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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别叫我歌神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txt下载     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为何不举荐我

    狂愤怒号,大雨瓢泼,咸阳城迎来了数年难得一见的暴雨。

    恰好今日又要朝议,朝臣们只能穿着蓑衣,一路赶到皇宫,然后站在议政殿巨大的屋檐下避雨。

    朝议的时辰还没有到,百官不得擅自入殿,只好在这里等着了。反正宫殿的屋檐极其宽大,罩住所有人都绰绰有余。

    就当是,欣赏雨景了。

    忽然,雨雾当中,快步走过来一个人。这人到了之后,甩手把蓑衣脱下来,抖了抖水,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认出来,这人是将军王离。

    有与王离交好的人,问道:“王将军,今日朝议,为何迟了?莫非有事?”

    王离说道:“今日先是大风,又是大雨。我担心田中粟米倒伏,指挥着耕者,在良田之上,搭起来了帐篷。如今帐篷还没有搭完,本将记挂着朝议,让那些耕户自行搭建,我自己先来了。”

    众人纷纷恭维道:“王将军心系农事,殚精竭虑,令人钦佩啊。”

    旁边的李信笑的肚子疼:“给千亩良田搭帐篷?亏你想的出来。普天之下,有这么种田的吗?哪怕秋后丰收,所获也抵不过帐篷所花费的钱财吧?”

    王离冷冷的看着李信:“花费多少钱财,就不劳李老将军操心了。只要赢了赌约,槐谷子就要人头落地。李老将军作为陪赌之人,照样要人头落地。”

    一席话说的李信有点懵:“陪赌之人?我又赌人头了吗?哎呀,赌的太多,有点记不清了。”

    这时候,大雨中又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身穿蓑衣,牵着马车,一路艰难的向前面走着。

    经过议政殿的时候,大家认出来了,这两人一个是李水,另外一个是乌交。

    李水向乌交吩咐了一句,乌交就牵着马车走了,而李水到了屋檐之下,脱了蓑衣避雨。

    有人笑呵呵地问道:“槐大人。不知道你的千亩良田,如何了?庄稼长势尚可吗?”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着,想看看李水怎么回答。

    尤其是王离,莫名的还有点紧张。虽然知道自己赢定了,但是李水这家伙,奸诈的很,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奇招?

    谁知道李水一边抖身上的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良田?不知道啊。近日忙着做馒头,没有去田间看过。”

    众人顿时发出一片呵呵的笑声。

    之前那人阴阳怪气的恭维道:“槐大人果然是有大智慧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过今日狂风怒号,大雨倾盆,槐大人没有做准备吗?万一粟米倒伏,损失不小。”

    李水愣了一会,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记这回事了。”

    朝臣们又是一阵笑声,屋檐之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忽然,李水自言自语的说道:“算了,倒了就倒了吧,剩下的粟米,也足以胜过王离了。”

    王离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你种地只种一半,平时看都不看一眼,大风大雨都不管。就这样,还能胜过我?”

    王离忽然有点担心,这个槐谷子,不会在最后关头,给我搞破坏吧?难道等我要收获的时候,在我田间放一把火?

    王离越想越有可能,于是拿起炭笔,在竹片上记了下来:加强人手,密集巡逻。防火防盗防槐某。

    一直没有发言的王贲,忽然幽幽的说道:“今日要朝议,因此百官聚集。槐大人身上虽有赐爵,却无官职,为何也入宫了?”

    李水淡淡的说:“在下是来给陛下送馒头的。方才乌交已经带着馒头,去膳房交割了。”

    众人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淳于越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听闻槐谷子近日写了几个字,四处问人。”

    旁边那人惊奇的说道:“如此说来,槐谷子并不识字?”

    淳于越捋了捋胡须,说道:“即便识字,怕是也认不得几个。”

    这帮博士都嘿嘿的笑起来了。嘲笑别人文盲,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在这帮饱读诗书的儒生看来,天下人皆为文盲啊。

    李水在屋檐下躲了一会雨,也渐渐的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这些人模狗样的朝臣,似乎有点轻视自己啊。

    李水本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跟他们斗嘴,倒不如研究几样点心。

    但是转念一想。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而必须力争上游。

    若今日躲开了他们,来日呢?嬴政病故,胡亥继位,自己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扶苏的师父是淳于越,乃儒生领袖。胡亥的师父是赵高,乃位高权重的中车府令。伏尧的师父是我,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啊。如此一来,如何保得伏尧登上大位?

    伏尧不做皇帝,我怎么保住性命,这么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要争!一定要争!

    为了自己的性命。不,为了伏尧公子的性命。也不对,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我一定要争!一定要阻止胡亥做皇帝。

    想到这里,李水感觉整个人都升华起来了。隐隐地,仿佛有一层圣光罩在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问李信:“李兄,为何我槐谷子不能入内议政?”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因为槐兄并无官职在身。”

    李水又问道:“那如何才能有官职呢?”

    李信说道:“其一便是沿袭父爵,比如某些勇气不够,智力不足,不懂兵法,蠢笨不堪的王姓将军。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受祖父的恩荫罢了。”

    李信就差直接点王离的名了。

    王离在旁边气的脸色铁青,良久之后,咬着牙来了一句:“粟米不日将熟,但愿到那时候,你还能在此造谣生事。”

    李信也没理他,继续说道:“其二呢,便是军功受爵了。比如我,作战勇猛,机智非常,精通阵法,爱兵如子。因此积累军功,以至于大将军。”

    王离呵呵笑了一声:“李大将军,是忘了伐楚战败的事了啊。”

    李信正要和他争辩,李水拽住了他:“李兄,这沿袭父爵,和军功受爵,我是指望不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入朝为官?”

    李信想了想,说道:“剩下的,无非是受人举荐了。比如在场的诸位博士,虽然迂腐不堪,但是颇识得几个字,在愚夫愚妇口口相传中,也有些贤名。因此陛下遣人寻访,征召为官。”

    李水眼睛一亮:“这个好啊。李兄,你如今在朝中做官,为何不举荐我?”

    李信也一拍大腿:“对啊,我为何没想到这一点?若槐兄入朝,你我二人,一文一武,足以安天下。其他人,尽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李水心满意足的说道:“如此,我便先不走了,暂且在门口等着。等朝议之时,李兄举荐我之后,我就直接进去,参与朝议了。”

    李信说道:“这是自然,在外面等着吧。不然陛下给槐兄加官晋爵的时候,槐兄还要冒雨从家中赶来,多有不便。”

    旁边的人都听傻了:“这就开始加官晋爵了?举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授予这槐谷子什么官职?他能干得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李信和李水谋划的很起劲,两个人甚至要商议接下来的国策了。

    李信满嘴嚷嚷着,要灭匈奴,平东胡。李水则大言不惭,要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

    两个人一个在说军事,一个在说文治。明明鸡同鸭讲,偏偏说的很热闹。

    朝臣们大眼瞪小眼,良久之后,有人呵呵笑了一声:“这必定是玩笑耳。”

    众人松了口气,点头说道:“是啊,必定是玩笑。此二人分明是丢了面子,故意夸大其词,说一些豪言壮语,给自己壮壮声势罢了。李水未必是真的要参与朝议。李信也未必是真的要举荐他。”

    这时候,乌交牵着马车来了,在大雨中喊道:“槐大人,馒头已交割清楚,快上马车走吧。”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再过片刻,陛下要授予我官职。我再等等。”

    乌交哦了一声,赶着马车走了。

    朝臣都一阵沉默。这是要来真的?

    不不不,槐谷子一定是在强撑。现在众人都在这里,他不好意思离开。等我们入了大殿,他看见四处无人,一定会悄悄溜走,一定是这样。

    这时候,议政殿的门开了,有小宦官走出来,说道:“诸位大臣,请入内议政吧。”

    众人鱼贯而入。

    行礼之后,众人还没有说话,李信先跳了出来。

    大家心里都是一惊,默默地念叨着:“不会吧?他真的要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吗?”

    可是李信偏偏就做了,他行了一礼,大声说道:“陛下,臣要举荐一人做官,参议朝政。陛下若得此人,可以令大秦万世永固,百姓丰衣足食。”

    嬴政很感兴趣的问道:“是谁?”

    李信说道:“便是梦中遇仙人的槐谷子。”

    嬴政的笑容僵在脸上了。

    先前听李信说的那么热闹,还以为是当世姜子牙呢。原来……原来是槐谷子啊。

    槐谷子会炼丹,会做一些仙界的东西,嬴政倒是相信,可是他参议朝政,恐怕是不行吧?

    不过,嬴政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按照惯例,问朝臣:“诸卿以为如何?”

    朝臣们齐声说道:“臣等以为,万万不可。”

    异口同声,整齐划一,简直就像是排练好的。

    李信勃然大怒,问道:“为何不可?”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何德何能,可以参议朝政呢?总不能你举荐一人,陛下就赞同一人。李信啊,不要胡闹了,退下吧。”

    李信却不肯退,争辩说道:“槐兄身怀奇术啊。可以做馒头,可以做面条,可以做胡饼,可以酿仙酒……”

    “呵呵。”王离直接笑出声来了:“李老将军,你举荐的是朝臣,还是厨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淳于越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所谓朝议,是要参议朝政的。槐谷子是懂刑名,还是懂赋税?李信,你做事要有分寸。”

    李信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陛下尊号,乃槐兄最先提议。匈奴人沙提烈,乃槐兄将其制服。臣以为,槐兄确有大才。赋税刑名,只是雕虫小技,一小吏学上三五个月便可以熟练。而谋国、谋天下,非有旷世奇才不可。”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李信之言有理。”

    李信听了这话,顿时欢喜无比,叫道:“陛下,槐谷子就在殿外等候。”

    嬴政有点无奈:“还等在外面?这两人就如此有把握吗?”

    他淡淡的说道:“罢了,召槐谷子进来吧。”

    有小宦官出去叫了一声,李水就昂首挺胸的进来了。

    嬴政盯着李水看了一会,很是斟酌了一番,然后说道:“槐谷子,李信举荐你入朝为官。朕鉴于你屡立大功,因此破格试用。若你做得好,可正式入朝为官。若你做的不好,则逐出议政殿,还是回丹房炼丹吧,你意如何?”

    李水满口答应。

    其实嬴政今日答应试一试,不仅仅是因为李信举荐,还因为伏尧。

    伏尧拜槐谷子为师的事,嬴政已经听说了。

    伏尧是嬴政最疼爱的儿子,本来嬴政要给他挑选一位名师,好好栽培一番的。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拜入了槐谷子门下。

    起初的时候,嬴政以为伏尧只是少年心性,玩上几天,也就算了。

    谁知道近几日,嬴政试探着问了伏尧几句,发现伏尧每次都对槐谷子赞不绝口,看来是铁了心要做他的徒弟了。

    皇室公子的师父,可不仅仅是教授读书写字那么简单。人生品格,治国方略,等等都要传授。

    嬴政有点怀疑,槐谷子能不能胜任。其实不是怀疑,他是觉得槐谷子肯定不能胜任。

    如果自己一纸诏令,命槐谷子与伏尧解除师徒关系,恐怕会伤了伏尧的心。

    因此,倒不如顺水推舟,答允李信的提议,让槐谷子入朝为官。

    只是他并非正式入朝,而是有一个试用期。在这个试用期内,槐谷子一个方士,不熟悉政事,必定屡屡出错。

    到那时候,嬴政便有了机会,借此告诉伏尧,槐谷子此人,炼丹固然有些本事,然而才德不足以做师父。

    到那时候,伏尧应该就不再坚持了吧?

    嬴政越想越美,然后微笑着对李水说道:“朕,授予你什么官职较好呢?”

