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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强行拜见

    李水的一番话,让朝臣纷纷侧目,再看淳于越,眼神都变了。

    想想也对啊,怎么忽然之间,淳于越就知道酒精的来历了呢?怎么就知道馒头的制作方法了呢?这分明是槐谷子告诉他的。要借着这个机会,合起伙来骗大家表态啊。

    淳于越欲哭无泪,大声说道:“老夫一生正直,怎么会与槐谷子这等无耻小人混在一块?他的话你们也信吗?”

    李水连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赶快对朝臣们说道:“对对对,我与淳于越毫无关系,你们可不要多想啊。”

    朝臣们一见这幅架势,更加不能不多想了。

    忽然,李水指着李信,低声说道:“你还不快走?你站在这里,凭空惹人猜想,玷污了我和淳于博士的清白。”

    朝臣们顿时恍然大悟:“对啊。李信与槐谷子,那是生死之交啊。而淳于越,又是李信的姐丈。这三个人,分明就是一家人。”

    淳于越见朝臣们个个怀疑,真是有口难辩。

    他抓住一个博士,说道:“周兄,你是相信我的吧?”

    这人叫周青臣,被淳于越拉过来之后,干笑了一声,说道:“淳于兄,其实我早就想与槐大人交好了,槐大人博学多才,乃国之栋梁啊。只是碍于你的面子,不敢与他来往。毕竟你是博士之首嘛。现在好了,既然你与槐兄称兄道弟,我也就不用藏着这份心思了。”

    说完之后,周青臣向李水行了一礼。

    淳于越差点气晕过去:“没想到啊,原来博士当中,还有这等无耻小人,居然想要和槐谷子结交。好,好,今天也算是有些意外收获了。”

    李水对周青臣,并没有太大好感。这家伙在历史上稍微有点小名气,还是阿谀奉承的坏名声。

    以前李水觉得这个周青臣人品不行,不大看得起他。但是今天却改观了不少。没有别的原因,这家伙的眼光是真不错,居然能看出来自己是个栋梁之才……

    有了周青臣的佐证,朝臣们更是笃定了淳于越堕落了,加入了槐谷子一伙,纷纷摇头叹息着走了。

    淳于越指着李水,咬牙切齿了一番,最后跺了跺脚,扭头走了。

    淳于越是斯文人,斯文人不能骂人,既然不能骂人,那跟李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信看着淳于越离去的背影,纳闷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戏耍他?”

    李水抱着胳膊说道:“非也。我是想弥补你们之间的关系。”

    李信纳闷的看着李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李水对李信说:“走,咱们去你家,跟嫂夫人请个假,然后去拜访淳于博士。请他吃饺子,喝仙酒。俗话说得好啊,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李水一边走,一边说,忽然发现李信没有跟上来。

    他一回头,看见李信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里面喃喃自语:“仙酒?饺子?仙酒?饺子?”

    李水有点无语:“饺子而已,至于吗?”

    …………

    嬴政书房。

    嬴政看着扶苏,淡淡的说道:“今日朝议,你是特地来告发槐谷子的?”

    扶苏低声说道:“是。”

    嬴政又说道:“当时你被朕问得哑口无言,淳于越这才站出来,举出各项证据。而且那些证据,居然是放在家中的,并没有带到宫中。可见淳于越事先并不知情。”

    扶苏又答道:“是。”

    嬴政沉吟道:“想必你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朕要册封槐谷子,这才急不可耐的来劝谏。你担心淳于越阻拦,故而谁也没有告诉。”

    扶苏低头不语。

    嬴政闭上眼睛,幽幽的说道:“昨日朕有意要册封槐谷子,当时在场之人并不多,知道朕这个打算的,更是少之又少。事后也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可见知情人很有分寸,没有胡言乱语。可是你……你为何知道了?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扶苏不答。

    嬴政忽然厉声喝道:“那人是谁。”

    扶苏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嬴政沉声说道:“槐谷子与李信,不会自找麻烦。其他人,全都有嫌疑。”

    嬴政高声说道:“来人,将当日在场之人,皆坑杀之。”

    扶苏吓了一跳,忙说道:“当日在场者,有不少重臣啊。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代。若坑杀他们,怕是会引起朝廷震动。”

    嬴政问扶苏:“是他们告诉你的?”

    扶苏摇了摇头。

    嬴政淡淡的说道:“除了他们,就是宦官与侍卫了。”

    侍奉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已经汗湿衣衫了:“万一扶苏公子把自己招出来怎么办?依照皇帝的脾气,死罪都是轻的。可能会五马分尸吧?”

    然而,扶苏倒很仗义,没有把他招出来,反而编了个瞎话,说道:“槐谷子此人,嚣张无比,喜欢炫耀。他知道父皇有意册封,早就大肆宣扬,唯恐众人不知了。”

    扶苏很少说谎,所以一旦骗人,神色都有点不自然。嬴政一眼就看出来了。

    然而,嬴政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欣慰:“这个儿子,终于有一些心机了吗?学会骗人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扶苏啊,槐谷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屡次要杀了他?”

    扶苏说道:“此人妖言惑众,蒙骗父皇,岂能不杀?”

    嬴政说道:“证据。人证物证俱在,方可以检举,否则便是诬告。你连这个都不懂吗?你整日讲以仁治国,以义治天下,而你只凭着自己的好恶,便要断定槐谷子的生死。这便是你的仁义吗?”

    扶苏沉默了很久,躬身说道:“儿臣知错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扶苏走了之后,嬴政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有理会季明,而是找了一个脸生的宦官。

    这宦官很少侍奉在嬴政身边,却深得信任。

    嬴政吩咐道:“带一队身家清白之人,查。查当日在场之人,有谁在昨日接触过扶苏。”

    那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

    红日偏西,淳于越府外。

    李水和李信已经把名帖递进去半个时辰了,里面再也没有动静。

    李水说道:“李兄,你姐丈是不是不想见我们,故意不开门,在里面装死?”

    李信无奈的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槐兄在宫中着实涮了他一把,他当然不会开门了。”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吾有一计,可令他片刻之间开门。”

    李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水向前一步,抓住门上铜环,拍的震天动地,一边拍,一边大声叫道:“淳于博士,我槐谷子来啦。咱们不是要商议要事吗?你快开门啊。”

    “淳于兄,我和李信来啦。咱们先叙亲戚之请,再谈家国大事。”

    “淳于兄,我这美酒,可是天上仙酒,我这饺子,可是仙界美食,我这……”

    大门开了。一个仆役焦急的说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大人快进来吧。”

    李水却不进去,还在高声嚷嚷:“哎呀,淳于兄,你何必亲自迎出来?我们亲如兄弟,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街上不少人都听到了,估计消息很快会传到各位朝臣耳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淳于越和槐谷子要谋划什么大事。

    坐在府邸中的淳于越气的跺了跺脚,只得快步走出来,喝道:“闭嘴。”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拜见淳于兄,我与李信,可否进府?”

    淳于越冷冷的说道:“老夫敢不让你进吗?”

    淳于越唯恐李水再嚷嚷,急不可耐地让他赶快进来。

    谁知道李水忽然大声喊道:“淳于博士请我进府啦。”

    淳于越脚下一绊,差点晕倒在地。

第八十八章 合纵连横

    淳于越府中正在宴饮。有酒有肉,还有歌姬。

    李水和李信频频举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而淳于越却食难下咽。

    他看着那两个无耻之徒,不由得连连叹气:“这两人,告又告不倒,赶又赶不走。厚着脸皮粘上了老夫,真是恶心至极啊。长此以往,老夫的一世清名,岂不是要毁掉了?”

    淳于越摆了摆手,将歌姬赶走了,然后对李水说道:“槐大人,你为何要如此?你若怀恨在心,杀了老夫也就是了,反正你有免死金牌,谁也奈何不了你。你何必这样恶心我?你可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李水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淳于大人,你又为何要如此?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总是三番五次找我的麻烦,要置我于死地?”

    淳于越刚想说话,李水却又摆了摆手,说道:“又是所谓的,正邪不两立?我请问你,何为正,何为邪?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我可曾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我可曾打家劫舍,横行不法?就因为我自称谪仙,传授仙术,想要我大秦国富民强,你就要杀了我?”

    “淳于博士,你该不会是匈奴人的细作,看不得我大秦国力昌盛吧?”

    淳于越气的脸色发白。

    李水连忙干笑着道歉:“恕罪,恕罪。骂别人谋反,骂习惯了,一时没留神。”

    淳于越恨不得一甩袖子走了算了,可是想想,这里是自己家,走也走不得,真是痛苦啊。

    他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实话实说,槐谷子啊,你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行径,可是观你平日言行举止,实在不像是正人君子。似你这等人物,一旦取得了陛下的信任,必定会为非作歹,祸乱朝纲。将来肯定是费仲、太宰嚭一般的人物啊。”

    “到那时候,你手掌大权,把持朝政。老夫就算想要除掉你,那也力不从心了。故而,倒不如未雨绸缪。槐谷子啊,老夫的本意,也不是杀你,只要赶走你,不要祸乱朝纲就可以了。”

    李水有点无语,这淳于越也是够坦诚地。

    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我将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呢?如果是你错了呢?”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老夫不能拿无数百姓的性命去赌。况且,你冒称仙人,确实有罪。老夫也不算是诬陷你。”

    李水凑过去说道:“若我的仙术是真的,天下间,再也不会有饿死的百姓,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得救吗?”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老夫并不相信,世上有什么仙人。哪怕有,也未必会传授长生不老的丹方。”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我田中的粟米还没有收获,等粟米收获,你自然知道,我能不能让粮食增产了。现在着急告发我做什么?若因为杀了我,导致饥荒。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淳于越点了点头,说道:“今日老夫本也不想和你撕破脸,只是为了维护扶苏公子,不得已而为之。”

    李水一拍手:“那就好了。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淳于越有点懵:“我与你达成什么协议了?我们什么时候是一家人了?”

    李水凑到淳于越身边,帮他分析说:“淳于兄,如今你在朝中,很危险啊。李斯想要除掉你,让法家一派,独霸朝纲。赵高想要除掉你,你一死,扶苏难以继位,胡亥就有了机会。王离也想除掉你,你死了,李信必定受到打击。无论如何,你们是亲戚啊。”

    “你如今四面皆敌,不想想怎么自救,还有心思告我的黑状呢?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淳于越的脸上阴晴不定:“李斯、赵高、王离,他们确实与我不大和睦,然而……也不至于要置我于死地。”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那我问你,今日扶苏公子,为何突然劝谏?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淳于越顿时神色一肃。

    上朝之前,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如今听李水这么一说,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了。

    李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斯此人,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争名图利,见风使舵。他没有押注任何一位公子。他押注的,是下一任皇帝。”

    “换而言之,他一直在观望,直到确定了下一任皇帝是谁,他才会去献媚。因此,给扶苏公子煽风点火的,肯定不是他。”

    “不是李斯,剩下的就是赵高和王离了。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伙人。他们都在围绕着胡亥公子打转。”

    “淳于兄啊,你以为扶苏公子是长公子,又得到皇帝的器重,因此他的地位稳如泰山吗?你错了。”

    “他在朝中,根基太浅,除了你们这帮博士,谁是他的人?公子又心思单纯,不懂阴谋诡计,万一有谁在背后说一些谗言。他在皇帝面前失宠了怎么办?”

    “扶苏一旦失宠,皇帝会选择谁?王离赵高那一伙人,制造一些机会,胡亥不就可以上位了吗?”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叹道:“我与李信生死之交,李信与你,又是亲人。我们才是一伙的啊。可是今天,你和扶苏公子竟然在朝堂上告我。无论你我双方,我们谁赢了,得益的都是赵高王离一伙人啊。”

    “淳于兄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王离等人窃笑不已吗?”

    淳于越脸色有些发白,说道:“你这话,倒是令我茅塞顿开啊。”

    李水趁热打铁,说道:“你我联合,如何?先斗到了王离再说。”

    淳于越有些犹豫,说道:“王氏熟知兵法,功勋卓著,同样是朝廷栋梁,无缘无故,何必要对付他们?”

    李水说道:“朝廷栋梁有的是。李信不是朝廷栋梁吗?王氏死了,李氏顶上去不就可以了吗?现在是在争大位啊,生死之争。你不伤人,人必伤你。你觉得没有我的帮助,你斗得过赵高,还是斗得过王氏?”

    淳于越说道:“若论诡计多端,我确实不如他们。”

    李水说道:“那不就结了?”

    淳于越有些纠结,说道:“可是……我若与你混在一块,这名声……”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老东西,让人真是手痒啊。”

    强忍住要揍淳于越一顿的心情,李水说道:“淳于兄,和谪仙人结交,很没有面子吗?罢了,你不想和我结交也无妨,我若与你收下那帮博士来往,希望你不要阻挠。”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夫今日只能保证,暂时不找你的麻烦。可如果你为非作歹,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随你的大小便吧,回头你把这事也和扶苏说一声,别让他总盯着我不放。”

    淳于越默然不语。

    李水喝了一杯酒,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自家人了,淳于兄,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把你背后的高人叫出来吧,我和他切磋切磋。”

    淳于越一愣:“什么背后的高人。”

    李水呵呵一笑:“一个月之内,弄明白了仙酒和馒头的秘密。这绝对是个高人啊。不是我看不起淳于兄,你还当真没有这个本事。”

第八十九章 金屋藏娇淳于越

    淳于越的神色有些慌乱,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了,说道:“什么高人?老夫这里并无高人。槐大人的酒精与馒头,乃是老夫与诸位博士,通宵达旦,钻研出来的。”

    李水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槐某一个小小的想法,就让诸位绞尽脑汁,实在是惭愧啊。”

    淳于越呵呵冷笑了两声,也不答话。

    李水还要再套套淳于越的话,忽然淳于越翻了脸,下了逐客令。

    现在淳于越是李水的盟友,李水也不怎么好使劲整他,只好笑嘻嘻的离开了。

    李水和李信,结伴走出了淳于越府上,两个人刚刚出门,身后的大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这个姐丈。虽然迂腐了一些,可毕竟是个君子,比王离那种小人,要安全一些。”

    李信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李水又说:“你无事的时候,倒也常来走动走动。顺便我看看,他府上有没有异常。”

    李信纳闷的问他:“什么异常?”

