在一块,但是这时候落井下石,声称和牛斗并不熟悉,似乎又不太厚道,于是他捏着鼻子认了。

    扶苏和牛斗说的挺热闹,但是嬴政并不相信他们两个。他看向李水:“槐谷子,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置方士?”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咸阳的方士,是臣招来的,由臣说处置办法,未免不够公平,不如让伏尧公子来说吧。”

    淳于越等人都有点无奈:伏尧是你徒弟,对你言听计从,由他来说……那还不是一样?

    嬴政也知道这是李水在给伏尧表现的机会,于是微微一笑,看向伏尧。

    伏尧说道:“遣返方士,是因为方士对咸阳有害。那么方士令咸阳saoan,到底有何证据?”

    朝臣们说道:“如今城中大大小小,数十个请愿团,难道不是证据吗?”

    伏尧说道:“那是牛斗大人遣返方士之后才出现的。▲-八▲-八▲-读▲-书,◇o≧他在遣返之前,咸阳城不是秩序井然吗?”

    朝臣们没说话。在那之前,秩序井然倒也未必,可是与现在相比,确实有秩序的多了。

    牛斗趴在地上,身体在微微颤抖:伏尧公子,这是要将我彻底打倒吗?若当初方士们没有给咸阳城造成混乱,我却上蹿下跳,主张遣返方士,那我成什么了?我岂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如此一来,就不是能力不足的问题了,而是居心叵测的问题。是了,到那时候,槐谷子一定会趁机诬陷我为反贼。让我万劫不复。

    一想到自己要变成反贼了,牛斗就头皮发麻。

    他迎着头皮说道:“臣有证据。臣亲眼见到,一个叫恒玄的方士,对商君别院抱怨不休。臣亲耳听到,贫民与方士争吵。这些人,臣都记下来了名字,将他们叫来一问便知。”

    李水纳闷的看着牛斗,心想:“这家伙功课做的倒挺足啊。”

    嬴政一副要彻查到底的态度,命小宦官按照名单去找人了。

    一个时辰后,几个方士和几个贫民,被带到了宫中。

    他们有些畏惧,还有些兴奋。这几天到处请愿,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能在陛下面前,将事情说清楚。

    他们没有进入嬴政的书房,毕竟这几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嬴政站在台阶上,接见了他们。

    起初的时候,方士和贫民都很畏惧,但是他们发现李水也站在朝臣中间,顿时有了主心骨。

    谪仙,那可是大好人啊。对方士,他主动提出来要带着他们寻找仙人。对贫民,关中百姓能吃饱穿暖,哪个不是受了谪仙的恩惠?

    李水看见这几个人望着自己,像是望见了亲人一样,不由得有些无语: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一脸当我是同谋的表情。

    嬴政看了看牛斗,说道:“你与他们对质吧。”

    牛斗在人群中找了找,第一个就把恒玄点出来了:“恒仙友,你是不是抱怨过谪仙?说他把你们招到咸阳来,让你们进退两难?”

    李水有点纳闷的看了恒玄一眼,心想:“这家伙还有这个胆量呢?”

    恒玄则脑袋嗡的一声:完了,这事当着谪仙的面说出来,自己今生怕是都没有机会进入商君别院了。

    恒玄看了看李水,发现李水正目光幽邃的看着自己。

    偏偏旁边的牛斗还在不依不饶,问道:“是不是?”

    恒玄大叫了一声:“牛斗,我与你不共戴天,我跟你拼了。”

    随后,他冲上来,一脚将牛斗踹倒,对他拳打脚踢。

    朝臣们都无语了:这些方士都什么毛病?跟槐谷子学的?

    嬴政淡淡的看了恒玄一眼,说道:“在朕面前如此放肆。来人,拉下去,重责八十。”

    恒玄被带下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在大叫:“牛斗,我与你不共戴天。”

    牛斗伤上加伤,趴在地上,这次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嬴政又看向一旁的贫民:“尔等可抱怨过,不想让方士们来咸阳?”

    贫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抱怨过。”

    斗牛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喜,精神大振,说道:“陛下,他们当真抱怨过,臣就是听了这话,才下定决心,建议陛下遣返方士。因为方士的出现,确实扰乱了百姓的生活啊。”

    那几个贫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嬴政好奇的问道:“既然尔等不想方士留在咸阳,为何又在城中请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那贫民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等希望方士留在咸阳,之所以要抱怨,是因为若不抱怨的话,怎么好意思向方士要钱?只有说他们到了咸阳之后,让我们的日子过的辛苦了,才能理直气壮的高价卖给他们东西。”

    “我等……我等也不知道,居然有人信以为真。这种抱怨,我们自己不信,方士也不信。只是双方的一个借口罢了。我们本以为,不会有人信的,谁知道……”

    贫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人家就那么一说,谁知道牛斗这蠢货,当成真的了。

    牛斗趴在地上,脸一会红一会白。周围不少朝臣都在窃笑。

    而嬴政则在思索:看来举荐贤能,确实有很大的弊端啊。譬如牛斗这种人,品格固然高洁,可是有什么用?若用它治国,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

    牛斗忽然想到一件事,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咸阳黔首,这不是变得奸诈了吗?方士们的到来,令耕者不愿意耕田,工匠不愿意做工。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学习奸诈之术,想要坑蒙拐骗,获取钱财,这不是事实俱在吗?”

    贫民们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

    嬴政问道:“尔等有话要说?”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黔首说道:“小人不识字,也不懂律法,可是总觉得,大秦应当没有律法规定,黔首只能受穷。”

    嬴政笑了:“岂能有如此不近人情的律法?”

    那黔首指着牛斗说道:“可是这位大人,偏偏就说出这等话来了。”

    “方士们来到咸阳之前,我们虽然已经能吃吃饱穿暖了,可是未必有多富裕,家中也没有多少余财。”

    “幸好方士们到了,十里八乡的人,都与方士们做生意,大家狠狠的赚了一笔。前几日小人还吃了一顿肉,那滋味真是美妙无比。”

    “现在这位大人,却要将我们赶回去种田,大人觉得,那样的话,天底下安安静静的,倒是方便朝廷管理。可是这位大人整天锦衣玉食,哪知道挨饿的辛苦?”

    牛斗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了。整天为民请命,结果民说,你在害我。这还怎么辩解?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若与方士做生意更赚钱,你们便都来做生意了。无人耕田,粮食不足,一旦遇有荒年,岂不是要饿死人了?”

    那几个黔首张口结舌,这种事他们想不明白,也答不上来。

    良久之后,那黔首低声说道:“这种大事,是朝廷考虑的事,我们这种卑微小民,只想活下去。”

    李水喟然长叹:“这位百姓说的好啊。粮食不足,闹饥荒,那是朝廷应该考虑的事。朝廷没有做好,就把农民赶回去,强迫他们种田,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微微一愣,有点不解的看着李水:“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在嬴政看来,历朝历代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怎么就有问题了?

    李水说道:“臣建议准许粮食自由买卖。若种田的人少了,粮价自然升高,若种粮的利润高过了与方士做生意,百姓自然会回去种田。”

    “如今朝廷口口声声说,重农抑商。然而商人个个肥头大耳,农夫却瘦骨嶙峋。所谓重农抑商,不过一句空话而已。地位有什么用?一句虚名而已,或许对牛斗这样的官吏有用。对于即将饿死的农夫来说,远不如吃一顿饱饭实在。”11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徐福

    “粮食自由买卖?”嬴政皱了皱眉头。】八】八】读】书,2√3¢o

    粮食这东西,在古代是战略性资源,若完全开放市场,恐怕会出大乱子。

    于是嬴政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若有商人囤积居奇,则必定天下大乱。”

    李水说道:“请陛下给我十年之间。十年之内,仙界的耕种方法,会传授到人间。到那时候,粮食丰盈,再无饥荒之患。到那时候,即便任由粮食买卖,也没有人囤积居奇了,因为粮食太多了,即便囤积,也无法居奇。”

    这话让周围不少人听的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王绾等人心想:槐谷子,最好你说的是真的,千万不要让老夫空欢喜一场。

    嬴政也对李水描述的前景很感兴趣,但是他还算镇定,很快恢复了理智,说道:“那就十年之后,粮食丰盈之时,再开放市场吧。”

    李水说道:“陛下现在,可以定下粮食自由买卖的基调。原则上是可以买卖的,只不过因为物资奇缺,因此现阶段要进行一些管制。这样一来,将来粮食自由定价的时候,就少了很多阻力。”

    嬴政很感兴趣的说道:“有理。不过,现在要进行什么管制呢?”

    李水说道:“允许市场粮价波动。在这个前提下。其一,建立常平仓。粮食丰收的时候,国家大量购买,防止粮贱伤农。粮食歉收的时候,国家大量卖出,以免饥荒。”

    嬴政点头:“好。”

    李水又说道:“其二,打击囤积居奇。商人正常的贩卖粮食。将丰收区的粮食,卖到歉收区,这是允许的,也是对大秦有益的。可若是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则绝不能手软。”

    嬴政又点了点头:“可。”

    李水说道:“在这两条大原则下,诸位大人研究一番,补充一些细节,必定能令我大秦日益富强。”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谪仙,果然有才华啊。”

    李水嘿嘿笑了一声,很谦虚的说道:“过奖了,只是灵机一动,有了一些小想法而已。”

    淳于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道:“然而,城中的匠人、商贩,全都跑到城外做小生意了。咸阳城几近荒废,这如何是好?”

    李水说道:“同样的道理。有人为淳于大人洗粪桶。既脏且累,如今有一个活计,干净轻松,挣的还多。人家为什么要留在城中?淳于大人为什么不大方一点,多拿出些钱财来?那样的话,他们自然会回来。”

    淳于越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恒玄已经打完板子,被带回来了。他忍着疼说道:“陛下,在下要指正牛斗,此人……”

    嬴政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牛斗此人,昏聩无能。罢爵免官,送往商君别院,任由槐谷子差遣。方士们的遣返令,即日废除。”

    恒玄有点懵,看着趴在地上,一脸惨白的牛斗,心想:这就完了?就这样定罪了?我还没有请愿呢,我还没有向陛下哭诉呢。我的板子是不是挨的太冤枉了?

    嬴政已经走了。恒玄忽然回过味来,一把抱住李水的大腿,哭哭啼啼的说道:“谪仙,我没有诋毁你啊。是牛斗这个小人,胡说八道,恶意中伤,你可不要上当啊。”

    周青臣忽然在旁边说道:“胡说!谪仙双目如炬,对世事洞若观火。▲-八▲-八▲-读▲-书,◇o≧牛斗的微末伎俩,岂能瞒得住他?你这是中伤谪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无语了。这马屁拍的,角度刁钻啊。

    恒玄也心中一震:咸阳城中有能人啊,今天学到了。

    李水和蔼的把恒玄扶起来,笑眯眯的说道:“恒玄啊,你当真没有抱怨我?”