    李水不知道嬴政只是随口一说,他马上躬身说道:“臣没有父祖做高官,得不到恩荫,因此像王离那样的少年将军,是不敢想了。”

    王离的脸都绿了。

    李水又说:“在下冲锋打仗,也不在行,像李信那样的军功将军,也不敢想了。”

    “思来想去,唯有淳博士等等大儒,和臣的水平比较相近。算是一类人。臣……自请为博士。”

    淳于越气的脸都白了,在心里破口大骂:“什么意思?我们和你水平相近?算是一类人?你连字都不认得,好意思说和我水平相近?你厚颜无耻,怎么就和我是一类人了?”

    嬴政却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槐谷子,就暂领博士之职。”

    博士好啊,博学之士,听起来很好听,其实就是皇帝的顾问。随时回答问题罢了。不会负责具体事务。

    真要让李水管理赋税,或者刑名。嬴政还真有点不放心呢。

第五十九章 何以安天下

    李水左右张望了一番,走到了那帮儒生面前。

    他笑嘻嘻的对淳于越说道:“淳博士,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我也是博士了,便和你们站在一块吧。”

    淳于越嫌弃的向旁边躲了躲。

    李水还以为淳于越在给自己让位子,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大大咧咧的站在了淳于越的位子上。

    现在,李水站在了博士最前排,他倒像是众人的领袖了。

    淳于越气的脸都绿了,但是议政殿上,总也不能推推搡搡,把李水赶走。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的受着了。

    其实李水早就暗中观察了一番,大秦的博士,人员很复杂,不仅有儒生,还有阴阳家、法家、墨家……凡是喜欢夸夸其谈,又有些见识的书生,都在里面。

    博士,博士,博学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只不过这其中儒生人数最多,而淳于越又是博士领袖,所以给人一种,博士全是儒生的印象罢了。

    李水暗暗的想:“再过些日子,李斯就该建议秦始皇焚诗书而明法令了。从那以后,其他学说一蹶不振,诸位博士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是罢黜的罢黜,请辞的请辞,这群人当中,恐怕就只剩下法家了。”

    “完全是法家的博士团体,变成了李斯的附庸。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隐隐有与李斯代表的文臣,和王氏代表的武将相抗衡的意思。”

    “更为危险的是,那时候朝议变成了法家的一言堂,所以大秦的国策,越来越倾向于严刑峻法,丝毫不给百姓以喘息之机。”

    李水微微摇了摇头,看了看身后那群满脸不忿的博士,暗暗想到:“谁让我心系苍生呢?谁让我心怀天下呢?我就暂且在博士当中,立一番功业吧。将这些人收入囊中,必定可以成为伏尧的助力。”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奋斗方向,算是确立了。这个方向确立的并不难,毕竟……除了夸夸其谈的博士,别的李水似乎也不会。

    嬴政见李水这么不知轻重,居然站在了众博士的最前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朝堂之上,一举一动,都需要论资排辈的。淳于越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又极有见识,他做博士的领袖,那是众望所归。

    你李水……刚入朝议政就要夺权吗?

    不过,他也没有训斥李水。反正此人是试用,犯的错越多越好,等日后向伏尧解释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于是嬴政微微一笑,将这件事揭过去了。然后沉声说道:“那就开始议政吧。如今大秦已经一统天下。然而六国故地,并不安稳。山川大泽之中,多有盗贼。六国豪强,亦蠢蠢欲动。诸卿以为,何以安天下?”

    李水听得抓耳挠腮:“这个我知道啊,我学过。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颁布什么政策来着?”

    结果越着急越想不起来,最后脑子里就只有两句话:“焚诗书而明法令。筑阿房宫,收六国美女……”

    就在李水苦恼的时候,王贲站出来,说道:“臣请陛下收天下之兵。无论百姓豪强,家中没有兵器,如何造反?难道提着木棍上阵吗?”

    “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李水眼前一亮,忍不住大声说道:“极是,极是。臣也是这么想的,刚要说出来,被王将军抢先了。”

    王贲有点无语,心想:“你还能更无耻点吗?在议政殿上公然抄袭?”

    嬴政忽略了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此议可。这几日,讨论出一个详细章程来,由朕过目。”

    李水连忙答应。

    王贲都懵了:“陛下这话,是对我说的吧?你答应给什么劲?”

    片刻之后,丞相王绾又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应当迁徙豪富。”

    李水一拍大腿,说道:“正是。豪富离开故土,没有了宗族子弟支撑,只是一富户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将他们迁入关中,迁入咸阳,严加看管。不仅可以保证天下安定。而且可以,令咸阳更加繁荣。这些养尊处优之人,看到好东西,定会挥金如土。臣的仙酒,可以卖的更多,为陛下炼丹的事,也可以加快了。”

    王绾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水:“这家伙,倒是挺善于抢话啊。”

    嬴政这次吸取了教训,说道:“王绾,由你负责迁徙富豪的具体事宜。”

    王绾躬身行礼。

    李水也发现了,自己的知识是有的,只是有点记不太清楚了,需要有人提醒一下。于是……他开始竖着耳朵,听众人的建议。

    这么做,有点无耻,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反正,反正嬴政没有生气,反而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嬴政确实微笑的看着李水,但是心中却不是满意。他正暗暗的想:“胡闹吧,闹的越过分越好。等朕抓住你的错处,就可以把你扔回丹房炼丹了,而伏尧,也可以另请名师。”

    这时候,淳于越站出来了。

    李水失望的翻了翻白眼,他对淳于越没什么兴趣。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淳于越这种儒生,做梦都是恢复周礼。他的建议,应该是分封子弟,让诸公子去六国故地为王,镇守四方。

    这建议李水不感兴趣。

    可是突然,李水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废分封,行县制。”

    可还没等李水开口,淳于越就慢条斯理的说道:“老臣有些治国安邦之策,然而议政殿上,多了一个无耻小人。老臣已经不想说了。”

    李水微微一愣:“这老家伙,似乎是在骂我啊。”

    其他的人纷纷说道:“是啊,槐谷子此人,厚颜无耻。居然当面窃取他人对策,揽功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发指。”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诸卿有何建议?”

    淳于越说道:“老臣认为,今日朝议应当到此为止。众人回家之后,关起门来,细细思量。将对策想得完美无暇之后,写下来呈给陛下。”

    “如此一来,既可避免某些小人剽窃。又可以让对策合理一些,毕竟经过了深思熟虑。”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可。”

    随后,他看了看李水,忽然心中一动,说道:“众卿将对策交上来之后,朕要当堂评议。若有真知灼见,朕要予以升迁。若有人鱼目混珠,言之无物,则要受罚,甚至逐出议政殿。”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水,然后向嬴政行礼,纷纷赞道:“陛下真是英明啊。”

第六十章 国之栋梁

    朝臣欢喜不已,等下一次朝议,无论李水写的好不好,大家齐声说不好,将他赶出去也就是了。

    当然,李水写好的可能性也不大。

    朝臣们高兴,李水也很高兴:“只要给我点时间,大秦的国策,我也能想起来个七七八八。哈哈,看样子我要大展奇才,震惊四座了。”

    今日的朝议,已经结束了,朝臣们纷纷向外面走去。

    这时候大雨已经停歇,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不少人意有所指的感慨道:“雨后彩虹,好兆头啊。大秦的天,已经放晴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口舌之争,有个屁用,老子是实干家。”

    淳于越故意落后了众人几步,走到了李水身边,低声说道:“你想要上进,想要走正路。放弃诓骗世人的神仙学说,想要入朝议政,为天下人做事。这很好。”

    “然而,凡事要量力而行。你一无资历,二无见识。仗着厚颜无耻,在朝堂中厮混。如此岂是长久之计?”

    “老夫也不驱逐你,只劝你日后安静些,乖乖呆在角落当中。多看,多听,多学,也就罢了。待你须发皆白,垂垂老矣之时,也熟悉了政事,或许可以成为国之栋梁,也未可知。”

    淳于越说完之后,也不等李水反驳,就转身走了。

    李水被噎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李水对旁边的李信说道:“李兄,我今日忽然明白,为何你讨厌他了。”

    李信深有同感的说道:“是啊,好为人师,对谁都要教育一番。偏偏还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你若翻脸,倒成了不识好歹了。”

    李水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淳于越这老头,太讨厌了,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见识?

    自秦汉到明清,哪一朝的事情我不知道?千百年来的帝王总接下来的治国经验,随便拿出一条来,便可以安天下了。

    我不说,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你等我想起来再说。

    还是那句话,下次朝议,我要震惊四座。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身边的李信忽然说道:“槐兄,看来一次,陛下是有意考察你。如何撰写对策,万万不能马虎啊。”

    李水点了点头。

    李信又说道:“关于如何平定天下,我已经有腹稿了。槐兄如果想不出来,可以借鉴一下。”

    李水惊奇的问道:“这么快?说来听听?”

    李信说道:“我打算率领三千人马,出函谷关,直奔向东。经三晋,入齐地。沿途遇贼剿贼,遇盗杀盗,震慑豪强。中原平定之后,再折而向南,入吴越,定荆楚,再由巴蜀回师关中。”

    “粗略算下来,只需要一个月,蠢蠢欲动的六国贵族,必定闻风丧胆,心灰意冷。这天下,就可以安定下来了。”

    李水都听傻了:“这就是你要写的对策?”

    李信说道:“是啊。你若要借鉴,我建议你稍微修改一些,不要全盘照搬。比如……将三千人马,改成四千人马。比如将函谷关,改为武关。”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兄,日后朝议,我建议你呆在角落中。多听,多看,多学,少发言。”

    李水走了。李信挠了挠头,嚷嚷道:“槐兄,你即便做了博士,也不必学淳于越说话吧?”

    …………

    商君别院,李水正在奋笔疾书。

    哈哈,又想起一条来。哈哈,又一条。哈哈,文思如泉涌啊。

    李水现在脑子很清楚,把秦始皇的政策,回忆起来了七七八八。

    至于秦之后的一些政策,李水没有写上去。国策,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太过超前的话,容易适得其反。

    写完之后,李水念了一遍,又修改了一些地方。然后工工整整的抄写好了。这一篇对策,算是完成了。

    随后,李水交给乌交,说道:“去,替我送入宫中,呈上皇帝。”

    乌交在旁边恭维道:“下朝不过两个时辰,大人就已经写好了对策,真是国之栋梁啊。”

    李水毫不谦虚的点了点头:“你很有眼光。”

    乌交捧着竹简走了。苍夫则走进房中来。

    苍夫对李水说道:“大人,如今麦子已经买得差不多了,石磨也制作了不少。然而拉磨的耕牛却大大不足。若征调田中的耕牛,怕是会耽误农时。”

    “若以人力来拉磨,那石磨沉重异常。普通人拉上一刻钟,便气喘吁吁了。”

    李水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问题。”

    忽然,他心中一动:“匈奴人沙提烈,是不是还欠我良驹千匹,牛羊无数来着?喝了我的仙酒,吃了我的馒头,是不是应该还我了?”

    李水对苍夫说道:“此事不用着急,待我寻个时间,修书一封,送到匈奴那里,让他们送来些牛羊。”

    苍夫退下了,即为敬佩的想道:“大人真是厉害,连匈奴人都指挥得动。”

    而李水则在想:“将近一个月了,沙提烈,也该到家了吧?”