    李水说道:“我怀疑,他府中藏着一个高人。此人先是破解了我的仙酒,后来又破解了我的馒头。我想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李水对这个高人,还是很警惕的。这种人的存在,提高了整个大秦的平均智商。

    傻子聪明了,骗子就吃力了。万一哪天行骗的时候被当场戳穿,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换而言之,淳于越府中,有一把随时能砍李水脑袋的剑啊。

    李信一边回味自己刚才喝到的美酒,一边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而淳于越行色匆匆的来到了后院。

    他穿过几道门,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这小院当中,有一间屋子灯火通明。

    淳于越在门外咳嗽了一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吧。”

    淳于越推门进去,看见屋子当中到处放着竹简。几案上,地上,床榻上,甚至墙上都挂着竹简。

    有一个少女,正伏在灯下,提着毛笔写写画画。

    淳于越皱了皱眉头,说道:“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少女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何为杂乱,何为整齐?我闭上眼睛,摸也能摸到要找的书卷,这便是整齐。”

    淳于越只好跳着走过来,免得踩到了地上的竹简。

    他对少女说道:“凸透镜的事,如何了?”

    少女皱着眉头说道:“此物倒是有些难以索解。为何它能凭空生出火来?你方才说,此物还可以放大?”

    淳于越点头说道:“不错,今日在朝堂之上,我亲耳听到,那人对陛下说,此镜又名放大镜。”

    少女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揉着额头:“奇怪,真是奇怪啊。天下间,还有这等奇物吗?竟然可以将东西放大。”

    淳于越沉默良久,忽然说道:“此人能造出酒精,能造出馒头,能造出凸透镜来。种种匪夷所思之物,已经超出老夫的想象了。以你之见,此人是不是天上谪仙下凡?”

    少女哈哈大笑,简直笑弯了腰。她干脆躺在地上,在一群竹简中间打起滚来。

    淳于越的脸色越来越涨红,不过始终忍着。

    终于,少女的笑声停止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可笑,真是可笑啊。大儒淳于越,居然说出这等可笑的话来。”

    淳于越闷声说道:“如此看来,你认为此人并非谪仙人了?”

    少女说道:“自然不是。此人做出来的东西,看似神奇无比。可一旦知道其中的道理,也不过如此。”

    淳于越又问:“这凸透镜,也是如此吗?其中的道理,也可以弄清楚?”

    少女说道:“昔日有一人名曰杨布。有一日,这杨布身穿白衣,出门办事。不料中途遇雨,打湿衣衫,于是换了一身黑衣。结果到家的时候,家中爱犬相见不相识,对其狂吠。”

    淳于越说道:“杨布打狗,这故事我也听过。与凸透镜有何干系?”

    少女笑眯眯的说道:“那么淳于大人有没有想过,其实天下人便是那一条狗呢?”

    “作为一条狗,实在无法理解,人为何能在一刻钟内,把一身白毛换成了黑毛。这才大惊小怪。”

    “而天下人,也无法理解,凸透镜为何能凭空生火,为何有放大的功效。”

    “其实,这凸透镜,未必有多神奇,而是天下人太愚蠢了。若能站在人的高度去看这东西,去究其根本,或许很快就能理解了。”

    “若把它归为仙术,只敬畏而不钻研,那就只能做一条狗。遇见稀罕事,永远无可奈何,只能狂吠几声,聊表敬意。”

    淳于越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说道:“老夫总算明白,为何姑娘被人追杀,只能躲到老夫府上来了。若非老夫涵养好,老夫都想动手了。”

    少女翻了翻白眼,说道:“淳于大人这话说出来,就算不得涵养好了。”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声,问道:“姑娘平时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便可。只要能弄明白凸透镜的道理,老夫一一答应。”

    少女嗯了一声,然后问道:“做出此物的人,究竟是谁?我可以见见他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此人生性孤僻,腼腆羞涩,不爱见人。”

    少女哦了一声,也没有多问。想了想,又对淳于越说道:“你之前说,此物是用水晶磨制而成,能否给我找来一块水晶?或许有实物在手,能发现其奥秘也说不定。”

    淳于越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尽量。”

    随后,他快步走了。

    “开什么玩笑,水晶?那东西价值连城,可不是宿麦和烈酒能比的。真要给你做实验,老夫就要卖宅卖地了。”

    “不过,若当真能研究明白,老夫就不用总是被槐谷子牵着鼻子走了。若能借此查出来,槐谷子一身奇怪的本事来自何方,就可以拆穿他的谪仙身份。”

    “不不不,我查到之后,先不拆穿。而是以此相要挟,令他俯首帖耳,令他每日来我府上,听我将儒家仁义之道。”

    “相信经过教化,此人定能成为正人君子。到那时候,再让他辅佐扶苏公子,则天下可定。”

    想到激动处,淳于越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

第九十章 快,叫叔父

    司豚是个默默无闻,地位低微的小宦官,但是没人知道,他是嬴政的心腹。

    几日前,司豚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令他暗中查访,看某一日都有谁接近了扶苏公子。

    司豚用了一些办法,已经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于是他怀揣着竹片,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赶走了所有人,然后开始查看那些竹片。

    片刻之后,嬴政冷笑了一声:“居然是季明,居然是一个卑微的奴婢。此人与槐谷子,向来不睦。朕却没想到,他能胆大包天到去算计扶苏。”

    嬴政把竹片投掷在桌子上,说道:“传令,将季明坑杀。”

    司豚低声说道:“陛下。奴婢,还查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嬴政问道:“是什么?”

    司豚说道:“季明自从与槐谷子不睦以来,便意图接近王氏,奴婢猜测,他是想要找个靠山。只是王氏对其一向不冷不热。然而,就在朝议之前那天,王贲的亲信,找到了季明。两人交谈了一番之后,季明就偶然遇到了扶苏公子。”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是王氏,好啊,很好。军中有王氏的人,公子中也有王氏的人,宦官中,也有王氏的人。很好。”

    司豚只是躬身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嬴政说道:“罢了,季明此人,暂且不用杀了。留着他,朕反而有用。你去选一个和可靠的宦官,交好季明。日后,每日向朕报告他的一举一动。”

    司豚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走了。

    良久之后,嬴政淡淡的说了一声:“来人,唤季明进来。”

    片刻之后,季明一脸恭敬的走了进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嬴政忽然大怒:“右为尊,左为贱。你好大的胆子,进门之时竟然先迈左脚。这是贵贱不分,无礼之极,与蛮夷何异?来人,拖出去,重责八十。”

    季明欲哭无泪:“先迈哪只脚,也牵扯到了华夷之辨吗?”

    负责行刑的军士见季明来了,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

    季明叹了口气,熟门熟路的趴在那里挨揍。

    虽然已经被打了很多次了,但是重则八十,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受完刑,季明已经虚弱不堪,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跑过来,伸手将季明扶住了。

    季明扭头一看,居然是宦官小乙。

    雪中送炭,最为难得。季明都快感动哭了,拉着小乙的手说:“最近我整天挨打,宫中人人见了我,避如瘟疫,唯有小乙你,还肯帮我一把。我这心里面……感激不尽呐。”

    小乙也一脸苦涩:“当日我收受卢烈贿赂,差点铸成大错。卢烈伏法后,更无一个人肯理我。其实我何尝有叛逆之心了?我冤枉啊。我最能了解你的心思,故而今日冒昧,来搀扶你一把。”

    季明拍了拍小乙的手:“好,好,这是同病相怜啊,以后咱们两个,便如亲兄弟一般,相互扶持。”

    小乙搀扶着季明,一瘸一拐的走了。司豚站在角落中,观察良久,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也转身走了。

    …………

    淳于越府上,又在宴饮。

    宴请的,还是李水和李信。只不过今天李水和李信没有大吃大喝,他们时不时向门口张望,显然是在等人。

    李信对淳于越说道:“姐丈,这扶苏公子,会来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自然会来。”

    淳于越有点不爽。最近李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往自己府中跑,而且姐丈姐丈,叫的很亲热。

    不仅如此,来了之后,总想在府中四处转转,一双眼睛到处乱瞄,越看越像是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淳于越怀疑李信是要偷东西。

    可是淳于越又重礼,总不能把亲戚往外面赶,于是每天头疼的要命。

    以前教训李信两句,李信都不耐烦的甩甩手,躲得远远的。现在……只当是没听见。淳于越悲哀的发现,自从李信和李水混在一块之后,脸皮也变厚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就在淳于越沉思的时候,李水忽然一脸怀疑的看着淳于越,说道:“扶苏贵为公子,当真会听你的话?”

    淳于越傲然道:“那是自然。扶苏公子尊师重道,老夫的话,他自然能听进去。”

    李水眼前一亮:“尊师重道,敬重长辈?这个好啊。”

    自从上次和李水谈过之后,淳于越也意识到,朝中之事,不能凭借一腔热血去做了。

    万一扶苏没有扳倒槐谷子,反而失去了皇帝的宠信,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诫了扶苏一番。

    扶苏为人仁孝。先是有嬴政斥责他不该没有证据就敌视李水,后来有淳于越劝他暂且交好李水,收为己用。

    虽然扶苏心中有不满,但是也答应下来了。

    没想到李水这家伙,得寸进尺。扶苏刚刚答应,李水就声称要宴请扶苏。宴请的地点,居然是在淳于越府上。

    淳于越越想越不对劲,这场宴饮,到底谁的东道?

    一刻钟后,扶苏还是来了。硬着头皮来的。

    如果这宴饮是在李水的商君别院,扶苏一定会装病,或者找个借口不去。可是这宴饮在淳于越府上,他就不能不来了。

    人若对恩师无礼,与禽兽何异?

    扶苏向淳于越行了一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李信早就等不及了,见人已经到全了,忙抓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口。

    喝过酒之后,李信满意的眯了眯眼,然后对扶苏说道:“扶苏公子尊师重道,恪守礼法,果然名不虚传啊。”

    扶苏微微一笑,说道:“李将军谬赞了。”

    旁边的李水摆了摆手,说道:“并非谬赞。扶苏贤侄啊,你在礼法这一块,做的确实不错。听说你最敬重长辈,槐某不才,嘿嘿,值得你尊重的地方不是太多,不过也有一些……”

    扶苏神色一冷,淡淡的说道:“槐大人醉了。”

    李水说道:“没醉,扶苏贤侄啊,我每日饮仙酒,早就千杯不醉了。”

    扶苏压着一口火气,问道:“什么贤侄?本公子比你还长了几岁,你安敢如此无礼?”

    李水咦了一声:“我乃伏尧之师,且与淳于博士称兄道弟。难道不是长了你一辈?叫你一声扶苏贤侄,不合礼法吗?”

    扶苏脸色铁青,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李水站起来,走动扶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的说道:“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为人。觉得我槐谷子为人嚣张,粗俗无礼。可你仔细想想,我除了不拘小节之外,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曾经欺男霸女吗?我曾经逼良为娼吗?”

    “你气我自称谪仙,取得陛下的信任。且不说我是不是谪仙。就算我不是,自从我来了之后,陛下寻访仙山的心思,是不是消下去一大半?寻访仙山的费用,是不是大大的省下来了?那都是民脂民膏啊。”

    “若我真是谪仙呢?你不想年年丰收,百姓再无饥馁之患,人人安居乐业吗?这是尧舜都达不到的治世啊。”

    “我槐某有一颗兼济天下之心,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满朝文武皆庸人,无人知我啊。然而我是君子,人不知而不愠,不跟他们计较。”

    李水用这一套理论,已经给淳于越洗脑成功了。扶苏作为淳于越的弟子,更加单纯,听了李水的话之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扶苏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槐大人,日后若能收敛一下言行,就更好了。”

    李水溺爱的说道:“这孩子,槐什么大人,叫叔父。”

    扶苏快哭了,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万万叫不出口。

    淳于越咳嗽了一声,说道:“槐谷子,你适可而止吧。”

    李水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想:“扶苏这情商,做皇帝不太合适。不过好歹是个君子,讲究忠心,直接杀了有点可惜了。若能留下来帮伏尧拉拉人气,那还是可以的。”

    想到激动处,李水嘿嘿的笑起来了。

第九十一章 为了天下苍生

    淳于越见扶苏和李水握手言和,也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想教化李水,不想彻底翻脸。

    为了避免李水再胡言乱语,淳于越打断了他,说道:“今日诸位来到府上,我便用馒头来招待诸位吧。”

    李水听见这话差点笑喷了。这话如果放在后世,恐怕得笑死人。

    淳于越破解了馒头的奥秘,李水也不太在意,毕竟这东西做出来,早晚会被人看穿。只是他没想到,淳于越能找到高人,短短一个月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现在既然淳于越也可以做馒头了,李水倒想要尝尝别人家的馒头什么味道。

    然而,众人翘首以待,等了半个时辰,馒头还没来。

    淳于越勃然大怒。

    终于,有个仆役一脸害怕的走进来,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馒头做不出来。”

    淳于越喝问:“为何?”

    那仆役说道:“府中并未储备宿麦,天色微明之时,小人便去街上买。发现许多朝臣的仆役都在求购宿麦,个个一无所获。我等询问一番,发现咸阳附近的宿麦,早就被商君别院的人搜刮一空了。”

    “我等又追到商君别院。发现一个叫苍夫的老农。他自称是别院的管家,说收购宿麦,乃是要做大事。我们要买宿麦,他们倒也愿意卖,不过要十万钱一石。”

    “我们与他理论,说自古以来,未曾听说十万钱一石的宿麦。这价格简直荒唐。与拦路抢劫的盗贼无异。”

    “那苍夫却说,他乃乡下老农,不会识字,不能算数。听说仙酒卖十万钱一杯。他就学了过来,把宿麦也定了十万钱一石的价钱。”

    “后来他又说,宿麦太贵,倒也无妨。他们也卖馒头,便宜的多,五百钱一个。”

    “这个价钱也很离谱,小人不敢做主,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请大人定夺。”

    淳于越看着李水:“商君别院,是槐大人的产业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扶苏刚刚对李水有了些好感,现在脸上又露出来鄙夷的神色。

    李水有点无奈,只好解释说:“公子勿怪,我这样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淳于越有点无语:这家伙动不动就是为了天下苍生,真是大言不惭。

    而李信,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的想:“槐兄有些意思。在陛下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炼丹。在扶苏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苍生。随机应变,真是令人佩服啊。”

    扶苏并不知道李水的底细,一脸好奇的问道:“高价贩卖馒头,为何是为了天下苍生?”

    李水说道:“请问公子,那普通百姓,会吃馒头吗?”

    扶苏摇了摇头。他虽然贵为公子,虽然有些天真,但是儒家就是要关心民间疾苦,所以百姓的生活,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百姓们缺粮,只能勉强饿不死罢了。而馒头,只取宿麦中的精华,有一部分就浪费掉了。故而普通百姓,即便手中有宿麦,也是不肯做成馒头吃的。

    李水说道:“吃馒头的,只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家家有良田千亩,宅院无数。他们不缺钱,只缺山珍海味。愚叔将馒头的价格卖的高一些,就可以将他们府中堆积如山的钱拿出来一些。然后用这些钱,劫富济贫,救助百姓,这岂非救济苍生?”

