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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暗流涌动

    李信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世界上还有这种游戏?

    他看了看项炼,说道:“你的头,似乎受伤了。”

    项炼忍着疼说道:“游戏嘛,磕磕碰碰,倒也正常。”

    李信哦了一声,然后问到:“二位,是继续游戏,还是坐下来喝杯酒?”

    李水说道:“当然要喝酒。我这远房亲戚,千里迢迢赶来,还没有给他接风洗尘呢。”

    李信摇头叹息:“二位也太贪玩了,饭都没吃,就开始游戏了吗?”

    项炼和李水都一阵干笑。三个人坐了下来,开始推杯换盏。

    酒席间,项炼恭顺的要命,一直在恭维李水,生怕李水改了主意,一刀把他杀了。

    人就是这样,一直坚贞不屈,没准可以咬牙到死。可是一旦露了怯,就如同黄河大堤开了个口子,滚滚洪水,再也收不住了。

    这期间,新履曾经帮着厨房来上酒菜,看到项炼的谄媚之态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新履有一种感觉,自己在王老实面前,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这一顿酒,喝的很不尽兴。三个人都是各怀鬼胎。

    项炼一边小心伺候着李水,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到机会逃跑。

    而李水一边防着项炼狗急跳墙,说出实情,一边思考着过一会怎么杀人灭口。

    至于李信。他一直在追问这游戏的玩法,期间不停的敬酒。

    李水和项炼都有点招架不住。这可是白酒啊,而且纯度很高,不是谁都像李信一样,天生是个酒漏。

    天快要黑的时候,李信终于喝醉了,醉醺醺的回去了。

    至于项炼,本来就没有脚,走路不方便,现在又喝的头昏脑胀,别说逃跑了,就连站起来都困难。

    李水也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佳,不宜杀人。

    于是他在屋子里面摸了摸,把刀扔出去了,又把项炼的两只木脚扔出去了。

    随后,走出大门,用大铁锁给锁上了。

    以项炼的体力,打开这道门,是无稽之谈。李水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吩咐苍夫:“任何人不得接近今天的客人。”

    随后,李水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项炼见李水走了,他很想逃跑。但是大门被锁死了,他根本打不开。至于窗户,窗户有点高,项炼努力的爬了两下,可惜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借着酒劲,项炼昏昏沉沉的睡起来。

    至于李水会不会杀人灭口?这时候的项炼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夜深了。很多不该睡的人,都睡着了。同样,很多该睡的人,却没有睡。

    三虎就是其中一个。三虎是二虎的弟弟。当日二虎状告李水失败,被罚到城墙上做苦役。

    也是李水对耕户不了解,不知道二虎还有亲人在耕户中间。

    这几天,三虎白天的时候在田中劳作,晚上的时候,总是辗转反侧。他深信,李水打的赌,一定会输。

    只种一半田,庄稼怎么会有好收成?于是他一直想着逃跑。

    今天早上,他抽空去见了自己兄长,二虎。

    二虎在城墙上很苦,但是精神很好。他甚至很兴奋的说道:“我只需再做几个月苦役便够了。到那时候,胜负已分,槐谷子必死。而我是王离将军的功臣,以后就可以一飞冲天,再也不必耕田受累了。”

    这话让三虎羡慕不已。

    二虎劝他说道:“早日离开槐谷子,投奔王离将军吧。否则的话,槐谷子输了,人头落地。你们这些耕户,还有好果子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鸟窝掉在地上,鸟蛋岂能完好无损?”

    三虎一路沉思着回来了,一直想到深夜。他觉得,离开槐谷子这件事,必须要办,而且越早越好。

    可是,自己两手空空,凭什么去见王离将军?王离将军,又凭什么接纳自己?

    猛然间,三虎想起一个人来。今日来到商君别院的木脚大人。

    当时二虎正从别院跟前经过,好像听到木脚大人喊了一声:“救命啊,杀人了。”

    紧接着,房门被李信推开。三虎瞟了一眼,看到木脚大人头上似乎有血。

    是了,是了。再后来,木脚大人就没有出现过。难道,他已经被杀了?

    想到这里,三虎从床上爬起来,兴冲冲的向咸阳城跑去,他在心中呐喊:“我要去告密,槐谷子杀人了。”

    咸阳城下,三虎被守城小卒抓了。不过不要紧,他赌咒发誓,说有极大的秘密禀报给王离将军。

    守城的将士将信将疑,又唯恐耽误了王离的大事,当真把他送到了王离府上……

    …………

    李信也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见一点醉意。实际上,在商君别院中的醉态,也是装出来的。

    李夫人忽然问道:“你有心事?”

    李信嗯了一声,说道:“你觉得当今皇帝,是个什么人?”

    李夫人想了想,说道:“千古一帝,不世出的雄主。六国刚刚统一,民心不稳。多亏了皇帝在位,震慑四方。”

    李信又说道:“是啊,若陛下出了意外,必定天下大乱。可是,如果你有一个至交好友,竟然是刺客,有可能刺杀陛下,你会怎么做?”

    李夫人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是说,槐谷子?”

    李信大惊:“你早就看出来了,槐谷子是刺客?”

    李夫人有点无奈的说道:“不,你只有这么一个至交好友。”

    李信有点尴尬:“我和蒙恬蒙毅的关系也不错,过命的交情……”

    李夫人翻了翻白眼,问道:“你为何怀疑槐谷子?”

    李信说道:“今日我去商君别院,见到项炼了。”

    李夫人吃了一惊:“就是当年,在楚地追杀你一百多里的项炼?”

    李信嗯了一声:“他是项氏家臣,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却和槐谷子搅在一块了。项炼以为我没认出他来,李水以为我没有察觉到异常。两个人神神秘秘,一直在说谎。”

    “唉,项炼背后,是项梁啊,而项梁又是项燕的后人。项氏一族,对大秦心怀怨恨,一直跃跃欲试的要行刺。现在他出现在槐兄那里,我担心槐兄受他蛊惑。”

    “可是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又不能贸然询问。万一……万一槐谷子真的另有心思呢?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真不忍心亲自抓他。”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今日是什么情况?你详细与我说说。”

    李信说了一遍。

    李夫人听了之后,顿时笑了:“你多虑了。槐谷子断然不会行刺陛下。”

    李信纳闷的问:“这是为何?”

    李夫人说道:“其一,若槐谷子要行刺,何必将项炼绑起来?何况当时项炼头上有血,槐谷子手中有刀,显然是准备杀人的。”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不解的说道:“可他为何不报官?”

    李夫人说道:“这个原因,就有很多了。或许担心项氏余党报复,或许担心有人造谣生事。又或许,项炼握着槐谷子的把柄也说不定。”

    李信嗯了一声:“槐兄行事不拘小节,有些把柄,倒也正常。他若不想受胁迫,直接杀了项炼,一了百了,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李夫人笑道:“是啊。槐谷子此人,身上毛病很多。世间有哪个蠢材,会派这样的刺客行刺?你是不知道,当日他来府上,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家中婢女。”

    李信哈哈大笑。

    李夫人说道:“其实,你又何必怀疑槐谷子?若他当真要行刺,随便将毒下在馒头里面,陛下早就死了。怎么会到今天还安然无恙?”

    李信点了点头:“有理。”

    随后,他翻身坐了起来。

    李夫人纳闷的问:“你去做什么?”

    李信说道:“我心里已经有底了,这就去找项炼,问个清楚。”

    李夫人也没拦着他,任由李信骑上马,飞奔出家门。

    守城的小卒见李大将军出城,也不敢拦,任由他向商君别院的方向去了。

    李信武艺高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摸到了喝酒的那间屋子,跳窗户进去,将项炼背在身上,又跑了出来。

    一直在门口看守的苍夫,甚至不知道有人来过。

    …………

    河边,项炼的脑袋被按进了水里。他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剧烈的挣扎着。

    李信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了上来,然后恶狠狠的喝道:“说!”

    项炼打着寒战说道:“我乃槐谷子亲戚,刚刚从……”

    李信冷笑了一声:“项炼,你以为我不认得你了吗?”

    此言一出,项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变了一副脸色,嘿嘿的笑起来了:“李信,你的记性倒好。”

    李信拔出剑来,抵在项炼的脖子上:“说,你来咸阳,所为何事?”

    项炼心想:“让槐谷子刺秦,那是不可能了。这等叛徒,不能留着。不如借李信之手,杀了他。”

    想到这里,项炼也没有隐瞒,把关于槐谷子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李信呵呵一笑:“到这时候了,你还敢诋毁槐兄?留着你,反而给我兄弟惹麻烦。”

    随后,他的剑在项炼脖子上抹了一下。干净利落,项炼倒在地上。

    李信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把他踢到了河里面。

    滚滚河水,带着尸体浮浮沉沉,很快,项炼就消失不见了。

    李信骑上马,慢悠悠的向商君别院走去。

    项炼的话,他不太相信,但是也没有完全不信,没准槐谷子,真的和项梁认识。

    李信打算去和李水见上一面。听听他怎么说。

    李水刺秦,他是不相信的。只要他不刺秦,李信就有能力将他保下来。

    想到这里,李信就打马向商君别院飞奔而去。无论李水是有把柄被人抓到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要事先知道,只有知道底细了,才能帮他。

    谁知道,李信刚刚来到商君别院附近。就看到一队秦兵,约有数百人,点着火把,浩浩荡荡的来了。

    那些秦兵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高声呼喊:“请槐谷子大人,出来一见。”

第七十三章 你的事情发了

    李水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周围一片呼喊声,向窗外一看,火光冲天,几乎都要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李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刘邦攻入咸阳城了?”

    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这种想法很可笑。就算自己穿越带来了蝴蝶效应,历史的改变也不可能这么快。

    李水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走出去,看见一群匠户焦急的等在外面。

    李水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苍夫说道:“大人,不好了。有一群官兵来了,正在外面,等大人出去说话。”

    李水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项炼的事被人知道了?”

    他问苍夫:“昨天那位客人,还在不在?”

    苍夫连忙小跑着去看,片刻之后,他一脸死灰的回来了,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李水叹了口气,看来那家伙已经跑了。

    眼看着苍夫的头都已经磕破了,血和泪流了一脸,李水连忙把苍夫扶了起来,说道:“这是不怪你,无需自责。若我昨晚没有大醉,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李水伸了伸懒腰,苦笑了一声:“那家伙酒量倒真不错啊。”

    开了两句玩笑,李水就准备出门见官兵。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几个匠户,看好了苍夫,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苍夫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错。他估计已经猜到了,昨天的客人,不是什么好人,今天的官兵,或许就是那逃走的客人引来的。

    李水打开大门,一脸坦然的站出来,问道:“三更半夜,是谁来了啊?”

    官兵中走出一人来,向李水拱了拱手,说道:“内史赵腾,有要事求见。”

    李水盯着赵腾看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咸阳令啊。

    秦时咸阳为国都,不置县令郡守,而由内史管辖。内史地位很高,位同九卿。可以参议朝政。

    在上朝的时候,李水曾经和赵腾见过几次,只是印象不深。这位内史腾给人的感觉是沉默寡言,只是站在角落中默默的听着,很少发言。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主见,而是说,他从不站队。

    官员从不站队,那么他就只能忠于皇帝。嬴政任命内史腾掌握都城,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李水心里有点纳闷:“项炼究竟有没有告发我?若当真是谋逆大罪,不应该是内史来抓人啊。”

    一边想着,李水一边向内史腾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道内史大人有什么事?”

    内史腾捋了捋胡须,心想:“今天的槐谷子,格外有礼貌啊。看来是心中有鬼,往日的嚣张跋扈,都不见了。”

    内史腾看了看身边一个属官。

    那属官站出来,大声说道:“接到举报,槐大人可能在府中杀人了,我等特地来查看。”

    李水微微一愣,问道:“谁举报我?我杀谁了?”

    内史腾笑眯眯的说道:“槐兄,我们进去一叙,如何?”

    李水点了点头,请他们进来了。反正自己没杀人,爱咋地咋地。

    内史腾跟着李水进去之后,就开始拉家常,先谈天气,再说风俗,又聊起来咸阳城内的稀罕事,把李水听得哈欠连连。

    内史腾从从容容的和李水聊天,他手下的那些兵丁,则在迅速的搜查商君别院。

    片刻之后,属官来报告说道:“大人,并未发现尸体。也无杀人迹象。”

    内史腾笑眯眯的问:“槐兄,你把尸体藏在何处了?”

    李水淡淡的说道:“我不曾杀人,何来尸体?”

    内史腾说道:“白天的时候,槐兄有一位远方来客,进入商君别院之后,便失踪了。槐兄知道他的下落吗?”

    李水哦了一声:“你说他啊。我请他喝了几杯仙酒,然后我就睡了,一觉睡醒,此人不见了。或许是付不起酒钱,偷偷溜走了。”

    内史腾哈哈大笑,向李水拱了拱手:“槐兄乃五大夫,身份尊贵,再升一级,便可以为卿了,本官不敢轻慢。那些刑讯手段,就不必用了。槐兄既然不肯承认,本官就另寻办法,四处查证。这期间,还请槐兄不要离开咸阳。”

    李水呵呵一笑:“我还要替陛下炼丹,为何要离开?”