    沙提烈确实到家了,刚刚到家。

    他一直在草原上转圈,渴了喝浑水,饿了吃田鼠。整个人晒得黝黑,瘦得皮包骨头。

    数日之前,刚刚被一伙牧民发现,将他送到了单于王庭。

    沙提烈在单于大帐之中,如同乞丐一般,吃了几斤肉,喝了几壶酒,差点把自己撑死。

    经过几天的休息,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匈奴左贤王。

    头曼单于和阏氏,正一脸爱怜的看着沙提烈:“出使一趟中原,想不到受了这么多苦。秦人实在是无礼。”

    沙提烈连忙说道:“这并非秦人所为。儿在秦地,颇受礼遇。只是回来的路上,东胡人伏击了我们。黑山带着护卫拼死抵抗,全部战死。儿侥幸得脱。”

    头曼单于咬着牙说道:“东胡人如此可恶。你放心,我即刻征调士卒,三五日内,便与东胡开战。”

    阏氏在旁边说道:“不如先让冒顿出使东胡,若东胡不肯认罪赔偿,再征伐不迟。”

    头曼单于沉吟道:“东胡与我匈奴,素来敌对,将冒顿派过去,恐怕有危险。东胡可不讲将军交战,不斩来使那一套。”

    阏氏忽然眼圈一红,说道:“并非是我容不下冒顿,只是你这个儿子,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我甚至听他对部将说,若你传他单于之位,倒也罢了。若你不肯传,他便自取之。”

    “什么?自取之?”头曼单于勃然大怒。

    阏氏忽然又垂泪说道:“冒顿还说,匈奴风俗,新任单于,要娶老单于妾室为妻。我虽非妾室,然而也并非冒顿生母。他……他对我这继母,一直很无礼。”

    头曼单于大叫一声,将宝刀拔了出来,跳出帐外要斩杀冒顿。

    阏氏连忙拦住了单于,苦苦哀求:“不可啊,冒顿毕竟是单于长子,若轻易杀了他,恐怕匈奴贵族不安。不如,先把他派往东胡,磨砺一番他的性子再说。”

第六十一章 嘴炮英雄沙提烈

    头曼单于性如烈火,提着刀要杀冒顿,但是被阏氏给劝住了。

    单于从善如流,很是听劝,把刀扔在了地上,向外面喝道:“来人,传我令,速速给冒顿收拾行装,让他出使东胡。立刻便走,不得耽搁。”

    单于在营长之外,迅速的吩咐着冒顿的出使事宜。

    而沙提烈,将自己的母亲拉入了营帐之中:“方才,为何不趁机杀了冒顿?”

    阏氏向帐外看了看,说道:“我与单于乃是夫妻,坐卧都在一处,我太了解他了。性如烈火,一点就着。可是这火来的快,去得也快。”

    “他方才提着刀去寻冒顿,恐怕人还没有寻着,就已经后悔了。到那时候,只要有人稍微一劝,他便改了主意。”

    “既然今日杀不了冒顿,为何不让我做这个好人呢?冒顿屡次对我无礼,我还要替他求情。单于会更加怜惜我,也会更加信任我。日后,我再说一些冒顿的劣行,单于必定会真的对冒顿起了杀心。”

    “到那时候,远在东胡,原本就朝不保夕的冒顿,如何能活下来?”

    沙提烈即为敬佩的说道:“若母亲为男儿,可以做单于了。”

    阏氏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马奶酒喝了一口。

    沙提烈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问道:“冒顿,真的曾经对母亲无礼?说要娶你为妻?”

    阏氏淡淡的说道:“他是必死之人,有没有这个心思,已经无所谓了。”

    说完之后,阏氏扭了扭头,看着正在帐外下达命令的单于。

    头曼单于身材高大,像是一座坚韧的山,可是这座山毕竟老了,老态龙钟,力不从心。而阏氏还年轻。

    有时候,夜深人静,阏氏甚至会胡思乱想:“如果,把头曼换成冒顿就好了。”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就迅速的被阏氏克制住了。

    冒顿是沙提烈的死敌,冒顿必须死。他死了,沙提烈才能当上单于。而自己,作为单于的母亲,要什么样的男奴没有?

    阏氏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头曼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显然,冒顿的事已经被他处理好了。这时候一脸茫然的冒顿,已经在出使东胡的路上了。

    沙提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父亲为母亲主持公道。”

    单于哈哈大笑:“我与你母亲乃是夫妻,我自然要保护她。”

    阏氏也满脸笑意,倚靠在单于怀中,微笑着问沙提烈:“这次出使中原,有何见闻?”

    沙提烈想了想,说道:“大秦兵强马壮,战力极高。从长城至咸阳,我一路看下来,只见人人穿着厚甲,刀剑也很锋利。数十万人,列成阵势,竟然可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单于吃了一惊:“中原的武力,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沙提烈硬着头皮说道:“是。”

    他不能不强调大秦的强大,否则万一头曼单于膨胀起来,去攻打大秦,自己的秘密,秦人可就要抖出来了。

    就算要针对大秦,就算要报仇。也得等冒顿死了。到那时候,自己是单于唯一的儿子,就算自己受了宫刑,头曼单于又能怎么样?

    单于还在惊讶的时候,阏氏忽然笑到:“中原人口众多,有这样一直兵马,不足为奇。依我看来,我匈奴骑兵,也不惧怕他们。”

    头曼单于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匈奴骑兵来去如风,这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阏氏笑道:“我倒是对沙提烈有些意外。这孩子一直眼高于顶,嚷嚷着南人都是肥羊。应当早日带兵灭中原,吞并天下。没想到这次回来,倒是谦卑了不少。”

    沙提烈马上说道:“这次出使中原,我涨了见识,也涨了经验。日后我确实要攻取中原,不过不是靠着一股蛮力,而是……中原人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单于一拍大腿,极为满意的说道:“我儿有这样的见识,可见是真的长大了。日后我将草原交给你,也就放心多了。”

    沙提烈顿时大喜。

    阏氏又问道:“秦人待你如何?”

    这个问题,沙提烈已经在脑子里模拟了无数遍了,一套词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秦人号称礼仪之邦,不过在我看来,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刚刚到咸阳之时,有个叫李信的将军,想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单于大惊:“李信?那可是一员猛将啊。秦灭六国,有他的影子。”

    沙提烈说道:“不错,确实是一员猛将。不过我二人暗地里较量了一番。他败下阵来。”

    单于大喜:“我儿不愧为草原第一勇士。”

    沙提烈微微一笑,又说道:“后来见了秦人皇帝,他对我倒是极为客气。可见大秦虽然兵强马壮,却对我匈奴很是忌惮。”

    “尤其是我战败了李信,震慑住了秦人,他们想要交好匈奴的心思多一些。”

    “后来秦皇帝专门摆下宴会。文武百官、诸公子都为我作陪。席间有个叫槐谷子的方士,向我进献了仙酒,据说此酒是从昆仑山巅,仙人那里求来的。”

    单于听得眼睛都直了:“仙酒?当真?”

    沙提烈说道:“此酒极香,性子极烈,不像是凡间之物。”

    单于甚至都有点羡慕沙提烈了。他甚至想自己出使中原一趟。

    沙提烈又说:“那李信输了一阵,便想与我斗酒。结果我喝了酒之后,感觉很是痛快。他却醉倒在地,丑态百出。”

    单于哈哈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

    阏氏在旁边问道:“这仙酒,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延年益寿吗?”

    沙提烈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还可以提高人的眼界,心智,定力。我自从饮了仙酒之后,就心怀天下,对寻欢作乐,没什么兴趣了。以前我见到美女,就不管不顾,屡次误了大事。现在……呵呵,即便脱光了放在我面前,我也不动声色。”

    “秦朝皇帝为了讨好我,送来了一个美貌的宫女,我看都不看。后来他又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我虽有些动心,可是思量再三,也没有答应。”

    单于都听傻了,问道:“为何啊?若能娶大秦公主,不是很好吗?”

    沙提烈说道:“秦朝皇帝,无非是想用女儿笼络我罢了。他知道,我将来要做单于,他的女儿,就是阏氏了。一个中原的女人做了阏氏,将来我匈奴,攻打大秦的时候,难免要有些不方便。”

    “因此,我不要大秦公主。我要回到草原,我要训练一支兵马,日后一举灭秦。到那时候,不仅仅是公主,就是秦人皇帝的嫔妃,不也是我的吗?”

    单于即为欣慰的拍了拍沙提烈的肩膀,说道:“看来,大匈奴,要在你手中崛起了。”

第六十二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沙提烈侃侃而谈,将自己塑造成了智勇双全的草原英雄。而头曼单于也极为满意,认为有此子在,匈奴入主中原,那是早晚的事了。

    与此同时,李水让乌交叫来了一个商贾。

    这人叫吴通,常年来往于中原和匈奴之间,贩卖货物。

    他所贩卖的,要么是匈奴奇珍,要么是中原宝物。所以和两地的贵族都有联系。

    李水对吴通说道:“你到了单于王庭之后,去见左贤王沙提烈。告诉他说,欠我的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该还了。”

    吴通吓了一跳,说道:“大人,那些匈奴人凶残无比。我要是这么说,岂不是会……会死在北方?”

    李水说道:“你放心,你就说是槐谷子的使者,沙提烈定然不敢将你怎么样。”

    吴通对这话极为怀疑,心想:“前些日子沙提烈来咸阳,槐谷子屡次三番让他丢人,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关中了。想必沙提烈此时对槐谷子那是恨之入骨啊,见了他的使者,恐怕会碎尸万段。”

    吴通忽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人。大人要杀小人,就在这里杀了好了。也不必千里迢迢,送到匈奴人那里去杀了。”

    李水有点头疼,说道:“你若能办成了这件事,我考虑和你做做生意。”

    吴通一听这话,忽然止住了哭声,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贩卖……仙界之物?”

    李水嗯了一声。

    吴通顿时欢天喜地,拍着胸脯说道:“大人放心,这千匹良驹,牛羊无数,小人一定帮大人要回来。”

    李水有点无语:商人重利,今天算是见识了。

    打发走了吴通,李水准备吃个晚饭,洗个澡,睡上一觉,明天就可以精神饱满的上朝,接受封赏了。

    谁知道在吃饭的时候,苍夫忽然小跑着进来了。低声说道:“大人,耕户们求见。”

    李水纳闷的问:“耕户?那些人不是很怕我,也很讨厌我吗?觉得我将他们拖入到了一个必败的赌约当中。平时见了我唯唯诺诺,背地里又破口大骂。现在来见我做什么?”

    苍夫摇了摇头:“小人也不清楚。”

    李闻摆了摆手:“叫进来吧。”

    五十个耕户,鱼贯而入,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说道:“大人,我等是特地来报喜的。”

    李闻纳闷的问:“报什么喜?粟米收获了?”

    耕户们都懵了,好一会才干笑着说道:“收获,倒还没有。只是……昨日一场大风雨,对粟米来说,简直是大灾啊。可是今日我等去田间看了,禾苗只损失了两成。”

    李闻大惊:“损失了两成?那可是损失惨重啊。”

    耕户们又懵了:“这是反话吗?”

    要知道,粟米种下去,不是种多少就能收多少的。水灾、旱灾、虫灾……每一场灾难都足以让粟米减产一半,甚至更多。

    如果某一年接连赶上三四场天灾,那就要闹饥荒了。

    昨日先是大雨,再是大风,这样的天气,对禾苗是极为不利的。耕户门本以为,田中庄稼,十成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

    谁知道今日在田中一看,居然只倒了两成。而这两成,也只是倒了而已,并没有像往年一样,被连根拔起,迅速的枯死。如果细心照料的话,是可以再结子的。

    这些耕户们又惊又喜,所以匆匆来向李水报喜,谁知道李水居然觉得只损失两成,还是损失的有点多了。

    这其实也不怪李水,后世的庄稼,经过科学育种。大多抗倒伏,抗病虫害,抗水旱。一场大风雨就损失两成的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不过李水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干咳了一声,勉励那些耕户:“继续耕种,用心一些。回头得了封赏,有你们的一份。”

    那些耕户都谢过了,纷纷走了。这些人种了一辈子地,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是李水那种特殊的种田方法,保住了这些禾苗。

    将禾苗种在沟里面,自然可以防风。而随着禾苗的生长,又不断的培土,所以根须扎的极深,极是一场大雨下来,也不会冲毁。

    这些耕户刚刚开始有了些希望,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代田法,种田只能种一半。就算禾苗可以防风防水,那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大家又垂头丧气起来了。

    李水不知道耕户们的纠结,吃完晚饭,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

    翌日,议政殿前。

    朝臣们早早的来了,又在屋檐下等候。

    王绾忽然笑眯眯的说道:“关于安定天下的对策,昨日诸位都呈给皇帝了。老夫在宫中一直忙到半夜,和陛下一起,将诸位的对策,分为甲乙丙丁四等。每一等又排好了名次。”

    “甲为最上,丁为最末。过一会朝议之时,陛下恐怕就要公布结果了。诸位因为这一场策论,或许有小小的升迁。自然,也或许有降职。”

    众人问道:“请问,几等可以升迁呢?几等又会降职呢?”