    恒玄使劲摇头:“绝对没有。”

    李水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刚才陛下收回遣返令的原因,你可能还不知道。”

    恒玄使劲点头,说道:“知道,在下知道。全赖谪仙舌战群儒。这才让陛下回心转意。”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再想想?”

    恒玄有点纳闷:莫非谪仙是个谦虚的人,不愿意揽下这个功名?

    忽然,他看到了旁边的伏尧,顿时恍然大悟。说道:“全赖伏尧公子聪敏,窥破其中的隐情。”

    李水还是摇头:“已经很接近了,不过再想想。”

    恒玄想的头都有点疼了,然后说道:“全赖伏尧公子聪敏,陛下英明,所以……”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他,觉得这家伙简直蠢笨不堪,于是只好手把手的教他:“首功自然是陛下英明。次功,则是伏尧公子聪敏。另外本仙也有一点点贡献。”

    恒玄恍然大悟,努力的绞尽脑汁,把三个人都吹捧了一番。

    李水满意的拍了拍恒玄的肩膀,说道:“很好,我对你很满意。放心吧,本仙是个大度的人。你若去商君别院面试,我绝对不会对你有偏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恒玄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谪仙放心,在下知道怎么做。”

    朝臣们面面相觑:怎么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

    陛下收回遣返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咸阳城。之前还乱糟糟的咸阳,瞬间恢复了秩序。

    方士们又去商君别院排队了,贫民们又去做生意了。

    而城中的权贵,也悄悄的给工匠们加了价钱。朝臣们发现,原来只要多花一点钱,日子倒也能过下去。只不过,大家都在花钱,唯独槐谷子那个无耻之徒在大肆敛财,实在让人觉得憋屈。

    不过,咸阳城内外,除了朝臣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很高兴的。得益于恒玄的宣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李水和伏尧在陛下面前诤言直谏,打破了牛斗的谎言。

    据说现在牛斗正在商君别院做下人,专门给入学的方士洗衣服打扫卫生。

    现在方士们都憋着一股劲,拼了命的要加入商君别院,要让牛斗给自己服务一番,好出一口恶气。

    其实之前有不少方士觉得商君别院太难进了,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得益于牛斗闹了这么一番,群情激昂,再也没人肯走了。

    李水心里乐开了花,真是意外之喜啊,没想到牛斗还有这个作用。

    开始的时候,李水是打算把牛斗直接派到西域挖铁矿的,但是现在好像不用了。让他留下来,让方士们有个目标也不错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君别院开始扩大招生。

    进入商君别院的方士,被分配到两个不同的地方。

    一个地方叫寻仙班,名义上是要学习如何寻仙,其实学的全是如何找矿,如何探险,如何认识野外植物……

    另一个地方,名字叫学器班。名义上是学习研究仙界之物,实际上是跟着相里竹,研究那些东西背后的原理。

    比如凸透镜为什么能放大,比如铁锅为什么能炒菜。比如麦秸秆为什么能早造纸。

    实际上,学器班是一个放弃了兼爱非攻等等政治理想,完全变成一个研究奇巧的墨者学派。只是这些方士自己不知道而已。

    李水可以预测到,数年之内,大秦的基础理论,会有一个大爆发期。

    这和后世自然科学的研究不一样。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研究发明,是很艰难的。一代代的天才,不断的向前面开拓。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李水已经提供出来的了东西,让他们弄明白里面的道理就可以。

    这就好比,一个是做研究,从无到有。一个是做习题,找到答案即可,难度降低了几百倍。

    等理论的基础框架搭起来,后面的事情就容易了。在这个大框架下,各种理论一定会源源不断的被发掘出来,然后再指导生产,研究出更多的东西来。

    李水觉得,也许有生之年,能再用上手机也说不定。

    …………

    这一日,李水正百无聊赖的面试那些方士。

    然后进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人。

    此人皮肤黝黑,似乎常年处于阳光的暴晒之下,甚至比耕田的农夫还要黑上几分。

    李水纳闷的问他:“你也是方士?”

    那人点了点头:“不错,在下也是方士。”

    李水问道:“曾经去寻仙?”

    那人点了点头:“有三年时间,一直在寻仙。”

    李水看着他的皮肤,好奇的问:“你是去南方寻仙了?”

    那人说:“是去东方寻仙。在下本是齐人,偶尔见到海上蜃景。在波涛之上,浮着一座仙山。于是泛舟出海,直奔东方而去。”

    “不久之后,蜃景消失。在下又遇到了大风浪,不得已而回来。这一次求见谪仙,是希望得到谪仙的资助,打造更大的船只。”

    李水看着这人,忽然心中一动,把仍在旁边的名单拿出来了。然后咦了一声:“你是徐福?”

    那人顿时眉开眼笑:“是,在下正是徐福,想不到谪仙竟然听过在下。”

    李水说道:“听过啊,怎么没听过,大秦最大的骗子。”

    徐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了。

    李水说道:“你这一次来,是不是管我要钱,管我要人,管我要船?然后泛舟出海,寻一处海岛,自立为王?你是找到了仙山呢?还是找到了野人呢?”

    徐福极为震惊的看着李水,心想:“莫非,他真的是天上人?”

    数年前,徐福泛舟出海,确实是奔着海上仙山去的。但是漂泊了数月之后,到了一处极大的岛屿之上。

    岛屿上面并没有想象中的仙人,反而有一群极为原始的野人。

    这些野人披头散发,腰间围着草裙,用削尖了的竹子当作武器,看见徐福等人之后,就冲了上来。

    徐福身边的随从,瞬间就被杀死了三个。

    而徐福则带着剩下的人,狼狈逃走了。

    回到大秦之后,徐福念念不忘的,就是再度出海,先给死去的同伴报仇。报仇之后……若能在那一处巨大的岛屿上自立为王,倒也不错。

    之前徐福已经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那岛屿恐怕比齐国还要大。

    这种心思,是极为隐秘的想法,即便是至交好友,即便是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徐福都不曾透露过。怎么谪仙知道了?

    他看着坐在面前的年轻人,忽然心底生出来一丝寒意。

    李水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看来你这皮肤,是被海风吹的,是被烈日晒得。不容易啊。”

    徐福唯唯诺诺。

    李水又说道:“我已经建议陛下了,行郡国并行制。你想在那处岛屿上做王,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只是发现了一座岛,就把你封为王,你的功劳还不够。”

    徐福下意识的问道:“那我应该……”

    李水说道:“你听我的,我已经帮你规划了十年。这十年,你带着人熟悉一下海路,帮我寻找一些东西。找到了,大功一件。我会向陛下为你请赏的。”

    “当然了,你也可以藏起来,自立为王。如果你觉得本仙找不到你的话。”

    徐福使劲摇了摇头,心悦诚服的说道:“谪仙的本领,在下十分信服,岂敢有异心。”

    李水点了点头:“那你就先把倭国的航海图画出来吧。看看你的诚意。”

    徐福吃了一惊:“那地方叫倭国?谪仙如何得知?”

    李水说道:“本仙,无所不知。”

    徐福更加敬佩了。

    徐福被录取了,没有经过其他的测试。

    不仅录取了,而且很快在商君别院开设了一个航海班。专门招收懂航海的人。不论是方士还是贫民,都可以报名。

    不过关中人对于航海实在是一窍不通,根本没招上来多少人。

    后来有一日,李水带着徐福,进咸阳城,去专利室等级专利。把去往倭国海图申请了专利。

    在回来的路上,徐福忽然盯着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说:“此人,定然出过海。经验丰富。”

    李水知道,水手认同类,有他们特定的方法。这个学不来。

    李水不想放过人才,马上把那仆役叫住了。

    仆役看见李水,有点紧张的说道::“见过谪仙。”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看你资质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学做神仙啊?”

    仆役差点被幸福砸晕了头:“小人?小人也可以吗?不过……小人是熊耳大人的家奴,小人的去留,怕是要知会主人一声。”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无妨,我与熊耳关系甚好,回头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随后,他和仆役勾肩搭背,一边向商君别院走,一边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什么时候学的航海?”

    那仆役小心的说道:“小人名叫山鱼,祖上原本是吴人。曾经跟着先人出海打鱼。”

    李水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匠户说:“看来六国豪强家中,有不少奇人异士啊,你去把他们都找来。”

    匠户答应了一声。撸着袖子,兴冲冲的走了。

    山鱼有点懵:这……怎么有一种强抢民女的感觉呢?11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商君别院的匠户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从谪仙楼调来了一些人手。,然后去赵腾那里,要来了六国豪强家中的仆役名册。

    凡是家乡靠海的,多半都有出海打鱼的经历。这些人,大概率就是李水要找的人才。

    不过匠户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在抓人之前,他还是回来问了李水一声:“大人,我们直接抓人吗?”

    李水想了想,说道:“直接抓人的话,豪强恐怕会有些不满。”

    彼时徐福和山鱼就在李水旁边,听见这话,差点晕过去:恐怕会有些不满?一定会不满的好吗?这还用怀疑吗?

    李水对匠户说:“用钱买吧,按照市场价,多少钱一个人,给我买回来,童叟无欺。”

    匠户很细心的又问:“如果他们不肯卖呢?”

    李水想了想说:“不肯卖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你也不用把他们怎么样,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即可。”

    匠户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兴冲冲走了。

    李水拍了拍山鱼的肩膀:“走,咱们回商君别院,谈论一下你出海的心得。”

    李水带着人回到商君别院了,而咸阳城刚刚平静,又变得鸡飞狗跳。

    匠户带着人,挨个拜访关东豪强。自然而然的,他从实力最强大的豪强开始,进了田敬府中。

    田径一听说是商君别院来人,顿时大叫倒霉。但是他又不敢阻拦,毕竟现在要韬光养晦,于是吩咐家中下人,让他们进来了。

    结果进去之后,这些匠户就笑嘻嘻的问:“大人,可不可以将家中的仆役叫来看看?不要女子,只要男人即可。”

    这话说的挺客气,不要女子,只要男人即可。但是田敬还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哪有这样随随便便进别人家,然后要求查看别人仆役的?商君别院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田敬忍着一口气,就把仆役们都叫来了。

    叫来之后,匠户又认真辨别了一番,挑了几个皮肤黝黑的人。问清楚了他们都会出海打鱼,然后把他们的姓名记下来了。

    记好了之后,匠户然后客客气气的问田敬:“可否将他们买下来?”