    扶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问道:“槐大人打算怎么劫富济贫,救助百姓呢?要将这些钱分给穷人吗?”

    李水有点无语了,这天真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刨根问底。

    李水想了想,说道:“这个……直接把钱给了百姓,那是不行。久而久之,百姓会变得懒惰,只想着被接济,不想劳作了。”

    “我的打算,是用这些钱,继续推广仙术。等将来大秦遍地仙术,到那时候,三五亩农田,可以长出来普通人家数年的口粮。天下间,怎么还会有饥荒?那时候,人人都吃得上馒头,愚叔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贤侄啊,愚叔为了天下苍生,不惜卖高价馒头,自污清名,心中有百般痛苦,却无人可说啊。”

    扶苏听得大为感动,举起酒杯来,说道:“槐大人,我敬你一杯。”

    李水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淳于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对扶苏的教授方法,是不是错了?平时教了太多道理,反而让他看不清楚人心险恶,人情世故。槐谷子这家伙,没脸没皮,什么自污清名,他有清名吗?他在乎名声吗?”

    这一场酒宴,除了淳于越之外,其他人都喝的极为高兴。

    等到红日偏西的时候,李水和李信才醉醺醺的告辞。

    扶苏本也打算离开,淳于越却叫住了扶苏,将他拉到后堂,低声说道:“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小人耳。你可不要贸然相信。”

    扶苏应了一声,说道:“是,徒儿会用心观察,看他是真的为民请命,还是只想聚敛钱财。”

    淳于越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用观察?”

    不过,他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扶苏,让他自己观察和分析,倒也不是坏事。

    若扶苏真能从槐谷子身上,了解到人的奸诈、险恶、虚伪……那么这槐谷子,也算是有点用了。

    …………

    “槐谷子,当真该杀。”王离正在府中怒气冲天的叫骂。

    自从淳于越破解了馒头的秘密,王离也想让仆役做几个馒头尝尝。

    以前宿麦食用的时候,都是煮着吃,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故而权贵家中,都没有储备这种东西。

    如今想要吃馒头了,只能去街上买宿麦。结果他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所有的宿麦,都被商君别院搜刮走了。

    王离自然不肯向李水低头买粮,故而忍着馋,狠狠的喝了一口豆羹。

    王翦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道:“馒头而已,不吃又何妨?王离啊,你这心性,还需要再打磨打磨。”

    说完之后,王翦吃了一口肉,皱着眉头咽下去了。

    “这肉……吃多了脑仁疼,可不吃,又填不饱肚子。唉,我已经老迈,确实不宜大量吃肉啊。”王翦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王离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槐谷子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粟米数日之后便可以收获。千亩良田的赌约,他是输定了。到那时候,我就取了他的性命。”

    王翦说道:“不可。其一,陛下笃信他能炼丹,你杀了他,陛下岂能罢休?其二,此人身上有免死金牌,你又如何能杀他?”

    王离急了:“如此说来,这槐谷子,我王氏倒惹不起了?”

    王翦说道:“除非能证明,此人不会炼丹。否则的话,韬光养晦吧。如今我王氏已经自行辞去军职,陛下也放心了,就躲在暗中,伺机而动,很好。”

    王贲也在旁边说:“若赌约赢了,取走槐谷子的免死金牌,也就可以了。若输了,倒也无妨,我和你祖父,去向陛下求情,凭借我们两个的功勋,陛下定然会饶你一命。”

    王离紧紧的攥着酒杯,脸上的肉都在抽搐:“输?我怎么可能输?哪怕这一次真的输了,你们不要替我求情,次次都要求情,我脸面何存?”

    王翦叹了口气,说道:“王离啊,总之,把你对槐谷子的仇恨放一放。让扶苏和槐谷子斗个天翻地覆吧。无论哪一方输了,对我们都是好事。”

    王离瞪大了眼睛,说道:“祖父还不知道?扶苏和槐谷子搅在一起了。几人经常在淳于越府中饮酒。”

    王翦呵呵一笑:“那是槐谷子的诡计而已。淳于越爱惜名声,怎么肯与槐谷子来往?我倒听说,当日他在淳于越门前,撒泼耍赖,强行敲开了门进去的。”

    王离沉默了一会,说道:“明日,我进宫一趟,找季明问个清楚。若扶苏真的与槐谷子搅在一块。那此人可留不得了。”

    王翦点了点头。如果扶苏与槐谷子结盟,确实棘手啊。

第九十二章 大义灭亲

    “阿姊,我要大义灭亲。”伏尧一边挑选棍子,一边郑重其事的告诉未央。

    未央花容失色,问道:“为……为何啊。”

    伏尧说道:“因为扶苏竟然在朝议上陷害我师父。说我师父的仙术是假的。”

    未央松了口气:“原来,你要灭扶苏啊。”

    伏尧说道:“虽然扶苏是我长兄,然而他是非不分,陷害忠良,我也不能容他。我打算痛打他一顿,让他涨涨教训,你觉得如何?”

    未央看着伏尧手中的棍子,说道:“你年纪太小,怕是打不过他。”

    伏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问道:“若加上你呢?”

    未央有点哭笑不得:“我是女子,你让我挥舞着棍子,和你去打扶苏吗?”

    伏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宫中的宦官,是指望不上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许……我可以去找李信?”

    未央有点无语。如果伏尧去打扶苏,可以理解成兄弟打闹。凭借着皇帝的宠爱,扶苏的宽厚。顶多斥责伏尧几句也就罢了。

    可一旦加上了李信,那性质就变了。李信是外臣啊。外臣帮着一个公子,去打另一个公子,这算什么?

    于是未央劝伏尧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高人的做派。你不要惹事,给槐先生找麻烦。”

    伏尧心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我师父,不经常对那些人拳打脚踢吗?”

    这时候,有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公子,公子。奴婢看见扶苏公子了,就在附近,只有他一人。”

    伏尧大喜,叫道:“立刻带我去。”

    未央拉住伏尧,说道:“你不要惹事。”

    伏尧说道:“放心,正面迎敌,我是打不过扶苏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偷袭。兵者诡道也,打他一棍子就跑。扶苏不是整天宣扬尊师重道吗?我为了师父报仇,天经地义,他能说什么?嗯,也许他还要称赞我几句。”

    未央还要再说话,伏尧已经提着棍子跑了。

    未央越想越不放心,只能快步跟了上来。

    扶苏确实只有一个人,他似乎有心事,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

    伏尧藏在角落中,攥了攥手里的棍子,默默的想着:“机会来了,数到三就冲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车的声音。

    伏尧抬头一看,是李水和乌交来了。伏尧忽然想起来,送馒头的时候到了。

    扶苏显然也听到了车声,一抬头看到了李水。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弯腰,向李水行了一礼:“见过槐先生。”

    伏尧看的眼睛都直了:“他怎么忽像我师父行礼?”

    未央在伏尧身边,低声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早就说过了。”

    李水没有注意到角落中的伏尧和未央。他笑呵呵的看着扶苏:“是扶苏贤侄啊,昨日没有上你吃到馒头,愚叔心中过意不去啊。来来来,尝尝我这包子,味道如何。”

    李水从马车中拿出来一个包子,递给扶苏了。

    扶苏接过来,连声道谢。

    未央也看傻了,小声问伏尧:“他叫扶苏什么?”

    伏尧说道:“好像是……贤侄?”

    未央纳闷的说:“扶苏,就这样应下来了?”

    伏尧感慨的说:“我的师父,当真是绝世高人啊。”

    这一幕,不仅伏尧和未央看见了。季明也看到了。

    季明前几日挨了揍,今天已经能拄着拐下地了。久病成良医嘛,季明的屁股,越来越抗揍了。

    而且季明很有经验,知道这时候不能一味躺在床上修养,应该适当活动活动。活动一下,反而康复的更快。

    结果季明刚刚溜达到这里,就看到了李水和扶苏,两个人愚叔贤侄,叫的好不亲热。

    季明大吃了一惊,转身就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

    他找到了王离,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王离,将所看到的一切,所猜到的一切,都说了出去。

    王离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过吃惊。因为李水和淳于越搅合到一块的消息,他已经听说很久了。

    只是没想到,李水在扶苏面前,居然自称愚叔,而扶苏竟然没有太大反应,显然是已经认可了。

    对方的关系,比想象中更加牢靠啊。

    王离快步走到王翦的房间,将这些消息说了一遍,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杀槐谷子。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王翦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与扶苏交好。显然是准备着要对付我们王氏了。杀了他,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关键是,怎么杀了他?”

    这时候,有个仆役站在门口,躬身说道:“将军,有一封书信,是赵高大人差人送来的。”

    王翦忙说道:“快拿过来。”

    仆役将书信送过来,王翦看了一会,忍不住乐了:“这个赵高,果然是有心机啊。”

    王离好奇的问:“怎么说?”

    王翦说道:“槐谷子与扶苏交好的事,赵高也听说了。他猜到我们想杀了槐谷子,于是帮我们想了个办法。”

    “从今日起,要造势。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宣扬槐谷子的仙术,尤其是他的那个代田法,要说的神乎其神,什么只种一半,收获反而更多。要帮他吹嘘,捧得越高越好。”

    王离皱了皱眉头:“这岂不是在谄媚他?”

    王翦说道:“这不是谄媚,这是捧杀。将他捧得越高,他摔得越重。等到了粟米收获那一日,他田中粟米不够,必定回天乏术。什么仙术,什么代田法,全都一败涂地。陛下也必定大失所望。”

    “到那时候,所有人再掉过头来,指责槐谷子欺世盗名,以仙术为名义,蒙蔽天听。到那时候,陛下会勃然大怒。”

    王离神色一喜:“然后,我以抵命的名义拿走槐谷子的免死金牌。而陛下将槐谷子逐出咸阳。我们再派几个人,暗中杀了他?”

    王翦摇了摇头:“不,槐谷子能言善辩,狡诈无比。这样做,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你选几个死士,在粟米收获那一日,就站在槐谷子身后。只要结果出来,立刻斩了他。”

    “陛下若要追究,就让死士抵命好了。反正那时候槐谷子已死。什么免死金牌不免死金牌的,无需在意了。”

    王离听得激动不已,摩拳擦掌的说道:“我……我这便去找人。再过几日,粟米就该收获了。那时候,就是槐谷子的死期。”

第九十三章 定胜负

    粟米眼看就要收获,而关于李水和王离的赌约,又被人记起来了。

    这一日朝议结束,群臣却没有离开。

    有大臣站出来,说道:“陛下,近日粟米即将收获,依老臣看来,槐谷子的代田法,乃是仙术。这一场赌约,槐大人自然是赢定了。故而老臣提前替王离求情,希望陛下饶他一命。”

    旁边一个朝臣勃然大怒,反驳道:“胡言乱语,岂可直呼槐大人姓名?应当尊称大人为谪仙。”

    李水纳闷的看着这朝臣:“这些家伙,数日前不还对我喊打喊杀吗?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多?”

    他又看了看王离,见王离站在那里,脸色如常。

    李水更奇怪了:“王离……他不生气?这家伙城府越来越深了啊。”

    很快,又有个朝臣站出来,说道:“谪仙身怀仙术,无论做什么,自然马到功成。据老臣看来,这代田法,应该推而广之。如此一来,只需要种一半农田,便可以永远消除饥荒,功莫大焉。”

    李水谦虚的说道:“夸张了,有些夸张了。”

    另一个朝臣说道:“不夸张。谪仙拯救苍生,老臣建议陛下,册封谪仙为神农。”

    有一人反驳道:“上古已有神农,谪仙如此功劳,岂能沿袭他人尊号?老臣提议,册封谪仙为农圣。农人之圣。”

    另一人说道:“为何不直接册封为农神?再建几座农神庙,日日供奉,香火不绝。”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些朝臣,一言不发。

    而李水,渐渐的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今天,吹捧自己的人有点多啊。而且这些人,多半是王离一党。”

    “怎么回事?莫非这些人被我的王霸之气所折服,想要投靠我?不可能,我为人低调,从不张扬,他们感受不到我的气质。”

    “这些人大肆吹捧,越想越奇怪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等等,要给我建庙?皇帝都没有这个待遇吧?这特么是要害我啊。”

    李水正在思索,王离忽然站了出来,说道:“人生在世,信义为先。我既然与谪仙有赌约,那自然就要遵守。若我输了,情愿砍下头颅。以我之头,证明谪仙的身份,值了。”

    李水皱了皱眉头:“我的身份,需要你证明吗?你算是什么东西。”

    旁边有些朝臣已经开始起哄了:“王离将军,这是明知必死,而甘心赴死。重义轻生,英雄本色啊。”

    又有朝臣说:“王离将军与谪仙对赌,那自然是输定了。可是……若王离将军赢了,这岂不是说,谪仙有些名不副实?”

    他稍微提了这么一句,马上又被别人的吹捧声盖过去了。

    嬴政看的冷笑不已,淡淡的说道:“王绾、李斯。你二人负责他们的赌约。千亩良田,所获多少,据实禀报,敢徇私舞弊者,斩。”

    随后,嬴政离开了议政殿。

    朝臣们又吹捧了李水几句,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李水摇了摇头,和李信走出了议政殿。

    淳于越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见李水出来,连忙将他拉到角落中,说道:“你命在旦夕,尚且不知?”

    李水纳闷的问:“什么命在旦夕?”

    淳于越说道:“今日庙堂之上,朝臣分明在捧杀你。若你代田法失败,他们全都会调转矛头攻击你。今日的吹捧,会变成一支支毒箭扎在你身上。到那时候,怠农之罪,欺君之罪,种种旧账,一股脑的算起来,你还能活吗?”

    李水把怀中的免死金牌掏出来了。

    淳于越无奈的说道:“即便你有免死金牌。可陛下定然会将你赶出宫去。你得罪了这么多人,又失去了爵位与信任。王离随便找个人杀了你,谁还会在乎?”

    李水说道:“可我的代田法胜了呢?”

    淳于越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种田只种一半,怎么可能赢了王离。”

    李水拍了拍淳于越的肩膀:“你忘记了?我是谪仙。谪仙人,无所不能。”

    李水走了,淳于越看着李水的背影,连连摇头,心想:“此人还是太年轻啊,心无城府,被朝臣们吹捧了几句,就信以为真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谪仙呢?”