    王绾说道:“自然是甲等升迁,名次越高,升迁的就越多。丁等降职,名次越低,降职的就越多。至于乙、丙,中规中矩,就无妨了。”

    有人行了一礼,说道:“丞相大人,可否透露一下,我等谁为甲等,谁为丁等?”

    王绾捻须微笑:“这个,还是由陛下亲自宣布吧。”

    王离忽然笑嘻嘻的说道:“距离朝议。还有些时间,空等无聊,不如赢些彩头来。诸位,不如赌一下槐谷子与李信,谁是最末尾一名?我先来,我以一万钱,赌槐谷子为最末一名。”

    一些与王离交好的朝臣,嘻嘻哈哈的,纷纷加入,有的人赌李信,有的人赌槐谷子。

    反正他们赌的是最后一名,无论选择谁,都是在嘲讽这两个人。

    正热闹的时候,旁边有个小宦官,小声说道:“王将军,奴婢可以参与吗?”

    王离抬头一看,笑道:“是季明啊。自然可以参与。”

    季明被打了几百杖之后,身体刚刚好了一点,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了。

    他也看出来了,自己和槐谷子是结仇了。不找个靠山的话,没准槐谷子怎么整自己呢。而他选择的靠山,就是王离。

    今日参与王离的赌局,就是在向他示好。只要王离接受,接下来就可以拜入其门下了。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想来王离是愿意结交的。

    果然,王离答应了季明参与赌局。

    季明一脸谄媚的说道:“奴婢赌一万钱,槐谷子最末一名。”

    王离哈哈大笑:“季明这是拿出全部身家,看好槐谷子啊。”

    众人都哈哈大笑。

    这时候,李水和李信正好赶过来。

    看到这一幕,李信勃然大怒,提着拳头就要打人。而李水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这话的同时,李水扬起手来,一个大耳光甩在季明脸上。

    季明被打得惨叫了一声,栽倒在地。众人正在发愣,李水又一个大耳光,打在了王离脸上。

    不等王离说话,李水就大声喝道:“秦律森严,禁止赌钱。尔等在宫门前聚赌,罪加一等。”

    王离顿时脸色一白。

    刚才的事,说是赌钱,其实是在戏弄槐谷子和李信。可是如果被有心人一解释,那确实是聚赌,毕竟众人都拿出钱来押宝了。这还真的没办法争辩。

    这东西和赌命不一样。赌命是武将之间的意气之争,也算是能激发血性和斗志。

    而赌钱,任何一个升斗小民都能参与,且成败全看天意。若不加禁止,不仅浪费时间,贻误农时,而且会滋生贪欲,甚至有些人赌输了,会铤而走险,酿出乱子来。

    所以秦律对赌钱的处罚极重。

    王离摸了摸脸,觉得今天这耳光白挨了,恐怕是讨不回来了。

    谁知道李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李水笑眯眯的走到李斯面前,说道:“大人乃廷尉,掌管刑狱。请问,这些人知法犯法,应当如何处罚呢?”

    李斯有点无奈,心想:“你是属苍蝇的吗?见缝就叮。贵族赌钱,也算是赌钱吗?逢年过节,在府中赢些彩头,热闹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这种潜规则,没办法给李水解释。能当场说出来的规则,不是潜规则。

    李斯只好摆了摆手,说道:“众人聚赌,罪证确凿。然而志在嬉戏,并非一味赌钱。酌情宽宥,每人杖责三十吧。”

    王离等人争先恐后的去领棍子了。

    他们太了解槐谷子了,这家伙喜欢借题发挥。一定要赶快打完棍子,给自己的行为定性。

    否则被槐谷子那张破嘴一说,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变成反贼了。

    季明趴在地上,感受着屁股上的剧痛。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这是中了巫术吗?为何如此倒霉?”

    负责行刑的军士,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招待季明了。打着打着,已经有感情了。

    那军士说道:“屁股已经有些烂了,在下轻一点吧。”

    季明忙说道:“不必。打得轻了,怕槐谷子不依不饶。”

第六十三章 强行第一名

    时辰已到,百官入殿。

    王离一党,个个捂着屁股,走得一瘸一拐的。

    宦官季明就更惨了,站都站不稳。行刑的军士见他屁股已经打烂了,不忍心再打,于是棍子向下挪了挪,打得是大腿。

    这样一来,季明的屁股虽然保住了,但是两腿疼得发软,站在地上总是打晃,似乎随时会摔跤。

    嬴政已经进了议政殿。他跪坐在御座上,向周围看了看,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正在疑惑的时候,身边的季明打了个趔趄。

    嬴政有些不快,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季明害怕的低下头去。上次挨了军棍,休养了十几天才能再出门,结果发现,一个小宦官见缝插针,居然侍奉在皇帝身边了。

    季明费了老大的力气,才重新得到侍奉皇帝的机会,可万万不能丢了。于是他咬着牙忍着,努力让自己忘记屁股上的疼痛。

    嬴政有些不快的说道:“取名册来。”

    季明猛的醒悟过来,连忙小跑着,将一捆捆竹简抱了过来。

    每一位朝臣的上奏,就是一捆竹简,再加上嬴政和王绾拟定的名册。这几十捆竹简,足足有数十斤重。季明累的满头大汗,差点哭出来。

    嬴政见季明做事,有些毛毛躁躁的,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过,今日是朝议,嬴政也没有当场和他计较。

    他只是将名册拿出来,稍微看了看,然后对满朝文武,淡淡的说道:“卿等上奏安定天下之策,朕已观之。众说纷纭,稂莠不齐。昨夜,朕已将策论列为甲乙丙丁四等。丞相王绾,协助朕评定等级,故而他本人不在此列。”

    朝臣们连连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嬴政。

    嬴政淡淡的说道:“甲等第一,为廷尉李斯。李斯之策为:黔首自实田。”

    “昔日秦并天下,关东六国,无力抵抗。屡战屡败。黔首战死,贵族逃亡。大片田地荒芜。战事结束后,一些人迁徙到这荒地上,继续耕种。”

    “然而,他们并非这荒地的主人,有名无份,终日惴惴不安,唯恐原主归来,自己又要流离失所。”

    “因此,朕要黔首自实田。主动向官府汇报,自己占有哪些田亩。而官府,则负责颁发给地契。以实际占有为准,确定田亩的所有权。”

    “如此一来,黔首有田可耕,必定拥护我大秦。因为只要大秦稳固,他们的田亩就稳固。故而,无数百姓,一心耕种,不思反秦,那么天下不治自安。”

    “而我大秦,也可以借此掌握天下的田亩状况,收取赋税,易如反掌。”

    朝臣听得连连点头。有不少人赞道:“李廷尉之策,真乃釜底抽薪也。全策不见刀兵,而可以安天下,实在妙不可言,吾等不及也。”

    嬴政微笑说道:“李斯,爵升一级,赐千金。”

    李斯满面春风,连忙拜谢。

    爵位和千金,不仅仅是做官发财那么简单,这还表明了荣耀,表明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嬴政又低头看了一眼竹简,说道:“甲等第二名,为王贲所奏。收天下之兵器,聚集到咸阳,加以销毁。拆除原诸侯国之间的关防、堡垒。并且以咸阳为中心,修筑驰道,直通六国,遇有战事,数日之内,可运兵百万。”

    众臣都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反应没有刚才李斯那么大了。

    王贲的建议,是从武将的角度考虑的,倒也不算错,但是眼界比李斯小了一些。

    李斯那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影响数代的决策啊。

    甲等第三名,是淳于越。淳于越认为,六国刚刚平定,故燕、齐、楚等国,距离咸阳太过遥远。不施行分封,难以控制。建议嬴政分封子弟为王,既可以镇守六国,又可以开疆扩土。

    李水听得有点奇怪:“秦朝,不是废分封,行县制吗?怎么淳于越主张分封子弟,还能列为甲等?”

    他向周围看了看,王绾捻须微笑,一脸赞同,朝臣们也纷纷点头。唯有李斯有些不以为然。

    李水忽然醒悟过来:“沿用了千年的分封制度,不可能一日之间就被打破。此时秦人的观念,依然是天子坐镇王都,诸侯封邦建国。”

    “而当年秦始皇废分封,也不是一锤定音。当日一定有一场激烈的争论,而皇帝本人,也在摇摆不定。”

    这时候,嬴政说道:“接下来,是乙等。”

    李水有点失望:“秦人不识货啊,我的对策面面俱到,居然不是甲等。”

    结果,乙等念完,也没有李水。

    再然后是丙等,丙等结束,还是没有李水。

    李水有点纳闷了。

    乙、丙两等对策,有些空洞。大多是儒生提出来的,什么行仁政,什么尊师重道,什么以礼治国。

    李水有点怀疑,是不是乌交把自己的对策弄丢了。否则的话,自己居然连丙等都不是?连这些空洞的大话都胜不过?

    接下来,嬴政淡淡的说道:“评为丁等的,共两人。”

    朝臣们窃笑不已,纷纷向李水和李信看过来。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的名字没有被叫到了。

    李信站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不动声色。李水怀疑,这家伙得倒第一不是第一次了,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淡定?

    王离揉着屁股,贱兮兮的说道:“陛下,臣等想听听,李信将军,与槐谷子大人的对策。”

    嬴政呵呵笑了一声,拿起李信的竹简来,念道:“臣请率三千虎贲军,出函谷关,经略三晋之地。杀流寇,捕盗贼……”

    还没念完,下面就已经窃笑不已了。

    王离脸上的表情更贱了:“陛下,那么……槐谷子大人的呢?”

    李水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嬴政。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的字迹,朕与丞相辨认了半夜,始终不认得。槐谷子有故弄玄虚之嫌,因此列为丁等最末。”

    朝臣们都笑起来了,人人都觉得很公平。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不认识?不可能啊,我是照着小篆,一个个描下来的。为了写这些字,足足用了几个时辰。”

    朝臣们再次哄堂大笑。

    王离捂着肚子说道:“怎么?槐大人不会写字吗?”

    李水淡淡的说道:“在下原本是楚国人,不会写秦小篆,有什么稀奇?”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陛下,臣所奏对策,包罗万象,精妙无比,绝对可以安邦定国。应该列为甲等第一才对。或许臣的字迹,有些难认。这个无妨,臣可以当场讲解。”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甲等第一?你就这么自信吗?”

    嬴政点了点头,把竹简递给了李水。

    李水打开竹简,看的有点头晕。自己的小篆字,写的确实有点难看。更关键的是,这些字都是昨天照着书描下来的。现在再看,有些已经不认识了。

    李水辨认了很久,然后说道:“在下提出来了十几条对策。这第一条,就是迁徙豪富,命令天下豪强,搬家到咸阳来。这第二条,就是黔首自实田,在全国登记田亩,让百姓安心。这第三条,就是收天下之兵……”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大家都用研究的眼光看着李水,纳闷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到如此无耻。

    淳于越忍不住了,说道:“槐大人,这些都是方才已经说过的,是王丞相、李大人、王大人的对策。你竟然当场剽窃?还要大言不惭地讲出来?难道你将陛下,将满朝文武,当成傻子戏弄吗?”