    田敬没说话,如果换个别人这样问,他已经命人动手打人了。但是对于商君别院的匠户,田敬不敢。

    他犹犹豫豫的看着匠户,好一会才鼓足勇气问道:“不知道你们打算花多少钱买呢?”

    这时候,田敬已经做好了贱卖的准备了。毕竟谪仙办事,一定是损人利己。他深有体会。

    匠户按照市场价,说了一个数字。

    田敬听了之后,大感意外,因为这个价钱,居然很公道。

    喜出望外的田敬立刻就答应了,把仆役卖了出去。

    仆役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苦苦祈求:“主人,不要卖我啊。我舍不得这里。”

    田敬连哄带打,把仆役推出去了,生怕纠缠一阵,让商君别院的人不快,连这个价钱都得不到了。

    仆役满脸泪痕的被匠户带走了,但是只要走出大门,顿时变得喜笑颜开,极为感兴趣的问道:“这位兄台,我进了商君别院之后,可以算是匠户了吗?”

    匠户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想得倒美,匠户,是要论资排辈的。,我们在谪仙大人刚刚到商君别院的时候,就追随他老人家。那是共患难过的。你又算什么?”

    “除非你有大功,像计奴那样,发明了计算工具。又或者有一技之长,像铁头那样,极善于炒菜。这样才能升格为匠户。”

    “至于你,去了之后,也大概就是个普通仆役。”

    仆役听了之后,倒也不失望,对匠户说:“哪怕在商君别院做仆役,我也认了。听说谪仙为人和善,从来不会n仆役。而且商君别院的仆役,餐餐都可以吃饱。”

    匠户得意的点了点头:“那倒是真的。不仅可以吃饱,而且每一餐都是馒头,如厕的时候,可以用仙纸,不必用竹片。”

    仆役听的心驰神往:“我也可以用仙纸如厕?”

    匠户嗯了一声:“那是自然。近日造纸坊的匠人们,研制出来一种新纸,极为松软,用来写字是不行了,可用来如厕,竟然舒服的很。”

    仆役喜的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就去商君别院。

    但是匠户不着急,带着他进了另一位豪强的府中。

    那位豪强听说田敬都卖了仆役,顿时就怂了,没有任何抗争,把仆役卖出去了。

    这些仆役都曾经跟着父辈出海打鱼,因此颇有共同话题。一会回忆一下海上的风高浪急,一会畅想一下商君别院的美好生活,真是不亦乐乎。

    匠户其实是知道李水买这些仆役的目的的,看着他们欢天喜地,不由得心中冷笑:“但愿你们上了船,还能这般开心。”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匠户终究还是遇到了一个硬骨头。

    燕乐就是这样的硬骨头。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燕乐身上也带着一些倔强。

    虽然响应朝廷的号召,从燕地来到了关中。可那是为了让燕氏有更好地发展,而不是来卑躬屈膝的。

    燕乐知道,如今天下平定。再呆在边远的燕地,只能被边缘化。

    等始皇帝腾出手来,一定会挨个收拾这些雄霸一方的豪强。到那时候,豪强受到打击,各种特权会逐渐丧失,随后变成普通的富户,任人宰割。

    因此他抓住机会,举族进入咸阳,为的就是通过科举,给燕氏找到另一条路。

    现在商君别院的匠户,竟然提出要买人。燕乐断然否决了。

    匠户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价钱并不低。”

    燕乐摇了摇头:“与价钱无关。这些人乃我燕氏旧仆。名为主奴,实则亲如兄弟。我岂能忍心将他们卖掉?”

    匠户看了燕乐一眼,觉得这人铁骨铮铮,倒是一条汉子,于是就没有说出那句不给谪仙面子的话。

    等匠户走了之后,燕乐却拿出一些钱财来,交给家中的仆役:“你们,自谋生路吧。”

    仆役们大惊失色,说道:“主人,为何如此啊。”

    燕乐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哀求,只是让他们半个时辰之后,收拾东西,离开府邸。

    这些仆役不敢违抗燕乐的命令,只能带着疑惑,收拾东西离开了。

    但是他们没有走远,一直在外面徘徊。

    等到半夜的时候,又聚在一块,在府外找了个墙角睡下了。

    夜间寒风刺骨,这些仆役们时不时就被冻醒了。

    等天色微明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燕乐竟然站在他们面前,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们。

    仆役们吃了一惊,纷纷站起来了。

    燕乐淡淡的问道:“尔等为何不去商君别院?你们已经被我赶出府邸,投奔商君别院也无妨。听闻在那里面,即便是仆役,也可以丰衣足食,过的比一般富户还要自在。”

    那些仆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说道:“我们是燕人,只认大人这一个主人。我们虽然是仆役,但是在府中也过了数十年,跟着主人学了些硬骨头。”

    燕乐长叹了一声:“好啊。好啊。我欣慰的很。你们跟我回来吧。”

    这些仆役跟着燕乐回府,随后,大门紧闭,一副不参与外面纷争的样子。

    用了两天的时间,匠户买来了一百多人。

    李水看着一百多个水手,问身边的徐福:“够用吗?”

    徐福支支吾吾的说:“若是航海,自然是够了。可若是攻打倭国,似乎少了一些。”

    李水说:“你别总想着攻打倭国。此事不急。海岛在海上,又不会飘走,不早晚是咱们的吗?”

    徐福唯唯诺诺,心中却想:这倭国上次不是答应给我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变成咱们的了?

    徐福在商君别院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对李水的人品也有所了解。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这位谪仙到最后,会不会把倭国变成大秦的

    不过对于李水的本领,他是极为佩服的。商君别院的种种仙器,他已经见识过了,每一样都叹为观止。

    徐福觉得,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谪仙也有办法将自己给抓回来。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让他不敢对李水起什么别的心思。

    李水想了想,忽然对徐福说:“如果我只给你五十人,你还能完成任务吗?”

    徐福咬了咬牙,说道:“也可以。不过,为何只给我五十人?”

    李水说道:“若一百人全派过去,万一遇到风浪,全军覆没。那不是连下一次出海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徐福欲哭无泪。而那些水手,就听的胆战心惊了。

    李水给了徐福两个月的时间,让他训练这些水手。

    这些人确实会打鱼,但那都是在近海,而且驾驶的是小船。现在要上大船,进入倭国,不进行训练是万万不能的。

    在训练之余,李水还选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方士,给水手们讲授如何寻找银矿。

    日本多银,所以李水派遣徐福,绝对不是为了观海景,而是要他带回银子来。

    李水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下海,即便他的财力可以支持,也不能胡乱支持。必须要让下海变得有利可图,否则的话,必然后继乏力。就会像是郑和下西洋一样,耗费无数钱粮,然后销声匿迹。

    在大秦,银子虽然不是货币,但是同样是贵金属。可以打造首饰与珠宝,价值不菲。所以徐福这一趟出海,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带回来巨大的财富。

    李水交代了出海的事宜之后,就继续面试方士了。

    而咸阳城中的豪强,都有点闷闷不乐,觉得自己亏了。

    虽然李水是明码标价来买人的,虽然自己也是同意了的,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被强买强卖了呢?

    豪强们同病相怜,聚集在一块,把李水吐槽了一番。

    宴饮结束之后,田敬立刻通知了季明,季明找了个借口,来到了田敬府中。

    田敬对季明说道:“季兄,槐谷子又做坏事了。”

    季明问道:“什么事?”

    田敬说道:“强买强卖,从豪强家中,掳走了不少仆役。”

    季明叹道:“这槐谷子还真是无恶不作啊。”

    田敬说道:“是啊。”

    季明又问:“可有证据?”

    田敬说道:“倒没有证据。你也知道,大伙怕了那槐谷子,他来买人,谁敢不卖?”

    季明说道:“那价钱呢?可是极低?”

    田敬说道:“倒也不低,很公道。”

    季明说道:“那就不好办了。根本无法告倒他。”

    田敬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商君别院有大量的钱财,对于花钱上面,槐谷子倒是不吝啬。”

    季明说道:“眼看就要科举了。我们现在不宜轻举妄动,还是等科举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田敬说道:“季兄,我倒是有个想法。在我看来,这槐谷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简直是一刻都闲不住。你不招惹他,他终究要招惹你。”

    “我虽然示弱,稳住了他。但是他能放过我吗?他心中对我就没有芥蒂吗?”

    季明说道:“槐谷子此人,睚眦必报。若有机会的话,应该会害你。”

    田敬一拍大腿,说道:“在下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若在科举之前,槐谷子忽然害我,我简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啊。”

    “故而我想,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槐谷子来找我的麻烦,不如主动出击,给他找点事做,让他自顾不暇,来不及找我们的麻烦。”

    季明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多少人出手对付槐谷子,结果搞得自己身败名裂。况且这件事,抓不到半点证据,稍有不慎,田兄你就要家破人亡啊。”

    田敬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已经想好了一条妙计。这一次,我不会亲自出手,而是撩拨他人出手。只要给我几个月的喘息之间,科举之后,我就不用怕槐谷子了。”

    季明好奇的问:“你要挑拨谁?”

    田敬低声说道:“燕乐,此人又臭又硬。对槐谷子,也并不怎么畏惧。若槐谷子欺负他欺负的狠了,他可能会和槐谷子拼个鱼死破。”

    季明纳闷的问:“若槐谷子不欺负他呢?”

    田敬嘿嘿的笑了:“我们可以假扮成槐谷子,去欺负他。”11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太嚣张了

    季明听说田敬要假扮槐谷子,一时间根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对田敬说:“槐谷子,咸阳城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假扮他,一时三刻便会被人识破,能有什么用?”

    田敬微微一笑,对季明说:“季兄,槐谷子人人都认得,但是商君别院的匠户,未必人人都认得吧?槐谷子本人嚣张跋扈,他府中的匠户同样嚣张跋扈。若这些嚣张的匠户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那不是挺正常吗?若事情闹大了,会不会牵连到槐谷子?”

    季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派遣一个人,假扮商君别院的匠户?”

    田敬点了点头。

    季明又有些担心的说:“若此人被人抓了,会不会将田兄招认出来?”

    田敬说道:“无妨,此人是从魏地来的。昔年我有事经过魏地,无意之间救了他一命。此人一直心怀感激。”

    “就算他被抓了,也不会将我供出来的。就算他将我供出来,又有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我们两个的关系,绝无第三个人知道。”

    “我甚至可以说,这是槐谷子在诬陷我。或者说,魏丈在诬陷我,想要脱身,实在是太容易了。”

    季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这一次,争取击倒槐谷子,再不济,也给他找点麻烦。”

    田敬点了点头。

    燕乐府上来了一个人。这人自称叫铁手。

    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以为他和商君别院的铁头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铁手也自称出自商君别院。这一次来拜访燕乐,是代表了谪仙。

    燕乐看见铁手孤身一人前来,觉得挺奇怪,商君别院的人,不是一向喜欢成群结队吗?