    内史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随后,带着人向外面走。

    李水在他身后问道:“是谁举报我?”

    内史腾笑眯眯的说道:“诬告者反坐,若槐兄无罪,此人必定受罚。槐兄何必着急?”

    随后,内史腾带着人匆匆走了。

    商君别院,彻底安静下来了。这时候,苍夫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庄子里的人,我都请点了一遍。少了三虎。”

    李水皱了皱眉头:“三虎不是在城墙上服苦役吗?”

    苍夫说道:“服役的是二虎。三虎是二虎的兄弟。”

    李水呵呵一笑:“原来如此,看来告密的就是此人了。他还有没有亲戚?”

    苍夫说道:“还有四虎与五虎。”

    李水无奈的说道:“怪不得二虎在这里称王称霸,原来有这么多兄弟。派几个人,严密看管四虎、五虎。让他们老老实实耕田,不要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苍夫点头答应了。

    李信骑着马,躲在黑暗中,将这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

    “哈哈,没找到人?槐兄,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李信得意的想:“真要让他们带走了项炼。项炼很可能把刚才的那番话告诉内史腾。内史腾可没有我这么信任你,一定会禀报给皇帝。到那时候,麻烦就大了。”

    李信越想越得意,于是骑着马来到商君别院门前,开始敲门。

    有一些事情的真相,还是要弄清楚的。

    苍夫听到又有人敲门,胆战心惊地去应门了。

    而此时此刻,李水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项炼逃走了?这也不算是坏事。如果他在外面散布流言,拆穿我的身份,我就抵赖不承认好了。甚至可以暗示,项炼是我的仇家派来的,诬陷我的。”

    “嗯,没错,就是这样。就说是王离要诬陷我。他觉得千亩良田的赌约,胜不过我了,于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哈哈,作案动机也有了,天衣无缝啊。”

    随后,李水心很大的睡去了。

    至于把项链找回来……黑灯瞎火,就凭这几个老弱病残的匠户。还是算了吧,李水直接放弃了。

    …………

    王离府中,内史腾的属官刚刚离开。官兵在商君别院一无所获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王离握着手中的一根鞭子,恨恨的说道:“槐谷子这家伙,倒是很狡猾啊。到底把人藏到哪去了?”

    说着,王离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人被吊起来,已经打了半夜,此时是遍体鳞伤了。如果拨开他的头发就能看出来,这人正是酒肆的老板,王老实。

    王离用鞭子戳了戳他的伤口,问道:“槐谷子,到底为什么杀人?那远方来的人,究竟是他什么人?”

    王老实呸了一声:“槐大人义薄云天,怎么会杀人?”

    “日汝先人,一个贩酒的卑贱黔首,在本将军面前,也敢这么硬气?”王离提着鞭子,又狠狠的打了王老实几下。

    这时候,三虎小心翼翼的在王离身后说道:“酒肆老板,知道的恐怕不多。不过……有一个叫新履的车夫,是跟着那位大人一路来咸阳的。”

    王离眼睛一亮,问道:“新履在何处?”

    三虎说道:“白天的时候,他跟随远方的大人到了商君别院。不过天快黑的时候,王老实回城,把新履也带回去了。”

    王离点了点头,问一个小卒:“从酒肆,抓来了几人?”

    小卒拱了拱手,说道:“五人。除酒肆老板外,还有四个伙计。”

    王离说道:“把人都带上来。”

    片刻之后,有四个战战兢兢的人被带了上来。

    二虎马上指着其中一个,又惊又喜的叫到:“将军,此人便是新履了。”

第七十四章 谋逆大罪

    新履很想死。

    本以为傍上了一位大人,可以来咸阳城显摆一番。谁知道那位大人竟然对一个叫槐谷子的商贾,卑躬屈膝。

    白天的时候,刚刚和堂弟吵了一架,威胁要把他开除出祠堂。谁知道晚上便没有住处。商君别院的人无意收留自己,新履只好灰溜溜的跟着王老实回酒肆。

    新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刚要睡着,又来了一队兵丁,将酒肆中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新履有点生无可恋,这一天,太折腾了。

    王离看着跪在地上的新履,淡淡的说道:“你的堂弟,又臭又硬,想必你也差不多了?”

    新履不出声。

    王离咦了一声:“可以啊,挺有骨气。”

    可是等他低头一看,发现新履全身发抖,面色苍白,根本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离有点无奈,对三虎说:“你去问他。”

    三虎答应了一声,揪着新履到了院子里面。片刻之后,三虎兴冲冲的说道:“已经招了。”

    王离兴奋的搓了搓手,说道:“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啊。”

    …………

    与此同时,李水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看着面前的李信,无奈的说道:“这一夜,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看了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槐兄,你还有心思睡觉呢?”

    李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为什么没心思睡觉?”

    李信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今日你那位楚国来的亲戚,怎么回事?”

    李水觉得头有点疼。

    李信又说道:“楚国游戏?槐兄,你当我李信是白痴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要杀他。”

    李水无奈的说道:“我当真没有杀人。你如果不相信,也在这里搜搜看好了。”

    李信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你没有杀人。不过,你有杀他的心思,对不对?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李水有点犹豫。

    他和李信,是至交好友,可以互相托付性命的。按道理说,这种事应该告诉他,顺便听听他的意见。

    可是……如果当初槐谷子救李信,是项梁安排的一出戏。那么这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

    李信见他沉吟不语,也不忍逼迫太甚,于是主动说道:“我伐楚失败,曾经被人追杀。那人叫项炼。”

    李水一惊,然后苦笑了一声:“原来李兄认识他啊。”

    李信又说:“此人是反贼,一直想要刺秦。槐兄,你和他是朋友?”

    李水断然否认:“怎么可能?我如果跟他是朋友,就不会杀他了。”

    李信又问:“你有行刺皇帝之心?”

    李水继续断然否认:“刺杀皇帝,对我有什么好处?重义轻生,博得勇士之名?李兄觉得,我是在乎名声的人吗?”

    李信哈哈大笑,说道:“槐兄不是刺客,那就没事了。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住你。不过……他为什么找上门来?”

    李水随口说道:“或许是看我在咸阳城混的风生水起,想要拉拢我吧。不过我并没有答应。我想要杀他,也是怕麻烦。当然了,我也没有杀他,让他逃走了。日后咸阳城有什么风言风语,李兄可不要相信啊。”

    李信说道:“这个自然。”

    眼看着李信对自己深信不疑,李水有点于心不忍。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含糊的说道:“李兄。楚地的一些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或许,以前我和项炼有些联系。但是现在,绝对没有。或者换句话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槐谷子了。”

    李信深深的看了李水一会,幽幽的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以前的槐谷子,你都曾经救我一命。救命之恩,李某永世不忘。”

    两人同时端起酒杯来,干了一杯。

    能做到大将军的职务,李信可能有点鲁莽,但是绝对不蠢。李水估计,李信已经猜到了,当年两人结识,并非偶然。

    但是李信的那句话,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无论如何,槐谷子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不是项梁安排的,当时槐谷子不出现,李信必死无疑。

    有李信的这句话,两个人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是好友,依然是至交好友。

    两人一直喝到了天光大亮。忽然,苍夫带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进来了。

    是酒肆老板娘。

    老板娘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水面前,哽咽着说道:“昨夜三更,将军王离,带人抓走了我丈夫。我恰好如厕,躲过一劫。我在城门处等到天亮,无计可施。大人,求你救救我丈夫。大秦的王公贵族,我只认识你了。”

    李水一惊,问道:“王离为什么抓王老实?”

    老板娘说道:“似乎是要问什么案子。”

    李水跺了跺脚:“我明白了,此事因我而起啊。”

    他大声喝道:“苍夫,备马,我要去王离府中要人。”

    李信说道:“王离一介武夫,未必讲道理。槐兄,我与你一同去。”

    李水点了点头:“最好不过。”

    两个人骑着快马,一路到了王离府上。

    李水上前,把大门拍的山响。

    守门的老奴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不耐烦的说道:“主人不在,改日再来吧。”

    李水也不废话,直接一脚踹出去,大门咣当一声被踢开了。那家奴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疼。

    李水跳到院子里,大声叫道:“王老实何在?”

    王老实没有出现,倒是有几个家丁,提着棍棒出来了。

    李水掏出怀中的免死金牌,大声喊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挡我者死。”

    与此同时,李信将剑抽了出来,一副杀神的模样。

    家丁们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面退去。

    李水又喝了一声:“王老实何在?”

    有一个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天亮之后,王老实和他的伙计,都被王将军带到皇宫了。”

    李水和李信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念头:“糟了。”

    这时候,乌交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大人,你真在这里啊。大事不好了,刚才我去宫中送馒头,听说王离已经告发了大人,谋逆大罪。我匆匆去商君别院报信,苍夫却说,你来了这里。”

    李水暗骂了一声:“向来只有我告别人谋反,现在居然有人敢诬陷我?”

    李信在李水身边低声说道:“槐兄放心,项炼已经失踪,死无对证。你只要一口咬定,和对方并无关系。王离也奈何不了你。”

    李水点了点头。

    只要项炼不在,王离的一切指控,都是凭空猜测。自己当然不怕。

    现在李水考虑的是,怎么杀了王离这家伙。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此人不除,是个祸害啊。

第七十五章 我与槐谷子不共戴天

    没过多长时间,季明带着人,意气风发的赶来了。

    他客客气气的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陛下有请。”

    客气是表面上的,嚣张是骨子里的。

    现在槐谷子犯下这么大的事,他季明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屁股上的伤,总算有了一个交代。

    李水看着季明,笑眯眯的说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急于站队?就没有想过,一旦站错了,会有危险?”

    季明笑嘻嘻的说道:“谋逆大罪,这种事也能站错了,那我可是白活了。”

    李水又说:“若我是被人诬陷的呢?”

    季明又说:“这怎么可能?人证物证俱在,哪容你抵赖。”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走着瞧吧。”

    一行人向皇宫走去。半路上的时候,季明得意洋洋的对乌交说道:“若槐谷子要反,你恐怕脱不了干系。”

    乌交不答话。

    季明又说:“不如过一会你指正槐谷子,借此和他撇清关系。我再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你我都出自宫中,我也不忍心看你被斩首啊。”

    乌交咬着牙说道:“我从未听说过槐大人要反,如何指正?即便槐大人有反意,我毫不知情,从未参与,为何要治我的罪?陛下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冤枉了我。”

    季明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了。这话没办法反驳,你一反驳,那就是在指责陛下昏庸,忠奸都看不出来。

    于是季明又转而对李信说道:“李将军,你平日与槐谷子走的很近,怕是会受到牵连啊,不如你过一会揭发槐谷子……”

    李信也不答话,随手一个耳光打过去,季明哎呦一声,被打得倒在地上,噗的一声,吐出来两颗牙齿。

    这下季明总算老实了。

    几个人赶到宫中的时候,发现嬴政正一脸阴沉的等着他们。在嬴政身边,站着一脸得意的王离,附近还跪着酒肆的伙计。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又张望了一下,很快看见衣不蔽体,遍体鳞伤的王老实。

    李水快步走过去,脱下外袍给王老实披上。

    王老实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看见时李水来了,顿时流下眼泪来:“大人,他们诬陷你,我什么也没说。”

    李水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李水又说:“你应该说,何必受着皮肉之苦?”

    王老实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新履:“我这堂兄,胡言乱语了很多东西。我心中有愧。”

    李水笑了笑:“不关你的事。你放心,昨晚谁打你了,过一会,我要你亲自打回来。”

    王离在旁边冷冷的说道:“是我打的。怎么?槐大人还想报仇不成。”

    李水看都没有看他。

    王离在他眼中,已经是必死之人了。没必要和死人较劲。

    王离却以为,李水是怕了,因此不敢争锋,顿时得意洋洋,向嬴政说道:“陛下,末将已经调查清楚了,昨日那人,就是反贼项炼。他跟槐谷子私混在一块,槐谷子很可疑啊。”

    李水没说话,李信在旁边反驳道:“你没有见到人,凭什么肯定他是项炼?”

    这时候,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微微一笑,说道:“因为项炼的双足,是老夫斩下来的。他的相貌特征,老夫记得清清楚楚,完全能对上号。项炼的车夫,对于此人的一言一行,已经描述的很清楚了。事实确凿,李将军不必怀疑。”

    李信呵呵一笑:“为了诬陷槐兄,连在家中颐养天年的王老将军都出山了,不容易啊。”

    李水一愣:“这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翦?”

    王翦捋了捋胡须,淡淡的说道:“有人要行刺陛下,我岂能坐视不管?”

    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问道:“你有何话说?”

    李水说道:“项炼是不是反贼,臣并不知道,因为昨日之前,臣根本不认识他。若他拜访我一次,我便是反贼,那也太荒唐了。”

    “或许项炼知道我乃是国之重臣,是大秦栋梁,是大秦最忠心的大臣,故意去拜访我,使了个反间计。”

    王离翻了翻白眼:“国之重臣?大秦栋梁?说这话自己都不脸红吗?”