    李水同样很无奈,说道:“我的对策,与他们恰好一致。我也很无奈啊。若让我先讲出来,他们的对策,就是剽窃我的了。”

第六十四章 正式入朝

    对于李水的解释,朝臣们都一脸不屑,觉得这家伙又在强词夺理的狡辩了。

    李斯捻须微笑,说道:“清者自清,究竟是谁剽窃谁,想必诸位心中自有公断。口舌之争,就不必了。若槐大人当真喜欢这甲等第一的名号,老夫让出来,也无不可。若槐大人想要千金的赏赐,老夫也可以双手奉上。”

    李斯如此高风亮节,朝臣们都一脸赞叹。再看李水的时候,鄙视的意味就更浓了。

    李水翻了翻白眼,心想:“李斯这家伙,可真是奸诈啊。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意思。”

    李水淡淡的说道:“李大人不必忙着让出赏赐。过一会,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

    李水打开竹简,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总算把第四条认了出来。然后极为自信的说道:“臣的第四条,乃是反对淳于越博士分封诸公子的建议。”

    淳于越一愣,有些不快的说道:“槐大人,方才老夫是训斥了你几句,你也不要挟私报复,故意攻击老夫。”

    李水冷笑了一声。

    朝臣们都很同情的看着淳于越。

    嬴政淡淡的问李水:“你为何反对分封?理由是什么?”

    李水大声说道:“东周以来,诸侯争霸,中原战火不断,连绵五百余年。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请问诸位,这是为何。”

    李水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淳于越的。这问题显然也是给淳于越准备的。

    淳于越只好回答道:“因为礼乐崩坏,纲常断绝。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而无人尊奉天子,诸侯各自为政。”

    这个问题,淳于越回答起来毫无压力,说完之后,捻须微笑。

    李水冷笑了一声,说道:“放屁,一派胡言。”

    淳于越气的差点晕过去:“槐大人,此乃议政殿。你岂能如此粗鲁,当堂羞辱大臣?”

    嬴政淡淡的说道:“槐谷子,再出言不逊,朕要责罚你了。”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臣听到有人胡说八道,再想起来无数百姓所遭逢的苦难,因此有些忍耐不住。”

    “臣以为,东周五百年战乱。全是因为分封引起。武王伐纣,一举定天下。随后大肆分封功臣子弟。起初的时候,诸侯尚且亲密,然而数代之后,血缘渐渐疏远,以至于互相攻伐,如同仇敌。”

    “天子实力强大的时候,尚且能压制,一旦实力受损。诸侯趁机崛起,吞并地盘,掠夺人口。天下再无宁日。”

    淳于越的脸色煞白,他的嘴唇不住的颤抖,似乎想要说话,可是又说不出来。

    孔夫子信奉周礼,心心念念的,是回到周代。周天子坐镇中央,八百诸侯拱卫在四周。君是君,臣是臣。贵族劳心,平民劳力。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天下安定,其乐融融。

    淳于越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这种观点已经在他心中深深的扎根了。

    忽然李水提出来了另一套观念,说东周五百年战乱,就是因为周武王的分封导致。

    这让淳于越的世界观有些崩溃。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水看了淳于越一眼,心想:“看在你是李信姐夫的份上,没有把你打成反贼,不用谢我。”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槐大人之言,颇有道理。在下赞同。”

    李斯、淳于越、王贲,在朝堂上互相较量,不是第一天了。眼看着淳于越受瘪,李斯不介意趁火打劫。

    至于他的发言帮了李水一把,他并不介意。李水资历太浅,得罪的人太多,这样的人,不会对他形成威胁。

    想到这里,李斯继续侃侃而谈:“我大秦未一统天下之时,已经在本国境内,实行郡县制。统一四海之后,也在六国之地,试行郡县。依我看来,这些郡县,可以沿用下来,成为定制。从此以后,天下无异心,必可以长治久安。”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胡说八道。”

    李斯觉得心口有点疼:“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我在帮你说话呢,你却说我胡说八道?”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我刚刚说了反对分封,李大人就顺着我的意思,说要行郡县,这是不是在剽窃我?”

    李斯顿时无语了:“这也太记仇了。你骂我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我刚才贬损你了?”

    李水记仇,其实李斯这个人,心眼也不大。

    当年李斯因为嫉贤妒能,诬陷韩非子,让一代法家名士死于牢狱中。此人胸怀,凭此就可见一斑了。

    眼看着李水大放厥词,李斯也有点不爽。冷笑了一声,说道:“请问槐大人,为何不能行郡县?你可不要对人不对事,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刚才李大人也说了,如今天下是试行郡县。如果郡县制完美无缺,我们还用得着在这里商议,如何安定天下吗?”

    李斯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李水接着说道:“夏商周三代,绵延数千年,都有分封的影子。天下百姓,早就已经习惯了分封。各地豪强,也从骨子里认可分封。”

    “如今大秦虽然一统天下,那是从军事上统一,并非从观念上统一。不少人,尤其是六国贵族,他们思恋故国,念念不忘,要回到诸侯并立的年代。”

    “现在他们不敢有所异动。可是万一,某一天天下有变,他们必定蜂拥而起。到那时候,处处战火,遍地狼烟。”

    “你猜,没有大秦公子镇守。那些县令郡守,是拼死抵抗呢?还是投降六国贵族,换取更高的官职呢?”

    嬴政听得有些心惊。他是君主,眼光比别人更加长远一些。他略一思索,就觉得李水的话,大有可能。

    这时候,王贲呵呵笑了一声:“槐大人真是有意思。既反对分封,又反对行郡县。那么以你之意,该当如何呢?”

    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槐谷子,幸灾乐祸的想:“是啊,你刚才骂人骂得挺欢。谁和你不对付,你就骂谁,典型的对人不对事。现在把所有的路都堵住了,我看你怎么走。”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臣,请行郡国并行制。既有郡县,又有诸侯。郡与国,犬牙交错。”

    “如此一来,诸侯镇守各方,六国贵族想要叛乱,就难上加难了。而诸侯国之间,又有郡县,同样加强了皇帝对天下的掌控。”

    李斯冷笑了一声,说道:“若天长日久,诸侯实力强大,想要造反呢?该当如何?这不是又回到分封的弊病上了吗?”

    李水说道:“所以,就要实行第二条对策,叫推恩制。”

    “诸侯不论嫡庶,诸子皆有继承封国的权利。因此,老诸侯死去之后,新生的诸侯,会瓜分其地。如此一来,数代之后,封国便会越来越小,最后与一般富户无异,都划归到郡县的掌控之下。”

    “而到那时候,天下也已经认可了大秦,认可了我华夏乃大一统的王朝。民心归附,不必担心分裂了。”

    朝臣们都沉默不语。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声:“这一条,为何我没有想到?”

    李水心中暗笑:“你能想到那就有鬼了。这是西汉几代皇帝,通过血的教训才总结出来的办法。”

    御座之上,嬴政叹了口气,说道:“槐谷子,果然有治国安邦之策啊。朕得槐谷子,犹如文王得吕尚。此次甲等第一,当归槐谷子。”

第六十五章 五大夫

    李水的对策,令秦人大开眼界。嬴政龙颜大悦,直接点了李水为甲等第一。

    李水微微一笑,扭头向李斯说道:“李大人,你的爵位和赏赐,现在可以给我了。”

    李斯脸色涨红,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啊。

    刚才李斯微笑着说,可以将爵位和赏赐让出去,那是为了故作大方,为自己赢得好名声罢了。

    现在真的把到手的爵位和赏赐让出去?那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好在嬴政对李斯还是很看重的,见他神色尴尬,马上微微一笑,对李水说道:“槐谷子,你既然为第一,那么李斯便是第二。李斯爵升一级,赐千金。朕就给你爵升两级,赐两千金,你意如何?”

    李水马上感兴趣的问道:“爵升两级之后,臣是什么爵位?”

    嬴政看了看季明。

    季明有点为难的说道:“这个……之前槐谷子,并无爵位。”

    朝臣之中,有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少人都在想:“槐谷子,一个炼丹术士,也配有爵位?现在好了,给你升爵两级,从上造开始干起吧。上造虽然也算是爵位,可是太低贱了,军中一些勇猛的小卒,砍上几个人头,就是上造了。如今,槐谷子顶着上造的爵位入朝议政,真是亘古未之奇啊。”

    嬴政也觉得有点不妥,想了想,说道:“罢了,槐谷子毕竟有奇才,朕破格任用。赐你五大夫之爵,正式为博士,准入朝议政。”

    众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来:“五大夫啊,再向前一步,便是卿了。老实说,五大夫这个爵位,并不算太高。可关键是,这槐谷子是一步登天啊。”

    大伙正在羡慕的时候,李水忽然来了一句:“敢问,这五大夫是什么爵位?高不高?”

    众人顿时无语。

    嬴政也有些无奈:“自己破格任用,给他连升九级。本以为他会感激涕零,没想到……此人根本不懂爵位。”

    李信笑着说道:“不低了,快要赶上淳于越了。”

    李水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淳于越脸色铁青,说道:“恭喜槐大人了。今日取得了爵位,做了博士,日后可以入朝议政了。不过……槐大人可要尽快学字了。字不认识,如何议政?”

    李水淡淡的说道:“在下的最后一条对策,便是与此有关。”

    淳于越顿时一愣:“还有对策?”

    李水侃侃而谈:“东周战乱五百余年,天下诸侯,各自为政。甚至文字都发生了变化。在下本是楚人,就不懂小篆字。想必诸位,也未必能看得懂楚国文字。”

    “不仅仅是文字,天下间的度、量、衡,也各不相同。如此一来,天下虽然统一,可是百姓们交流起来,极为不便。因为,他们心中会始终有一个观念,我是秦人,彼是楚人,我们并非一国。”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李水拱手说道:“因此,臣请求,统一文字、货币、车轨、度量衡。”

    嬴政赞道:“有理,极为有理。”

    李水又说道:“天下黔首,不识字者众。而不会说话者,寥寥无几。只是中原广大,山川阻隔,各地口音不同,难以分辨,交流不畅。”

    “故而,臣请求以咸阳方言为官话,鼓励百姓学习官话。哪怕说不标准,也可以听懂,可以与外乡人勉强交流。”

    “只要做到这几条,三十年之内,百姓观念必然为之一变。从此以后,谁再想分裂天下,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嬴政指了指王绾,说道:“丞相,将槐谷子对策,全部记下来。数日之内,要拟定详细章程。”

    王绾点了点头。

    这次朝议,完全变成了李水一个人的表演。

    朝臣们看着意气风发的李水,心想:槐谷子这人,确实很嚣张,很狂妄,很疯癫。不过……还真的有点歪才啊,不服不行。

    忽然,李信来了一句:“三千虎贲军就能解决的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我觉得,把我列为甲等第一,也不为过啊。”

    众人:“……”

    朝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有与王离交好的官员,揉着依然隐隐作痛的屁股,问道:“王将军,你的千亩良田如何了?我等都在盼望着粟米收获,好给我们出一口气啊。”

    王离微微一笑,得意的看了李水一眼,说道:“尚可。昨日一场大风雨,田中庄稼,损失了三成。”

    其实王离虽然组织人搭了帐篷,可是毕竟是千亩良田,一时之间,哪能全部护住?因此禾苗损失了四成。

    但是为了打击李水,故意少说了一些。

    周围那些人都一脸惊叹,说道:“昨日那场风雨,狂燥不堪。城外不少良田,损失了六成以上。而王将军的良田。只损失了三成,看来这次要大丰收了啊。”

    王离笑到:“这是自然。等收获之后,我就要斩下某些人的头颅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扭头看了看李水,问道:“槐大人,不知道你的良田,情况如何啊?”