    …………

    朝臣们议论纷纷,王氏却保持了沉默,好像一却与他们无关。李水也保持了沉默,似乎没把上蹿下跳的朝臣放在眼中。

    最为诡异的是,宫中也不置可否。嬴政只是吩咐王绾和李斯,这一场赌约,一定要做到公正,不可以有一丝偏袒。嬴政甚至亲自听取了王绾的计划,如何收割,如何称量,如何定输赢。

    嬴政的一举一动,都由季明传递给了王离。

    王氏聚集在一块分析了一番,得出来了一个结论:皇帝很重视这场赌约。这说明,赌输的一方,真的有可能掉脑袋。

    猜到了嬴政的心思之后,王离更加兴奋了。他摩拳擦掌,整天提着剑,在家中模拟怎么斩下李水的脑袋。

    终于,收获的那一天,无可避免的到了。

    耕户手持镰刀,开始收割。粟米被一排排割下来,放在田埂上,像是砍下来的人头。

    王离手握宝剑,站在田间,看的很兴奋。这千亩良田,仿佛变成了战场,密密麻麻的粟米,仿佛是对方的士兵。

    原来,务农也可以令人血脉贲张。怪不得老祖宗整天念叨,耕战,耕战,原来耕与战,有相通之处,古人诚不我欺。

    到天黑的时候,三百亩良田,已经收割完毕了。这个速度绝对不慢。

    这主要得益于,王离手下的耕户,都是由力田官充当的,个个都是种田的好手,所以才能有如此效率。

    王离叫过来一个耕户,问道:“以你看来,今年粟米可收获多少?”

    耕户恭敬的说道:“准确的的数目,要晾晒、脱粒、扬场之后,才能称量出来。不过小人种田多年,心中也有个大概。据小人粗略估计,今年粟米,每亩不少于一石七斗。”

    王离问道:“这一石七斗,是多还是少?”

    耕户噎在那里,干笑了一声,说道:“多,很多了。”

    旁边的王绾捋了捋胡须,说道:“平时风调雨顺的年景,上好的良田,也不过一石五斗。今年又是狂风,又是大雨。王将军能种出一石七斗来,已经极为难得了。”

    王离顿时大喜,说道:“如此说来,这一次是赢定了?”

    王绾微微一笑:“除非槐谷子真是谪仙人。否则的话,回天乏术。”

    王离又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自己的剑。

    这时候,有个秦兵急匆匆地走过来了。看见王绾之后,行了一礼,说道:“李斯大人,差小人前来报信。”

    王绾点了点头:“今日李斯负责槐谷子田中的粟米。他收割的怎么样了?”

    秦兵说道:“槐大人田中,五十名耕户,已经收割了三百亩。”

    王离吃了一惊:“怎么可能?那五十人,怎么能比得上我五十名力田官?”

    王绾微微一笑,对王离说道:“王将军勿惊。槐谷子种田只种一半,自然收割的快一些了。”

    王离顿时笑了:“我倒忘了这事了。”

    王绾问那秦兵:“槐谷子,亩产多少?有没有一石?”

    秦兵愣了一下,说道:“有……”

    王绾奇道:“只种一半,尚且能产粮一石?具体是多少?”

    秦兵支支吾吾的说道:“一石……九斗。”

    王离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抓住秦兵的衣服,一把将他揪了起来:“一石九斗?怎么可能?他只种了一半,这么可能收获如此多?莫非是作弊?”

    秦兵连连摇头:“李斯大人执法严峻,槐大人万万不敢作弊。小人一直在旁边围观,看见槐大人田中的粟米,米穗极大,个个饱满,比之将军田中的……要大上不少。因此同样是一株禾苗,他就占了便宜。”

    “更何况,前些日子那场大风雨,槐大人田中的禾苗,倒伏极少。这样算下来。他虽然只种了一半田,然而成活下来的禾苗,与将军的,也差不了太多。”

    王离面色苍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心想:“完了,这下完了。槐谷子,好厉害的邪术啊。”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这一场赌约,是要赌命的啊。先前那样造势,黎民百姓,满朝文武,甚至是皇帝,都在关注着这一切。这次若是输了,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在槐谷子手上?我要想办法活下去。”

    一时间,王离心乱如麻。忽然,他一把拉住那秦兵,将他拽到僻静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他们只收割了三百亩?还有七百亩,尚未收割?”

第九十四章 磨刀霍霍

    那秦兵看见王离眼睛发亮,像是要吃人一样,不由得有些害怕。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尚且有七百亩没有收割。不过……王将军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要做什么,你不必操心,滚吧。”

    那秦兵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但是王离又把他叫回来了:“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中还有几口人?”

    秦兵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头,但是他不敢不回答。老老实实的都说了。

    王离很谨慎的查看了他挂在脖子里的竹牌,和秦兵所说的倒也对得上号,这才放心了。

    然后他拍了拍秦兵的肩膀:“方才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旁人。你若听话,自然有一场富贵。若不听话,我会将你一家,葬在一处。”

    秦兵吓得全身发抖,连连答应了。

    打发走了秦兵,王离找到了前几日招来的死士,然后秘密的吩咐了一番。

    …………

    商君别院外,千亩良田旁边,有几座军帐。李斯就住在军帐之中。

    嬴政很重视这一次赌约,李斯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干脆住在了良田旁边。

    至于为什么不住在商君别院。李斯也是有道理的。他为人谨慎,不想太早站队。

    而李水的无耻,李斯也已经见识过了。生怕只要进了商君别院,李水就会大声嚷嚷,说已经与廷尉李斯结成了联盟。到那时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怜的淳于越,不就是中了这个计吗?

    军帐之中,蚊虫甚多。李斯只好命人燃起了艾草。烟火缭绕中,连连饮酒,希望能接着酒劲睡去。

    李斯一边喝酒,一边回忆白天的事。越想越觉得邪门。

    只种一半田,居然有一石九斗的收获。

    刚刚得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李斯吓了一跳,以为李水趁他不备,作弊了。

    但是李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那些粟米,确实是今年的新米。而为了保证赌约的公平。这两处农田,是整个关中最先收割的。

    也就是说,李水不可能作弊。

    可是,李斯对这个结果,还是疑虑重重,这太违背他的常识了。

    最后李斯决定,接下来的几天,仔细观察,寻找其中的原因。如果实在找不出原因来,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再荒唐的结果,也有理由解释。大不了……大不了承认槐谷子真是谪仙。

    李斯正在思索,忽然有秦兵跑进来,说道:“槐大人差人送来一些东西。”

    李斯说道:“贿赂吗?本官不要,原封退回。”

    秦兵说道:“并非贿赂,是一个人。”

    李斯更来劲了,大声说道:“是美女吗?本官坐怀不乱,对美女没有兴趣,退回去,退回去。”

    秦兵说道:“不是美女,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

    不知道为什么,李斯心中居然闪过了一丝失望。他想了想,说道:“叫进来吧。”

    老者进来之后,向李斯行了一礼,说道:“小人苍夫,拜见大人。”

    “哦,你就是苍夫啊。”李斯点了点头。

    这个苍夫,他是如雷贯耳啊。近些日子,咸阳城人人都知道,有个胆大包天的耕户,名叫苍夫,住在商君别院,卖五百钱一个的馒头。

    苍夫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大人让小人带话,说希望大人严加防范,小心王离暗中搞破坏。”

    李斯哈哈大笑,说道:“槐谷子,太过多疑了。王离此时捣乱,那不是承认自己输了吗?更何况,一旦惹恼了陛下,那是死无葬身之地。他没有这么蠢。”

    苍夫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大人说了,千万不要低估王离的愚蠢。此人曾经率领数十万虎狼之师,败给了五万农民军。”

    李斯有点纳闷:“有这种事?我为何没听说过?”

    两人正在交谈,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喊:“火起,火起。”

    苍夫和李斯大惊,连忙跑出军帐。

    只见农田之中,火光冲天,有不少人正在呼喊:“有人纵火,有人纵火。”

    苍夫马上急了,大喊了一声:“我家主人的粟米啊。”

    随后,这老头疯了一样,朝大火冲了过去。

    这时候,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粟米已经熟透,秸秆是极佳的引火之物。因此大火烧起来,迅速的向周围蔓延。

    火光冲天,黑烟蔽日。

    秦兵们只敢在外围扑火,而以苍夫为首的匠户,全不要命的冲到了大火之中。用衣服,用泥土,与大火殊死搏斗。

    足足一个时辰,大火终于扑灭了。但是良田已经被烧毁了两百余亩。

    这两百余亩农田,里面的粟米颗粒无收,全都完了。

    而匠户们,个个全身乌黑,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喘气。

    秦兵又惊又叹,将匠户们挨个扶起来,等扶到苍夫的时候,这才发现,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毕竟年迈,又吸入了大量的烟气,昏迷倒地,怎么也叫不醒。

    李水得到消息,匆匆的跑过来。他试了试苍夫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李水清理了一下苍夫的口鼻,然后命人将苍夫抬到了上风口,又命围观的人散开。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苍夫能不能活过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刚刚把苍夫安置好,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有个匠户面带泪痕的跑过来,说道:“王老实,这几日一直在田间巡逻。生怕王离来做坏事。”

    “那几个纵火的歹人被王老实发现了。王老实正要叫人,那歹人就抽出匕首来,在王老实身上狠狠的扎了一下。”

    “我们找到王老实的时候,血流得像是河一样。”

    李水听得脑袋嗡的一声,问道:“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匠户说道:“还活着,不过……”

    李水就着急的问:“人呢?快带我去见他。”

    匠户带着李水,急匆匆到了一块农田之中。有军医正在给王老实缝合伤口。

    那军医说道:“肚子上有一个豁口,幸好没有伤到脏腑。不过流血太多,能不能活下来,小人也不敢保证。”

    李水对身后的乌交说道:“去取酒精。”

    乌交答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军医正在给王老实缝合,王老实疼的呲牙咧嘴。看见李水来了,挣扎着说道:“纵火的,是王离的人。有一个,曾经来我酒肆买酒,我认得他。”

    李水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放心,今日这一刀。我必定还给王离。这一次,我必杀他。”

    王老实感激地看着李水:“多谢……大人。啊……”

    军医在他肚皮上缝了一针,王老实实在受不了了,惨叫了一声,晕过去了。

    这时候,乌交带着酒精来了。

    李水将酒精全倒在了王老实的伤口上。王老实又疼的惨叫了一声,醒过来了。

    李水将酒精倒掉之后,随手将瓦罐丢掉了。然后向乌交喝道:“去,向屠户借一把宰畜生的屠刀。本谪仙,要杀王离。”

第九十五章 反咬一口

    乌交自从跟了李水,整天混在商君别院。他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家了。

    乌交和苍夫还有王老实等人都很熟悉。现在看到一个因为救火而昏迷倒地,另一个因为护田而生死不知,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李水吩咐他去找一把刀。乌交马上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一刻钟后,乌交拿来了一把杀猪刀。上面血迹斑斑的,显然刚刚屠宰过牲口。

    李水抓起这把刀,高喊了一声“随我走,杀王离。”

    商君别院的匠户都群情激昂的跟在李水身后。至于耕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人咬了咬牙,跟上去了。

    这几个人,曾经负责称量粟米。他们心中很清楚,商君别院的良田,一亩地种出来了一石九斗的粟米。李水,当真是有仙术。

    他们很淳朴,但是也知道趋利避害。跟着谪仙做事,总归是没错的。

    但是也有一些耕户更加很精明,他们觉得李水的仙术固然神奇,没准真的是谪仙下凡。可是死了的谪仙,能有什么用?

    千亩良田,被烧掉了二百多亩。这赌约,铁定要输了。现在他居然提着刀,气势汹汹的去杀王离。

    王离是什么人?世代为秦将,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李水带着几十个老弱病残去找人拼命,这不是找死吗?

    李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越是这样的紧急关头,越能显示出忠奸来。

    李水气势汹汹的走了,李斯站在农田旁边,一动不动,显得有点呆滞。

    有李斯带来的家仆,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大人,商君别院的良田,可是大人负责的。今日被烧了二百余亩,大人快想个办法吧。”

    李斯缓缓地扭过头来,一脸茫然的问“这王离,当真如此愚蠢?这不是找死吗?”

    那家仆苦笑了一声,说道“自小生长在富贵家。每日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性子难免骄纵,做事不想后果。”

    李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要引以为戒啊,看来对李由,不能太娇惯了,回去之后,要严厉管教才是。”

    家仆无奈的说道“大人,商君别院失火,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大人为何不赶快补救,倒想着教训小主人呢?”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千亩良田,老夫又不是活神仙,带着这几个人,如何看得住?有人故意纵火,老夫也无能为力啊。陛下会体谅我的,顶多重重责罚纵火之人罢了。”

    家仆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王离会受罚。”

    李斯缓缓地摇了摇头“还不一定。今日这场大火,到底是谁放的,还没有定论。”

    家仆有点懵了“不是王离放的火吗?除了他,还能有谁?这还不算是定论?”

    李斯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场火好啊,烟气蒸腾,将蚊虫都熏跑了。走吧,咱们去睡觉。”

    李斯气定神闲的去睡觉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

    对于他来说,槐谷子和李水斗得越激烈越好。这两帮人打出狗脑子来,他的地位才会更超然。

    至于下注……不着急,等胜负快要分出来的时候,再下注不迟。

    后发制人,谋定而后动。就是靠着这一手,李斯才能坐到这样高的位子。

    …………

    李水带着人,气势汹汹,到了咸阳城下。城门紧闭,守城的官兵哪敢开门?

    李水大声叫骂,指名道姓的骂王离。

    守城的将领曾经跟过王氏,听到下面的骂声,心中火大。于是张弓搭箭,指着李水说道“槐大人,你深夜叫门,已然犯了忌讳,再敢对王将军出言不逊,可休要怪末将无情了。”

    李水大声叫骂“日汝仙人。我乃皇帝亲封谪仙人,你敢杀我?你动我一根汗毛,你一家老小,必死无疑。”

    守城将领吓了一跳,连忙把弓箭收起来了。没错,万一真射死了他。就代表着皇帝长生无望,到那时候,皇帝怎么折磨自己,还不一定呢。

    即使李水深夜叩关,自己有理由杀他。可惹恼了皇帝,再有理由也没用。

    看到守城将领收起弓箭,李水叫骂的更起劲了“不杀我了?不敢杀我了?没种的怂包,和你的主子王离一样。”

    “我就骂王离了,你能奈我何?你来杀我啊。你不杀我,你就是懦夫,你不是男人……”

    守城将领气的连连跳脚,可是他当真不敢杀李水。只能在士兵们复杂的眼光中,红着脸当作没听见。

    一骑飞马跑过来,马上那人跳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王翦大将军令,绝对不许槐谷子进城。”

    守城将领苦笑着答应了一声。其实不用王翦吩咐,他也没胆量放李水进来。

    王翦的使者刚刚离开,又一骑飞马赶来。

    守城将领,无奈的叹了口气。

    咸阳城门,不是那么好守的。自己名义上是最高长官,可手下的士兵,成分很复杂,分别属于各方势力。

    李水在下面叫骂不休,早就有士兵,悄悄的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王翦收到消息了,别人自然也收到消息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谁。

    奔马转瞬即至,守城将领看见马上的人,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土里。

    来人是李信。

    李信叫住守城将领,也不废话,就说了两个字“开城门。”

    守城将领支支吾吾的说道“依律,天黑之后,不得……”

    话还没说完,李信手握宝剑,啪的一声,拍在守城将领的脸上。

    守城将领的脸顿时肿起来了。他挥了挥手,命人打开了城门。

    城门被迫打开,可是守城将领心里面是欢喜的终于不用再听李水叫骂了。而且脸上挨了这一下,回头王翦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李水进城,李信问道“我看见商君别院方向,火光冲天,出什么事了?”