    李水站在那里,坦坦荡荡:“仅凭一个项炼,岂能不分青红皂白,把国之重臣说成是反贼?如果项炼指正王绾、李斯、赵高、王翦。这几位大臣,是不是也要拿下?”

    “照此推理,反贼要谋反,倒也不必起刀兵了,直接宣称某某大人,是他们的同伙便可以了。”

    乌交在旁边听得眼前一亮:“槐大人说的好啊。就算项炼被抓了,他供词的真实性,怕是也要打个折扣了。”

    嬴政坐在御座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不着急,心虚的人才应该着急。

    他一直在思考。思考李水是不是反贼。

    如果是的话,杀无赦。如果不是的话,继续留用炼丹。

    这件事,一定要谨慎,毕竟此人炼丹的能力还是有的。如果将他冤杀了,导致自己错过了成仙的机会,那就太亏了。

    想到这里,他问王离:“项炼,还没有抓到吗?”

    王离一脸惭愧,说道:“尚未抓到。不过方圆百里,都已经设下关卡。项炼绝对逃不掉。”

    嬴政点了点头。

    王离又说道:“陛下,项炼是楚人,槐谷子也是楚人,他们可能早就认识。末将请求陛下,派一队人马,直奔楚地,调查这两人的底细。顺便查访项梁的下落。”

    嬴政说道:“可。”

    王离精神抖擞,又说道:“还有,槐谷子极有可能有同党。李信大将军,宦官乌交,商君别院中的佃农,酒肆中的伙计,他们都很可疑。还有,物以类聚,宫中的方士也不可靠。”

    嬴政淡淡的说道:“李信忠肝义胆,朕信得过。乌交自小长在宫中,槐谷子入宫之后,才与他结识,不可能是反贼。至于田中佃农,酒肆中的伙计,命人将他们看管起来。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许离开咸阳。”

    有个侍卫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传令了。

    嬴政想了想,又说道:“将那些方士带来吧,查问一番,看他们有何话说。”

    李水心中打鼓:“这可糟了。我平时对那些方士非打即骂,他们不会趁机报复吧。”

    片刻之后,方士们到了。

    他们来了之后,就纷纷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槐谷子谋反,与我等何干啊?求陛下明鉴。”

    尤其是侯吉,叫的声音最大:“陛下,我等与槐谷子不共戴天,咸阳城谁人不知?我等岂会是他的同党?”

    那些方士们顿时豁然开朗,纷纷叫到:“是啊,我等与槐谷子不共戴天。此事众人皆知啊。”

    李水:“……”

第七十六章 方士没有一个孬种

    方士们跪在地上,急于和李水撇清关系。

    李水勃然大怒,救住侯吉的衣领,喝道:“谁说我谋反了?你有证据吗?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侯吉说道:“无论你有没有谋反,我都与你不共戴天。”

    李水呵呵冷笑了一声:“与我不共戴天?数日前,不还在苦苦哀求,要拜我为师吗?”

    侯吉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早就听说槐谷子此人,爱好作死,更爱好拉人做垫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侯吉咬着牙说道:“那是我等故意戏耍你。你以为真的要拜你为师?你何德何能,也配做我的师父?”

    李水点了点头:“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满意了。日后你作大死,别再攀咬我就行。”

    嬴政不耐烦的问道:“众方士,槐谷子有没有谋反之举?你们知不知道?”

    那些方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侯吉站出来,说道:“我等与槐谷子并不熟悉,他是不是有谋反之举,我等也不清楚。不过观此人平时所作所为,谋反之心,多半是有的。”

    嬴政淡淡的说道:“谋反大罪,岂能凭空猜测?看来只有抓到项炼,才能查清真相了。”

    王离一听这话,顿时有点着急,心想:“那要是抓不住项炼呢?或者项炼被人灭口了呢?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这一次不弄死槐谷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王离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不必等到抓捕项炼。末将另有办法,可以让槐谷子说实话。”

    李水冷冷的说道:“王离,我爵至五大夫,你不会要对我刑讯逼供吧?”

    王离微微一笑,说道:“屈打成招的事,本将军还不屑于去做。我另有办法。”

    王离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昔日我曾举荐方士卢烈。此人虽然一时糊涂,妄图谋害伏尧公子。然而,此人寻找仙人之心,并不是假的。数年以来,他去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山川大泽,人迹罕至,九死一生。”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怎么?王将军要给卢烈树碑立传?”

    王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数年之前,当时南方尚未平定,卢烈冒死越过楚国,来到百越之地。希望找到仙人。”

    “在一处村寨之中,他看到了一件奇事。那寨中有一男子,偷盗邻家斧头,按照寨中规矩,应当斩断右手。”

    “行刑之前,这男子吞食了一种地蕈。随后,脸上便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行刑者快刀斩下他的手掌。当时血流如注,男子却浑不在意,似乎察觉不到痛楚。”

    “卢烈与寨中族长交谈了一番。知道这种地蕈,是从寨外山上采来的。服用之后,人便会短暂进入一种神奇的状态。如梦如幻,不知痛楚。甚至有问必答,毫无提防之心。”

    “这寨中若有悬而难决的疑案,便令有嫌疑之人,吞服地蕈。再加以盘问,此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绝无虚假。”

    李水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吐真剂?镇定剂?这卢烈很牛逼啊。先是红信石,后是吐真剂。”

    李信疑惑的说道:“王小将军,你不会恰好有这种地蕈吧?”

    王离得意的一笑,说道:“当年卢烈临走之时,采摘了一些地蕈。恰好送给末将几株。”

    随后,王离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了两块东西。

    李水一看这东西,顿时就叫出来了:“毒蘑菇?”

    王离手中的蘑菇,已经风干变黑了,但是隐约能辨认出来漂亮的花纹。再结合它的功效,李水顷刻之间就判断出来,这是一种毒蘑菇。

    李水估计,这种蘑菇或许毒性不大,但是人吃了之后,大脑会受到刺激,产生吐真剂的效果。

    没见到蘑菇之前,李水觉得王离在瞎吹,看到蘑菇之后,李水还真有点担心了。自己秘密太多了,万一真被王离给套出来了,后患无穷啊。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放心,此物无毒。服用半个时辰之后,人的神智自然可以恢复正常。”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怀疑王离要借故毒杀我。”

    王离说道:“绝无此意,在下可没有免死金牌,毒杀了槐大人,自己不也要偿命吗?”

    李水还要再说,嬴政淡淡的说道:“无妨,寻个人试一试便可以了。”

    此言一出,季明等小宦官都悄悄的向后退了退,生怕被选中了试吃这东西。

    嬴政随手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侯吉,说道:“便由你来试吃这地蕈吧。”

    侯吉都快晕过去了:“陛下,臣还要为陛下寻找仙人啊……”

    嬴政神色一肃,淡淡的说道:“你已经寻找多年,一无所获,倒是耗费了不少钱粮。今日你试吃地蕈,便是将功赎罪。”

    侯吉很担心地蕈有毒,不太敢吃。但是更担心皇帝发火,不敢不吃。

    于是他从王离手中接过一片,吞下去了。

    众人都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侯吉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变得有些呆滞,时不时还要傻笑一声。

    王离说道:“成了。”

    嬴政向季明使了个眼色。

    季明马上走出来问道:“你是何人?”

    侯吉说道:“我乃侯吉,大秦方士。”

    季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嬴政说道:“陛下,此物果然神奇,说的都是真话。”

    嬴政淡淡的说道:“继续问。”

    季明又问道:“多年来你寻找仙人,为何一无所获?”

    侯吉木然说道:“仙迹飘渺,岂是能轻易找到的?更何况,嘻嘻……”

    侯吉贱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更何况,世上究竟有没有仙人,还是未知之数呢。我等居住在秦宫之中,不过是贪图钱财罢了……”

    嬴政气的脸色铁青。

    季明说道:“原来,你是为了骗取钱财。”

    侯吉说道:“也不全是为骗取钱财。若世上真有仙人,我也不妨走一趟。求得仙药之后……”

    季明问道:“之后怎么样?献给陛下吗?”

    侯吉哈哈大笑:“之后自然是吞到肚子里面了。吃过仙药,我便是仙人了,何必在意什么皇帝?哈哈,皇帝何其愚蠢?供我钱粮,免我赋役,命我寻找仙人,殊不知,寻到仙人之后,我岂会再受他钳制?”

    “更何况,当今皇帝,刑罚严酷,暴虐无常,百官战战兢兢,黔首苦不堪言。若他身死,换上明君在位,众人还有一线希望。若让他吃了长生不老药,我华夏岂不是要进入亘古长夜之中,再也无法重见光明了?”

    嬴政勃然大怒,伸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但是他很快又止住了怒气,问道:“这话,是你一家之言,还是所有方士的想法?”

    侯吉笑嘻嘻的说道:“有些愚笨的方士,如同卢烈之流,相信世间有仙人,整日四处寻找。而我的至交好友,都极为聪明,自然与我一样了。我们时常聚在一起,私下议论。”

    李水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就这样说出来了?当着秦始皇的面,骂他是暴君?这是何等的勇气?天下间的方士,果然没有一个孬种啊。”

    随后,李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在下绝非侯吉至交好友。众人皆知,我与他不共戴天啊。”

第七十七章 不学无术的伏尧

    李水的话,像是提醒了其余的方士,他们纷纷跪下来,嚷嚷着与侯吉不共戴天。

    更有的人别出心裁,说自己和槐谷子才是至交好友。

    这话把李水气的不轻,一阵拳打脚踢,再次声明:“我与所有方士,不共戴天。”

    嬴政冷冷的说道:“把侯吉带下去,严加拷问,看看他的同党都有谁。”

    侯吉被押下去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开始招供。跪在地上的方士,一个个被拖下去了,然后一块拷问。

    这样一来,速度就更快了,一个招出来两个,两个招出来四个,四个招出来八个。

    很快,这里就剩下李水一人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他们有没有招出槐谷子来?”

    那负责逼供的小卒苦笑了一声,说道:“他们异口同声,说槐谷子乃是他们的至交好友。甚至说,侯吉那番话,是槐谷子教他们说的。”

    李水快气晕过去了,哪能这样凭空污陷人的清白。

    王离则一脸激动:“陛下,看来李水确实要谋反啊。”

    嬴政却微微一笑,看着李水说道:“你似乎很招人忌恨啊。”

    李水说道:“臣很招小人忌恨。”

    嬴政点了点头,深有同感的说道:“天下间,也有不少小人忌恨朕。无论朕颁布什么诏令,总有人指指点点,从中找出朕是暴君的证据来。只要有人赞美朕一句,这些小人便要骂他虚伪、奉承。”

    李水一脸同情的问道:“陛下是如何解决的呢?”

    嬴政淡淡的说道:“很简单,此等人一律坑杀之。”

    李水干笑了一声:“吾皇圣明。”

    嬴政向旁边的小卒说道:“继续拷问那些方士,看他们还有没有同党。还有谁曾经在背后诽谤过朕,一律坑杀。”

    小卒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就是历史上的坑儒啊。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死里逃生。平时嚷嚷和方士不共戴天,果然没错。”

    王离忽然说道:“陛下,槐谷子要谋反,证据确凿,为何不拿下他?”

    嬴政淡淡的说道:“那些方士,与李水个个有仇,以为朕不知道吗?他们这是临死之前,要把仇家害死。这点是非,朕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李水又赞了一句:“陛下真乃旷世明君,堪比尧舜啊。”

    嬴政哈哈大笑。

    李水接着又说道:“王离屡次进谗言,蒙蔽天听。分明是把陛下想成了昏君,其心可诛。依臣看来,王离有不敬之心,怕是也有不臣之心。谋反之心,多半也是有的。”

    忽然,李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我明白了。项炼原来和王离是一伙。怪不得我明明不认识项炼,项炼却来寻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又匆匆逃走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受了王离的指使。项炼刚走,王离就来诬陷我,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啊。”

    王离大怒:“放屁。”

    李水说道:“你还狡辩?你为什么笃定那人就是项炼?你甚至没有见过此人,只是道听途说,就一口咬定了是他。这分明是你们两个计划好的。”

    王离大叫:“我祖父在楚地见过项炼,自然认识他。”

    李水恍然大悟,说道:“如此看来,应当好好查查,看看王翦老将军,和项炼有没有交情。”

    “当年他老人家怎么攻下楚地的?是不是有项炼做内应?后来是不是分赃不均,项炼又反了?这一次掉过头来,项炼想来咸阳谋划些大逆不道的事,王家做了内应?”

    王翦捂着心口,觉得有点天旋地转,心想:“老夫只不过在家休养了半年而已,朝中怎么就出了这等小人?信口雌黄,罔顾事实,没有一点证据,就满嘴胡说八道。他自己都不脸红吗?”