    铁手笑眯眯的说:“谪仙不想张扬这件事,因此只派了我一个人来。”

    燕乐哦了一声,问铁手:“那么谪仙派你来,有什么事呢?”

    铁手摸了摸肚皮:“哎呀,肚子有点饿了。”

    燕乐对身后的仆役说:“摆酒宴。”

    铁手乐呵呵的说道:“多谢大人款待了。”

    铁手是田敬的人。他今天来,就是找茬来了。按照田敬的吩咐,一定要逼得燕乐动怒,逼他的恨透了槐谷子。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铁手很乐意干这种事,毕竟卑微了一辈子,终于有个耍威风的机会,谁愿意放过呢?

    更何况,燕乐还是豪强,在豪强面前耍威风,那可是一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事啊。

    很快,酒菜摆上来了。铁手馋得有点流口水,恨不得立刻狼吞虎咽,喝酒吃肉。

    但是他忍住了,商君别院的人,不可能这么没见过世面。

    于是铁手面露不屑,随便端起一杯酒来,抿了一小口,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嘴唇。

    他随手把酒杯扔了,呵呵冷笑:“什么东西?这个也配叫酒?小人在商君别院,整天喝仙酒,怎么到别人家做客,反而喝这种东西?里面是不是掺了马尿?”

    燕府中人个个气得要命,心想:这家伙自称小人,天底下有这么嚣张的小人吗?

    但是燕乐摆了摆手,吩咐一个仆役说道:“去,给他买一些仙酒来。,”

    燕乐来咸阳,是为了进入朝廷,不想和槐谷子争强斗狠,所以他忍了。

    等这个仆役走了之后,铁手又尝了一口菜。

    是鹿肉,咬上一口满嘴流油,真是美味啊,铁手恨不得狼吞虎咽,几个呼吸之间,将他们全部吞掉。

    但是他忍住了。

    今天要扮演嚣张,扮演商君别院的匠户,不能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而坏了大事。

    于是铁手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后,就一甩手将盘子丢在了地上。骂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在商君别院,吃的那是炒菜。”

    厅堂之后,有被撒了的酒,有被扔在地上的肉。简直是一团狼藉。

    燕乐府中的人,个个愤怒不已,有些人甚至想要杀了铁手。

    燕乐依然忍住了。他对身边一个仆役说道:“去买炒菜。”

    仆役狠狠的瞪了铁手一眼,匆匆走了。

    铁手也不在意,在心中一个劲的冷笑:生气?生气最好,怕的是你不生气。

    现在铁手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是为了嚣张,不能吃也不能喝。

    铁手叹了口气:原来扮演嚣张,也这么难受啊。

    半个时辰后,酒和菜终于买来了,仆役还很周到的买来了馒头。

    铁手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先把自己混了个半饱,然后很不满的说道:“我不爱吃馒头,我要吃饺子。”

    燕乐也有点按耐不住了,对铁手说道:“燕某家贫,没有那么多余财。”

    铁手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燕大人了。凑合着吃吧。”

    铁手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连连摇头,嘴里嘟囔着:“无礼,真是无礼啊,关东人与禽兽何异?”

    燕府上下,人人怒气冲天。

    很快,铁手吃饱了,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献舞的舞姬。

    铁手嘿嘿笑了一声,很猥琐的说道:“让这姑娘来给我倒酒啊。”

    燕乐有些不快,但是终于还是挥了挥手,让舞姬来倒酒。

    倒酒的过程中,铁手变成了咸猪手。舞姬默默的忍下来了,没有声张。

    她没有声张,但是燕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慢慢的攥紧了拳头,对铁手已经起了杀心。

    只不过,杀了铁手,必定要得罪槐谷子。燕氏恐怕就无法在咸阳城中立足了。

    燕乐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的告诫自己: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铁手上下其手,自得其乐了一会,发现燕乐居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大感意外:难道我还不够嚣张?

    这时候,燕乐又淡淡的问道:“请问,你来我府上,有什么事?”

    铁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今谪仙正在收购各府中的仆役。关东豪强,纷纷将仆役献上,唯独燕大人,不肯放一人。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铁手问的如此理直气壮,倒让燕乐愣在那里了。

    好一会之后,燕乐才缓缓地说道:“怎么?难道燕某不肯卖仆役也不行了?”

    铁手笑呵呵地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么干的话,就是不给谪仙面子了。”

    燕府中的人勃然大怒,大声叫道:“就算不给面子,又如何?”

    燕乐摆了摆手,让那家人退下。

    然后对铁手说道:“上次商君别院的匠户来过一次,燕某已经说过了,不想卖。”

    铁手淡淡的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这一次,谪仙特地命在下前来,无论如何,也要买几个人回去。燕大人,我劝你还是配合一下。”

    “毕竟,燕国已经灭亡了。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了。你还以为在燕国做权贵吗?不是了,你现在寄人篱下。人家骂你两句,打你两下,你都得忍着。现在跟你要个仆役而已,你还推三阻四的,回头谪仙找个借口,告你谋反,到那时候,你全家都要做仆役。值得吗?”

    燕乐气的青筋毕露。不过他还是咬了咬牙,说道:“你要买几个人?”

    铁手淡淡的说道:“十几个个不嫌多,两个三个不嫌少。”

    燕乐点了点头:“好。那就两个。”

    很快,府中有两个仆役站了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表示愿意跟着铁手去商君别院。

    铁手摆了摆手:“别这么着急,是我挑你们。你们觉得,商君别院那么容易进去吗?真是想得美。”

    他走到一众仆役跟前,看了看他们。

    其实铁手也不知道槐谷子买仆役干什么。所以他只是装模作样,在那敲敲打打。一会看看牙口,一会摸摸肌肉。

    这些无礼的动作,让仆役们愤怒不已。

    忽然。铁手说道:“这些人都不合格。”

    众人都松了口气。

    燕乐说道:“既然都不合要求,那么阁下请回吧。”

    铁手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不着急,不着急。府中就这些仆役了吗?”

    燕乐说道:“都在这里了。“

    铁手笑嘻嘻的说道:“怎么都是家丁?没有丫鬟吗?”

    燕乐一听这话,目光顿时一缩:“这些日子,谪仙所买的,不都是男子吗?”

    铁手说道:“之前买男子,现在想买女子了,不行吗?你还管的着谪仙买什么吗?”

    燕大人,快将府中的女眷叫出来吧。丫鬟是一定要叫的,你的小妾叫来也无妨,至于你的夫人就免了,估计年纪不小了,谪仙不喜欢

    铁手话音未落,燕乐忽然拔出剑来,随手一挥,将铁手的脑袋斩了下来。

    铁手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院子里面,一片血污。

    仆役们的反应并不是很大,其实有不少人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毕竟这家伙嘴太贱了。

    有个仆役弯下腰去,在铁手身上摸出来了钱袋。查看了一番之后,对燕乐说道:“大人,他只带了三十钱。”

    燕乐擦了擦剑,放回剑鞘,冷笑着说道:“三十个钱,就要买两个仆役。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十个个不嫌多。槐谷子,真是欺人太甚啊。当关东无人了吗?”

    有个仆役站出来,对燕乐说道:“大人,小人愿意承担罪名。”

    燕乐淡淡的说道:“杀人的罪名吗?不必了。人是我杀的,我自然要承担。更何况,此人屡次辱我,杀了也就杀了。一个仆役而已,量槐谷子不会把我怎么样。”

    燕乐的家人忧心忡忡个红的说道:“听人说,槐谷子此人,心眼极这件事,与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燕乐沉思了一会,吩咐左右说:“去请内使赵腾来。”

    说了这话之后,他又摇了摇头:“我亲自去见赵腾。”

    几个仆役拦住燕乐:“主人,你要做什么?”

    燕乐说道:“听闻赵腾刚正。我主动投案,请他主持公道。”

    几个仆役连连摇头,说道:“咸阳城中,一直有传言,说赵腾与槐谷子表面上不和,其实暗地里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主人这一去,是自投罗,正中槐谷子下怀啊。”

    燕乐有点无奈,说道:“传言而已,难道赵腾当真是槐谷子的人?按照这个看法,咸阳的权贵,个个都信不得了。”

    仆役们说道:“就是信不得。这些秦人,敌视我关东豪强。把我们骗来咸阳,定然没安好心。主人,我们反了吧,杀回燕地,振臂一呼,举起义旗。重新立起燕国的宗庙。”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听得燕乐热血沸腾,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了,缓缓地摇了摇头:“燕国已经不复存在了。昔日六国合纵,以天下之九。攻天下之一的秦国,依然无功而返,终究被灭。即便我回到燕地,能聚拢起一批人马,又能抵挡几时?”

    “走吧,咱们去见赵腾。谋反的话,不用再说了。今日这件事,乃我一人之罪。不要因为我一人,祸及子孙。”

    “告诉族中子弟,在家中认真,准备科举。只要将来入朝为官,便不会再有今日之辱了。”

    燕乐吩咐了一番,命仆役们准备了一辆车,将铁手的尸首抬到了车上,浩浩荡荡的去见赵腾。

    光天化日,拉着一辆尸首招摇过市,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

    燕府中的仆役不厌其烦的向周围的百姓介绍,说这是商君别院的仆役,今日来到燕乐府中,欺人太甚,被一剑斩杀了。

    为了发动舆论的力量,给燕乐减轻过错,这些仆役描述的时候添油加醋。反正铁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因此在半个时辰之内,铁手变成了狗仗人势,欺男霸女,白日宣淫,暴殄天物的大逆不道之徒,甚至仆役们还给他安上了谋反的罪名。

    田敬家中的仆役,也躲在围观的群众当中。他看到铁手的尸首之后,迅速的跑回去报信了。

    田敬听说之后,顿时眉开眼笑:铁手已经死了,这件事,可以完全与我撇清关系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11

第二百四十四章 做局的人

    胡姬寝宫。→?八→.?八**读??书,.↓.o≥胡姬带着胡亥,正在和季明谈话。

    季明一脸兴奋的说道:“槐谷子,不日就要倒了。咱们的大仇,可以报了。”

    胡姬和胡亥都没有说话。其实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真正接纳季明为自己人。自从赵高和王氏的事情发生之后,这对母子变得很谨慎。

    他们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要么不动,要么一击必中。

    胡姬谨慎的问季明:“你来我寝宫传递消息的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季明躬身说道:“绝对没有人知道。奴婢是借着送糕点的名义来的。各处宫中都去了。而且借口在别的宫中逗留了很长时间。旁人,绝对发现不了端倪。”

    胡姬松了口气。

    季明又笑嘻嘻的说道:“没有人知道奴婢是效忠胡亥公子的。除了我的至交好友小乙。”

    胡姬一听这话,勃然变色:“小乙?”