    李水说道“王离纵火,烧毁良田二百余亩。”

    李信大怒“不敢堂堂正正比拼,就在背后做手脚吗?这一手倒是深得王翦真传。”

    李水挥了挥手中的杀猪刀“走,去王离府上。”

    李信和李水,结伴向王离府上走去。

    李信问“在咸阳城,杀王离不容易。”

    李水说道“我知道。可今天我必须闹上这么一场。闹得众人皆知,闹得人人唾骂王离。这样一来,等赌约结果出来,我就可以毫无阻碍地斩杀王离。这一次,任何人也救不了他了。”

    李信愣了一下,问道“被烧了二百余亩,你还有把握胜过王离?槐兄,你可不要铤而走险啊。”

    李水哈哈大笑“李兄,你以为我要给王离放火吗?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蠢。”

    说话间,李水已经到了王氏府门口。

    他也不叫门,直接提着杀猪刀,在大门上来回劈砍,砍的木屑横飞。

    看门的下人哪敢开门,一个劲地哀求“槐大人,何至于此啊。”

    李水大声嚷嚷“比试不胜,趁夜纵火。王离如此下作,岂能不杀?我至交好友,一人被烈火焚身,一人被利刃穿腹。王离如此歹毒,岂能不杀。”

    他声音很大,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传出去老远。李水分明就是要让附近的人都听到。

    李水不仅在骂,还有威胁“我一定要上奏陛下,不杀王离,不足以平民愤,不杀王离,不足以正朝纲。”

    附近不少人家都被吵醒了,他们纷纷爬起来,把耳朵贴在院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以想像,天亮之后,王离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迅速的传遍咸阳。

    李水骂得很痛快,而王氏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在沉默。他们似乎选择了默认。

    王离同样听到李水的骂声了,他很想反驳,但是没有机会开口。因为他正在挨揍。

    王贲手中提着鞭子,狠狠的抽在王离身上。

    王翦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的骂道“竖子,蠢材!你如此行事,岂不是自寻死路?陛下派了王绾、李斯二人主持赌约,足见看重此事。你肆意破坏,这是挑衅,陛下岂能饶你?”

    王离梗着脖子说道“我若不纵火,赌约必输,到那时候,不还是死路一条?现在至少有一线生机。”

    王翦冷笑了一声“那槐谷子诡计多端,你又怎么知道,每亩收获一石九斗的消息,不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故意引你去烧田?你若什么都不做,他必定输了赌约,人头落地。可你纵火烧田,他即便输了,在陛下那里,也有说辞。”

    王离的身体顿时一震,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来。他跪趴在地上,越想越有可能。

    当初卢烈,不就是被槐谷子的假消息给害死了吗?今天自己又步了他的后尘?

    王离越想越觉得丢人,现在他希望王贲打得重一点,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坐在王翦身边的赵成,微微一笑,说道“王将军,家兄差我来,就是来帮忙的。其实……小将军纵火这件事,也不算走到了绝境,还有回转的余地。”

    王翦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讲?”

    赵成说道“家兄的意思是。纵火的人,有可能是王离,就没有可能是槐谷子了吗?”

    “试想一下,若槐谷子明知必输,狗急跳墙,故意纵火烧了自己的禾苗呢?一来,可以掩饰赌约的失败。二来,可以嫁祸给王离。这样不是照样能解释得通吗?”

    王翦心中一动,说道“赵高大人的意思是,把脏水泼给槐谷子?”

    赵成点了点头“家兄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这种解释,更为可信。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小将军居然会去纵火烧田。”

    王翦点了点头“确实,即便老夫也没想到,王离会蠢到这种地步。”

    赵成微微一笑,说道“接下来,王老将军要串联朝中大臣,收买商君别院的耕户,把槐谷子的纵火罪坐实了。最好能让李斯作证,他一直守在商君别院附近,证词最有分量。”

    王翦笑了“赵高大人,果然厉害啊。将一件祸事,顷刻之间,变成高明的计谋了。化腐朽为神奇,老夫佩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六章 谪仙的自信

    赵成三言两句,帮着王翦定好了计策。

    王贲就站在不远处,一边打王离,一边听着赵成和王翦商议。

    当听到一场祸事居然化作计谋,脏水完全泼到了李水身上。王贲不由得心中大为兴奋。

    兴奋之余,王贲手上更加有劲了,左右挥击,节奏明快,皮鞭一下下甩在王离身上,又密又急,像是战场上的鼓点。

    王离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了。眼看着自己父亲有大义灭亲的趋势,王离也有点怕。

    他趴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说道“父亲,计策已定,王氏无忧矣。能否可以暂缓责罚?”

    王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鞭子停下来了,心想“刚才有些忘形了……”

    王贲心中对王离有一丝歉意,但是脸上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他淡淡地说道“为父今日重罚你,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

    王离看着王贲手中的鞭子,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孩儿知道,多谢父亲。”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德服人。王贲对自己很满意。

    不远处,赵成与王翦的密谋也彻底结束了。

    赵成起身告辞,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就连夜离开了。

    王离忍着疼站起来,不由得感慨道“赵成大人,在我王氏危难之际,施以援手。计策已定,又飘然而去,毫不居功,真乃义士也。”

    王翦喝骂“放屁,赵成匆匆离开,是担心被有心人看到。万一计策不成,我王氏一败涂地,牵连到他赵家怎么办?”

    “赵高肯帮我王氏,不过看中王氏在军中的威望,想要加以利用罢了。王离,你切不可太过天真。”

    王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然后点了点头。

    王翦则失望的叹了口气“一代不如一代。”

    王贲没做声,心里有点委屈关我什么事?

    …………

    天亮了,商君别院失火的消息,已经迅速的传遍了咸阳。

    得益于昨夜李水的宣传,人人都知道这事是王离干的。

    这种事太下作,咸阳城内,人人唾骂不已。在唾骂之余,百姓又觉得,这王离实在是够愚蠢的,纵火烧田,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于是,众人对王离,又生出来一丝怜悯。

    怜悯的不是人品,是智商。

    然而,到中午的时候,风向忽然一变,出现了另一种传言。

    据说,商君别院起火,是槐谷子自己做的。目的是掩饰粮食歉收,顺便嫁祸王离。

    这种传言,是朝臣的家奴传出来的。口径统一,内容都差不多。从信息来源看,可信度要高不少。

    于是乎,咸阳城百姓顿时恍然大悟,觉得这才是事实。

    在感慨槐谷子足智多谋,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的同时,百姓对王离就更加同情了。

    原来王离不是蠢材,可那又如何?智商不还是被碾压了?

    王翦几乎将家中的仆役全都派出去了,去打探咸阳城的风评。

    从回报的结果来看,百姓都相信了,纵火一事,是槐谷子自己搞出来的。

    王翦对此很满意,不住的点头。

    王离在旁边纳闷的问到“黔首的判断,很重要吗?关键是陛下相信谁。我们为何浪费如此多的人力在黔首身上?”

    王翦捻须微笑,说道“他们是黔首不错。可也是儒生们口中的民心。如今咸阳城yi汹汹,淳于越又一直宣称,要重视yi。如今这种情况,他还怎么敢站出来帮着槐谷子?”

    王离眼睛一亮,说道“淳于越是博士领袖,扶苏之师。他不说话,一直追随他的人,自然也不会说话了。如此一来,槐谷子就被彻底孤立了。高,实在是高。”

    王翦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夫玩了一辈子反间计,用所谓的民心杀了多少敌将?槐谷子一个乳臭未干的骗子,也敢班门弄斧,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候,一个家奴跑过来,说道“报,李斯大人将礼物退了回来,并且让小人回禀主人,说昨夜纵火之人尚未抓到,他无法作证。”

    王离不悦“这李斯,如此不给我王氏面子?”

    王翦摆了摆手,把家奴赶走,淡淡地说道“李斯已经够给面子了。昨日纵火之人,谁不知道是你?李斯这么说,表明他两不相帮。”

    “你放心,等我们占了上风。李斯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槐谷子焚烧禾苗。此人,喜欢锦上添花,也喜欢落井下石。”

    王离敬佩的说道“太公真是慧眼如炬,完全看穿了李斯的心思啊。”

    王翦呵呵一笑,说道“关于李斯,有个传言。说此人未发迹时。见溷厕中的老鼠,瘦弱畏人。而米仓中的老鼠,大胆而肥胖。于是感慨,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

    “你听听,此人见了老鼠都能有如此感慨,可见是如何渴求功名富贵。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定然会抓住的。”

    王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宫中,嬴政正气定神闲的听着司豚的奏报。

    今日咸阳城中发生的事,皇帝了如指掌。

    司豚说完之后,嬴政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然后命人叫来了季明。

    季明一瘸一拐的进来,向嬴政行了一礼。

    其实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最近十天有九天带伤,总是瘸着腿走路。瘸来瘸去,已经改不过来了。

    嬴政见他行走起来,步态猥琐,心中有些不喜。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季明,淡淡地说道“昨日商君别院起火,你已然听说了吧?如今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你觉得,这火是何人所为?”

    季明激动的快哭出来了,心想“多长时间了?陛下多久没问过我的看法了?”

    在这一刻,季明感觉自己又变成皇帝的亲信了。

    他抖擞精神,极为肯定的说道“这火,定然是槐谷子所放。槐谷子此人,一向阴险狡诈,这种事,像是他做的。”

    “况且奴婢还听说,今日抓到了几个盗贼,据说是受槐谷子指使,在田中放火。”

    “哦?”嬴政很感兴趣的问道“盗贼何在?”

    季明一脸惋惜的说道“畏罪自杀了。”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季明说道“你深居宫中,对宫外之事,倒是了如指掌啊,你有些本事。”

    季明心中顿时一慌“陛下是什么意思?在讽刺我?在敲打我?总不能是在夸奖我吧?”

    “难道对我起了怀疑?不应该啊,王将军安排的死士,自杀之前已经自承是槐谷子指使,陛下一查便知。”

    然而,还没等季明想明白,嬴政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他赶走了。

    季明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很警惕的跳了一下腿,先让左脚迈出去,然后才是右脚。

    季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嬴政说道“在朕面前行走,身体摇摆不定,双足进退失常。礼仪何在?敬畏何在?如此放肆,岂可轻饶?来人,重责八十。”

    季明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拖下去了。

    刚刚打发走季明,宫人又来禀告,说乌交求见。

    这些日子,乌交一直在李水身边。连嬴政都下意识的认为,乌交是李水的人了。

    昨夜槐谷子刚刚被烧了两百亩良田,今天就把乌交派来了。意欲何为?借着这个机会,取消赌约吗?

    两百亩良田被毁,粟米损失不少。因此而取消赌约,倒也合情合理。可这样一来,倒是和那些朝臣所说的相一致了。

    今日已经有无数人来进谏了,说槐谷子的代田法是个骗局。到了今日,骗局即将被揭穿,这才狗急跳墙,纵火烧田。

    更有不少朝臣,在嬴政面前大胆预测,说槐谷子肯定会来请求皇帝,取消赌约。

    现在,一一应验了。

    嬴政沉吟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槐谷子,到底还是派人来了啊。罢了,让乌交进来吧。”

    乌交进来之后,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听闻,昨日一场大火,乃是槐谷子放的,你久在槐谷子身边,以为如何?”

    乌交躬身说道“槐谷子天纵奇才,要赢王离,自然是堂堂正正赢他,何必如此下作?”

    嬴政又问“今日不少朝臣,众口一词,指责槐谷子。槐谷子可知道?”

    乌交说道“槐谷子命奴婢进宫,便是要向陛下禀报此事。槐大人说是非曲直,待千亩良田收割完毕,自然一清二楚。只有输得那一方,才需要做这等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是一怔“输的一方?如此说来,槐谷子要继续赌下去?他被烧了两百亩良田,还要继续赌下去?”

    乌交说道“槐谷子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命奴婢禀告陛下若侥幸获胜。希望当场斩下王离头颅,不许任何人求情。”

    嬴政幽幽的说道“你可知道,若他输了,他的头颅,同样要被人斩下。他不怕吗?”

    乌交说道“以奴婢观之,槐谷子似乎信心十足。”

    嬴政喟然长叹“被毁了两百亩良田,还能胜了这赌约?这便是谪仙人的自信吗?”

    一瞬间,嬴政对李水的信心又来了,坚信他就是谪仙人。当然了,只有李水赢了赌约,嬴政的这种信任,才会继续下去。

    乌交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容奴婢告退,去守着农田。”

    嬴政说道“不必守着了。朕会派出一队亲兵。昼夜不息,将千亩良田收割干净。明日正午之前,朕要知道结果。”

    乌交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陛下,若槐谷子赢了,那么斩杀王离的事……”

    嬴政淡淡的说道“既然是赌命,输了的一方,失去性命,也理所当然。”

    乌交连连点头,然后飞奔着向槐谷子报信去了。

    乌交刚走,宫人又来禀报,说有朝臣送来了数十个农人,自称是商君别院的耕户,昨夜见到槐谷子烧田。

    嬴政冷笑了一声“收买一个黔首,需要万钱吗?还是槐谷子说的对啊,待千亩良田收割完毕,是非曲直,自然一清二楚。”

    “将这些耕户,暂且看管起来。明日槐谷子输了,重赏他们。若明日槐谷子胜了,坑杀他们。”

    “另外,今日何人向朕进谏杀槐谷子,都记下来。何人向朕进谏保槐谷子,也记下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七章 输了,彻底输了

    皇帝命亲兵负责收割的消息,已经迅速的传开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次要定生死了。

    至于谁生谁死。大部分人都觉得,李水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嬴政的亲兵,普天之下,他们只听嬴政一人命令,只忠于嬴政一人。

    这样一队亲兵,任何人也不敢动歪心思。只能听天由命的等待结果了。

    于是王离没有再去城外,而是留在了家中。反正最早也要到明天正午才能出结果。

    那可是千亩良田啊,不是那么容易收割完的。

    王翦卧在矮榻上,正在向王离传授为官之道。希望经过了今天这件事,王离能长点教训,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忽然,王翦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但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家奴小跑着进来,说道“大人,不好了。”

    王翦听到这句话,一颗心顿时就一沉。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拔出剑来,一剑将这家奴给砍了算了。

    不过王翦毕竟不是王离,他能沉得住气,不迁怒于人。

    那家奴低声说道“小人找了十几个相识的秦兵,他们昨日都看见了。槐谷子一亩田中,确实收了一石九斗的粟米。”

    王翦沉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家奴说道“这些秦兵,与小人素来交好,定然不至于骗我。况且槐谷子能收买一人,岂能收买十几个人?”