    可是他一转眼,看见嬴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王翦的心,顿时咯噔一声。

    “皇帝,没有加以呵斥,任由他说了下去?”王翦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嬴政是什么人,王翦最清楚不过了。雄才大略,明察秋毫,李水这番话,骗不过皇帝。皇帝任由李水说下去,不是相信了他,而是……对王氏不满了,有意要敲打。

    王翦的政治头脑,比王离高出去不知道多少,马上就感受到了危机。

    他长叹了一声,心想:“功高震主啊,军中将领,多半出于我门下,无怪乎陛下忌惮。罢了,今日之后,老夫还是在家中静养吧。不过……”

    他淡淡的瞥了李水一眼:“不过,此竖子一定要除掉。”

    王贲扶住了头晕转向的王翦,呵斥住了破口大骂的王离,然后对李水说道:“口空无凭,多说无益。这里还有地蕈,请槐大人服用吧。”

    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李水,一下哑火了。

    …………

    未央寝宫。

    未央拉住正在吃包子的伏尧,拿出铜镜问道:“这首诗,写的是什么?用的什么文字?”

    伏尧挠了挠头:“我不认得。”

    未央有些不满:“你不是槐先生的弟子吗?怎么他的字你也不认得?是先生没有教你,还是你太笨没有学会?”

    伏尧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一声,说道:“罢了,既然你虚心请教,我就告诉你吧。”

    他盯着铜镜上的字看了一会,搜肠刮肚的想了一番自己所有会背的诗,忽然眼前一亮,心想:“有了,有一首诗,我背的滚瓜烂熟啊。”

    于是伏尧夸张的叫了一声:“啊呀呀,这是一首情诗啊。”

    未央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佯怒道:“不要胡说。”

    伏尧得意的说道:“你看,这上面写的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未央很是失望,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情诗?”

    伏尧说道:“两人穿一身衣服,还不是情诗?”

    未央呵呵冷笑了一声:“那下面作何解释?”

    伏尧说道:“后面几句,自然是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这就是我师父的高明之处了。写情诗却不留把柄,半遮半掩,高深莫测。”

    未央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觉得伏尧说的,没准还有些道理。

    伏尧更加得意了,卖弄的念道:“这后面的几句,就是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嗯?怎么没了?”

    未央冷笑了一声:“没了?只有这八句?这首诗怎么断在半截?”

    伏尧支支吾吾的说道:“或许……是铜镜不够大,写不下了。”

    未央又指着“非汝之为美”说道:“刚才你说,这句念与子同泽?怎么一个是五个字,另一个是四个字?”

    伏尧绞尽脑汁的解释道:“或许,师父写错了一个字。嗯,有一个字是错字。故而这一句多了一个字。”

    未央又指着“静女其姝”和“洵美且异”说道:“这两句,你都念岂曰无衣,可是它们明明是不同的字。”

    伏尧的汗都快下来了,强行解释道:“这是两种不同的写法……”

    未央翻了翻白眼:“算了吧,看来,槐谷子的高徒,有些不学无术啊。”

    伏尧快哭了。

    这时候,小宦官乌交飞快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公主,不好了。王离正在对槐谷子大人,严刑逼供。逼他吃毒物。”

第七十八章 谪仙人

    吃地蕈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再拖延下去,嬴政非得起了疑心不可。

    于是李水拿起一片来,放到了嘴里。

    他低声对旁边的李信说道:“过一会,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要拦住其他人,等我醒了之后,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解释。”

    李信点了点头:“放心。”

    与此同时,王翦也在对王贲和王离吩咐:“过一会,一旦槐谷子有大逆不道之言,就立刻请求陛下,杀了此人。万万不能给他颠倒黑白,肆意狡辩的机会。”

    王离和王贲都点了点头。

    他们死死的盯着李水,眼看着他一仰脖,将地蕈吞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李水忐忑不安的站在众人之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动物园的猴子。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未央和伏尧赶到了。

    未央在距离李水十几步远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然后推了推伏尧。

    伏尧踉跄了一下,走到嬴政面前,嚎啕大哭:“槐谷子先生,悉心教导儿臣,殚精竭虑,未尝一日懈怠。为何父皇要毒死他?”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你为何不早点来?”

    嬴政安慰道:“并非要毒杀他,只是问一些事罢了。”

    伏尧拉着嬴政的袖子,一个劲地摇晃:“问事便问事,儿臣不许旁人毒害先生。快把毒物丢掉吧。”

    嬴政无奈的说道:“已经吃下去了。”

    伏尧大急,转身抓住李水的胳膊,喊道:“先生,快吐出来啊。”

    这时候,李水已经神志恍惚了。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呆滞,忽然嘻嘻笑了一声:“吐在哪?不怕罚款吗?文明十条不会背吗?哦,忘了,忘了我来到大秦了。”

    伏尧坐倒在地:“完了,先生……疯了。”

    不远处的未央也一阵眩晕,缓缓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水,双手紧紧握住,指甲几乎扎进了肉里。

    嬴政向季明使了个眼色,季明咳嗽了一声,说道:“我问你,你原本可是楚人?”

    李水说道:“不是。”

    季明咦了一声:“你不是从楚地来的吗?你究竟从哪里来的?”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傲然答道:“我是从天朝来的。”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天朝?没听说过啊。”

    嬴政则有些激动,问道:“天?莫非是仙境?”

    李水呆滞的环视了一圈,说道:“和你们这破地方相比,天朝确实算是仙境。嘿嘿,厉害了我的国。”

    嬴政问:“天朝,在什么地方?”

    李水挠了挠头:“这个……怎么说呢?”

    嬴政问道:“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李水说道:“都不是。”

    嬴政懵了,自言自语的说道:“东南西北,都不是?难道是在天上?”

    嬴政紧张的问:“那朕能去天朝吗?”

    李水翻了翻白眼:“肯定不行。”

    嬴政一阵失望。

    不过紧接着,李水又说道:“然而在天朝,无论老人还是小孩,都知道你的大名。”

    嬴政顿时激动起来了,又问道:“听说仙人可以凭虚御风,天朝的仙人们?可以吗?”

    李水呆滞的念叨着:“御风?坐飞机的话,是可以的。”

    嬴政又问:“何为飞机?”

    李水挠了挠头,不耐烦的说道:“三岁小孩都知道,飞机就是可以飞的机器。人坐在上面,就能上天了。”

    李信在旁边对嬴政说道:“末将以为,多半是仙人脚下踩的云气之类。”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至于李水不耐烦的态度,他倒不介意。毕竟是从天朝来的嘛,有点傲气很正常。

    王离有点不服气:“难道世间还真有仙境不成?槐谷子,你既然是天朝来的,你可见过姮娥。”

    李水翻了翻白眼:“没有。”

    嬴政问道:“姮娥不在月宫吗?”

    李水说道:“月球之上,哪有宫殿?只有一片荒凉的环形山。”

    王离说道:“你又如何知道?难道你曾登上过月亮?”

    李水说道:“我不曾去过,然而有人去过,回来之后说的。况且也不需要去,我有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嬴政一脸震惊:“奔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镜?可以看到千万里之外?莫非是传说中的千里眼。”

    嬴政感慨道:“槐谷子,果然是仙人啊。”

    王离说道:“槐谷子若当真是仙人,为何既不能御风而行,又不能看到千里之外?更不用说奔月了。”

    李水叹了口气:“我倒霉呗。到了这个地方,还能咋滴?”

    李信忽然说道:“末将明白了,是谪仙人。被贬凡间,一身能耐,都被封存起来了。”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离还要再问,王贲低声说道:“半个时辰,快要过去了。”

    王离顿时醒过味来:“正事还没有办呢,一直在问乱七八糟的事了。”

    他沉声说道:“我问你,你和项炼,是什么关系?”

    李水忽然大怒:“你才和项炼有关系,我认识他吗?”

    王离愣了:“你真的不认识他?”

    李水翻了翻白眼:“昨天见的第一面。”

    王离又问:“你把项炼藏在哪了?”

    李水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他藏在哪了?”

    王离挠了挠头:“项炼来找你,是不是要你谋反?”

    李水说道:“是啊。”

    王离顿时来了精神,又问:“你如何回答的?”

    李水说道:“我把他绑了起来。”

    李信哈哈大笑:“槐兄的回答,真是坦坦荡荡啊。”

    王离还要再问,嬴政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他摆了摆手,让王离退后,然后感兴趣的问李水:“长生药,究竟何时能研制成功?”

    李水眉头紧皱:“长生药这个东西,确实有不少人在搞。比如西方的一些富豪。有的推崇将意识拷贝到硬盘中。有的推崇纳米机器人,有的推崇克隆技术。总之,任重而道远啊。你问我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上来,只能说,实现是一定可以的,至于什么时候实现,等等看吧。”

    嬴政听得云里雾里,有很多名词都不懂。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清楚了“长生,一定能够实现”。

    嬴政激动的搓了搓手:“朕得槐谷子,不枉此生啊。”

    王离快把牙咬碎了:“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要借机杀了槐谷子吗?怎么他反而更受皇帝器重了?”

    痛定思痛,王离决定换个方式问话:“槐谷子,你内心深处,有没有什么大秘密?那种不可告人的想法,说出来会震惊天下,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

    李水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了。

    李信和未央等人,也紧张的看着槐谷子。

    李水鬼鬼祟祟的向周围看了看,低声说道:“有。”

    王离催促道:“快说,快说。”

    李水小声说道:“我想杀了胡亥,包括胡亥一党。都要除掉。”

    王离懵了:“为什么要杀胡亥?”

    王离不能不问啊,他就是胡亥一党。

    王贲生性豪放,姬妾成群,有秦国美女,有郑国美女,甚至还有胡女。

    王离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胡亥的母亲。换而言之,王离就是胡亥的舅舅。

    李水说道:“有句话你没听说过吗?亡秦者,胡也。胡亥会亡了大秦。为了天下苍生,我得想办法除掉他。”

    王离脸色惨白:“胡说八道,你吃了地蕈,还在胡说八道?”

    嬴政没有表态,他心中在想什么,恐怕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第七十九章 必杀你

    “亡秦者胡也。”这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王离,忽然叫道:“必定是地蕈失效了,槐谷子是醒着的,他在故意胡言乱语。”

    李信冷哼了一声:“地蕈是你拿出来的,说它失效的也是你。怎么?对你有利的话,就是真的。对你不利的话,就是假的?你王家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王离气得肺疼,这李信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王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地蕈有没有失效,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如果地蕈生效,人是没有痛楚的,我这石头砸下去,如果槐谷子不喊疼,我就信服他。”

    李信警惕的看着他:“你要砸哪?”

    王离很想砸李水的脑袋,最好能把头骨砸裂,直接把他砸死。

    但是嬴政就在身边,他不敢这么干。当着皇帝的面杀人,且不说杀人者死。单单是藐视皇帝这一项罪名,就足够抄家灭族了。

    于是王离说道:“十指连心,我砸手指。”

    随后,他也不等李信反驳,直接抓过李水的手来,狠狠的砸了下去。

    李水一脸茫然的看着王离,一点喊疼的迹象都没有。

    王离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变得煞白。

    忽然,王离觉得有两道目光,正在怨恨的盯着自己。

    王离向周围看了看,恰好看见未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王离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今天也顾不上去思考这些了。

    这时候,王翦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他们与胡亥绑的太紧了,如果胡亥被皇帝厌恶,整个王家也会受到牵连。

    于是王翦沉声问道:“槐谷子,亡秦者胡也,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李水淡淡的说道:“书上写的,人人都知道。”

    王翦还想再问。

    李水忽然眉头紧皱,叫了起来:“手有点疼。哎呦,越来越疼了。”

    短短时间内,李水面色苍白,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下来。这绝对不是装的。众人都明白,是地蕈的效果过去了。

    李水一边揉着右手,一抬头,发现众人都在盯着自己,顿时心里面咯噔一声,开始打鼓。

    他连忙向李信使了个眼色。

    李信小声说道:“槐兄,厉害啊。”

    李水有点懵,心想:“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吗?大逆不道到什么程度?免死金牌能保住我吗?”

    可惜,嬴政就在旁边站着,李水也不敢问。只能一脸不安的等着。

    终于,嬴政开口了,他长叹了一声,说道:“槐谷子,你既然是谪仙人,为何不早说?”

    李水都听傻了:“什么玩意?我是谪仙人?我刚才都说什么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似乎都不是坏消息,于是李水顺杆爬:“回禀陛下,臣为人低调,不想张扬。”

    嬴政点了点头:“难得啊。不过,你既然是谪仙,朕就不能视而不见,明日朝议,自有封赏。”

    李水眼睛一亮,连忙谢恩。

    嬴政淡淡的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嬴政说要到此为止,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今天的事,必定会造成深远的影响。

    王翦走到嬴政面前,忽然跪伏在地,泣不成声的说道:“老臣,老臣数代为将,替大秦出生入死。其忠心,天地可鉴。唯望陛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因为一句胡话,就更改好恶。”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并未诋毁王氏。王翦,你何必如此?”

    王翦又说:“槐谷子并未诋毁王氏,却诋毁胡亥公子。居心叵测,其心可诛。焉知亡秦者胡也,这胡字,指的不是胡人?”