    季明连忙说道:“我与小乙,同病相怜。他绝对靠得住,不会害我的。而且他对槐谷子也极为仇恨。”

    胡姬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你也并不是我的人。我们只是比较要好罢了。你也不要对旁人胡言乱语。”

    季明马上说道:“奴婢明白。”

    这时候,胡姬才装作心不在焉的问道:“你方才说,槐谷子就要倒了?”

    季明说道:“是,槐谷子近日在咸阳城中,抢夺关东豪强家中的仆役,甚至闹出人命来。此事已经惊动了赵腾大人,正在彻查。”

    胡姬淡淡的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只要陛下还信任槐谷子,再大的事,都是小事,何况他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季明说道:“奴婢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样的事情多了,陛下总要心中不快的。再加上,奴婢已经联络了一些朝臣,准备弹劾槐谷子。”

    胡姬惊奇的说道:“还有朝臣敢弹劾槐谷子?”

    也不怪胡姬这么吃惊。毕竟李水的战斗力太强大了。王离、赵高、马凌暑、阎乐……

    死了多少人了?相比之下,被罢官免爵的王贲和牛斗都算是有本事的。毕竟能在李水手中全身而退。

    因此,和李水打擂台,就等于是自寻死路。这件事已经成为咸阳城中的共识了。

    所以胡姬听说有人要弹劾李水的时候,心中很是震惊。

    季明则笑眯眯的说道:“天下之大,从来不缺少忠臣。古往今来,多少权臣、弄臣、奸臣,一手遮天。可是总有一两个铁骨铮铮的人,不肯同流合污,要力挽狂澜。”

    胡姬点了点头。

    季明又说:“更何况,槐谷子嚣张跋扈,树敌太多。现在没有人敢动他。不是大伙都服了他。而是有些怕了,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有机会,还是想要敲打敲打他的。”

    “别的人不说。王绾,岂能心甘情愿,看着槐谷子扶摇直上,威胁到自己丞相的地位?”

    “李斯,以往陛下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变成了对槐谷子言听计从,他心里能痛快吗?”

    “淳于越,他一心想着扶苏做太子,可现在槐谷子如日中天,眼看就要把伏尧捧上太子的宝座了,他能不着急吗?”

    “赵腾,本来置身事外,无欲无求。》八》八》读》书,.∞.o◎偏偏槐谷子这个无耻之徒,一定要和他做至交好友。他能不厌烦槐谷子吗?”

    “这些人,看见槐谷子落难,是不介意落井下石的。反正下场的也不是他们,随便只是一个人去做就行了。”

    “槐谷子在朝中呼风唤雨,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啊。所以不用担心他没有仇人,他到处都是仇人。”

    胡姬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季明,几日不见,你倒是侃侃而谈,涨了不少见识。”

    季明得意的笑了笑,说道:“近日奴婢与关东豪强交好,时常谈论朝中见闻,这些都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

    胡姬也渐渐的有点感兴趣了,说道:“若这些关东豪强,真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就让他们做胡亥的师父,也无妨。”

    季明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这么长时间了,胡姬终于答应了这件事。

    于是他连连点头,说道:“等科举之后,自然就有结果了。”

    胡姬微微点了点头。

    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季明又带着糕点去别处了。

    路上的时候,季明碰到了小乙,兴奋点将他拉到角落里面,报了一番喜。

    小乙兴高采烈的恭喜了季明一番。两人分别之后,小乙就去见司豚了……

    …………

    赵腾府邸今天很热闹。

    除了一脸决绝的燕乐,还来了关东豪强廉道。魏丈、景绻、田敬、熊达。

    廉道和燕乐志趣相投,损失好友。好友受到了欺侮,他一时气愤,来打抱不平。

    田敬和熊达,则作为关东豪强的领袖,需要出个面,给燕乐撑腰。当然了,这撑腰是真是假,起不起作用,那就两说了,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剩下的魏丈和景绻,就完全是凑个热闹,帮着李水打探消息了。

    除了关东个豪强之外,王绾和淳于越也来了。

    赵腾觉得有点头疼。这槐谷子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呢?偏偏自己是内史,掌管咸阳城,躲都躲不开。

    赵腾忽然有点累了,想要辞官不做。但是想想,拼搏半生,好容易有了这点基业,就这样放弃了?

    忽然间,他想起来李信。听说李信在匈奴的地盘上,南征北战,势如破竹。已经快要打到单于王庭了。可以预见,长则一两年,短则数月,威胁中原许久的匈奴,就要被一举消灭了。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赵腾忽然有点意动:或许,我应该请求陛下,让我去北方?过个两三年再回来?两三年之后,就槐谷子这么个折腾法,也应该把自己作死了吧?

    赵腾正在发呆,王绾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赵大人,今日这事怎么办,还要你来主持公道啊。”

    赵腾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说道:“王大人,你是丞相,该由你来主持啊。”

    王绾摇了摇头:“赵大人乃内史,我岂能越俎代庖?”

    赵腾暗骂了一句。然后向燕乐说道:“是因为这仆役对你数次无礼,因此你杀了他?”

    燕乐点了点头。也没有添油加醋的辩解什么。

    赵腾说道:“据我所知,槐谷子近日,确实在买仆役。不过价钱还算公道。也并没有强买强卖的事。”

    廉道冷笑了一声:“他谪仙的名号摆在那里,还用得着强买强卖?他说要买,谁敢不卖?”

    赵腾点了点头:“嗯……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这时候,赵甲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主人,主人,谪仙来了。”

    赵腾松了口气:“这家伙终于到了。”

    众人已经等了很久了。从燕乐来到赵腾府中开始,赵腾就命人去请李水了,结果两个时辰了,他总算来了。

    李水到了之后,看到满屋子人顿时愣了一下:“赵兄,你不是请我一个?这些都是来赴宴的?”

    赵腾无奈了,心想:老夫请你?你是还没睡醒吧?

    他解释说:“如今燕乐告你,纵奴行凶,对他百般羞辱,要强买强卖仆役。”

    李水愣了一下,心想:有这种事?难道是匠户自作主张?

    他问赵腾::“人呢?”

    燕乐闷声闷气的说道:“被我杀了。”

    李水勃然大怒:“被你杀了?那你还敢来告我?你叫什么来着?燕乐?我现在要告你,你杀我商君别院的人,此事岂能善罢甘休?”

    燕乐心中一沉:果然如此,就知道谪仙不会这么算了。

    赵腾在旁边和稀泥:“谪仙啊,你商君别院的匠户,羞辱他在先。又是要酒,又是要肉,还要带走人家的小妾。”

    李水一愣:“这么过分?”

    赵腾使劲点头:“是啊。”

    李水说道:“那也不能杀了他啊。更何况,现在死无对证,他说我的匠户谋反,我也只能承认了?”

    赵腾苦笑了一声:“燕乐入咸阳以来,一直闭门在家,从来不会招惹任何人,无缘无故,为何要杀人?罢了,罢了,没有证据的话,本官就不说了。就算你的匠户没有过错,他只是仆役而已,燕乐杀了一个家奴,不算什么大罪吧?”

    李水幽幽的说道:“匠户,不是奴仆。是我花钱雇来的伙计。”

    赵腾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李水看了看燕乐:“杀人者死。”

    燕乐一脸坦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田敬和熊达站出来,对李水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谪仙何必如此呢?燕乐府中,有两位公子正在读书,科举之后,也要入朝为官了。大伙将来都是同僚啊,何必为了一个仆役,闹成生死大仇?”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只知道依律行事。”

    燕乐说道:“燕某杀人。不惧一死,不过临死之前,要状告谪仙纵奴行凶,欺压关东豪强。”

    廉道在旁边斩钉截铁的说道:“老夫可以作证。日前商君别院来我府中买仆役。老夫有些不情愿,匠户曾说,是不给谪仙面子。老夫迫于谪仙的凶名,不得已卖了。”

    田敬在旁边乐开了花。这场面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李水有点无语:你之前怕,现在不怕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能明白,现在的廉道,激于义愤,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出这么两个愣头青,也不奇怪。

    李水叹了口气,对赵腾说:“杀我匠户者,必死。这一点没什么商量的余地。至于别人要告我,随便。”

    所有人都摇头叹息:“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杀他一个仆役,就要人抵命。别人要告他跋扈,他却满不在乎。此人已经不在乎名声了,简直与禽兽无异。”

    熊达笑呵呵的走过来,说道:“槐兄,你我都是楚人,算起来是同乡,可否给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水把眼睛一瞪:“什么楚人?什么项梁?你要告我谋反?你有凭据吗?诬告者反坐,你这个反贼想干什么?”

    熊达一脸惊慌:“我没有说项梁啊。”

    赵腾无奈的对李水说:“谪仙,还是去看看匠户的尸体吧,早日领回去安葬。”

    李水叹了口气:“这匠户是为我办事而蒙难,死的很冤啊。罢了,先收敛了尸体再说吧。死的事哪一位?”

    赵腾说道:“铁手。”

    李水仰天长叹:“苍夫可能要哭死了。铁头这孩子,出身贫寒,从来没有……”

    赵腾说道:“不是铁头,是铁手。”

    李水愣了一下,把等在外面的匠户叫进来了:“我们商君别院,可有一个叫铁手的?”

    匠户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道:“没有。”

    李水问:“你确定?”

    匠户说道:“确定,商君别院的匠户,大多是小土村的村民。后来又来了几人,都是有数的,小人怎么会不认识?”

    李水摆了摆手:“走,随我去看看尸体。”

    一刻钟后,他们见到了尸体。匠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很肯定的说:“此人绝非商君别院中人,小人从来没有见过他。”

    李水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燕乐说道:“燕兄,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陷害我呢?”

    燕乐也幽幽的说道:“谪仙,你为了逃避纵奴行凶的罪责,连自己家奴的尸体都不认了吗?”

    田敬在旁边一个劲的偷笑。

    忽然,他的耳朵被人揪住了,直接从豪强中间提了出来。

    田敬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然是魏丈。

    田敬勃然大怒,把魏丈的手打了下来:“你做什么?”

    魏丈看都不看他,只是向李水说道:“谪仙,方才此人一直躲在后面偷笑。”

    李水晃晃悠悠走到田敬面前:“田兄,你猜我这两个时辰做什么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死的人是谁,我还没有弄清楚?”