    王翦沉默良久,忽然面色惨白,接连说了几句“糟了。”

    王离连忙说道“太公不必忧心?他即便能收二石粮食又如何?我已经一把火,烧了他两百亩良田。他败局已定。”

    王翦骂道“蠢材。若他按照八百亩计算。和你比拼单亩的数量,你还是要死。”

    王离笑到“无妨,孙儿还没有那么笨,昨日放火的时候,特地烧了一些收割过的田亩。因此,大伙虽然喊着两百亩良田,实际上他到底坏了多少亩,根本说不清楚。”

    “大家既然认定了,这火是他自己放的。肯定就会猜测,是不是他先收了这两百亩的粟米,然后再放火?”

    王翦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总算还有点心思。”

    …………

    太阳很快落山了,咸阳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而在咸阳城外,却有两处地方,灯火通明。

    一处是李水的良田,一处是王离的良田。

    那些皇帝亲兵点着火把,正在用极快的速度收割粟米。半夜的时候,李水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按照这些亲兵的速度,明日正午,粟米不仅可以收割完毕,而且可以打谷扬场,得出来数量究竟是多少。

    “做皇帝真好啊。一声令下,无数人就要熬夜干活。”李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周青臣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这槐大人,不会有别的想法吧?

    李水却没有注意到周青臣的心思,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去看看苍夫和王老实怎么样了。”

    周青臣是淳于越一党当中,唯一明确站在李水一边的。

    连李水都有点羡慕周青臣的眼光之好了。有时候李水都纳闷“他怎么看出来我稳赢的?”

    李水摇了摇头,回到了商君别院,看了看苍夫和王老实,两个人没有醒过来,不过病情也没有恶化。

    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李水放心下来,又开始磨他的杀猪刀。

    这把刀已经被磨的锋利无比了。

    李信一边饮酒,一边说道“槐兄,杀猪刀不好用。你若想杀王离,不如用我的宝剑。这把剑锋利无比。”

    李水摇了摇头“王离禽兽不如,杀他,当然要用杀猪刀。更何况,你的宝剑另有他用。”

    李信纳闷的问道“有什么用?”

    李水不好意思的说道“听说王离此人,有勇无谋。他无谋我是见识到了,有勇估计也是真的。万一明日我要杀他,他拼死抵抗,那就糟了。”

    李信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明日我就站在你身旁,若他敢反抗,我便用手中宝剑,斩下他的头颅。”

    李水连忙摆手“你只要斩下他的双臂就行。头颅,还是留给我。”

    李信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副怪异的画面王离失去双臂,惨叫连连。旁边的槐谷子威风凛凛,手提杀猪刀,傲然说道今日,斩你头颅!

    李信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兄,你气吞山河的嚷嚷了那么久,原来真正要杀的,是失去双臂的王离啊。或许,我生擒了他,五花大绑的交给你,你看如何?”

    李水点头说道“也可以。”

    李信彻底无语了,心想“看来自己的脸皮,还需要继续修炼啊。什么时候能做到槐兄这样,就可以宠辱不惊,无敌于天下了。”

    …………

    一夜无事,天亮之后,王离迫不及待的骑上马,要去田中看看粟米收割的怎么样了。

    王贲本想和王离一块去,但是王离笑道“父亲,你且在家中歇息,等我的捷报便可。若兴师动众,反而显得王氏重视槐谷子了。”

    王贲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叫了几个家奴,让他们跟着王离,随时传递消息。

    王离赶到良田中的时候,发现千亩良田,已经被收割干净了。皇帝亲兵正在扬场。

    王绾就站在旁边监督,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一夜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堪堪到中午的时候,那些亲兵做完了一切工作。然后向王绾说道“禀丞相,千亩良田,共收获粟米一千七百余石。”

    王绾点了点头“每亩一石七斗。好啊,这可是难得一遇的丰收啊。王离,这次你怕是要赢了。”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这几日,丞相大人也辛苦了,此间事了,我在家中摆下酒宴,宴请大人。”

    王绾欣然同意。

    一千七百石,和王离之前预计的一样。他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而槐谷子,被毁掉了两百亩良田,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个数字了。

    王绾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随手叫过来一个打杂的小卒,说道“去商君别院看看,槐谷子的田中,收获了多少粟米?”

    那小卒骑着马走了,片刻之后,又狂奔回来,向王绾禀告说“大人,槐大人田中粟米,尚未查点清楚。”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槐谷子种田只种一半,到现在还没有查点清楚吗?这可奇怪了。”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槐谷子磨磨蹭蹭,莫非知道自己要输了,想要拖延时间,苟延残喘片刻?丞相大人,不如我们去商君别院,看看槐谷子在做什么?”

    王绾点了点头。

    王离急于看到槐谷子的窘态,急于看到槐谷子称完粟米之后,面色苍白,万念俱灰的样子。

    王离甚至想好了,如果槐谷子跪地求饶的话,就给他来个痛快的。如果槐谷子想要逞英雄,那就钝刀子割肉,让他临死之前,受尽折磨。

    一行人骑着马,很快到了商君别院。

    槐谷子的粟米,已经收割完毕了,正在称量。

    王离看了一圈,发现槐谷子躲在人群后面,正在一块石头上磨刀。

    王离冷笑着问道“槐大人,磨刀是准备自杀吗?”

    李水没有理他,而是扭头问李信“杀王离的话,从哪里杀比较容易?”

    李信心想“就你那种杀法,从哪杀不容易?双臂已经被我砍断了,就算你不动刀,他也活不久。”

    不过当着王离的面,李信还是要配合李水一下的,于是说道“从屁股上杀最容易。”

    李水有点纳闷“李兄,我杀人少,你可不要骗我。不应该从脖子开始吗?”

    李信说道“槐兄,这你就不懂了。旁人是从脖子开始杀。但是王离不一样。王小将军,脑袋是长在屁股上的。否则的话,做事怎么会如此蠢笨不堪?”

    王离气的脸色铁青,不过他很快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徒逞口舌之快,但愿你人头落地之时,还能这般牙尖嘴利。”

    王离不想和李水斗嘴了。现在斗嘴没有意义,等结果出来之后,有李水痛哭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称量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皇帝亲兵向李斯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商君别院,共收获粟米一千五百石。”

    王离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槐谷子,你的死期到了。”

    李水也不说话,只是在那试刀。

    李斯和王绾查看了一下商君别院的粟米,不由得心中一叹。

    这些粟米,个个饱满,是上等米啊。单单论价钱的话,李水这一千五百石粟米,恐怕要比王离的一千七百石更值钱。

    可惜,两个人赌的是数量多少,而不是品相。

    李斯在心中不由得想“如果槐谷子的两百亩良田没有被烧掉,今日或许就赢了。”

    不过,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谁又能保证,当日烧掉的两百亩良田,不是收割过的呢?

    李斯自然是知道实情的,但是他也没有帮李水澄清的意思。

    毕竟他什么都不做,算是无功无过。一旦帮着槐谷子澄清,就彻底得罪了王氏,甚至得罪了胡亥,继而得罪了赵高。

    至于槐谷子,还不一定能凭着自己的证词活下来。

    得不偿失,没必要去做。

    王离向身后的几个死士使了个眼色,这些死士就悄悄的向李水靠拢过去了。

    他们打算在咸阳城外就杀掉李水,绝对不给李水见到皇帝,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李水却一脸平淡,把玩着手中的杀猪刀。向王离说道“王小将军,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输了。你输得很彻底。本谪仙,用八百亩地,就胜过了你的千亩良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八章 斩杀王离

    王离瞪着李水,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可是他想破头也不明白。

    “怎么就是槐谷子赢了呢?难道此人不识数?否则的话,为什么能信誓旦旦,说自己赢了?我有一千七百石,他只有一千五百石。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他还怎么翻身?他凭什么翻身?”

    王离越想越觉得李水是在故弄玄虚,于是他向那几个死士使了个眼色“杀了他。”

    李信拔出剑来,挡在李水面前,冷声喝道“王离,你赌输了,就要耍赖吗?”

    王离都气乐了“谁耍赖了?”

    他看向王绾和李斯“二位大人,你们为我作证,到底是谁输谁嬴?”

    王绾说道“自然是王离将军赢了。槐大人田中的粟米,成色上佳,收获的也不算少。可毕竟比王离将军的粟米,少了两百石。”

    李水淡淡的说道“那倒也未必。我还有三百石没有拿出来。”

    王离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些皇帝亲兵。

    亲兵们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知道。

    李水慢悠悠的走到一间屋子跟前,随手将门打开了。里面的粟米,堆积如山。

    王离眼睛都看直了,李斯和王绾也有点懵。

    他们想到了李水可能作弊,没想到李水作弊的这么明目张胆。直接打开门,告诉你还有三百石粟米。

    王离气的跳脚,指着李水说道“这些粟米,是哪来的?你先前为何不拿出来?你这分明是作假。”

    李水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数十日之前,有一场大风雨。田中的粟米,倒伏了不少。王将军命人四处搭雨棚,依然损失了三四成。”

    李斯和王绾都点了点头。

    李水接着说道“本仙的田中,也倒伏了一些禾苗。然而得益于我的代田法,禾苗扎根极深,事后发现,这些禾苗并未死去,而是倒在地上,继续生长。”

    “有一部分比较强壮,渐渐的挺直起来。另一部分,则虚弱一些,倒伏在那里,贴着泥土,吐穗,结子。”

    “这些倒在地上的禾苗,先天不足,故而结出来的粟米,不甚饱满。也同样因为它们倒在地上,被地气所蒸,茎叶有腐烂之兆。因此在数日之前,我便命耕户们,抢先将这些倒伏的粟米收割了。”

    “千亩良田,倒伏的粟米加在一块,积攒了三百余石。品相虽然不好,然而也是粮食。本仙认为,应当算作我田中所获。”

    王绾和李斯抓了一把看了看,发现品相确实不好,有些干瘪,颗粒很小。不过诚如李水所说,这也是粮食,确实能吃。

    王绾有些犹豫的说道“然而,谁又能证明,这不是从别处运来的?”

    李水指着周围站岗的秦兵,说道“这些士卒,在商君别院,日夜巡逻,已有月余。我岂能悄无声息,运来三百石粟米?当日收割之时的情形,他们都看在眼里,一问便知真假。”

    “更何况,这些粟米,是不是新米,一看便知。而关中所有粟米,尚未收割,我又从何处运来?”

    王绾沉默了。

    而李斯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于是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李斯点头说道“槐谷子,真乃谪仙人也。李斯拜服。”

    李水笑眯眯的问“如此说来,这一场赌约,是我赢了?”

    李斯点了点头。

    李水又看向王绾,王绾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这时候,乌交站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有令,一旦分出胜负,可当场兑现赌约。”

    王绾有些犹豫,说道“槐大人。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同朝为官,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

    李水把眼一瞪“怎么?王丞相要抗旨不尊吗?陛下的命令都可以不听,那么来日是不是可以……”

    王绾头痛无比,说道“罢了,罢了,老夫绝无谋反之心,槐大人自便吧,老夫绝不阻拦。”

    其实阻拦也没有必要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陛下在关注,百官在关注,咸阳百姓,甚至于关中百姓,都在探听消息。

    若王离不死,必定天下哗然。今日自己得罪了槐谷子,拦住了他。明日王离还是要死。既然左右是个死,何必跟槐谷子这种人结仇呢?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尤其是没脸没皮的小人。

    王离面色苍白,嘴唇都在不住的发抖。他一个劲地摇头“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只种一半田,怎么可能收获这么多?禾苗已经倒了,这么可能吐穗结子?这不是仙术,这是巫术。不错,这就是巫术,是楚人的巫蛊之术,你们都被蛊惑了。”

    李信提着剑,上前一步,要斩下王离的双臂。

    李水连忙拦住他,说道“不必了,不必了。他这副样子,估计也不会反抗了。”

    李信有点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把逞英雄的机会让给了李水。

    李水提着杀猪刀,一步步向王离走去,嘴里面念叨着“为了苍夫,为了王老实,为了被你祸害的无辜百姓。还为了……被项羽坑杀的数十万大秦将士。我今日,替天行道。”

    周青臣赞叹道“槐大人真乃高洁之士啊,斩杀王离,为了千千万万人,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如此品格,令人敬佩。”

    李信、王绾、李斯都看向周青臣,人人心想“马屁精。”

    王离带来的那些死士,见李水要杀了王离,全都向李水冲过去了。

    他们明知道杀了李水也没用,可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冲上来。

    可惜,李信长剑挥舞,片刻之间,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与此同时,李水也已经走到王离面前了,他举起杀猪刀,狠狠的向王离的脖子砍过去。

    可惜,没杀过人就是没杀过人。李水的手有点抖,这一刀扎偏了,扎在了王离的肩膀上。

    王离惨叫了一声,掉头就跑。

    李水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恨恨的说道“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本仙要好好折磨你,让你痛不可当,血流成河,然后再结果了你的性命。”

    王绾信以为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槐谷子,太狠了。”

    李信拍了拍李水的肩膀“槐兄,再不追的话,人跑远了。”

    李水骑上一匹马,随手向秦兵要了一支长戈,然后纵马向王离追过去。

    刚才王离遭受了巨大打击,心神恍惚,这才被李水给扎了一刀。而这一刀,也把他彻底扎醒了。

    他抢了一匹马,骑在马上,飞速的向咸阳城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速速向我府中报信。速速向我府中报信。”

    其实他不用嚷嚷,他带过来的那两个家奴,早就向咸阳城狂奔而去了。

    王离一边逃命,一边盘算,只要能回到咸阳,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府邸,今日就有一线生机。

    凭借着王氏的功勋,凭借着与王氏交好的朝臣。只要诚恳的向皇帝乞求,一定可以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只要性命还在,一切就都有希望了。

    认错?罚金?哪怕是向槐谷子行三跪九叩大礼,我王离也认了。

    王离狠狠的打了几下马屁股,那匹马跑得更快了。而李水骑术不精,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王离刚刚心中一喜,李信弯弓搭箭,一箭射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离惨叫了一声,右胳膊血流如注,动弹不得。

    他忍着疼,向后叫了一声“两位,何必赶尽杀绝?”