    嬴政嗯了一声:“有理。”

    自始至终,嬴政都是一副淡然的态度,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让王翦更加不安了。

    帝王生气不可怕,帝王将心思隐藏起来,不让你猜到,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趁着这个时间,李水凑到李信身边,向他详细打听了刚才的情况。

    李水听完之后,忍不住咧了咧嘴:“我这么生猛?真是不得了啊。”

    眼看嬴政有离开的意思,李水连忙行了一礼,说道:“陛下,王离诬告臣,依秦律,诬告者反坐,臣请以谋逆大罪,斩杀王离。”

    刚刚站起来的王翦,扑通一声,又跪伏在地,哀求道:“王离并非有意诬告,同样被项炼蒙蔽而已。”

    嬴政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老将军征战一生,须发皆白,朕如何忍心?这样罢,饶过王离一次。若他再犯下大罪,再杀不迟。到那时候,替他求情者,同罪。”

    王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在他看来,王离再嚣张,也不可能接二连三犯下死罪。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就把他关在府中,闭门思过好了。

    李水叹了口气:“有个好祖父就是好啊。可以当免死金牌用了。”

    王家祖孙三代,个个羞愤欲死,却不敢说什么。

    谁知道李水接着说:“王老实乃我至友,亲如兄弟。却被王离抓走,动用私刑,严刑逼供。请问王氏是朝廷吗?王氏凭什么抓人,凭什么动刑?凭什么逼供?臣认为,王离有不臣之心,有谋逆之意。此乃死罪也,臣请杀王离。”

    王翦瞪了瞪眼,差点当场气死。这槐谷子真坏啊,刚才你怎么不说这条罪名?

    王贲张了张嘴,刚要求情,李水就幽幽的说道:“求情者同罪,王贲大人,你要以身试法吗?”

    王贲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向王离使了个眼色。

    王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向嬴政说道:“臣绝无越俎代庖之意。只是立功心切,想将反贼一网打尽。臣动用私刑,甘愿受罚。若说谋反,臣万万不敢。”

    随后,他将上衣脱了,趴在王老实面前,说道:“在下错了,请打还回来。”

    嬴政微微一笑,对王老实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打还回来吧。”

    李水也知道,谋反这种大罪,需要真凭实据,铁证如山,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把王离弄死了。

    于是他向王老实笑嘻嘻的说道:“打吧,我早就说过了。谁打了你,我就要帮你打回来。”

    李信向周围的侍卫示意了一下,有侍卫拿过来一根鞭子,塞在了王老实手中。

    王老实握着鞭子,手一个劲的发抖。然后在王离身上打了一鞭,力道很小,简直是在挠痒痒。

    李水有点无奈,骂道:“真是废物,你倒是打啊。不把王离将军打得遍体鳞伤,他怎么洗清罪过?他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王离咬了咬牙,在心中将李水骂了几万遍。

    王老实苦着脸说道:“小人全身剧痛,使不出力气来。”

    李水叹了口气,想嬴政拱了拱手:“陛下,臣可不可以借个人,替王老实打人?”

    嬴政淡淡的说道:“可。”

    李水笑眯眯的看着季明,说道:“请你来吧。”

    季明欲哭无泪,他刚刚要结交王离,总算有点眉目了,没想到这槐谷子真坏。这要是几鞭子打下去,就算王离不怪自己,以后看见自己心里也得有疙瘩,这还怎么投靠王离?

    皇命难违,季明只得接过鞭子,一鞭一鞭的打上去。

    嬴政虽然没有说打到什么程度,可王老实就在旁边站着。至少得像王老实一样遍体鳞伤,王离才能过关吧。

    季明叹了口气,只好打一鞭,就低声说上一句:“得罪了。”

    起初的时候,王离还在咬牙忍着,到后来也忍不住了,开始倒吸冷气。

    李水蹲在王离面前,笑眯眯的问:“王小将军,想什么呢?”

    王离缓缓地抬起头来,面色狰狞:“槐谷子,这次是你运气好罢了。等下一次,我一定寻到如山铁证,必杀你。”

    李水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意外,然后低声说道:“很巧,你三番五次要害我,我也必杀你。等着吧,粟米眼看就要收获,那一日,谁求情都没用。”

    随后,他猛的扬起手来,那手中握着一块石头,狠狠的向王离的手掌砸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石头都砸碎了。王离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手骨都断了几根。

    “啊……”院落之中,充满了王离的惨叫声。

    王翦悲愤的吼道:“槐谷子,刚才王离为了检查地蕈的效果,这才用石头砸你。你竟然睚眦必报?而且下手如此狠毒?”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将碎石头扔掉,淡淡的说道:“试探地蕈效果?为何不用针刺,一定要用石头砸我?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王离如此歹毒,你为何不制止?我们天朝有一句话:养不教,父之过。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就不错了。”

    “你还要追究老夫的责任?你这无耻狂徒。”王翦气的脸色涨红,胸脯急剧的起伏,忽然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血来。

第八十章 王氏危矣

    王翦虽然老当益壮,可老了毕竟是老了。一日之内,接连受到打击,又被李水一气,顿时吐出血来。

    王贲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王翦。

    王翦摆了摆手,虚弱的向嬴政说道:“陛下,老臣……老臣体力不支,请准我告退。”

    嬴政点了点头。

    王翦看了看趴在地上,依然在挨鞭子的王离,长叹了一声,颤颤巍巍的向宫外走去。

    嬴政对李信说道:“剩下的琐事,便由你来处理罢。要秉公执法,不可偏袒。”

    李信答应了一声,嬴政便缓步离开,向书房走去。

    嬴政一走,伏尧就欢呼雀跃的跑过来了。紧跟在伏尧身后的,就是未央。

    她紧张的盯着李水的手,问道:“你的手……”

    李水本来疼的呲牙咧嘴,这时候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无妨,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伏尧羡慕的说道:“谪仙人果然非同一般啊。同样是受伤,我师父依然是翩翩君子,王将军就有些狼狈了。”

    王离趴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脸狰狞。心中骂道:“无耻之徒,我俩的伤能一样吗?伏尧果然被槐谷子给教坏了啊。”

    季明已经不知道打了多久,胳膊都有些酸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李信:“李大将军,你看可以了吗?”

    李信淡淡的说道:“陛下有命,令我秉公执法,不可偏袒。”

    季明只好咬着牙继续打。

    直到打得王离奄奄一息,李信才喊了一声停。

    至于李水,早就跟着未央,去丹房包扎右手了。

    未央一边包扎,一边旁敲侧击的问道:“先生似乎会许多种文字?”

    李水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我不仅会许多文字,还会许多语言。除此之外,还有算学、地理……”

    随后,李水稍微展示了一下九年义务教育的成果。

    未央看的心驰神往,心脏砰砰跳:“世间竟有如此博学之人?”

    …………

    丹房之中,气氛轻松。而嬴政的书房,就有些压抑了。

    书房之中,经史子集,典籍无数,嬴政却无心看书。

    他的心很乱,一会想起来谪仙人,一会想起来长生,一会又想起来亡秦者胡也。

    嬴政摇了摇头,随手抽出开了一捆竹简。打开一看,里面讲的是东周旧事。

    昔日周幽王有二子。一个叫宜臼,另一个叫伯符。

    周幽王欲立伯符为太子,于是宜臼便逃到了外公申侯那里。申侯联合犬戎,攻破镐京,杀周幽王于戏城。

    随后,立宜臼为天子,迁都洛邑。是为东周。从此以后,天下大乱。

    嬴政将竹简扔在几案上,心想:“胡亥,会不会成为宜臼?王氏一族,又会不会成为申侯?军中将领,多半是王翦提拔上来的。而王贲又娶了胡女,与胡人颇有联系。如果咸阳有变……难道说,亡秦者胡也,正应在这里?”

    嬴政的神色越来越冷峻了:“臣强则主弱,不能再放任王氏了。朕在位,尚且能压服他们,若传位于子孙,王氏恐怕要把持朝政。”

    …………

    与此同时,王离终于挨够了鞭子,被人放到一辆车上,送回了府中。

    王离刚刚回去,就被家人抬到了王翦的房中。

    祖孙两个,一个趴着,一个躺着,相对无言,唯有苦笑而已。

    王贲跪坐在不远处,气愤的说道:“这槐谷子,真是可恶至极。”

    王翦叹了口气,对王离说道:“好端端的,你招惹槐谷子做什么?此人就是个疯子。”

    王离有些生无可恋:“当初槐谷子炼丹失败,命在旦夕,我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我只是想借他来打击李信,谁知道槐谷子居然翻身了,并且因此结下仇。”

    王贲忽然问王离:“你的地蕈是怎么回事?难道槐谷子当真是天上的谪仙人?”

    王离还没说话,王翦先冷笑了一声:“仙人?世上岂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仙人?”

    王离和王贲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仙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超凡脱俗,纯洁无暇。怎么会如此市侩,如此无耻?槐谷子不仅不像是仙人,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

    王翦说道:“以老夫看来,此人有些门道,或许根本没有吞服地蕈,或许那地蕈药性不够,总之,当时他定然是清醒的。哼哼,此人倒也能忍,你用石头砸他的手掌,他居然没有表露出丝毫痛苦之色来。”

    王贲忧心忡忡的说道:“他那一番话,陛下怕是听进去了。日后,我王氏,以及胡亥公子,怕是要有些麻烦了。”

    王翦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离有些不满的说道:“陛下平日英明神武,为何偏偏被这个槐谷子骗得团团转?”

    王翦说道:“你不懂。无论槐谷子说的是不是真的,陛下都宁愿相信。毕竟我王氏,真的该收敛一些了。你们两个,辞去军职吧,只挂一个将军的虚名便可以了。失了军权,便没有威胁,陛下也就放心了。”

    王贲王离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王翦说道:“不要心有不甘。这是以退为进。只要胡亥做了皇帝,我王氏失去的,总有拿回来的一天。”

    这时候,有个仆役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说道:“将军,不好了。有宦官带着兵闯进来了。”

    王翦大惊:“为何?”

    仆役说道:“小人不知。”

    说话间,宦官已经进来了。不是季明,是生面孔。

    这宦官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觉得,地蕈此物,可以察人心。由王离将军保管,似乎不妥。特命奴婢取走,放在宫中封存。”

    王离连忙将所有的地蕈拿了出来。其实也不过三五片而已。

    谁知道宦官却不肯走,淡淡的说道:“并非奴婢信不过将军。只是事关重大,万一将军遗漏了一两片,那就不好了。”

    随后,宦官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搜。”

    那些秦兵,开始在府中大肆搜索起来。

    王翦须发皆张,又吐了一口血。

    半个时辰后,宦官一无所获,赔了一声不是,带着人走了。

    王翦双眼圆睁,沉声对王贲王离说道:“陛下寻找地蕈是假,搜查我王氏有没有异心是真。我王氏在军中既有威望,你又曾经纳胡女为妾,陛下以前恐怕就有些不满。再加上今日槐谷子那番话……”

    “亡秦者胡也,陛下已经决定要动手了。胡亥是陛下血脉,性命应当无忧。而我王氏,恐怕要被除掉,才能保得大秦太平。”

    王贲站起来,说道:“我这便杀了那胡女。”

    王翦摇了摇头:“不可。杀了胡女。胡亥母子,必然寒心。我王氏与宫中的联系就断了。哪怕留得一条命,也再无翻身之日了。”

    王贲急道:“陛下性格刚硬,他既然起了疑心,王氏危在旦夕啊。无法翻身,就做一个富足翁好了。”

    王翦说道:“你也知道陛下性格刚硬。他若要灭王氏。就算你杀了胡女也无用。”

    王贲问道:“那该当如何?”

    王翦闭目躺在床上,良久之后说道:“去请中车府令赵高。”

第八十一章 挑拨离间

    王翦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他看着床边的王贲和王离,叹了口气。

    自己这一生,征战无数,杀人无算。为的是什么?不还是儿孙吗?

    年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可是老了之后,尤其是在家休养了半年之后,才发现天伦之乐,乃是人间至乐。

    但愿王家能过了这一关啊。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翦心中一喜:“是赵高来了?”

    赵高是胡亥的老师,自然而然的,也算是王离一党。此人足智多谋,诡计多端,有他在,大事可成。

    然而,进来的并不是赵高,而是之前那仆役。

    仆役行了一礼,面色为难的说道:“赵大人不肯来,还让我带话给将军。”

    王翦心中一沉,有些不快的问道:“他说什么?”

    仆役支支吾吾的说道:“赵大人说,将军征战一生,乃当世战神也,刚正无比,忠贞无双。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何必为这些许小事忧心?王离有罪,为陛下不喜,拔剑杀了他也就是了。若将军有智,就应该亲自拔剑杀了王离,持头送给陛下,则陛下必定龙颜大悦,不会再怀疑将军。”

    王贲勃然大怒:“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王翦冷笑了一声,挥挥手让仆役走了。

    王离已经气的须发皆张了,只是担心王翦的病情,不敢大声叫骂罢了。

    王翦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赵高倒也有些意思,直接把我吹捧成当世战神了吗?你们两个说说,我是当世战神吗?”

    王离强颜欢笑,说道:“祖父征战四方,未尝一败,当然是当世战神?”

    王翦又问:“李牧此人,是当世战神吗?”

    王贲想了想,比较客观的说道:“此人极善用兵,当得起战神二字。”

    王翦说道:“既然都是当世战神,为何他败了,我胜了?”