    “我去查这铁手的身份,去查燕兄的为人。我查得一清二楚,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做局。而做局之人,一定忍不住想来看看。果然,你一直躲在后面幸灾乐祸,一脸的奸计得逞啊。”11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活逼我做恶人

    田敬心中一凉:完了。被槐谷子给揪住来了。这么长时间卑躬屈膝,全都白费了。

    紧接着田敬又惊恐地想到:这次恐怕不是白费不白费的事了,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呢。

    惊慌之下,他连忙矢口否认,对李水说:“在下绝对没有偷笑啊。设局之人,也绝对不是在下。什么铁手,我也完全不认识啊。”

    这样说了几句之后,田敬忽然心中一动:对啊,我怕什么?反正我认识铁手的事没人知道。无凭无据的,槐谷子能把我怎么样?恐怕他现在也只是怀疑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

    这样想了之后,田敬就挺直了腰板,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谪仙大人,你真的冤枉在下了,在下绝对没有做过。”

    “不错,就在数月之前,在下曾经和谪仙有过一番争执,但是自那以后,在下已经赔罪了,还送了谪仙两个美人。怎么?难道谪仙到现在还在嫉恨我吗?”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暗暗的鄙视李水,觉得他确实是得理不饶人,有些小气了。

    李水有些无奈的说:“可铁手当真不是商君别院的人,你们要逼我承认吗?”

    赵腾出来和稀泥:“依我看来,此人冒充商君别院的匠户,罪大恶极。燕乐将他杀了,那是为民除害,就不要追究了。”

    “而槐大人呢,自然也就没有纵奴行凶的过错了。这都是一场误会。槐大人,你与燕乐握手言和好了。”

    燕乐很怀疑这一切都是李水自导自演的,但是现在的结果,显然比丢掉性命要好,因此他倒是很乐意与李水讲和。

    但是李水却不同意:“现如今有人在栽赃陷害,不找出这个人来,我怎么能贸然握手言和?我要禀告陛下。”

    赵腾很头疼的说:“禀告陛下,又有何用?槐大人,这些许小事,还是不要惊动宫中了。”

    李水说道:“陛下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只要他看上一眼,自然知道谁是真凶。”

    赵腾有点无语:你是不是在逗我?还是你平时拍马屁拍习惯了,自己都信了?什么陛下看上一眼,就知道谁是真凶。你还真当陛下是神仙了?

    李水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赵腾:“怎么?赵大人你不相信?”

    赵腾说:“信,我深信不疑。”

    李水又问王绾:“王丞相不信?”

    王绾干咳了一声:“老夫相信。”

    李水又看了看其他朝臣,朝臣们都违心的说:“陛下自然能看出来谁在背后捣鬼。”

    这些朝臣都觉得有点累。算了,谪仙爱折腾,就折腾去吧,懒得理会了。

    因此李水招呼着众位朝臣,带着田敬和燕乐一干人等入宫了,说是要找嬴政评评理。

    赵腾不知道李水是不是吃撑了,为什么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私底下问了李水几次,但是每次李水都是笑而不语。

    实际上,田敬和季明密谋要害李水的时候,小乙就把情报告诉了嬴政。而嬴政也早就派人监视着田敬的府邸。

    他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了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换而言之,田敬与铁手的关系,早就暴露了。

    因此,李水只是在配合着田敬演一出戏而已。这出戏演完了,就可以杀了田敬,完成嬴政交代的任务了。

    李水一边赶路,一边心想:“陛下要我罗织一些罪名,栽赃在田敬身上,把他除掉。其实何必这么麻烦?田敬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不用我栽赃,他自己就跳进来了……”

    时间不长,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皇宫。

    一路上田敬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做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这件事没有证据,我无需害怕。

    这样的心理暗示做多了,田敬自己都出现了幻觉,觉得是李水在栽赃陷害自己,于是他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坦然了。

    嬴政在书房等候他们。

    等众人到了之后,嬴政一脸淡然地问道:“诸卿匆忙入宫,所为何事啊?”

    李水心中暗笑:皇帝装的很像嘛,究竟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吗?你全程都在暗中监视啊。

    皇帝询问,不能不回答。

    赵腾看了看李水这个罪魁祸首,但是李水两眼放天,一副要置身事外的样子。

    赵腾无奈,只能干咳了一声,说道:“近日有人冒充商君别院匠户,欺侮关东豪强燕乐。燕乐将此人杀了。”

    嬴政皱了皱眉头:“这些许小事,也值得入宫?”

    赵腾苦笑了一声,说道:“如今谪仙矢口否认,说此人不是商君别院的匠户。又说此人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就是豪强田敬。”

    “双方毫无凭据,争执不休,没有结果。最后槐谷子提议,入宫由陛下定夺。”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没有凭据,还定夺什么?难道要朕凭借个人好恶定罪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纳闷的看着李水。

    之前李水力排众议,一定要入宫请陛下定夺。众人还以为他和皇帝商议好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槐谷子这是太自信了?自以为参透了陛下的好恶,结果现在被啪啪打脸了?

    有不少人,心里面升起来了幸灾乐祸之感。

    没办法,谁让李水平时风头太盛了呢?现在他倒霉了,众人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紧接着,嬴政又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你近日在城中大肆购买仆役,朕也听说了。此事太过嚣张跋扈,你做的过分了。”

    李水有点郁闷:怎么变脸了?之前不是商量的挺好吗?

    嬴政似乎有些疲倦了,摆了摆手,说道:“其余人等都退下吧。槐谷子留下,在宫中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吧。”

    李水一脸无可奈何的留下来了,其他朝臣都一脸若有所思的走了。

    等众人都退出去之后,嬴政微微一笑,看向李水:“是不是觉得朕喜怒无常,琢磨不透?”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天威难测,正常,正常。”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朕确实有证据杀了田敬。不过……就在刚才,朕得到奏报,说季明串联了一批朝臣,准备弹劾你。”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是谁?这些人为什么要弹劾我?臣为了大秦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们却要弹劾我?这还有良心吗?”

    嬴政看着上蹿下跳的李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城府太深,容易为人所不喜。但是似你这般,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就有些危险了。容易被人算计。”

    李水一脸受教的样子:“多谢陛下指点。”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刚才所以不治田敬的罪,就是要麻痹他们。引得那些朝臣上书弹劾你。到那时候,自然知道谁是被季明收买的朝臣了。”

    李水眼睛一亮:“然后陛下再突然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躬身说道:“陛下圣明啊。”

    嬴政笑了笑,对李水说道:“你也应当检点些,好端端的,为何向关东豪强购买仆役啊?”

    李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仆役都是人才,若用得好了,可以助我大秦开疆拓土。可惜那些关东豪强,眼光太差劲,整日让这些仆役端茶递水,这不是浪费人才吗?臣看不过去,只能亲自出手了。”

    嬴政笑了笑,说道:“罢了,你的人品,朕还是信得过的。你说他们是人才,应当错不了。这几日,你就在宫中休息吧。”

    李水答应了一声,从嬴政书房退了出来。他也没有回丹房,径直去了未央的寝宫。

    这些日子,确实忙坏了,整天都在面试那些方士。现在总算有了一点时间,就先好好的玩几天吧。

    李水整天在宫中闲逛,而宫外的朝臣则忙坏了。

    嬴政书房中发生的一切,迅速的传遍了每一个朝臣的耳朵。

    这些朝臣都很聪明,他们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失宠的气息:槐谷子,要失宠了。

    这家伙仗着自己会炼丹,整天飞扬跋扈,嚣张的要命。现在仙丹没有炼出来,人命倒是闹出来了。

    陛下终于按耐不住了,表达了不满,可以想见,接下来陛下会将槐谷子软禁在宫中。让他加紧炼丹,至于朝中的事,就不允许他插手了。

    一想到没有槐谷子的议政殿,不少朝臣做梦都笑出声来了。

    于是,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的写奏折了,想要推波助澜一把,早日把李水赶走。

    写奏折的这些人当中,自然有季明联络过的那些人。当然了,也有一些沽名钓誉,想要趁火打劫的人。

    至于一些老成持重的,觉得槐谷子虽然嚣张,可毕竟解决了关中百姓的温饱,又消除了匈奴的祸患,还是有大功的。

    因此这一些朝臣,就保持了沉默。

    数日之间,弹劾李水的奏折迅速的摆在了嬴政案头。

    嬴政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只是将这些名字记下来了,然后交给司豚挨个去查,看看谁与季明有关联。谁又是想要趁火打劫,谁又是一时盲从。

    只用了一天时间,司豚就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了,然后回报给皇帝。

    嬴政将这些名字记下来。预先给他们定好了罪名。凡是与季明有关的,贬为庶人。凡是想趁火打劫的,降职罚俸,至于那些一时盲从的,训斥两句也就罢了。

    嬴政写了一份名单,揣进了袖子里面,然后命小宦官通知朝臣,召开朝衣。

    陛下突然要朝议,大臣们都心知肚明。估计是因为槐谷子的事。因为最近有不少人在弹劾槐谷子,而槐谷子一直躲在宫中,一言不发,估计这一次,他真的要倒了。

    不少人都在感慨,没想到王离、王贲、赵高、阎乐、牛斗……这些人没有斗倒槐谷子。槐谷子却栽在了铁手手上,难道这就是阴沟里翻船吗?

    不过也有不少人认为,槐谷子看似是败在铁手一事上面。其实是王氏、赵氏,以及无数与槐谷子做斗争的朝臣,用死亡让陛下对槐谷子产生了警惕……

    总之,这一日居然有人开始缅怀起死去的王离来了。

    李水默不作声,站在议政殿门口,正思索着凉皮的做法。昨天跟未央提了一嘴之后,未央就上心了,一直缠着李水做这东西吃。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作为一个穿越者,我容易吗?既要懂医术,又要懂治国,还要会做饭。

    旁边的淳于越看见李水叹息不已,低声说道:“槐谷子,你离开朝堂,或许并不是坏事。你的性子,不适合在朝中为官。听老夫一句劝,这次回去之后,老老实实的炼制仙丹,传播仙术,万万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李水看了淳于越一眼,说道:“淳于大人觉得,我离开朝堂之后,还可以传播仙术吗?”

    淳于越纳闷的看着他:“为何不可?”

    李水说道:“仙术的传播,总要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比如我做出来了铁锅。那家中有陶罐作坊的朝臣,就要对我恨之入骨。”

    “比如我做出来了仙纸,那些依靠制作竹简为生的人,就要对我心生不满。”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只因为我是谪仙,我有免死金牌,因此我能强力将我的仙术推行下去,而不惧任何人的阻挠。”

    “一旦我离开了朝堂,失去一些,重新变成了无权无势的小方士。我的仙术再好,也寸步难行。”

    “所以,淳于博士当真觉得我喜欢嚣张吗?我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嚣张一些,不强硬一些,如何将我大秦建设成人间仙境?”