    李水说道:“我并未查看,不过据耕户说,损失很严重。也只是比王离将军的农田,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王离顿时噎在那里,半晌才冷笑了一声:“但愿到了秋收之时,槐大人还能如此牙尖嘴利。”

    李水冷笑了一声,也没搭理王离,直接去了宫门口,从苍夫手中,接过来了一个食盒。

    随后,李水提着食盒,匆匆向丹房走去。

    自从获赐商君别院后,李水就很少来丹房了。不过今日有约,不得不来。

    丹房之中,乌交正垂手站在角落中,聚精会神的听着。

    而伏尧正站在屋子中央,对未央说道:“今日我师父真是大展奇才啊。入殿之前,王离出言不逊,我师父行事果断,打了王离一个耳光。王离非但没有还手,反而自愿领了数十军棍。”

    未央惊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伏尧挠了挠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传话的小宦官没有说清楚,或许被我师父震住了。等到了朝议之时,我师父又接连驳倒了廷尉李斯,博士淳于越。一连提出五条安定天下的对策。”

    “父皇大悦,直接给师父连升九级爵位。连升九级啊,自从大秦立国以来,可有这等事?”

    未央也听得心潮澎湃,低声说道:“我早就知道,槐大人胸中有韬略。他只是不想学那些伪君子,隐藏自己的真性情罢了,所以才会招来一些小人的非议。”

    李水没有听到未央的评价,他推门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这一次,我带来了一样新东西,此物名曰饺子。”

第六十六章 我要你做皇帝

    李水笑眯眯的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未央拿起筷子,尝了一个,顿时把眼睛眯起来了,赞不绝口,说道:“饺子与包子有些相似,只是吃起来,更加美味。”

    李水又拿出来一个小陶罐,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小碟子里面,说道:“蘸醋吃,味道更加别致。”

    未央依言吃了一个,顿时连连点头,说道:“此味只应天上有啊。我吃馒头的时候,只觉得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后来吃包子,发现比馒头更加好吃。现在吃饺子,觉得它更胜一筹。”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咳咳,公主快吃吧,不然都被伏尧吃光了。”

    确实快被伏尧吃光了,这家伙几乎把脸贴在了盘子上面,也不蘸醋,如同风卷残云一般,一口一个,已经吃了十几个了。

    李水看着他的吃相,不由得摇了摇头:“什么贵族,什么礼仪,都是狗屁。吃饭的时候温文尔雅,那是因为美食不够诱惑。”

    一刻钟后,饺子被吃光了。

    未央跪坐在几案后面,一脸回味。而伏尧躺在席子上,苦着脸对李水说道:“师父,我肚子疼。”

    李水有点无奈:“吃那么多饺子,怎么没撑死你?起来走走,消化消化。”

    伏尧捂着肚子,在屋子里面转圈。

    他一边走,一边问李水:“师父,近日父皇每一餐都吃你的馒头。父皇真是赞不绝口。你为何不进献包子和饺子呢?那样的话,父皇必定更加欢喜,也许会再给你升几级爵位。”

    李水笑道:“不急,此事不能着急。”

    这件事确实不能急,苍夫那帮人,刚刚学会了蒸馒头。包子和饺子还没学会。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是李水亲手做出来的。

    如果让秦始皇尝到了,一定要求李水每日蒸包子,包饺子。那岂不是得累死了?

    所以,现在这东西不能让秦始皇看到。要等苍夫带着人学会了再说……

    至于为什么不教给宫中的厨子……呵呵,有我李水在,以后商君别院就是御膳房。

    想要抓住皇帝的心,先要抓住皇帝的胃。

    李水坐在旁边盘算了一会,然后对伏尧微微一笑,说道:“徒儿,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入朝议政?为何要当这个五大夫?”

    伏尧愣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说道:“学而优则仕?”

    李水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做官。”

    伏尧嗯了一声:“这倒也是,师父这种高洁之士,定然不喜欢做官,不喜欢受拘束。”

    伏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弟子实在想不明白了。”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扶苏迂腐,淳于越却为博士领袖。胡亥狠戾,赵高也做到了中车府令。诸公子的师父,在朝中都有一席之地啊。然而为师观之,他们都望之不似人君。为天下计,也为公子计。为师只能入朝议政了。”

    伏尧还没想明白。未央忽然向李水行了一礼,极为诚恳的说道:“先生为伏尧深谋远虑,未央感激不尽。”

    李水点了点头。

    伏尧还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们两个:“师父是因为我,才要入朝的吗?”

    未央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这种事,必须早做打算啊。现在有槐大人助你,我和母亲也可以放心了。”

    伏尧愣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师父是要我争做储君?”

    李水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

    如今的伏尧,不过十岁而已。但是生在帝王家,从小就在接触这些,自然也比别人懂得要多一点。

    但是少年毕竟是少年,对皇位,还没有那种如饥似渴的痴迷。

    伏尧想了一会,低声说道:“徒儿觉得……扶苏似乎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李水气的有点肺疼,心想:“你不想做皇帝?那为师的投资岂不是都要打水漂了?等扶苏做了皇帝,为师岂不是要被砍头了?”

    李水想要训斥伏尧几句,但是看看未央还在旁边。就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为何觉得,扶苏适合做皇帝?和为师说说。”

    伏尧想了想,说道:“扶苏为人宽厚,彬彬有礼。”

    李水冷笑了一声,说道:“为人宽厚?那他为什么口口声声要杀我?彬彬有礼?在他看来,所有的灾难疾病,都是因为不守礼。你按照他的说法,每天背论语,背上的疮疽能痊愈吗?”

    伏尧摇了摇头。

    李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记住,好人,不一定能做好事。今日在朝堂上,扶苏的师父淳于越,提出来要分封诸侯,将陛下好容易统一的天下,重新分裂出去。”

    “如此一来,数百年后,大秦就会变成另一个东周。诸侯纷争,死亡盈野。这就是所谓的仁吗?这就是所谓的礼吗?这就是所谓的宽厚吗?他们的宽厚,会害死无数的人。”

    “扶苏尊师重道,一旦让他做了皇帝,他一定会按照淳于越的理想搞分封,到那时候,谁还能阻止?”

    伏尧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师父,我明白了,我要做皇帝,我要按照师父的想法,给天下苍生,一个太平天下。”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

    伏尧又问:“这么多的公子,为何师父偏偏觉得,我可以做皇帝?”

    李水没说话,心想:“不是你可以做,是你必须做,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呢。”

    伏尧见李水沉默不语,一脸期待的问:“师父,是不是我的资质比较好,故而你看重我?”

    旁边的未央有点无语:“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李水说道:“伏尧,其实你资质平平。不过我有这个天纵奇才做你的师父,你足以胜过天下人了。”

    未央听得目瞪口呆,只好安慰自己说:“槐大人,有才华,不虚伪。如此大才,也用不着虚伪。挺好……挺好的。”

    饺子吃完,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未央又磨蹭了一会,见李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于是怏怏不乐的起身告辞。

    这时候,李水忽然从身上拿出来一面精致的小镜子,笑嘻嘻的说道:“上次蒙公主赠檀香扇。这是,在下的回礼。”

    未央又惊又喜,脸顿时红了,接过镜子就跑了。

    伏尧在后面大呼小叫,让未央等等自己。但是未央根本不理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她关起门来,仔细研究这面镜子。镜子是铜镜,打磨的很细致,上面还镶嵌着亮闪闪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背面还刻着一首诗。

    未央皱着眉头看了很久,始终不懂这字是什么:“小篆?大篆?金文?难道是楚文,也不像啊。怪了,天下文字,我几乎全懂,为何没见过这种字?”

    “天呐,这首诗到底写的什么?”未央一颗心乱极了。

    …………

    与此同时,李水倒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出宫了。上次费了老大的劲,才弄明白了未央在扇子上的题诗。

    不得不说,未央的办法很巧妙,用一种小众的文字留言,就避免了被有心人看去。

    而李水,也学了她的办法。

    李水一边走,一边念叨:“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好诗,真是好诗啊。第一次写情诗,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但愿未央能看懂简体字。嘿嘿。”李水邪恶的笑了。

第六十七章 槐谷子的南方故人

    李水走出宫门,发现在皇宫门口,围着一群人,还有几辆马车。

    这些人见李水出来,远远的就开始鞠躬行礼。

    李水仔细一看,顿时心中大怒:“这不是求仙的方士们吗?老子已经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表明了态度,他们还来纠缠,这不是耍流氓吗?太欺负人了。”

    李水挽起袖子来,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帮人。

    谁知道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忽然跪倒在地,即为诚恳的说道:“今日,我等特来拜别先生。”

    李水顿时一愣:“什么意思?”

    那三个人说道:“承蒙先生指点,我等要去昆仑山巅,寻访仙人。”

    李水又惊又喜:“去昆仑山?找仙人?好啊。”

    且不说昆仑山路途遥远,气候恶劣。更关键的是,那里是匈奴人的势力范围。这几个人就算到了昆仑山,没有个十年八载的,也回不来。

    如此说来,方士们都去了西域,那么焚书坑儒的祸患,岂不是可以躲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走走,总归没有坏处。这次找不到仙人,不许回来。”

    那三个人说道:“一定。”

    这时候,李水有点奇怪,问道:“为何只有你们三个人回应我?其他人呢?”

    周围的方士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仙境虽好,可是地处偏僻。听说那一带,匈奴时常出没。此一行,吉凶难测啊。若我们一股脑都去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则我大秦就再无寻仙之人了。”

    那三个来辞行的方士冷笑了一声,说道:“侯吉大人倒是惜命的很啊。但愿你在咸阳坐井观天,能求得仙人屈尊来见你。”

    侯吉干咳了一声,说道:“人各有志,又何必分个高下呢?”

    李水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原来有三个勇士,要去西域寻找仙人。剩下的人。怕死,不敢去。可见其求仙之心,不大诚恳。

    李水推测了一下,将来诽谤秦始皇,引来焚书坑儒之祸的,八成就是侯吉这一伙人。现在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和他们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李水微微一笑,说道:“侯吉,你既然不敢去寻找仙人,那以后,也就不要来纠缠在本大夫了。我早已言明,与你不共戴天。”

    侯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说道:“在下并非不敢寻找仙人,只是觉得……槐兄既然与我们不共戴天,那么会不会提供一个假的地方,故意让我们去送死呢?”

    此言一出,其他的方士也有点疑惑了。

    李水顿时急了,心想:“好容易忽悠的几个方士要离开咸阳了,你还要给我搅黄了不成?”

    他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侯吉的耳光,侯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的逃走了。

    那三个辞行的方士拉住李水,苦笑着说道:“槐先生,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李水甩了甩手,把那三个方士挣脱开了,说道:“你们也一样,少跟我套近乎。”

    随后,李水大踏步地走了。

    那些方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纳闷。纷纷说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槐先生如此痛恨我们呢?”