    王离说道:“自然是他统兵的本领,比不上祖父。”

    王翦摇了摇头,说道:“错了,在战场上,我没有胜过他。最后全靠反间计,才除掉了这人。让我取胜的,不是战力,而是诡计。”

    “我是战神吗?战神就应该刚正无比,忠贞无双吗?只要皇帝一怀疑,就杀了自己的儿孙,以表忠心吗?那是没有感情的禽兽。”

    王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翦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淡淡的说道:“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个只知道征战的将军,一个为了取信皇帝,可以杀了自己儿孙的人。陛下不会觉得安全,反而会觉得害怕。这样的人,无牵无挂,心硬如铁,一旦谋反,何以制之?”

    王离说道:“由此看来,赵高献上这个计策,分明是在害我们王氏啊。”

    王翦呵呵一笑,说道:“赵高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建议?他是在故意说反话啊。”

    “老夫这些年,位置越做越高,最后官至太师。整个朝廷,人人见了我都要敬重三分。我也有些飘飘然了。我倒忘了,这赵高,不是当年刚刚受刑的赵公子了,已经贵为中车府令了。我们如今有事相求,却令一仆役把他叫来,确实有些无礼了。来人啊,备车,我要亲自去赵高府上一趟。”

    王贲急道:“可父亲的身体,当不起马车的颠簸了啊。”

    王翦摆了摆手:“无妨,刚才被槐谷子一气,有一口闷气压在胸口,喘息不得,这才痛苦难当。不过经过赵高这么一开解。老夫已经好多了,什么战神,什么太师?都是狗屁。就算被竖子辱骂了又怎么样?我用计杀李牧、杀魏齐的时候,会在乎辱骂吗?”

    随后,王翦下床上车,步伐果然轻快了不少。

    …………

    赵高府中,赵高正在和胞弟赵成饮酒。

    赵成有些担忧的说道:“兄长之前那一番话,恐怕得罪了王翦。”

    赵高呵呵一笑,说道:“若王翦这么轻易便被得罪了,那他就是个鼠辈,不配和我赵高来往。”

    赵成无奈的说道:“王翦军功赫赫,怎么到了兄长这里,倒成了鼠辈了?”

    赵高淡淡的说道:“那些武夫,往往在战场上精明无比,到了朝堂上,却浑浑噩噩啊。就比如李信、王离之流。就是典型的没脑子。”

    “若非陛下看中李信,若非王翦护着王离。我只要说上几句话,这两人就人头落地了。你说,他们是不是鼠辈?”

    赵成点了点头,又问:“那么兄长之前,是在试探王翦了?”

    赵高嗯了一声:“是试探,也是提醒。王翦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倒也有些小聪明。可惜啊,被人吹捧惯了,这架子抬上去了,就下不来了。结果被槐谷子一通羞辱,就从高处摔了下来。”

    “呵呵,谁还没有卑贱的时候?他王翦,也不是一开始就做到了太师。若他始终端着架子,最后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没准真的会杀了王离,以表忠心,以全其忠烈之名。然后……被万世嘲笑。”

    说到这里,赵高嘿嘿的笑起来了。

    这时候,有个仆役飞快的跑过来,说道:“大人,王翦求见。”

    赵高一听这话,顿时意气风发,站起来说道:“快快有请。”

    王翦颤颤巍巍的下车,赵高迎了出去,搀扶住了王翦的胳膊。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的妙计,是要王翦做易牙啊。”

    赵高笑道:“若将军真是烹子献糜的小人,今日也不会来了。之前言语上多有冲撞,还请将军赎罪。”

    王翦摆了摆手:“无妨,良药苦口啊。”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落座了。

    王翦也不废话,直来直去的说道:“如今王氏有难,大人以为,该当如何?”

    赵高说道:“陛下多疑,王氏又功高震主。为今之计,只有自解兵权。陛下念及旧情,不会再针对王氏。在下跟随陛下多年,了解他的性子。这一点可以保证,将军不必忧心。”

    王翦点了点头:“老夫已经让王离王贲请辞了。”

    赵高笑道:“既然如此,王氏无忧,将军何必再来见我呢?陛下何其英明,不会为了一句亡秦者胡也,就灭了王氏一门。”

    王翦说道:“我担心胡亥公子……”

    赵高摆了摆手:“无妨。陛下自己的血脉,自己岂能不亲近?刚听到那句流言的时候,或许有疑惑,时间久了,也就好了。这段时间,我会让公子收敛一些,想办法讨得陛下欢心。”

    王翦松了口气,又说道:“槐谷子此人,睚眦必报。王离数次要害他,他一定会报复。到那时候,王氏虽然安全了,可是王离未必能斗得过槐谷子。老夫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高低声说道:“将军想要除掉槐谷子?”

    王翦点了点头。

    赵高沉默了一会,说道:“槐谷子可以炼制仙丹,深得陛下信任。杀槐谷子,如同断陛下长生路。陛下一怒,九族俱灭啊。”

    王翦说道:“赵大人真的相信,有长生丹要?真的相信槐谷子这种人可以炼制出来?”

    赵高说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可陛下相信。”

    王翦皱了皱眉头:“难道就束手待毙,等着槐谷子报复王离吗?万一王离不慎,被他陷害成功,那可要遗恨终身。”

    赵高笑眯眯的说道:“老将军征战四方的时候,何其睿智,怎么现在倒束手无策了?莫非事关王离,关心则乱吗?”

    王翦沉吟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是,反间计?”

    赵高低声说道:“将军不要只做一把剑,更要做拿剑之人。如今朝堂上不满槐谷子的,大有人在。将军何不撩拨他们一下,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

    “比如扶苏公子,向来以天下为己任,对方士术士深恶痛绝。有他在前面,成功了,槐谷子必死。失败了,扶苏为陛下不喜,失去争储的机会,则胡亥继承皇位的可能,大大增加。”

    王翦盯着赵高看了好一会,然后心情复杂的竖起来大拇指:“老夫佩服。”

第八十二章 人工祥瑞

    “老将军,朝堂之上,不比军中。在军中,需要勇猛冲锋,一鼓作气。而在朝堂之上,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夹起尾巴做人。小人得宠,那就恭维小人几句。受得了这个屈辱,自然可以长久,甚至寻个机会,除掉小人。受不了这个屈辱,那就趁早告老还乡。否则的话,必有杀身之祸。”

    王翦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思索赵高的这番话。

    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能屈能伸,以智取胜,赵高可真是个人物。他能把小人的心思摸的这么透,可见自己也是个小人。这种人,不得不防啊,等除掉了槐谷子,赵高这家伙,最好也除掉。”

    想到这里,王翦觉得自己也变成小人了。

    这一天,他黑化了不少。

    眼看府邸已经在眼前了,王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比离开时候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王贲和王离在府门口迎接着,看见王翦这幅样子,都是大为兴奋。

    王翦对王贲说道:“去给扶苏送信。就说陛下已经认定了槐谷子是谪仙人,明日的朝议上,会大加封赏,以后天下大事,都要槐谷子筑坛请神,按照仙神的意思来决策。”

    王贲答应了一声,就要离开。王翦忽然又叫住他了。

    王翦站在家门口,看着天上的浮云,沉吟片刻,说道:“宫中的季明,是不是一直想要交好我王家?”

    王离拄着一根拐棍,在旁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还想要交好我王家?就是他,将我打得遍体鳞伤。也幸亏我是武将,否则的话,现在根本无法下床。”

    王翦摆了摆手,说道:“他也是奉命行事,不必嫉恨。这小宦官,用得着。王贲,你不要直接去找扶苏,你让季明去。告诉季明,要在不经意之间,将谪仙人的消息透露给扶苏,并且不能让扶苏知道,这消息是我王氏传出去的。”

    王贲答应了一声,向宫中去了。

    王翦想象着明日朝堂上的一场大战,忍不住越想越美。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数年前。回到了用反间计杀李牧的时候。躲在暗中,运筹帷幄,这种成就感,已经很久没有了啊。

    …………

    商君别院,王老实留在这里养伤。

    李水就坐在不远处,打磨一块石头。

    王老实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水说道:“我乃谪仙人,仙人降世,没有点祥瑞怎么行?明日朝议,我要献给陛下,嘿嘿。”

    王老实有点懵:“所以,大人是在……在造祥瑞?”

    李水赞道:“不错,一点就透。”

    王老实打了个寒战:“祥瑞还能自己造?这不是欺君之罪吗?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正在害怕的时候,苍夫进来了,说道:“那个叫新履的车夫,想要见王老实。但是老板娘不许他见,把他挡在外面了。”

    王老实听说新履来了,下意识的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看了李水一眼,又缓缓地躺下去了。

    被王离抓走之后,王老实咬紧牙关,不肯出卖李水。可是新履却知无不言,把所有的事都招了。这件事,王老实没有忘记。

    李水笑了笑,对王老实说道:“毕竟是堂兄,见一见也无妨。”

    王老实犹豫了一会,颤颤巍巍的走下床来。

    他全身是伤,消毒之后,又裹上了绷带,现在活脱脱像是个木乃伊。

    王老实走出门口,看见新履正一脸气愤的站在那里。

    王老实问道:“堂兄有什么事吗?”

    新履指着老板娘说道:“堂弟,咸阳城有这种风俗吗?竟然要一个妇人当家作主?我要见你,那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她一个外人搀和什么?”

    王老实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堂兄错了,她不是外人。”

    新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我也懒得和你争执这个。我要回南方了,可是那位大人不见了,我又没有盘缠,你身上有多少钱?给我一些。”

    王老实想了想,摸出来了一些秦半两,递给了新履。

    老板娘有些不快,但是也没说什么。

    新履接过钱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王老实说道:“回去之后,我会把你的名字写入族谱,至于你这位夫人嘛。呵呵,那就算了。”

    王老实淡淡的说道:“不必了。堂兄,你姓庄,我姓王。从此以后,我们便断了关系吧。”

    新履大惊:“你为了一个妇人,连祖宗都不要了吗?”

    王老实说道:“不瞒堂兄说,昨日你在王离府中,卖友求荣,卖主求生,小弟很是以你为耻。我初来咸阳时,身无分文,夫人助我良多。我开酒肆,每日强颜欢笑迎客时,槐大人又让我一步登天。这两位都是我的贵人。而堂兄你,却三番五次诋毁他们。小弟断断不能忍。”

    随后,王老实拱了拱手:“堂兄请回吧。我会在这里建一座祠堂,供奉祖宗。至于族谱上有谁的名字,就不劳堂兄费心了。”

    随后,王老实转身回屋了。

    新履大怒,想要闯进去,但是被苍夫带人拦下来了。

    新履盯着屋门看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不想认祖宗,那就算了。”

    新履毅然决然的向南方走去。当咸阳城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感慨的想:“商贾不是四民之末吗?凭什么耕夫在田间受苦受穷,商贾却在咸阳城享福呢?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

    翌日,百官聚集议政殿。

    王离遍体鳞伤,站在百官中间。有好奇的人想要问他,但是又不敢问。

    这时候,远处匆匆走过来一个人。众人仔细一看,顿时一愣:“这不是扶苏公子吗?”

    扶苏公子已经成年,参与朝政,倒也无妨。可关键是,大秦公子没有进入议政殿的传统啊。

    淳于越拉住扶苏,问道:“公子怎么来了?”

    扶苏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要向父皇进谏。”

    淳于越听得心惊肉跳:“进谏什么?”

    扶苏说道:“槐谷子这家伙,招摇撞骗,越来越荒唐了。父皇再错下去,大秦恐怕有倾覆之危。”

    淳于越差点晕过去,死死的拽住扶苏的衣袖:“不可,万万不可啊。”

    扶苏说道:“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吧?昨日槐谷子又装神弄鬼,骗得陛下以为他是谪仙人。今日恐怕要册封他了。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淳于越闻言一惊,猛然说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为何要告诉你?是有人要害槐谷子,还是有人要害你?”

    可惜,扶苏已经没有时间回答他了。殿门打开,百官鱼贯而入。

第八十三章 有点晦气

    皇帝已经到了,朝议开始。

    淳于越看着扶苏,心脏砰砰的跳。他已经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针对扶苏的,也有可能是针对槐谷子的。无论是针对谁的,扶苏贸贸然闯进来,会弄的遍体鳞伤。

    可是,现在只能干看着,拦也拦不住了。

    百官行礼之后,扶苏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儿臣请入朝听政。”

    嬴政皱了皱眉头,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这么大的事,扶苏没有打招呼就来了,擅作主张。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流露出这样的想法来,希望扶苏能够入朝,熟悉政事。

    他是喜爱伏尧不假,可是喜爱和看重,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是情感上的宠爱,一个是理智上的栽培。

    扶苏是他的长子,嬴政一直当接班人来培养的。虽然这个接班人身上有不少缺点,但是……总归是一个好人,不是昏君。

    于是嬴政点了点头。

    扶苏这次倒沉得住气,没有立刻斥责槐谷子,而是向后退了两步,站在群臣中间。

    扶苏刚刚退回去。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人,全部站了出来,要辞去军职。只保留爵位和将军的名义,交出兵权。

    这话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军权的交替,是大事中的大事,往往是一些人升迁,或者一些人贬谪的征兆。王氏交权,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嬴政也微微有点意外,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王氏在自保。

    嬴政看着下面的王氏父子,看他们一脸担忧,战战兢兢,主动交出手中的权力,以求活命。

    嬴政心中很舒服。他喜欢别人对他臣服。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允。”

    马上有小宦官走上前去,收走了三个人的印符。

    王翦手上一松,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

    随后,嬴政看了王绾一眼。

    王绾站出来,开始回禀近期一些政策的执行情况。比如书同文、车同轨,比如受天下之兵,比如通川防、筑驰道。

    一项政策推行下去,中间往往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这就需要群臣讨论,进行不断的修补。

    李水站在角落中,听着那些朝臣侃侃而谈,不由得连连点头。

    自己所了解的,只是一个大方向罢了。而这些朝臣,能够从各方面分析利弊,确实很不一般。

    只是李水没发现,今天所有人朝议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总是忍不住看王氏父子一眼,然后在心里纳闷:“王氏,究竟出什么事了?明明如日中天,为何突然自解兵权。王离又是怎么回事,谁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除了王离,他们也对扶苏公子很纳闷:“虽然扶苏公子偶尔也参与朝政,但是很少直接来议政殿。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终于,朝臣们的目光,集中到了李水身上:“是这家伙不对劲。朝议进行到现在,这个无耻之徒,一声不吭。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中不安啊。”

    李水看见不断瞥来的目光,心中有些不快:“怎么?我没招谁没惹谁,都这么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干什么?”