    李水叹了口气:“我本良善人,是这些恶人,逼得我要飞扬跋扈。”

    淳于越被李水绕晕了,心里面竟然对李水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感。

    好在他也不是蠢人,很快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个无耻之徒的花言巧语。”

    为了避免被李水蛊惑,淳于越连忙走开了。

    淳于越走开了,一个叫公孙城的人过来了。

    他一脸冷笑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老实告诉你,上书弹劾你的人,有我一份。”

    公孙城说了这话之后,心中很是得意。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谪仙啊,人见人怕的谪仙,而我却敢当中斥责他。

    反正再过一会,他就要被软禁宫中了,何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别欺负我

    李水看着公孙城,忽然一脸委屈的说道:“公孙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弹劾我?”

    李水的表情让公孙城心情大好。他微微一笑,说道:“无冤无仇?你为祸大秦,那就是冤仇。老夫身为大秦之臣。自然要铲除奸佞。”

    李水咬牙切齿的看着公孙城,好一会说道:“你莫要欺负我,我义兄李信,不日就要从北地回来了。”

    公孙城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心想:槐谷子这家伙,没有了陛下的庇护,果然就如同时丧家之犬一般啊,今日更是把李信搬出来了。可笑,可笑至极。

    其他人看着李水的这幅窘态,也纷纷嗤笑不已。议政殿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有几个素来与李水不和睦的朝臣,也加入到了公孙城的队伍当中,对着李水嘲讽了几句。

    李水掏出来一个竹片,说道:“你们再欺辱我,我可要将你们的名字记下来了。等将来我义兄回来,挨个报仇。”

    朝臣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报仇?李信那家伙,有勇无谋。昔日槐谷子没来的时候,单单一个王离,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等槐谷子被软禁在宫中之后,就算李信回来,又能把大伙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念头,这些朝臣笑呵呵地,纷纷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一副“我就算把名字告诉你,你又能奈我何”的样子。

    李水很认真的将他们的姓名都记下来了。

    时间不长,时候到了,百官入殿,开始议政。

    今日嬴政很严肃,看着群臣说道:“今日,朕召诸卿前来,特地商议槐谷子一事。”

    话音刚落,公孙城就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要弹劾槐谷子。”

    弹劾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现在李水眼看就要倒了,第一个推他的人,当然是首功,在后面跟风的就差远了。

    公孙城很懂得这个道理,因此第一个跳了出来。

    嬴政没有表示反对,微微点了点头。

    公孙城见皇帝许可,喜得抓耳挠腮,说道:“陛下,槐谷子入咸阳,已经数月有余。数月以来,咸阳城无一日安宁。”

    “多少朝臣身死?多少百姓抛家舍业?此人,实为大秦灾星。”

    嬴政淡淡的说道:“可有证据?”

    公孙城愣了一下,心想:人尽皆知的事,要什么证据?

    不过既然陛下要证据,那是一定要拿出来的,于是公孙城搜肠挂肚的说道:“身死的朝臣有王离、赵高、马凌暑、阎乐……”

    公孙城正在挨个的数人,嬴政忽然淡淡的说道:“这些人身死,莫非有冤情?”

    公孙城又愣了,说道:“没有冤情。”

    嬴政说道:“既然没有冤情,那他们是罪有应得。槐谷子将他们抓出来,难道不是有功?”

    公孙城哑口无言。心想:怎么回事?陛下不是已经厌恶槐谷子了吗?怎么感觉气氛不对?

    不过他很快想到,陛下毕竟是圣天子,即便厌恶槐谷子,也需要证据,而不愿意利用君王的权威杀人。

    想到这里,公孙城精神抖擞,说道:“杀朝臣,槐谷子有功,然而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槐谷子则有过。臣听闻,咸阳城百里之外的百姓,也已经聚集到了商君别院周围。抛家舍业,挣扎求活……”

    嬴政极为不耐烦的说道:“此事早已说的明明白白,你又要拿出来,简直是迂腐不堪。”

    公孙城懵了:我弹劾槐谷子,被陛下训斥了?陛下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仅公孙城懵了,不少朝臣也懵了。

    莫非……陛下还没有厌烦槐谷子?他们忽然有点后怕了,这几天,可是熬夜写了不少弹劾槐谷子的奏章啊。现在都在陛下那里呢。

    如果槐谷子平安无事,那岂不是和他结下了深仇大恨?

    尤其是在宫门口讽刺过李水的一群人,更是忐忑不安。有些人,已经面色惨白,身体打晃了。

    公孙城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路?无论陛下的态度是怎么样,自己都必须争取一下了。

    于是他大声说道:“陛下,百姓流离失所,确有其事,臣亲眼所见。”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那你可知道,百姓为何流离失所?为何家中有田却不耕种,反而要去商君别院?”

    公孙城说不出话来了。

    嬴政站起身来,大声斥责到:“蠢材。他们在商君别院,与那些方士做生意。所获利润,百倍于种田,他们岂能不来咸阳?”

    公孙城硬着头皮说道:“然而,百姓四处流窜,不利于天下安定。”

    嬴政大怒:“公孙城,你要朕做一个不许百姓吃饱饭的千古一帝吗?”

    公孙城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今日朝议,百官畅所欲言,朕赦你无罪,你继续说。”

    公孙城已经彻底怕了,唯唯诺诺的说道:“臣……臣已经说完了。”

    嬴政冷声说道:“你没有说完,这几日,你洋洋洒洒,给朕上书万余言。里面的内容,多得很呐。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却不肯说了。究竟是何用意?”

    公孙城头上冒汗:罢了,罢了,死就死吧。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百姓来到咸阳,确实可以挣得钱财。然而家中土地荒芜,久而久之,必定酿成饥荒。”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已经按照槐谷子的建议,建立常平仓。如今粮价节节攀升,不少百姓已经回乡耕田。得益于槐谷子的代田法,与租赁耕牛的策略。以往需要四个人耕种的土地,一个人便可以照看过来。”

    “如今咸阳附近的百姓。夫妻二人,往往一人在家耕种,另一人在商君别院做生意。日子比以往好过了数倍。”

    “这些消息,随便一打听,人尽皆知。你身为朝臣,口口声声说为天下着想,为万民着想。可你对天下,对百姓一无所知。朕真是失望至极。”

    公孙城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想再弹劾下去了,只想抽身离开

    嬴政淡淡的说道:“继续。将你奏折上列出来的罪名,一一说出来。少了一样,便是欺君。”

    公孙城硬着头皮说道:“臣还要弹劾槐谷子,无故挑衅,与匈奴开启战端。”

    嬴政淡淡的说道:“边关捷报频传。怎么?你觉得朕不应该开疆拓土?你觉得朕应该龟缩于中原,匈奴人来的时候,便抵御一下,匈奴人走了,便装作相安无事,继续歌舞升平?”

    公孙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嬴政说道:“陛下乃雄主,渴望扫平边患,渴望留给子孙后代一个太平盛世,臣佩服不已。然而……然而匈奴乃苦寒之地。即便攻打下来,也无法耕种。”

    “派兵戍守,虚耗钱粮,百姓负担极重。若将大军撤走,那些草原上的部族,数十年后,便会卷土重来。”

    “因此,这匈奴人,便如同是野草一样,大火固然可以将他们烧为平地,然而来年他们必定重新生长出来,实在是无此必要啊。”

    “臣私下曾经计算了一番。昔日七国争雄。秦、赵、燕三国,皆曾修筑长城,抵御匈奴人。一处有警,数处呼应,效果颇佳。”

    “而陛下不如征伐发民夫,将三国长城连接起来。如此以来,所花费的钱粮人力,要远远小于大军出征,而效果则极为明显。”

    “况且长城修筑成功之后,可以凭此控制商贾来往。杜绝匈奴人获得盐、铁。如此一来,匈奴人日间困顿,不费一兵一卒,实力自然削弱。”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条建议,倒是中肯。”

    公孙城听到嬴政夸赞,顿时松了口气。看来陛下今日果然是想扮演一个公正无私的圣君主啊。

    如此一来,刚才对自己的训斥,是做给槐谷子看的?意思是说,并非皇帝厌弃了你,而是实在你有罪,不得不处罚?

    想通了这一点,公孙城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了,说道:“陛下,臣还要弹劾槐谷子,欺骗天下方士。”

    嬴政淡淡的说道:“说来听听。”

    公孙城躬身说道:“槐谷子以寻仙之名,招揽天下方士。然而,他真正寻仙了吗?并没有。”

    “那些方士,被滞留在商君别院之外。每日被附近的黔首敲诈。黔首是民,那方士就不是大秦之民了吗?”

    “槐谷子以方士之钱财,救济附近的黔首,分明是慷他人之慨,有收买人心之嫌疑。”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公孙城看见嬴政点头,都已经快要激动哭了。更加铿锵有力的说道:“不仅如此,槐谷子将那些方士送往极西之地寻仙了吗?并没有。臣听闻,那些方士,被送到了匈奴的地盘,整日寻找什么矿石,什么奇珍异草。可至今为止,满朝文武,谁曾经看到了一块铁,一块铜?”

    “臣怀疑,槐谷子是以寻仙的名义,将这些方士全部流放了。槐谷子,一直与方士不共戴天。这一次,恐怕是要借机报复,将天下方士,一网打尽。”

    “臣大胆揣测,槐谷子的目的,是害死所有方士,从此以后,为陛下寻找仙人,炼制仙丹的事情,只有他槐谷子一人可以做。那他就更加没有制衡,可以肆意妄为了。”

    李水看着慷慨激昂的公孙城,心想:“这人是个人才啊,想象力很丰富啊。”

    嬴政也笑了:“有些意思。”

    公孙城直接将这笑容当成了对自己的认可。

    他心中得意,忍不住想:昔日牛斗也曾经弹劾槐谷子招揽方士,结果一败涂地。关键是这蠢材,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啊。若牛斗还在这里就好了,老夫要让他当面看看,真正的弹劾是怎么样的。

    略微一分神后,公孙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槐谷子先招揽方士,后购买仆役,手段粗暴。这才有了近日纵奴行凶一事。事后槐谷子坚持不承认,一口咬定有人在陷害。”

    “这铁手究竟是不是商君别院的匠户,已经死无对证了。然而即便他不是,即便当真有人在栽赃陷害,那又如何?若非槐谷子平日嚣张跋扈,会有人以此陷害他吗?为何没有人陷害我呢?”