    三个方士上了车,带着奴仆与盘缠,缓缓地向西方走去。其他的方士,则聚拢在侯吉身边,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三个人走了也好,剩下的方士,反而更亲近一些。

    剩下的这些人,目的都不太单纯。在他们看来,求仙是其次,仙界飘渺,恐怕一百年也找不到。还不如及时行乐,拿到皇帝的钱财,花天酒地。

    侯吉叹了口气,说道:“这槐谷子,确实有本事,就是太傲慢了一些。我们对他如此恭敬,却换不来他的笑脸啊。”

    旁边有一人说道:“咱们无需烦恼,反正也不是真正恭敬他,只要弄明白了他一身本事从哪得来的,咱们也就不需要他了。”

    侯吉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把槐谷子置于死地,倒也无妨。找不到仙人,就找不到吧。槐谷子没来的时候,咱们花天酒地,过得多快活?他到了之后,带来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咱们反而过的艰难了,最近陛下见了我们,也是不冷不热的。”

    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

    咸阳城外,王老实带着自己夫人,正等到官道旁边。今日,有老家的亲戚要来。

    远远的,南方出现了一辆马车。王老实连忙带着夫人迎了上去。

    赶马车的人,显然已经看到王老实了,于是停下了鞭子,让马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王老实出迎的越远,马车里的人才越有面子嘛。

    很快,王老实到了马车跟前,向赶车的人鞠了一躬,说道:“拜见堂兄。”

    赶车的人咳嗽了一声,跳下马车来,说道:“石头啊,本来我是不想认你这个堂弟的。只是我心软,又见不得你苦苦哀求,以后,你好自为之。”

    王老实连忙躬身答应。

    堂兄叹了口气,说道:“士农工商,商居四民之末。而且你还不是大商贾,只是个卖酒的小贩。唉,咱们家世世代代,以务农为本,还曾经出过力田官,也算是清白人家了。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人?无奸不商啊,在村子里面,我都抬不起头来。”

    王老实苦笑道:“让家族蒙羞了,有罪,有罪。”

    堂兄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近日,族中要修宗祠。但是这钱嘛,还少了一些……”

    王老实从袖子里面拿出来几锭金子,说道:“这钱我出了。”

    堂兄呵呵冷笑了一声:“你倒是阔气,不过也不用在我这里显摆。”

    酒肆老板娘见这堂兄如此嚣张,气的脸都红了。

    酒肆,其实是她的。只因为父亲无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和王老实成亲之后,夫妻二人就继承了酒肆。

    她从小就是卖酒的小贩,所以并不像王老实那样,觉得有多羞耻。

    不过……士农工商的等级,老板娘还是知道的。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和整个社会对抗。

    所以虽然对堂兄不满,终究还是咬着牙忍下来了。

    堂兄还在高谈阔论,马车里面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啰啰嗦嗦,尽说些贱民之间的废话。还进不进城了?还见不见槐谷子了?”

    堂兄顿时换了一副脸色,极为谄媚的说道:“大人见谅,小人一时忘形,有罪,有罪。小人这就赶车,立刻进城。”

    马车晃动了一下,向咸阳城走去。

    王老实小声问道:“堂兄,马车中的人,是谁?”

    堂兄低声说道:“这是一位大人,与那个什么槐谷子有旧。这次要不是这位大人雇我赶车,我哪有钱千里迢迢,从楚地来咸阳啊。咱们兄弟相见,这位大人是恩人呢,你可不能怠慢了。对了,堂弟啊,你久居咸阳,知不知道城中有个叫槐谷子的?他家在何处啊?这位大人,是来找槐谷子的。”

第六十八章 无比嚣张

    王老实的堂兄,名叫新履。屡就是鞋。

    因为其出生那一日,正好赶上他祖父狠心咬牙买了一双新鞋。为了表示纪念,于是给孙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新履同样贫贱无姓,但是这名字,听起来比王老实的“石头”,要文雅得多了。

    从小新履就不大看得起王老实,处处都要比他高上一头。

    长大之后,新履务农有得,年年丰收,估计再有几年,就可以评上力田官了。而王老实呢,居然来咸阳当了卖酒的小贩。虽然能挣几个钱养家糊口,但是新履却更加看不起王老实了。

    做小贩确实能挣钱,女子去青楼卖身还能挣钱呢。以清白之身,换来些许钱财,很光彩么?

    新履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畅想起来。马车中的这位大人,出手阔绰,身份高贵,这一趟结束之后,自己能得到不少赏钱吧?

    回到家乡之后,这些钱就够娶一房媳妇的了。

    想到这里,新履看了看老板娘,咽了口吐沫。然后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想:“哼,漂亮有什么用?一看就是水性杨花的妖女。到现在也没生出来个一儿半女的,养着她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新履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口问了一句王老实,关于槐谷子的事。

    王老实听了之后,又惊又喜,说道:“槐大人,那是我的……是我的好友啊。我这酒肆,他占九成。”

    新履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心想:“还以为我这堂弟,到了咸阳之后,开了一家酒肆呢。原来……自己只占一成啊。这不是替别人做事吗?这和低贱的仆役有什么区别?这堂弟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了。”

    新履越想越得意,然后拽了拽马缰绳,谄媚的对马车中的人说道:“大人,打听到槐谷子的消息了。”

    马车中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很不客气的说道:“那就快走吧,别再啰啰嗦嗦,耽误本大人的时间。”

    新履应了一声,然后问王老实:“槐谷子在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见他。”

    王老实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槐大人的庄子在城外。不如,你们先去我的酒肆等候,顺便喝一杯酒?我这就去请槐大人过来。”

    马车中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老实松了口气,引着他们向酒肆走去。

    新履低头想了一会,心里有些嘀咕:“怎么?堂弟也傍上了一位大人?看来他在这槐大人心中,颇有分量啊,居然能把人请来。不过……呵呵,不过与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一路上,马车中的大人,提到槐谷子的时候,言语之间都很是轻视。显而易见,他的身份,比槐谷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自己作为这位大人的车夫,其身份自然也比堂弟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新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定然是这样。这个槐大人名下居然有酒肆,可见也是个商贾。可能生意比较大,所以被人尊称一句‘大人’。一介商贾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新履想到这里,腰板越挺越直了。

    等几个人到了酒肆之后,王老实就从店中叫来了一个伙计。

    这伙计都是雇佣的商君别院中的匠户,算是自己人。王老实对那匠户说:“快去禀报槐大人,就说有南方故人来此。”

    匠户应了一声,转身向商君别院跑去。跑了一段,又觉得不对,这个时间,大人应该刚刚下朝才对,应该去宫门方向迎接。

    于是匠户急匆匆地向皇宫的方向赶去。

    果然在半路上,遇到了李水。

    李水倒背着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小宦官乌交。

    现在乌交算是李水的贴身跟班了,除了俸禄从宫中领,其他的事情,都在围着李水转。

    大秦除了皇宫中的帝王嫔妃,也就李水能使用宦官了。

    李水正在沉思如何帮助伏尧得到太子的位子。这个位子,不能来得太早,太早的话,容易引起其他公子的嫉恨。

    但是也不能一直藏拙,免得嬴政选中了别人。所以,伏尧既要突出,又不能突出的令人忌惮……

    李水正在沉思,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抬头一看,来人面熟,像是商君别院中的匠户。

    匠户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有南方来的客人,自称是大人的故人。正在酒肆等候,盼望一见。”

    李水听得很纳闷:“南方故人?楚国来的?”

    他敲了敲脑袋,搜索了一些脑壳中的记忆。只可惜,脑袋里面残留的关于槐谷子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关于楚国,李水只能想起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算了,不管了。多半是听说我在咸阳混的风生水起,来投奔我的。我就多听少说,尽量不要露馅。送他些金银,给他安排个活计。我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槐谷子的故人,也算是我半个亲戚嘛。”

    李水想到这里,就兴冲冲的朝酒肆走去了。

    酒肆那边,王老实正在请马车中的大人下车。

    那大人先伸出来了一只脚。王老实看了一眼,就有点懵:是一只木脚。

    这木脚点在地上,随后,又伸出来了另一只脚,同样也是木脚。

    王老实头皮发麻:“不会是木头妖怪吧?”

    好在这位大人很快就完全钻了出来,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双足丢失,于是装上了木脚。

    这位大人显然站立不稳,需要住着一根拐杖。

    王老实看得出神,新履则低声怒道:“堂弟,你好不懂事。大人因故丢了双足,你为何如此无礼,看个不停?”

    王老实忽然醒悟过来,连声说道:“该死,该死。”然后邀请两人进入酒肆。

    新履扶着那位木脚大人进了酒肆,王老实就慌忙给他们倒上了酒。

    木脚大人也不喝,只是冷眼打量了一番,问道:“这,都是槐谷子的产业?”

    王老实恭敬的说道:“槐大人,独占九成。”

    木脚大人冷笑了一声:“他在这咸阳城,倒是活得滋润啊。”

    王老实听他这么说话,心中有些不快。毕竟自从跟李水合伙开酒肆之后,他是日进斗金,虽然只占一成,但是所赚的是往日的千万倍。

    木脚大人根本懒得注意王老实的表情,又冷冷的说了一句:“开酒肆,哼哼,真是不务正业,荒唐可笑,自己是干什么吃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老实一听这话,顿时生气了。一时义愤,大着胆子说道:“这位大人,槐大人乃在下恩人。请不要无故诋毁。”

    木脚大人斜着眼看了看王老实:“一个卖酒的奴仆,也敢如此跟我说话?新履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第六十九章 槐谷子的过去

    木脚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讨厌一个奴仆在自己面前多嘴多舌,于是喝令新履把王老实给轰出去。

    王老实顿时火了,肺有点疼。但是双方毕竟社会地位差距太大,他也不敢当真和木脚大人吵起来。只是有些生硬的说道:“大人,这是我家,岂能把我轰出去?”

    木脚大人呵呵一笑:“你方才还说,这是槐谷子的酒肆。新履,怎么还不动手?”

    新履应了一声,拽着王老实就向外面走。

    王老实还要挣扎,新履也火了,使劲把他推到店外,低声喝道:“石头,你居然敢向大人无礼?你一家还想不想入祠堂?”

    王老实愣了一下,忽然问道:“我们立祠堂,关这位大人什么事?”

    新履说道:“自然与大人有关。你不懂,不要乱问。”

    老板娘也愤愤不平的从店里面出来了。她也懒得招待这位木脚大人了,干脆出来透透气。

    听到王老实和新履的对话之后,老板娘说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一家连个姓氏都没有,怎么立祠堂?”

    王老实顿时回过味来,对新履说道:“当真要立祠堂?”

    他现在有点怀疑,这位堂兄是拿着立祠堂做幌子,来骗钱的。

    新履顿时气急败坏的说道:“石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怀疑我?我们以前没有姓氏,现在已经有了。我们姓庄。”

    王老实皱了皱眉头,纳闷的说道:“姓庄?为何要姓庄?”

    新履说道:“这一次和我一块来的那位大人,他门下有一老仆,姓庄,年迈无子,唯恐死后无人祭奠。而我们恰好无姓,便入其门下,随他姓庄。”

    王老实哑然,好一会才说道:“堂兄的意思是,将这老仆,尊为祖宗?”

    新履说道:“倒也说不上是祖宗,算是我们的先人长辈吧。”

    王老实拱了拱手,说道:“堂兄,天下间无数姓氏,为何要跟着一个老奴姓庄?这也太卑微了。”

    新履涨红了脸,怒声说道:“天下间姓氏虽多,可那岂是随便姓的?这庄姓,还是大人赐予那老仆的,我等入其门下,也就继承了庄姓。若人人都可以随便乱姓,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王老实说道:“堂兄,小弟不想跟随奴仆姓庄。来到咸阳以后,我已经有姓了,我姓王。”

    新履顿时像是被大锤子击中了胸口一样:“怎么?石头居然有姓了?他为什么有姓?他凭什么有姓?他处处不如我,倒先有姓了?”

    王老实补充道:“是槐大人,赐给我的姓氏,并帮我起了名字:王老实。”

    新履冷笑了一声:“一介商贾,也配给你起名字?堂弟,你最好老老实实,随我姓庄,或许我还可以让你入祠堂。否则的话,你们一家,就在外面做孤魂野鬼吧。”

    王老实顿时热血上涌,堂兄对他冷嘲热讽,他都忍下来了。但是对李水无礼,还要更改李水送给他的姓氏,这他就忍不了了。

    于是王老实大声说道:“堂兄,我不姓庄,我姓王。我希望你也能随我姓王。”

    新履点了点头:“好,很好,到了咸阳城之后,你别的没学会,反叛族人,倒是学会了。这就要六亲不认了吗?”