    朝议的事,总算告一段落。王绾将群臣的建议汇总起来,记在竹片上。待整理成型之后,便会颁行全国。

    百官们微微松了口气,今日的朝议,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倒也不错。

    然而,这时候嬴政淡淡的说道:“今日,朕要册封一人。”

    群臣一愣,都在紧张的等待着。

    嬴政说道:“槐谷子,博学多才,忠贞可鉴,来历不凡。朕,册封其为谪仙人,爵升一级,等同左庶长。”

    起初的时候,群臣听到“左庶长”三个字,都吓了一跳。左庶长这个爵位,是职爵一体的。获封这个爵位,就要负责具体的事宜。

    槐谷子这家伙,行事肆无忌惮,一定会祸乱朝纲啊。

    但是仔细品味了一下,朝臣们又放下心来了,因为他们注意到,皇帝说的是“等同左庶长。”

    等同左庶长,就是不等同左庶长。爵位到了,没有职权而已,虚名一个。

    想到这里,朝臣们又放心了。

    至于谪仙人……算了,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叫一声谪仙人也不掉块肉,累了,不想折腾了。

    李水则有点懵:“左庶长?商鞅好像就是这个官职啊。我又住在商君别院。这是不是太晦气了点?”

    晦气归晦气,皇帝封赏,自然是要谢恩的。仙人是天上人,可谪仙人那就是皇帝的子民了。

    李水站出来,刚要拜谢。有一个人提前一步走出来了,即为诚恳的说道:“儿臣以为,万万不可。”

    李水抬头一看,是扶苏。

    淳于越的心顿时一沉,怕什么来什么啊,扶苏公子,果然要进谏了。

    嬴政不动声色,问道:“为何不可?”

    扶苏说道:“槐谷子此人,招摇撞骗,粗鄙无礼。世上岂有这等仙人?父皇封他为谪仙人,岂不贻笑大方?”

    嬴政问道:“只因他粗鄙无礼,你便笃定了,他在招摇撞骗,他不是仙人?”

    扶苏愣了一下,回答道:“是。”

    嬴政冷笑了一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仙人就一定要须发皆白,不食人间烟火吗?粗鄙无礼,便不是仙人?那么好逸恶劳,便不是耕夫?乐善好施,便不是商贾?”

    扶苏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他原本准备好了很多话,从妖孽当道,祸国殃民,侃侃而谈,一直说到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嬴政一句话,就让他无法回答了:你凭什么说,槐谷子是假的?

    嬴政看着扶苏,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儿子,大道理学的倒不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总是言之无物,空洞无味,不能直击要害。需要历练啊,需要在朝堂之外历练啊。”

    淳于越有些纠结:“今日自己不做补救,陛下恐怕要对扶苏公子有看法了。可是,现在并不是给槐谷子致命一击的好时候啊。”

    “罢了,事到如今,就放手一搏吧,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搜集来的证据,应该也足以驳倒槐谷子了。”

    想到这里,淳于越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数月以来,扶苏公子一直在明察暗访,调查槐谷子此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子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这些证据,全都可以证明槐谷子此人,不曾见过仙人。他所拿出来的仙物,也只是人间之物。”

    “老臣与扶苏公子一同指证槐谷子,此人谎称仙人,招摇撞骗。若陛下许可,老臣可将物证一一带上来。”

第八十四章 秦朝也有能人

    李水有点无语的看着这俩人,忍不住说道:“奇了怪了,陛下册封我为谪仙人,关你们什么事?我吃你们家粮食了?为何处处针对我?”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正邪不两立,忠奸不同朝。为天下苍生计,老夫只好委屈槐大人了。”

    李水使劲挠了挠头,这些儒生真是惹不起啊,动不动就代表天下苍生。苍生们同意了吗?

    扶苏有点感动的看着淳于越,原来自己的师父并非姑息养奸,而是在默默的收集证据。今日为了在朝堂上帮助自己,更是孤注一掷,与自己一同指证槐谷子。

    有师若此,夫复何求?

    嬴政本来打算退朝了,可是扶苏和淳于越,越来越热闹。他冷笑了一声,重新坐好了,淡淡的说道:“既然有证据,那便拿上来吧。”

    嬴政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他坚信李水是谪仙人,因为李水曾经吞服地蕈,这东西无法作假。

    淳于越的证据都在自己府上放着。即使骑快马,也要半个时辰才能送到。

    这段时间,李信在不断的劝说淳于越,劝他不要总是找槐谷子的麻烦,小心把自己给折进去。

    谆谆教诲,语重心长。无论是神态和语气,都像极了当初淳于越教训李信的模样。

    这几乎把淳于越气了个半死。

    好在证据到了,淳于越终于可以让李信闭嘴了。

    淳于越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打开了一个木盒,打开之后,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淳于越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陶罐,然后说道:“此物,便是酒精。”

    朝臣都纳闷的看着他:“是酒精,那又怎么样?”

    淳于越说道:“这,并不是槐谷子做出来的酒精,而是老夫命人钻研月余,自己研制出来的。”

    众人顿时吃了一惊:“酒精,那可是仙人之物啊,淳于越自己钻研出来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此物确实神奇,老夫初见之时,也惊为天物。然而明白其原理之后,便知道了,这东西,不过尔尔。”

    淳于越放下酒精,侃侃而谈:“此物,是从酒中煮出来的。而酒,便是酒精与水混合而成。”

    “美酒一旦受热,便会化为热气,蒸腾而出。酒精此物,似乎比水更怕热。”

    “因此煮酒之时,蒸腾出来的热气,酒精多而水少。这时候,只要收集热气,便可以得到酒精。”

    “至于槐谷子所谓的仙酒,也是依照这个办法做出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李水听得一脸惊讶:“这道理没错啊,真的有人,一个月的时间就研究透了蒸馏法?这家伙不简单啊。”

    没想到这还没完,淳于越又拿出来了一个馒头。

    这馒头有些难看,但是朝臣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王离难以置信的问道:“莫非淳于博士做出来了馒头?”

    淳于越点了点头:“不错。”

    朝臣哗然。馒头,那可是仙家之物啊,被淳于越做出来了?

    淳于越说道:“老夫命人钻研数月,又在商君别院打听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馒头的奥秘。”

    “首先,老夫笃定槐谷子不是仙人,故而他要做馒头,用的一定是人间之物。”

    “老夫查访到。商君别院,近日在偷偷收购宿麦。于是老夫也买了一些宿麦,命人研究了一番。结果发现,宿麦碾碎之后,里面有白色粉末,洁白如雪。”

    “这白色粉末,加水混合,可以揉成团,蒸煮之后,即可食用。所谓的馒头,不过是宿麦的另一种做法罢了。”

    “当日我等在商君别院,见到的圆形巨石,便是碾碎宿麦的工具。”

    朝臣们纷纷点头。

    淳于越放在馒头,大声说道:“由此看来,槐谷子,并不会什么仙术。他只是有些小聪明,用一些雕虫小技,蒙骗世人罢了。”

    嬴政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心想:“朕吃了这么多日子馒头,就等着调理好身体成仙了,结果你告诉朕,朕吃的其实是宿麦?这算怎么回事?”

    李水没说话,他在疑惑:“是谁这么厉害?虽说逆推出原理来,比凭空发明创造要简单。可这毕竟是秦代啊。看来在古代,也有天才。”

    朝臣们的嗅觉是很灵敏的。

    他们马上意识到,李水这一次死定了。于是乎,他们开始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有不少人纷纷站了出来,要求将李水砍头。很快惩罚又升级了,要求五马分尸,抄家灭族。

    李水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那些朝臣。今天谁叫的最欢,都要记录在案。

    李水发现,有三分之二的朝臣,都参与了对自己的围攻。大部分是王离一党,其余的是博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兵游勇,也稀稀落落的跟着众人,浑水摸鱼。

    李水咳嗽了一声,把免死金牌拿出来了,挂在胸前。

    朝臣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来李水有免死金牌。

    不过他们很快又想明白,李水这一次,就算能免死,爵位肯定要丢了。

    一个失宠的方士,整死他实在是太简单了,何必害怕?

    想到这里,朝臣们又掀起来了另一波攻击。

    起初的时候,李信还在为李水辩解,可惜,他怎么敌得过这么多人的嘴?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最后,原本要低调的王离父子,也忍不住了,请求嬴政尽快杀了槐谷子。

    赵高始终不发一言,看见王离等人终于下场了,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匹夫,结果还没出来,何必这么猴急呢?万一有个逆转,你们全都倒霉。”

    嬴政淡淡的问李水:“你有何话说?”

    李水也不辩解,笑眯眯的说道:“臣,连夜制造了一样祥瑞,要献给陛下。陛下看了之后,自然知道臣这谪仙身份,是真是假。到那时候,一切谣言,臣再解释不迟。”

    朝臣都有点无语:“制造祥瑞?祥瑞也能制造?你可真够荒唐的。”

    李水也不看众人的脸色,从怀中掏出来一块打磨的极为圆润的水晶。

    水晶本就价值连城,又被打磨成这幅样子,故而一拿出来,就令人啧啧称奇。

    王离冷笑着说道:“此物确实珍贵,然而买槐大人项上头颅,似乎还不够。”

    李水也不搭理他,只是向嬴政说道:“陛下,此物乃仙界特产,名曰凸透镜,可以取天火。昨日臣侥幸仿制成功。”

第八十五章 用正气护体

    李水把凸透镜拿出来,朝臣们都有点沉默。

    这东西,他们确实没有见过,不太敢评价。可是……李水的人品,他们是万万信不过的,所以对于什么仙界特产的说辞,都有点怀疑。

    李水晃了晃手中的凸透镜,问众人:“怎么?诸位大人都不信吗?”

    谁也不吭声,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李水不依不饶,开始点名了:“王离将军,你信吗?”

    王离心中暗骂,然后说了一句:“何谓天火?”

    李水说道:“凭空而生,不需要钻木,不需要燧石。直接从烈日之上,引火下来。”

    王离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可有点夸张了。”

    虽然李水这家伙有点邪门,往往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但是能从太阳上引火,王离是万万不肯信的。

    李水向嬴政拱手说道:“臣请一试。”

    嬴政点了点头:“允。”

    李水向大殿之外看了看,发现近日天气晴朗,日光正好,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请诸位移驾,出殿一观。”

    这时候正是夏末,天气炎热。李水在外面试了试,这温度,这日照,用凸透镜点火绝对没有问题。只是有点太热了。

    他回头看了看嬴政身边的季明,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季大人?不如由你来取火?”

    季明又惊又喜:“我?奴婢身份卑贱,可以取天火吗?”

    李水说道:“你身份卑贱,如虫蚁一般不堪,本来是万万不能的,你若敢取天火,必定天怒人怨,惹来五雷轰顶。然而你在陛下身边呆的久了,沾染了一丝丝圣人之气,天公闻到此气,心中忌惮皇帝之威,便不敢对你动手了。你放心取火便是。”

    朝臣听得直翻白眼:“把皇帝吹捧成圣人?天公都要忌惮?李水这家伙,脸皮有多厚?不不不,他早就不要脸了。”

    嬴政喝道:“不可再胡言乱语。”

    这话听起来像是训斥,但是嬴政的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显然觉得李水刚才的马屁,别出心裁,有些意思。

    李水恭敬的答应了,然后把凸透镜塞进了季明手中。

    季明小心翼翼的捧着它,来到了大殿之外。他很害怕,生怕出什么差错,惹来天怒人怨。

    虽然说,李水的话,十之**是假的。可万一真了一次呢?万一天公真的不满,万一自己身上的圣人之气不够多……季明不敢想下去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天,是很敬畏的。像李水那样张口就来的人,绝对没有。季明也万万想不到,李水敢在这上面开玩笑。

    李水蹲在季明身边,教他操作凸透镜,怎么把日光聚拢成一个点。

    等季明学会了之后,李水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阴凉当中。

    季明身上冒热汗,头上冒冷汗:“槐谷子怎么走了?怕我被天打雷劈的时候,牵连到他吗?”