    李水没说话,心想:这可是你求着找陷害的啊,回头可别哭。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公孙城,前面的内容,胡言乱语,不切实际。后面的,倒是有些意思。”

    公孙城兴高采烈的行了一礼。欲扬先抑,这道理他懂。

    嬴政又对朝臣们说道:“你们,都有谁是这个意思?”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站出来了。有些人觉得,弹劾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不站出来,反而两头不讨好。

    还有一些人,本着从众的心理,也站出来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勇气可嘉。季明,将他们记下来。”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挨个记名字。

    朝臣们都有点不安。按道理说,陛下是在赞许他们,毕竟说了一句勇气可嘉。可是当堂记名字,怎么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呢?

    这时候,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平日有人弹劾你,你总是滔滔不绝,今日为何不发一言?”

    李水说道:“臣不善辩,喜欢讲证据。”

    满朝文武都有点无语:说这话不脸红吗?是谁动不动污蔑别人谋反的?

    嬴政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

    李水说道:“方才臣听了一会。公孙大人弹劾我,主要是三件事。其一,出征匈奴,劳民伤财。其二,招揽方士,骗他们去西域。其三,飞扬跋扈,纵奴行凶。这些,臣都可以一一解释。”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说道:“臣的证人,已经预先带到皇宫中来了。请陛下允许他们上殿。”

    嬴政淡淡的说道:“允。”

    公孙城有点不安:“人证都带来了?槐谷子是有备而来啊。”

    李水心中冷笑:“笨蛋,这些人证都是陛下帮我准备的。你和谁勾结不好,偏偏和季明混到一块,这次还不玩死你?”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证据确凿

    李水的证人有两位,一位是吴甲,一位是计奴。

    吴甲是嬴政的人,真正了解田敬阴谋的人,算是证人。

    至于计奴,完全是凑数的,他被叫进皇宫中来,依然是一脸茫然。

    除了两位证人之外,田敬、燕乐两个人也到了。

    这两人看见满朝文武都在这里,一副以商议国家大事的态度商量自己的事,都有点紧张。

    几个人行礼之后,李水笑眯眯的说:“吴甲,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吴甲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是谪仙的人,数月之前,谪仙命小人暗中盯着田敬。说他一定有异动,小人认真观察,果然发现了他的不轨形迹。”

    田敬紧张的大叫:“这是栽赃,这是陷害。”

    已经闹到陛下面前了,田敬再傻也知道,他和李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这一次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可能摆一桌酒和槐谷子讲和。

    所以他干脆孤注一掷,大声说道:“谪仙能未卜先知不成?怎么知道田某要做坏事?这分明是他事后随便找了一个人,想要陷害我。”

    李水快步上前,扬起手臂。啪的一声,打了田敬一个耳光。

    李水这个耳光打得很完美,最主要的是动作要领掌握的很好:腰部用力,腰带动上身,上身带动大臂,大臂带动小臂。手掌落在田敬的脸上,才能又脆又响。

    若只凭借蛮力,用手掌的力道打人,那就落了下乘。

    田敬挨了这一耳光,只觉得头晕转向,身子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后吐出一口血来,血水中还有一颗牙齿。

    田敬骇然:槐谷子这一巴掌,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道?

    他刚刚惊恐不已的爬起来,就看见李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陛下面前,你大叫大嚷的做什么?如此无礼,你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田径有点茫然:“我大叫大嚷,很无礼?你当着陛下的面打我耳光,就很有礼了吗?”

    至于其他的朝中文武,都很感慨的看着李水:“有段时间没见谪仙打人了啊,没想到这一手功夫到没有落下。”

    他们看了看皇帝,发现嬴政不动声色,面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朝臣们忐忑不安,纷纷想:天威难测啊。也不知道陛下对槐谷子究竟是宠信还是厌恶。罢了,反正已经站队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嬴政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他厌恶这田敬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帝王的一举一动,关系重大。所以他只能忍着。

    今日看到李水一个耳光打在田敬脸上,嬴政觉得,这耳光和自己打的也没什么区别,心里面过瘾的很。

    随后,嬴政又有些感慨。近日槐谷子越发的稳重了,不和人争吵,不和人动手。为何今日要打田敬?分明是知道自己的心思,要让自己出一口恶气。

    槐谷子这人,忠臣啊!

    与此同时,大忠臣李水甩了甩手,心想:“最近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冒出来了。先是牛斗,后是公孙城。把我李水当什么人了?看来打人耳光的手艺,可不能荒废了啊。得赶快捡起来才行。”

    而计奴一脸感慨的看着槐谷子,就差要当场抱住他的大腿号哭了。自从儿子死了之后,计奴无时无刻不在恨田敬。

    可是恨归恨,他根本不敢把田敬怎么样,甚至想想都不敢。

    现在谪仙竟然当着满朝文武打了田敬一个耳光,计奴感觉谪仙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他默默的想:日后,无论是谁,胆敢对谪仙不利,我计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护谪仙……

    而吴甲已经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陛下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打人。

    李水拍了拍计奴的肩膀:“告诉他,为什么本仙认为田敬会对我不利。你别怕,把你经历的事说出来就行。”

    于是计奴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儿子怎么和田敬的儿子吵架,怎么被田敬杀死的事说了一遍。

    他说的声泪俱下,众人都听得唏嘘不已。

    田敬没有反驳。一者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二者这件事有很多证据,也抵赖不掉。

    等计奴说完之后,李水幽幽的说道:“田敬此人,心胸如此狭窄,两个儿童吵架而已,他竟然出手杀死了计奴的爱子。这样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我岂能对他放心?”

    “他虽然摆酒向我求和,安知不是口蜜腹剑?故而,我要防着他一点,这才派吴甲去跟着他。”

    嬴政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吴甲,继续说你的证据。”

    吴甲应了一声,茫然了几秒钟,因为他已经忘记说到哪了。

    最后,倒是身边的李水提醒他:“你怎么发现了田敬的不轨行径?你跟陛下说说。”

    吴甲答应了一声,说道:“小人一路尾随着田敬,到了一家酒肆之中。酒肆的名字,叫老卒酒肆。生意倒也红火。”

    朝臣们一听老卒酒肆,都微微点了点头。

    老卒酒肆,是咸阳城中,除谪仙楼之外,最红火的酒肆了。

    开老卒酒肆的人,倒也有些门道,以老卒的名义经营酒肆,很容易引起秦人的共鸣。

    毕竟秦以耕战立国,全国的男子,谁没有上过几次战场?上过战场的人,谁不喜欢喝上两杯?

    因此老卒酒肆生意兴隆,仅次于谪仙楼。只不过老卒酒肆针对的是平民百姓,而谪仙楼针对的是达官贵人罢了。

    吴甲接着说道:“小人查到田敬进了一个房间,就悄悄的跟了上去,藏在外面。”

    公孙城忍不住了,说道:“你不过是个普通百姓,为何能藏在老卒酒肆的房间外面?酒肆的人不会驱赶你吗?简直是一派胡言,绝不可信。”

    公孙城跳出来,完全是迫不得已。

    真要让槐谷子把纵奴行凶的事摘干净了,真要让他证明,一切时田敬指使的。那自己刚才大肆弹劾槐谷子,成什么了?往轻了说,是被人蒙蔽,不够聪明。往严重了说,甚至有与田敬合谋的嫌疑。

    更何况,公孙城也不相信这件事是田敬栽赃。田敬的为人,咸阳城谁不知道?又蠢又怂又倒霉。

    被槐谷子打了,还要摆酒席赔罪。在酒宴上被人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还要厚着脸皮送过去两个美人。

    除此之外,田敬还大出血花了大价钱,从槐谷子手中买了高先生,想要献给皇帝。结果皇帝大怒,打了田敬八十大板。

    这样的人,会栽赃陷害槐谷子?敢栽赃陷害槐谷子?智商够栽赃陷害槐谷子?

    因此公孙城才挺身而出,一定要制止李水的阴谋。

    李水有点无奈的看了公孙城一眼:你就作死吧你。

    李水拍了拍吴甲的肩膀:“告诉他,为什么你能躲在外面偷听,为什么没人驱赶你。”

    吴甲干咳了一声,说道:“因为老卒酒肆,乃是谪仙的产业……”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老卒酒肆,竟然是槐谷子的产业?他有毛病吗?有了谪仙楼还不算,还要再开一家酒肆和自己打擂台?

    紧接着,朝臣们忽然明白了,槐谷子不仅要挣达官贵人的钱,还要挣平民百姓的钱。

    这个贪得无厌的无耻小人,已经富可敌国了,却连这点蝇头小利都看得见。

    吴甲却没有理会朝臣们的惊诧,继续说道:“酒肆的老板,将附近的宾客都赶走了,因此那里面静悄悄的,小人听的清清楚楚。”

    “小人听见,田敬正在和一个叫铁手的人密谈。原来田敬曾经救过铁手的命,因此这人感激得很,甘愿为田敬赴汤蹈火。”

    “他们商议好了,要铁手假扮成商君别院的匠户,去欺负燕乐。最好闹出点事来,恶心一下谪仙。”

    “小人推测,铁手也没有想到,燕乐竟然如此刚烈,一剑将他杀了。”

    燕乐听到这里,微微有些诧异,他看了李水一眼,心想:“若吴甲所说属实的话,那是我冤枉谪仙了。”

    而田敬则面色苍白的叫道:“凭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证明是真的?我明日也可以找来一个人,说听到槐谷子密谋,要欺辱关东豪强。”

    公孙城的带着一帮人,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手段,确实低劣了一些。”

    李水冷笑一声:“公孙大人,本仙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三番五次的诋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罢,今日本仙就把话放在这。再有一时三刻,我让你后悔不及。”

    公孙城冷笑了一声:“槐大人,虚言恐吓没有用,关键的还是要有证据啊。”

    李水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要有证据。”

    他拍了拍吴甲的肩膀:“上证据。”

    吴甲答应了一声,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盒子。

    公孙城心想:“偷听人说话,能有什么证据?”

    结果盒子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满朝文武,只有淳于越几个人是见过这东西的,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仙耳吗?俗称留声机的那东西,可以保留人的声音。

    难道说,槐谷子将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于是乎,这几个重臣很同情的看了田敬一眼,又很同情的看了公孙城一眼。

    至于公孙城那些人,是没有见识过这种稀罕东西的。

    直到吴甲缓慢的摇动手柄,里面传出来人的说话声。

    公孙城忽然想起来,不久之前,有一项仙耳的专利,传的神乎其神,据说可以把人的声音保存下来。

    难道……就是这东西?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田敬的声音:“铁手,我要你假扮成商君别院的匠户,去燕乐那里捣乱,给槐谷子制造点麻烦……”

    公孙城的脑子嗡的一声:“完了。”

    田敬的脑子也嗡的一声:“完了。”

    站在不远处的季明快吓尿了,紧张的听着:“里面有没有提到我啊,我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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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从瓦罗兰开始介绍:
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