    李水冷笑着说“当日你害我和李信的时候。可曾想过不要斩尽杀绝?”

    李信没有放狠话,而是又一箭射过去,这次废了王离的左胳膊。

    也幸好王离骑术精湛,不然的话,早就从马上颠下来了。

    他咬紧牙关,双腿使劲的夹着马腹。

    看到了,看到咸阳城了。只要进城,里面行人如织,房屋众多。李信的冷箭无法施展,王离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可就在这时候,李信的第三只箭到了。

    …………

    王贲正在家中侍奉老父吃饭,看看天色已经到了正午,赌约应该有结果了。

    果然,跟随王离的两个家奴,快步跑了进来。

    王贲本以为他们是来报喜的,谁知道家奴满脸惊恐,老远就嚷嚷着喊道“将军,不好了。输了,小将军输了。正在被槐谷子和李信追杀,命在旦夕。”

    王翦一听这话,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王贲大慌,快步走过去,扶住了王翦。

    王翦却拼尽全力推开了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扶我做什么,快救人。”

    王贲答应了一声,提剑上马,带着家仆一百多人,骑着快马,像是一阵风一样,朝咸阳城外赶过去。

    远远的,王贲已经看到城门了,甚至已经看到城门外的王离了。

    王贲顿时心中一喜,大声叫道“离儿。”

    王离抬头,看到王贲,顿时热泪盈眶,叫了一声“父亲救我。”

    这时候,王贲明明白白看到李信弯弓搭箭,向王离射过来。

    王贲又惊又怒,大叫了一声“冷箭,冷箭。”

    王离大惊,连忙伏低了身子,趴在了马背上。

    李信前两只箭,射废了他的两个胳膊。这第三只箭,岂不是要射穿他的头颅?

    然而,第三只箭,射在了那匹马身上。

    骏马吃痛,长啸一声,人立起来,将王离掀了下来。

    随后,李水提着长戈冲了上来。戈刃借着奔马的冲击力,在王离脖子上轻轻一带,王离的头颅,便被割下来了。

    不可一世的王离,身首异处,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水勒住马,有些激动,有些紧张的想“我杀人了,我为民除害了……”

    他的激动劲还没过去,就听到王贲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吼“槐谷子,你敢杀我儿,我与你不共戴天。”

    随后,王贲带着一百多家将,轰隆隆的朝李水冲过来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九章 擒王贲

    王贲双目赤红,声若雷鸣,带着一百多家奴,纵马狂奔而来,激怒之下,竟然跑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李水打了个寒战,拨转马头,掉头就跑。

    王贲比王离要可怕多了。此人跟随王翦,打过很多场灭国战。真正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人如麻。

    李信举起剑来,遥遥指着王贲,喝道“愿赌服输,自古皆然。王离输了头颅,被槐谷子斩下来,有何不可?王贲,你要抵赖吗?”

    王贲没有回应,他向身后吩咐道“缠住李信。”

    随后,那一百多家奴,向李信冲过来了。至于王贲,则提着剑直奔李水。

    没有了李信的保护,李水对上王贲,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李水大惊,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绕着护城河逃命。

    看着紧跟在身后的王贲,李水一颗心越来越沉了。此人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居然还能这么清醒?先缠住李信,再来杀自己。这人很难对付啊。

    忽然,李水扯着嗓子大喊“王贲已反,王贲已反。”

    王贲面色阴沉“随你怎么叫嚷,老夫今日必杀你。”

    李水远远的朝守门将领喝道“王贲已反,你为何不擒拿?此人要杀陛下亲封谪仙,要断陛下长生路,你竟然坐视不救,该当何罪?”

    守门的将领吓了一跳,这确实是一条重罪啊。自己作壁上观,确实不妥。

    于是他连忙点了一队兵丁,心急火燎的朝李水和王贲跑了过来。

    守城将领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喊“王贲将军,手下留情啊。”

    李水破口大骂“你是想要救援,还是故作姿态?你倒是骑一匹马啊。”

    守城将领一拍脑门,又转身回去找马。

    李水骂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守城将领,绝对是王氏的亲信。恐怕巴不得王贲杀了自己呢。

    于是李水换了个方向,向商君别院狂奔而去。

    一边跑,李水一边高声叫嚷“王贲已反。王贲已反……”

    王贲骑着马,在后面恨得牙根痒痒。今天出来的太急了,没有带弓箭,否则的话,早就结果了此人。

    时间一长,王贲的骑术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和李水的距离正在缩小。近了,更近了,这个距离可以刺中他。

    王贲提着剑,大吼了一声,朝李水的后背扎过来。李水吓了一跳,狠狠的在马肚子上踢了一下。

    那匹马吃痛,猛然向前一跳。王贲这一剑没有刺中李水,倒是刺中了马屁股。

    那马悲鸣了一声,彻底受惊了,疯了一般的向前跑过去。如此一来,竟然又把王贲给甩开了。

    …………

    商君别院,天子亲兵正在将散落在地上的粟米聚拢成米堆,再放进粮仓。

    王绾一脸感慨的说道“此事过后,朝中恐怕要有一场大动荡啊。”

    李斯点了点头“是啊。”

    王绾苦笑了一声“谁又能想到,只种一半田,居然可以收获这许多粟米?难道这槐谷子,当真是天上谪仙不成?”

    李斯说道“是不是自天上而来,倒也无所谓。只要他的仙术可以拯救黎民苍生,可以匡扶天下,承认他是谪仙又何妨?”

    王绾看了看咸阳城的方向,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城吧,该向陛下复命了。”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丞相大人先行一步,我再等等。”

    王绾惊奇的看着李斯“你等什么?”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等槐谷子回来之后,讨一杯酒喝。”

    王绾沉默良久,问道“你看好槐谷子?”

    李斯点了点头。

    王绾有些不敢苟同“槐谷子,身上确实有些异术。然而此人行事乖张,分明是个小人啊。与这等人为伍,小心引火烧身。”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我赏贤不尚德。小人的代田法推而广之,可以活人无数。君子品格高洁,夸夸其谈,无益于黎民百姓。”

    王绾想了想,觉得李斯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是他依然没有留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斯那样,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王绾已经位居丞相,在官场上,别无所求了。故而他从来不站队,也不会去主动结交槐谷子。

    王绾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李水的大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王绾心中一愣“怎么是槐谷子在叫救命?他不是去追杀王离了吗?”

    这时候,李水的奔马已经到了。王绾一看那匹马,顿时笑了“原来是马受惊了。一匹惊马而已,竟然吓得槐谷子大叫救命?哈哈,真是可笑。”

    王绾正在欣赏李水的窘态,忽然身边又一匹快马飞奔而去。

    王绾眯了眯眼睛“这人又是谁?观其背影,似乎有点面熟,他要帮槐谷子勒住惊马?可为何手中执剑?嗯?不会是追杀吧?”

    王绾捻着胡须,正在胡乱猜测,而等在商君别院的李斯,却把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王贲,正在追杀李水。

    在一瞬间,李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脑补出来了李水杀王离,王贲为子报仇。两人一逃一追,骑着马到了这里。

    眨眼之间,李水的马已经冲进了商君别院,直接冲到了皇帝亲兵身边。借着一堆堆粟米的阻碍,那匹马的奔势逐渐缓和,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王贲也到了。

    李斯指挥着手下兵丁,竖起长戈,拦住紧追不舍的王贲。

    王贲勒住马,冷冷的向兵丁喝道“让开。”

    李斯整整衣衫走出来,大声喝道“王贲,你意欲何为?”

    王贲看见李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喝道“槐谷子杀我爱子,我今日要以他的头颅,祭奠离儿。”

    李水躺在粟米上,一边喘粗气,一边向身边的皇帝亲兵说道“王贲已反,速速拿贼。他要杀我,要断陛下长生路。”

    皇帝亲兵闻言,迅速的动起来了。

    有十几个人,手持长戈,将李水护在中间。其余的人,在一分钟之内,列好了阵势。

    气势如虹,虎视眈眈的看着前面的王贲。

    李水总算知道,天子亲兵的强大了。只用了一分钟,就从娴熟的老农,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士兵。

    李斯缓缓地向王贲说道“王兄,此时回头,尚且来得及。王离赌输了,丢了性命,那是无可奈何。王氏若能认赌服输,必定令人敬佩。可你若强杀槐谷子,王氏一族,恐怕要被灭门。”

    王贲沉默。

    他刚刚看到李水的时候,当然是怒不可遏,热血上涌,非要杀了他不可。

    可是这一路追下来,整个人也冷静了一些。若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此人,皇帝必然大怒。王氏,恐怕真的会被灭族吧。

    可是……可是一想到王离身首异处的惨状,王贲就恨意滔滔。手中的长剑,颤抖不止,一定要饮李水的鲜血才肯罢休。

    现在的王贲,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

    李斯看了李水一眼,缓缓地走出了商君别院,走到了王贲马前。

    他先是扶了扶那匹马的鬃毛,然后向王贲叹了口气“将军,下马吧。不可意气行事。”

    王贲犹豫不决。

    李斯拽了拽王贲的胳膊,王贲顺势跳下马来。

    在这一刻,王贲心中已经有了算计“强杀槐谷子,殊为不智。可是暗杀呢?只要找个机会,一箭射过去,槐谷子必死无疑。那时候,离儿大仇得报,我王氏也不会有危险。”

    “纵然陛下怀疑,纵然朝臣议论。那又何妨?没有证据,能奈我何?不不不,还有更好的办法。我要隐忍,隐忍一段时间。槐谷子此人,嚣张跋扈,很快就会得罪他人。到那时候,我再一箭射死他,皇帝便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

    这一瞬间,王贲已经给李水想好了死法,只是什么时候执行,还没有决定而已。

    这时候,又是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满身血污,根本无法分辨容貌。

    附近的秦兵都警惕的看着他。

    这人勒了一下马,然后大声叫道“槐谷子何在。”

    是李信的声音。

    李水松了口气,从粟米堆上站起来,大声喊道“我在此。李兄无恙?”

    李信哈哈大笑,说道“那群王氏家奴,被我杀了数人,其余的已经胆寒了。我纵马狂奔冲了出来,他们连追赶的胆量都没有。”

    李水彻底放下心来了,有李信在这里,生命就有了保障。

    李水从商君别院走出来,看见王贲已经把长剑扔在地上了。这表示,王贲已经放弃报仇了。

    但是李水不太相信,人非禽兽,哪怕是禽兽,也不会轻易和自己的仇人言和。

    李水没有理王贲,而是走到李斯面前,行了一礼,说道“方才大人以身涉险,冒死出来拦住王贲。在下感激不尽。”

    李斯扶住李水,说道“槐大人不必言谢,分内之事而已。”

    李水又坚持倒了一遍谢,然后说道“大人是廷尉,深通秦律。这个……若有人无故追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李斯一脸歉意的看了王贲一眼“王将军,不如负荆请罪,如何?”

    王贲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负荆请罪,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王离被杀,自己这做父亲的,无力报仇,反而要向皇帝负荆请罪。此情此景,何其可怜?任何人见了,必定心生怜悯。

    陛下念及王氏的功劳,看到这一幕,也会唏嘘不已,歉疚之下,也许会疑虑尽消,重新重用王氏。

    于是,王贲解下身上铠甲,任由秦兵将自己绑了起来。

    李水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对李信说道“李兄,随我入咸阳城,我有要事。”

    李信说道“向陛下报喜吗?我陪你去。”

    李水临走的时候,又点了五百秦兵,个个骑马,如一阵风,向咸阳城方向奔去。

    只是他刚刚跑了几步远,就开始大喊“反贼王贲,已被擒获。反贼王贲,已被谪仙槐谷子擒获。”

    李斯都听傻眼了。

    王贲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被擒获?被你擒获?我是要负荆请罪啊,怎么变成被擒获了?”

    周围的秦兵,也个个瞪大了眼睛“庙堂上的大人,不都是彬彬有礼,信义为先的君子吗?怎么?怎么……”

    站在不远处,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王绾,狠狠的叹了口气“真是无耻之徒啊。老夫活了这么久,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章 文武双全槐谷子

    未央从来没觉得,正午这么可怕。

    昨日父皇已经下令,今日正午,良田赌约的事,要有结果。未央很紧张,不知道李水能不能平安脱险。

    本来,她是相信李水的能力的。可是听伏尧说,一场大火,居然烧毁了李水两百亩良田。

    这样一来,赌约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未央坐立不安,连连叹气,连带的虞美人也有点晕头转向。

    虞美人对伏尧说道“带你阿姊出去走走,她在我这里晃来晃去的,我有些眼晕。”

    伏尧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馒头,向门外走去。

    未央见他面色如常,一脸坦然,嘴里面还在咀嚼。不由得说道“你师父生死未卜,你倒一点都不担心,你还有没有良心?”

    伏尧纳闷的问道“什么生死未卜?”

    未央有点无言以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道“片刻之后,赌约便要有结果了,你不怕槐先生输了,人头落地吗?”

    伏尧说道“不可能,我师父乃是谪仙人,怎么会输?”

    未央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年少无知,无知者无畏。”

    伏尧干笑了一声,说道“你若不放心,我们去父皇书房等候便是了。一有消息,必定先送到那里。”

    未央缓缓的摇了摇头“父皇不许妇人干预政事,从来不让我进书房的。”

    伏尧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书房等候消息。你在我师父的丹房等候如何?丹房与书房相距不远。一旦有消息,我即可令小宦官告诉你。”

    未央点了点头,向丹房走去。

    丹房就在迎仙殿中,以前这里热闹非凡,经常有术士进进出出。可是现在,已经门可罗雀了。

    除了负责打扫的小宦官,已经见不到人了。

    卢烈、侯吉一伙人,已经被杀掉了。剩下的两三个术士,也已经远赴西域,去寻找仙山了。

    至于李水,住在商君别院,也很少来丹房了。

    未央走在这里,觉得这个地方很安宁,很舒服。

    她推开李水的房门,抚摸着炼丹炉,竹简,蒲团,想象着李水坐在这里,开炉炼丹。

    鬼使神差的,未央也坐在了那个蒲团上,两手托着下巴,开始看着丹炉发呆。

    她想象着,当日李水正炼丹炼得起劲,忽然丹炉baozha,李水满脸乌黑,狼狈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

    未央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可是紧接着,未央又想到李水生死未卜,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于是她的一颗心,又揪起来了。

    “唉,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富贵已极,为何还有这么多烦恼呢?”未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

    伏尧来到嬴政书房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扶苏在这里,淳于越在这里,胡亥也在这里。还有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

    伏尧进来,嬴政也知道他是为了等李水的消息,就点了点头,说道“不必行礼了,坐下吧。”

    伏尧应了一声,就跪坐在一张席子上。

    正午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商君别院距离此间很近,按道理说,消息也应该传来了。

    嬴政看着几案上的竹简,至于上面写了什么,却根本到不了脑子里面。

    嬴政很紧张,心中有很多乱纷纷的想法“如果槐谷子输了,当真要杀了他吗?被烧了二百亩良田,输了也正常吧。可谁又知道,那把火不是他自己放起来的?”