    正在这时候,李水又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团东西。像是枯草,像是木屑,小小的一团。

    李水把这团东西交到王离手中,说道:“王将军,一会天火下来,需要有人承接。就好比皇帝派出使者,巡游四方。县令郡守要出城迎接一样,如此一来,方显得有礼貌。大剌剌的坐在县衙中等人进来,不合适。”

    王离捧着那一团引火之物,皱着眉头说道:“用手接?”

    李水说道:“等火燃起来,将军可以轻轻放下。但是在火烧起来之前,最好恭敬一些,端端正正的等待着。”

    “天火下凡,有些威力,承接之人,或许会感觉到疼痛。不过没关系,正人君子,身上都有仁义礼智信组成的浩然正气,这浩然正气,可以帮你抵御天火之威。换而言之,正人君子感觉不到疼。”

    王离有点怀疑:“这狗屁道理,又是你编出来的?”

    李水恭恭敬敬的向扶苏行了一礼,说道:“这是扶苏公子的高见。”

    扶苏冷冷的看了李水一眼,不过还是说道:“不错,人身上有浩然正气。正气充盈,水火不侵,百病不生。”

    王离干笑了两声,也不敢反驳扶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就等于得罪了扶苏,得不偿失。

    但是用手接引天火的事,他也不想干,毕竟李水这家伙太损了,也许憋着坏呢。

    于是王离说道:“槐大人,你为何不亲自接引?你是谪仙人,接引天火,最合适不过了。”

    李水一脸遗憾的说道:“不行啊,在下并非正人君子,担心天火焚身。”

    王离顿时无语了:“这家伙都承认自己是小人了,还能怎么样?不如我也自称是小人?开不了口啊,谁有他这种厚脸皮?”

    李水又说道:“将军为何推三阻四?莫非不信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信自己胸中有浩然正气?别的气没有,一腔忠勇之气也没有?做将军的,没有勇气,有些奇怪了。而作为朝廷重臣,居然没有忠气。莫非你有不臣之心……”

    王离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日汝先人!我又要谋反了?”

    李水叹了口气,向王翦和王贲说道:“真是训子有方啊,王离竟然能出口成章。”

    王翦脸上的肉抽了抽,憋着一口气向王离说道:“去吧。向陛下展示一下忠心。”

    不能不去,不去的话,要被人说成反贼了。

    王离很委屈,捧着引火之外到了太阳底下。

    季明更委屈,刚才李水和王离讨论了很久,他就在外面这样晒着,现在季明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季明擦了擦头上的汗,按照李水教的方法,把那个耀眼的亮斑,对准了王离手中的引火之物。

    起初的时候,王离觉得手心有点热。可是渐渐的,是一种灼烧的痛感。好像把手伸到了火焰当中,正在承受炙烤一样。

    王离疼的手掌发抖,汗出如浆,迅速的湿透衣衫,看起来比季明还要热。

    最后,他疼的五官扭曲,就差叫出声来了。

    什么忠勇之气,什么浩然正气,什么仁义礼智信。王离全靠着忍耐力,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开口。

    终于,引火之物冒烟了,王离都快哭了,死死的盯着它。

    轰然一声,那团枯草燃烧起来,王离的手赶快抖了抖,将它扔在地上,然后踉跄着跑回到了阴凉中。

    嬴政看着地面上那团小小的火苗,很感兴趣的问李水:“这便是天火吗?”

    李水躬身说道:“正是,此火无根无源,自天上而来。”

    嬴政喟然叹道:“神乎其技啊。”

    王离把疼痛不已的手藏在身后,冷冷的说道:“槐大人,你的凸透镜确实有些意思。然而,馒头和仙酒的事,你怎么解释?”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也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水,等待他的答案。

第八十六章 仙人之辩

    王离和淳于越都憋着坏,等着李水解释仙酒的事。然而,李水根本没搭理他们两个。

    李水将凸透镜捧在手中,恭恭敬敬的走到嬴政面前,说道:“陛下,臣献上祥瑞,祝陛下长生不老,祝大秦万世永固。”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啊。”

    随后,他伸手将凸透镜接过去了。

    李水凑到嬴政身边,说道:“陛下,这凸透镜,不仅仅能取天火,还有诸多神奇的功能,比如这样……”

    嬴政按照李水所说的,拿着凸透镜,在自己手掌上比划了一下。顿时,掌心纹路纤毫毕现,清楚的要命。

    嬴政惊呼了一声:“可以放大?”

    李水极为诚恳的赞道:“陛下真乃神人也,此物俗名便是放大镜。”

    嬴政连连点头:“神奇,真是神奇啊。这才是真正的祥瑞。什么老树开花,屋顶生灵芝,骏马生角。与谪仙所献祥瑞一比,全都是牵强附会,荒唐无比。”

    祥瑞,自古皆有。往往是地方官为了讨好皇帝,生编乱造出来的。反正首都距离地方,往往成百上千里,极难验证,所以地方官就肆无忌惮的做假。

    对于这些祥瑞,昏庸的皇帝,沉湎其中,不可自拔。圣明的皇帝,也不好说祥瑞是假的,就装傻应承下来了。

    嬴政绝不是昏君,对地方官的把戏一清二楚,故而对各地报上来的祥瑞,都报之以怀疑的态度。前脚嘉奖县令,后脚就会派出密探。

    可今日李水献上来的祥瑞不同。这祥瑞就在眼前,就在自己手中,明明白白,而且它的功能也清清楚楚。甚至李水能说出它的来历,讲出它的身世。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李水,忽然觉得很有安全感,这个家伙,行事看似荒唐,但是做每一件事都有依据,让人很放心,很踏实。

    别的方士外出求仙,他就当场炼丹。别的人在千里之外献祥瑞,他就把祥瑞拿到面前来。清清白白,童叟无欺。

    嬴政亲昵的拍了拍李水的肩膀,像是关爱自己的子侄:“谪仙,谪仙,这便是仙人的自信之处吧。”

    其余的朝臣都有点懵:“怎么?仙酒的事就不提了?一个凸透镜,就把陛下给收买了?”

    李水偷眼看了看朝臣,心中冷笑:“仙酒有必要跟你们解释吗?跟你们解释有用吗?只要皇帝信了,你们爱信不信,老子才不在乎。”

    “现在我献上凸透镜,皇帝笃信我是仙人,有了这个心理基础,自然我说什么都是真的了。”

    扶苏有点按耐不住了,当淳于越拿出一系列证据来的时候,本以为李水死定了。谁知道李水又拿出来了凸透镜,继续装神弄鬼。

    他想提醒陛下,继续追究仙酒的事,但是淳于越悄悄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果然,片刻之后,另一个人忍不住了。

    王离站了出来,说道:“槐谷子,凸透镜确实有些神奇,可是仙酒和馒头的事,你怎么解释?”

    李水说道:“我自然会解释。”

    说话间,众人都回到了大殿之中,按照礼仪坐好。

    李水站在正中央,侃侃而谈。

    他高声说道:“诸位平时所吃的,无非是羹饭与肉而已。若无肉,一碗羹饭,最多一两个时辰,便会感觉到饥饿。淳于博士,是吗?”

    淳于越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然而有些人,年事已高,不宜吃肉。太多肉下去,往往会头晕眼花,胸闷不适,四肢麻木。诸位,是这样吗?”

    有不少老臣都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水:“你是从何得知的?”

    李水淡淡的说道:“谪仙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朝臣都无语了,这槐谷子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刚刚被封为谪仙,就开始大言不惭了。

    其实李水做出这种判断很简单。老年人,肉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朝臣年事已高,整天大鱼大肉,必定会有点高血压什么的,出现这种症状,不足为奇。

    李水接着说:“可是不吃肉,吃羹饭又吃不饱。那么怎么办呢?诸位就可以吃馒头。两个馒头,加上少许菜蔬,足够你们三个时辰不饿。而且没有肉食的弊端。长期下来,可以神清气爽,耳聪目明。酒精,乃酒中精华。馒头,便是宿麦精华。”

    朝臣们都眼前一亮,纷纷交头接耳,很多人对馒头产生了兴趣。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槐大人,馒头这东西有什么好处,你就不用再讲了。你只要说清楚,为什么凡间之物,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仙界之物了。”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我刚才只是想告诉诸位,馒头,绝不仅仅是把宿麦碾碎了而已。那是化腐朽为神奇。就好比一块水晶,经过打磨,就可以变成凸透镜,可以取天火。”

    “何为仙人?何为凡人?仙人,也曾经是凡人,也需要吃饭,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他们善假于物,故而能上天入海,享受极乐。”

    “我近日蒸酒精,做馒头,打磨凸透镜,都是在用仙人的技术,化腐朽为神奇。”

    淳于越呵呵一笑:“仙人也曾经是凡人?这话倒也有趣。”

    他嘴上说着有趣,其实脸上的表情全是嘲讽,觉得李水在胡说八道。

    李水不急不躁,问道:“请问淳于博士,你相不相信,世上有仙人?”

    淳于越愣了一下,心想:“我就算不信,我也不敢说啊。当着皇帝的面说没有仙人,这不是找死吗?”

    于是淳于越说道:“有。”

    李水说道:“那你相不相信,仙人可以长生。”

    淳于越答道:“相信。”

    李水又问:“那你认为,仙人那里,有没有长生不死之药?”

    淳于越又说:“有。”

    李水又说:“那我就要请教了。仙人能够长生,还准备长生不死药做什么?专门等着方士去求吗?”

    淳于越顿时噎在那里了。

    李水好心提醒道:“是不是仙人原本不能长生,吃了长生不死之药,这才可以长生?”

    淳于越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个猜测倒是合理。”

    李水笑了笑,:“所以说。仙人,也曾经是凡人。只是借助外物,这才能成为仙人。长生不死药,同样是外物。”

    淳于越无话可说了,只觉得李水这家伙太阴险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给自己挖陷阱。

    嬴政心中微微一动,向李水说道:“你的意思是,五谷杂粮,可以炼制成长生不死药。世间的凡物,也可以做成仙界之物?那么凡间,岂非可以变成仙界?”

    李水说道:“正是此意。只要有仙术,就可以做到。”

    淳于越还是不信,说道:“槐大人,你所展示的馒头、酒精、凸透镜,都是雕虫小技。听说仙人可以上天入地,你为何不表演一下?”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如同三岁孩童,没有学会走路,怎么学跑?凡间对于仙人来说,简直处于蛮荒状态,需要从头教授。”

    有博士半信半疑的问道:“槐大人,凡间,当真可以变成仙界吗?”

    李水斩钉截铁的说道:“有人觉得,仙人虚无缥缈,可是我要告诉尔等,仙界并不虚幻。数千年前,仙界与凡间无异。天灾频繁,民不聊生,一场饥荒下来,甚至要易子而食。”

    “仙人们,也曾经苦苦求索。最后他们咬紧牙关,用仙术改造自己的生活。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终于变成凡人眼中的仙人。”

    “他们有亩产千斤的良田。有日行千里的神车,有可以飞上云端的铁鸟。甚至距离千里之外,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的容貌。”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无论是馒头,还是仙酒,这都是仙术啊。仙术,就是利用人间之物,循序渐进,一步步改造人间。今日臣只是制作仙酒,待时机成熟,万物齐备,或许能造出来神车。”

    “臣乃天上谪仙人,臣愿意传授仙术,让我大秦变成人间仙境。陛下不必寻访名山,求取长生不老药,因为我大秦,自己就可以做出长生药。”

    “臣敢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大秦也可以像我描述的那样,与仙境无异。臣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李水说的慷慨激昂,甚至不惜发毒誓。有不少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有点相信了。

    嬴政感慨道:“槐谷子心怀天下,志存高远。诸卿所不能及也。”

    淳于越也无话可说了,李水的理论,好像没什么破绽,至少他暂时找不到破绽。

    今日这朝议,已经进行了几个时辰。再继续下去,腹中饥饿是一回事,李水估计又要反咬一口,要求诬告者反坐,惩罚扶苏了。

    于是嬴政看了季明一眼,季明心领神会,宣布退朝。

    皇帝走了,朝臣们也成群结队的向外面走,彼此交头接耳,都在讨论仙界的事。

    不得不说,李水的描述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谁不想享受一下仙人的生活呢?

    忽然,淳于越心中有点担心:“今日没能扳倒李水,按照此人的性子,必定怀恨在心。若暗中谋害我怎么办?我身死固然不足惜,可扶苏公子没有了我的辅佐,怎么开万世太平?”

    谁知道李水跑到淳于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亲切的说道:“淳于兄,刚才配合得不错,今日你我联手,引蛇出洞,总算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友人了。”

    满朝文武,顿时齐齐色变。尤其是刚才落井下石,建议皇帝杀了李水的人,现在都又惊又怒又怕。

    淳于越更是快气疯了,指着李水说道:“你无耻。”

    李水却笑眯眯的说道:“在下不敢居功,若非淳于兄的谋略,我就算无耻,也无用武之地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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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从瓦罗兰开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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