    “若真是他自己放的,此人就是骗子无疑了。那么炼制仙丹的事,恐怕也是谎言。朕,恐怕无法长生了。”

    嬴政越想越害怕,很快就反过来安慰自己,心想“朕灭六国,都不曾这么忧心。一个小小的槐谷子,何须在意?更何况,槐谷子未必便会输。若被烧了两百亩良田,还能赢的话。那么他就是谪仙无疑了。朕自此以后,可以彻底安心,静候长生丹了。”

    想到长生,嬴政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所有人都扭过头去,盯着门口。

    进来的是一个小宦官,看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顿时有些紧张。

    他手足无措的行了一礼,说道“陛下,飞马来报。天子亲兵,刚刚称量粟米结束。王离良田,收获一千七百石。槐谷子良田,收获一千五百石。”

    屋子里面鸦雀无声,众人的脸色都不一样。

    嬴政面色一沉,对李水有些失望。

    扶苏也有些失望,他失望的不是长生药。而是李水原来是个骗子。上次说的那些匡扶天下的理想,都是骗人的。唉,何时才能建成孔子口中的尧舜盛世呢?

    而季明则心中大喜“槐谷子,岂不是死定了?哈哈。”他心中高兴,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谁知道有另一个人替他说了。

    胡亥从席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说道“槐谷子输了,应该人头落地。哈哈,此人嚣张跋扈,应有此报。”

    伏尧顿时急了,从席子上爬起来,向嬴政哀求“父皇,不要杀我师父。槐谷子曾经救下儿臣性命啊。对了,先生身上还有免死金牌,可以免死。”

    胡亥在旁边无情的补刀“槐谷子赌输了,可以用免死金牌抵命。可是他犯的怠农罪呢?他犯的欺君罪呢?谎称谪仙,放火烧田……这些罪过,足以处死他了。”

    伏尧大声说道“不公平,不公平。我师父被烧毁了两百亩良田,这样的赌约,太不公平。”

    胡亥拍了拍伏尧的肩膀,同情的说道“他命该如此,愿赌服输吧。”

    伏尧把胡亥的手打开,看向扶苏“长兄,你说句话啊。”

    扶苏幽幽的说道“民不信则不立,这个……”

    伏尧急了,说道“你不是最讲尊师重道吗?我师父毕竟是你叔父。”

    扶苏脸色涨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伏尧说道“上次我看见了,他叫你贤侄,还送你包子吃。”

    扶苏气的差点晕过去,冷冷的说道“你那位师父,厚颜无耻,众所周知。他强行冒认叔父,我可没有认过。”

    不过,扶苏还是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儿臣认为,槐谷子的赌约虽然输了,但是也不必急于杀了他。不如召来询问清楚。若他当真有罪,再明正典刑不迟。”

    伏尧却不满意,觉得扶苏这根本不算事求情。他一个劲的小声嘟囔“可惜了当日那个包子。我师父向来以诚待人,却换来虚情假意。”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报,赌约有结果了。”

    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已知之,你退下吧。”

    小宦官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道“陛下,是槐谷子胜了。”

    “什么?”嬴政站了起来,问道“槐谷子,不是只有一千五百石粟米吗?”

    那小宦官说道“原来槐谷子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收割过一次。仓中有三百石粟米。加起来,正好胜过了王离将军。”

    嬴政大喜,忍不住感慨道“八百亩良田,只种一半,居然胜过了王离。槐谷子,神乎其技,真乃谪仙人也。”

    伏尧擦了擦残留在腮边的眼泪,嘿嘿的笑起来了。

    胡亥快哭了,向嬴政说道“父皇,不要杀王离啊。我舅父忠心耿耿,祖孙三代,为大秦出生入死。”

    嬴政没说话,伏尧拍了拍胡亥的肩膀,同情的说道“他命该如此,愿赌服输吧。”

    胡亥这次真的要哭了。

    这时候,另一个小宦官跑进来,说道“陛下,槐谷子在咸阳城外,以戈击王离。王离身首异处,已然死去。”

    胡亥呆滞的坐在地上,有点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而季明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自己的屁股有点疼。完了,靠山又没了,以后挨揍的时候,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至于淳于越和扶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淳于越想的是“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据理力争,保下槐谷子的性命。”

    而扶苏想的是“槐谷子,当真有仙术?这下苍生有救了。”

    所有人当中,最气定神闲的就是嬴政了。从知道李水获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王离必死,因为李水已经三番五次,表明了杀心。并且让乌交提前给自己打了招呼。

    嬴政淡淡的说道“王离已死,那么王氏有何反应?”

    那小宦官愣了一下,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嬴政走出书房,淡淡的说道“再派人去打探吧。”

    去打探消息的小宦官还没有出发,远远的就有几个人快步过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引路的小宦官。跟在后面的,是一尘不染的李水,和满身血污的李信。

    李水看见嬴政之后,马上行了个大礼,然后高呼“启禀陛下,王贲谋反,我已将他擒获,随后便献给陛下。”

    凡是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哗然。

    王贲?那可是一员猛将啊。李水斗得过他?能将他擒获?

    嬴政有感慨道“谪仙,文武双全,难得啊。”

    至于王贲谋反,嬴政自动忽略了。李水整天嚷嚷别人谋反,嬴政听得多了,对谋反这两个字,已经有点脱敏了。

    伏尧向前一步,将李水扶起来,关心的问道“师父,为何你声音沙哑,是喉咙受了伤吗?”

    李水继续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呵呵,王贲一介匹夫,岂能伤到为师?”

    旁边的李信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家伙高声喊了一路槐谷子擒获王贲。这嗓子能不沙哑吗?现在还能说出话来,已经算是厉害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一章 两个教唆犯

    槐谷子斩王离,擒王贲,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

    咸阳城的百姓,议论纷纷,像是过节一样,兴奋异常。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小说,没有戏曲,就靠着这种道听途说的传闻,来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了。

    而李水,分明就是最好的精神食粮。

    至于咸阳城的权贵,则心乱如麻,大多数人,都开始惶恐不安了。因为他们都跟风黑过李水。知道以李水的性格,肯定会报复回来。

    “唉,王离这个没用的废物。”不少权贵都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赵成同样得到消息了,随后就急匆匆地闯进了赵高的府邸。

    当他找到赵高的时候,看见赵高正在吃午饭。

    赵成连连跺脚,说道“外面已然天翻地覆了,兄长,你还有心思吃饭?”

    赵高笑眯眯的递过来一个馒头,说道“商君别院买来的,五百钱一个,要不要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赵成坐在旁边,说道“我哪里吃得下去?王离已死,王贲被擒。王氏已经一败涂地,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赵高慢条斯理的说道“为何会牵连到我们?我们与王氏有关系吗?你几次去见王翦,都是在深夜。又无人知道。”

    赵成愣了一下,随后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整个人也镇定下来了。

    赵高又递过去一个包子“此物一千五百钱,更贵。不过味道也极佳。”

    放宽心的赵成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赞道“确实不错,也是商君别院买来的?”

    赵高嗯了一声,感慨的说道“这个槐谷子,倒真是有点门道啊。”

    赵成问赵高“兄长,你觉得,这槐谷子,究竟是不是谪仙人?”

    赵高呵呵笑了一声“世上有没有仙人,还不一定呢。即便有仙人,也不可能是槐谷子,你看他哪一点像是仙人了?”

    赵成说道“这倒也是。不过他这一身本领,确实神奇啊。”

    赵高淡淡的说道“或许,他有什么奇遇,或者,得到过高人的指点。”

    赵成嗯了一声,又问“那么王氏,我们还帮不帮?”

    赵高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说道“王氏,腐朽之木,粪土之墙,不堪雕琢啊。老夫想起他们来,便觉得疲惫不堪。可怜我满腹才华,却与这等人为伍。”

    “昔日王翦征战四方,倒也很精明。如今天下一统,将军无用武之地,他的缺陷,便展露出来了。他是有些聪明,但是朝堂与军中,究竟是不一样啊。单单是一个王翦,倒也罢了。可你看看王贲,看看王离,一个比一个蠢笨。”

    赵成问道“那兄长的意思是,不管王氏了?以免惹火烧身?”

    赵高摇了摇头“明帮改为暗扶吧。暗中扶持,谁也不要告诉,即便是王氏,也不必知道。”

    赵成纳闷的问道“这是为何?”

    赵高眯了眯眼睛,说道“我要杀蒙毅,就不得不忌惮蒙恬。而王氏,是取代蒙恬最好的选择。”

    蒙毅是蒙恬的弟弟,昔日赵高犯罪,差点被蒙毅杀掉。若非皇帝特赦,现在的赵高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因此赵高对蒙毅那是恨之入骨。可是恨归恨,赵高从来没有出手对付蒙毅。因为赵高清楚,想要动蒙毅,先得杀了他哥哥蒙恬。

    而蒙恬带着数十万大军,在北方抵御匈奴。功劳极大,位置极重。皇帝也对其很信任。即便赵高捏造一些罪名,皇帝也不会轻易动蒙恬。

    除非,赵高能扶持王氏,取代蒙恬。到那时候,蒙恬变成了可有可无之人,赵高就可以向皇帝进谏了。

    因此……扶持王氏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杀蒙毅。

    赵成思索了一刻钟,才慢慢理解了赵高的计划。他看着自己的兄长,心中更加敬佩了。

    赵高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东西,说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进宫了,看看能不能保住王氏。”

    赵成陪着赵高,一直把他送上了马车。

    赵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探出头,对赵成说道“从今以后,不必和王氏来往了,看见他们之后,就只当不认识。”

    赵成说道“明白。”

    赵高这才放心,吩咐车夫向皇宫赶去。

    时间不长,马车停在了咸阳宫附近。

    赵高跳下马车,步行向咸阳宫走去。在宫门口,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是王翦。王翦赤着上身,背上捆着荆条,正对着宫门跪伏在地。

    他在负荆请罪。

    赵高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这就对了。要示弱,要乞求陛下的怜悯。当今皇帝,吃软不吃硬啊。这王翦,比王离要聪明多了。比王贲也强了不少。杀槐谷子,呵呵,亏他王贲想得出来。”

    赵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宫门走过去。

    他没想理会王翦,谁知道王翦伸手,抓住了他的腿。

    赵高有点无奈,说道“王老将军,何至于此啊。”

    王翦不知道跪了多久,嘴唇都有些干裂了。他低声说道“赵大人,求你救我贲儿。”

    赵高正色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大秦以法治天下。赵某岂敢徇私?更何况,赵某人微言轻,王老将军,不如去求陛下。”

    王翦见赵高说的全都是套话,不由得有些失望。其实他早就知道,赵高之前肯帮忙,只是因为王氏还有点用吧了。

    如今王氏有难,赵高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指望他帮忙,不太现实。

    王翦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赵大人不便,王某也就不强求了。还请赵大人见了陛下,代为传达一声,就说王翦求见。”

    赵高说道“这是自然。”

    随后,他挣了挣腿,从王翦手中挣出来,快步进宫了。

    赵高赶到嬴政书房的时候,众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胡亥坐在门口,哭哭啼啼。

    赵高走上前去,拍了拍胡亥的肩膀,说道“公子,你已年满十岁,不要整日哭泣了,眼泪,无法解决问题。”

    胡亥擦着眼泪说道“陛下狠狠的夸奖了槐谷子,还说明日朝议,要好好封赏他。伏尧也得到了夸奖,说他尊师重道,危难关头,敢于挺身而出。”

    “唯独我,舅父被杀了。外祖又被绑了。却无一人帮我说话,父皇也不答允我的恳求……”

    说着,胡亥又哭起来了。

    哭了一会之后,胡亥忽然回过味来,抓住赵高的衣袖,说道“先生,先生,你救救我外祖。”

    赵高淡淡的说道“公子,你可曾记得,我教你的君王之道?”

    胡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君王之道,乃无情之道。”

    赵高点了点头“如今王氏已经是个累赘了。公子不赶快与其撇清关系,反而苦苦祈求,妄图用陛下对你的宠爱,破坏大秦的律法,久而久之,陛下对公子必生厌弃之心,而公子距离皇位,也就越来越远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为了登上皇位,即使是兄弟姊妹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舅父与外祖呢?”

    胡亥长大了嘴巴,好一会才说道“然而,我该怎么做?”

    赵高说道“你应当告诉陛下,你舍不得外祖,然而国法就是国法。你不能因为私情,而坏了法纪。陛下听了这话,必定欢喜得很。”

    胡亥眉头紧皱,说道“然而,陛下听了这话,下决心杀我外祖怎么办?师父,我当真舍不得外祖。”

    赵高呵呵一笑,说道“若你请求陛下处罚王贲的时候,双目含泪,一副依依不舍,又不得不为的模样。陛下看了之后,自然心软。再想起来王贲昔日的功劳,他这条命,也就可以保下来了。”

    “当今皇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这么做,既能保住想要保的人,又能得到陛下的喜爱。”

    胡亥欢喜无限,说道“徒儿记下了。”

    赵高又严肃的说道“不过,若有一天,需要杀了王贲才能谋得皇位,你就不要心软。用一两个亲族换取天下,很值得,你明白吗?”

    胡亥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徒儿明白。”

    赵高嗯了一声,又说道“事后找个机会,向王贲吐露一下,是你向皇帝苦苦哀求,他才能活下来。你就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提到我。”

    胡亥纳闷的问“这是为何?”

    赵高说道“君王之道,还在于能收拢人心。即便王氏与你有血缘之亲,也要有意收拢。”

    胡亥心悦诚服的说道“徒儿遵命。”

    赵高把胡亥教唆了一番,感觉成果显著,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发胡亥去见嬴政了。

    而在不远处的李水,也正在教唆伏尧。鼓励伏尧多多向自己学习。

    李水添油加醋,说书人一般,讲了一遍自己刚才多么英武不凡。怎么将王离斩于马下,怎么擒住了王贲。

    伏尧听的心驰神往,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师父,我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有一件大事让我给忘了。。”

    李水眼睛一瞪“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伏尧哦了一声,继续听李水吹嘘。

    忽然,他一拍脑门,大叫了一声“糟了,我忘记派小宦官报信了。阿姊已经在丹房等了一个多时辰,肯定急坏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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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