    两人正在争吵,李水倒背着手来了。他纳闷的问王老实:“这是怎么了?”

    王老实行了一礼,指着新履说道:“这是我堂兄。”

    李水客气的说道:“堂兄好啊,在下槐谷子。”

    新履却上下打量了槐谷子一番,没有行礼,只是冷笑了一声。

    李水有点懵,看着王老实问道:“我得罪你堂兄了?”

    王老实叹了口气,把刚才两个人的争吵说了一遍。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就为这点屁事?王老实啊,他不让你入祠堂,你就自己立一个祠堂好了,自己做祖宗,这有何难?”

    王老实挠了挠头,说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李水又说道:“还觉得不舒服,那你就雇几个人,拉上一车金银,去你们老家。凡是愿意跟着你姓王,愿意入王氏祠堂的,给钱。我敢保证,大部分人会姓王。”

    新履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家中那些人,他还是很了解的。自己能够不为金钱所动,别人行吗?如果这庄氏祠堂立起来,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可怎么办?

    新履还在外面纠结,李水已经进了酒肆,随口问道:“我的故人在哪里?”

    这时候,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在此。”

    李水见他端坐不动,心想:“秦人也并非人人知礼啊。”

    不过看到他的双脚和拐杖之后,李水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腿脚不方便。嗯……他这个身体,给他安排个什么活计好呢?”

    李水一边沉思,一边坐在了木脚先生对面,笑呵呵的说道:“别来无恙啊。”

    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身上无恙,心中却有恙。”

    李水被噎在那了。他发现这位故人,有点来者不善啊。

    刚才还在同情王老实,遇到了奇葩的亲戚,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就和王老实变成难兄难弟了。

    酒肆之中,有几个正在喝酒的富贵人。他们喝了一杯仙酒,本来打算离开了。但是现在,倒不忙着走了。有热闹可看,着什么急?于是又要了一杯。

    李水挠了挠头,试探着说道:“老兄,你此番入咸阳,是要……”

    木脚大人冷笑了一声:“你何必装傻充愣?我来咸阳的目的,你不知道吗?”

    李水更懵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到了这时候,再打哑谜也没意思了。李水就硬着头皮说道:“小弟不久前弄伤了脑袋,有些往事,已经记不清了。还请贤兄示下。”

    木脚大人有些生气的说道:“往事记不清了?在下是谁,你恐怕也不记得了吧?”

    李水干笑了一声:“有点模糊。”

    木脚先生勃然大怒:“连我也忘了?当初若非我救你,你早已死在乞讨的路上了。当初若非我引荐,你岂能拜医道高人为师,学得一身医术?当初若非我给你制造机会,你岂能……”

    李水挠了挠头:“槐谷子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以前还要过饭?”

    木脚大人眯着眼睛问:“想起来了没有?”

    李水含含糊糊的说:“略微有些影子了。”

    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那我此行的目的,你想起来没有?”

    李水摇了摇头。

    木脚大人向周围看了看,说道:“将这些人都轰出去,我和你密谈。”

    那些看热闹的贵人顿时不高兴了。他们身份尊贵,大半在朝中为官。这个没了双脚的人,也太嚣张了。

第七十章 人生好坎坷

    李水的手有点痒,他很想给木脚大人一个耳光,然后把他赶出去。

    顾客是上帝啊,他怎么敢对我的上帝们如此无礼?

    但是李水忍住了。因为这家伙,毕竟有恩于槐谷子。有恩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有不少人听到了。

    李水搓着手,天人交战:“如果我当场打他的耳光,那岂不是忘恩负义?传扬出去,可不太好听啊。咸阳城谁不知道我义薄云天?我这个人设不能崩啊。”

    于是李水说道:“你要密谈,也可以,随我回府吧。”

    说完之后,李水也懒得再搭理木脚大人,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由乌交赶车,向商君别院飞奔而去。

    乌交跟了李水一阵子,那是忠心耿耿,而且察言观色,机灵得很。他早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故意把马车赶的飞快。

    木脚大人腿脚不好,从酒肆当中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车尾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车拐了几个弯,彻底找不到了。

    木脚大人快气死了,用拐杖使劲敲打着地面:“竖子!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新履也有点懵:“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连木脚大人都敢得罪。他一个商贾,哪来的底气?”

    木脚大人骂了一阵,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王老实说道:“你可知道槐谷子住在何处?”

    王老实纳闷的问道:“大人,你还要去寻槐大人?”

    木脚大人淡淡的说道:“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王老实心中冷笑:“看你这副模样,更像是有求于槐大人啊。求人还这么牛气冲天,也算是奇葩一朵了。”

    木脚见王老实不说话,不耐烦的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槐谷子住在何处?”

    王老实打了个哈欠,说道:“知道倒是知道。只不过,我这酒肆离不开我。我离开一刻钟,怕是就要少赚十万钱。此去槐大人的府邸,路途遥远,今日恐怕回不来了。让我算算啊,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是四刻钟。一刻钟是十万钱,那么我今日少赚……”

    王老实还在算账,木脚气的脸色铁青,一刻钟赚十万钱?拦路的土匪赚钱也没这么快吧?

    木脚的根基在南方,在这咸阳城,还真的未必能把王老实怎么样。

    于是他扭头向新履喝道:“你这堂弟,真是一个人物啊。”

    新履缩了缩脖子,连忙拽了王老实一把:“堂弟,你可万万不能如此。大人身份尊贵,岂是你能欺辱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快带路吧。”

    旁边的老板娘笑了:“我家掌柜的姓王,你姓庄。你们俩有什么交情吗?我们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

    新履又气又急,指着老板娘一个劲的哆嗦,说不出话来。

    王老实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就当行善积德了,带他们走一趟吧。”

    他肯带木脚去商君别院,倒未必真的是心软了。而是怕木脚大人真的有什么事,万一耽误了李水的大事,那就不好了。

    因此,王老实上了马车,指挥着新履赶车向商君别院行去。

    木脚先生下车之后,看见槐谷子正在屋子里面吃饺子。顿时心中火大。

    今日已经折腾了一天,他还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面早就饿了。槐谷子这家伙,不说请他接风洗尘,自己却吃起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木脚让新履和王老实在外面等候,自己走进屋子,并且关上了门。

    看见乌交站在旁边,木脚冷冷的说道:“你出去。”

    乌交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李水。

    李水点了点头。

    乌交出去了,木脚重新把门关好。他淡淡的说道:“什么失忆了,什么忘记了过去的事。你是装出来的吧?外面人多嘴杂,你谨慎一点,确实没什么错。不过,你不该对我无礼。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伙口气也太大了,不会是周天子的后人把?

    木脚见李水不说话,神色更加严肃,沉声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李水心中一惊,这家伙似乎是带着秘密来的啊。

    他不动神色的问道:“你说呢?”

    木脚大怒道:“我说呢?一个月前,我便派人催促你马上动手,你为何一直拖延?你是不把项某人放在眼里了吗?”

    李水沉思不语:“一个月前?我穿越到大秦,也差不多一个月了。那时候,槐谷子刚刚在丹房之中,惊惧而亡。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木脚盯着李水:“莫非,你怕了?”

    李水还是不说话,心想:“我怕了?这说明,他要槐谷子做的事,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槐谷子能做什么事?”

    木脚用拐杖重重的砸在几案上,一碗饺子,被打到了地上。

    造孽啊,李水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木脚一边用拐杖摔打几案,一边咆哮道:“你怕什么?你忘记你是怎么发誓的了吗?你怕秦王,就不怕主人吗?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的话,主人会让你死的很惨。”

    李水听到这里,顿时打了个寒战:“听他的意思,不会是要行刺嬴政吧?等等,他刚才说自己姓什么来着?姓项?又是南方来的?而且痛恨嬴政?难道是项羽?不对,这个年龄不对,难道是项梁?”

    木脚见李水始终沉默不语,更加生气了,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水随口答道:“项梁。”

    木脚忽然伸出手,箍住李水的脖子:“你敢直呼主人大名?你要反了吗?”

    李水挣扎了一下。木脚毕竟失去了双足,站立不稳,被李水甩在了地上。

    李水没有给他站起来的机会,顺手扯了一条绳子,把木脚绑起来了。

    木脚大怒:“反了,你真的是反了。我要禀告主人,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水扬起手来,噼里啪啦的打了他的耳光。

    李水一边打,一边骂:“老子好容易得了免死金牌,好容易与方士不共戴天,好容易嚷嚷的无人不知。你又给我弄这种事。你特么的就这么能作死吗?老子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这么难吗?”

    李水真是气急败坏了。自己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出完了气,李水停下手来,发现手掌已经有点肿了。而木脚大人,则已经完全肿成了猪头。

    木脚大人被打的有点懵,他嘴里面喃喃自语:“你完了,你敢对我无礼。你完了,我要杀了你。”

    李水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叫什么?”

    木脚破口大骂,李水又揍了他一顿。

    这下木脚老实了,说道:“项炼。”

    李水问道:“你和项梁什么关系?”

    项炼说:“我本项氏仆役,作战有功,失去双足,救回了主人。主人赐我姓项。”

    李水又问:“你们派槐谷子来咸阳的目的是什么?”

    项炼纳闷地看着李水,心想:“难道他真的失忆了?”

    项炼不想说,但是被李水打了一顿,最后吐出来几颗牙齿,说道:“刺秦。”

第七十一章 我养你啊

    在项炼的帮助下,李水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槐谷子这家伙,自幼父母双亡,在楚地以乞讨为生,日子过的紧巴巴,苦兮兮。

    天下至贱者,莫过于乞丐了。那几年槐谷子连个名字都没有,人们见了他,就直接呼之为乞儿。

    直到有一日,槐谷子被项梁发现,带了回去。

    槐谷子进了项梁府中之后,一直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其实就是做了奴仆。

    过了几年,槐谷子长了几岁,发现自己对岐黄之术,似乎很感兴趣,就苦苦哀求项梁,说想要去学医。

    跪了三天之后,项梁总算被槐谷子的诚恳打动了,点头答允了。

    槐谷子这个名号,就是在这时候,他给自己起的。毕竟学了医术,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不能再叫乞儿了。

    槐谷子学成之后,正赶上项燕大破李信。李信身受重伤,一路逃窜。

    那时候项梁已经感觉到了,秦国虎狼之师,难以阻挡。即便一时保住了楚国,将来楚国也得灭亡。

    因此他打算效仿燕太子丹,派人去刺秦。而这刺客,就选中了槐谷子。

    在项梁的安排下,槐谷子以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恰当的地点,正好救了秦将李信。

    从此以后,李信对槐谷子感恩戴德,深信不疑。而槐谷子也获得了进入咸阳的机会。

    按道理说,槐谷子作为刺客,应该马上出发了。

    但是槐谷子害怕了,退缩了。

    先秦时候的刺客,往往都是死士。因为那时候不讲究什么全身而退。刺客的信念,就是用匹夫的一条命,换取帝王的一条命。

    以贱易贵,刺客们觉得捡了大便宜。

    因此,无论是聂政、专诸、荆轲、豫让。无论成功与否,这些刺客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但是槐谷子是个另类。他自幼胆小怕事,对做刺客兴趣不大,听说自己要被派往秦国之后,还一度想要逃跑。

    最后项梁找来了一些人,给槐谷子进行了一番洗脑。

    无非就是重义轻生,忠君报国,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套。洗脑的结果还不错,槐谷子总算答应了刺秦。

    可惜,项梁的计划还没有实施,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灭楚。

    楚国灭亡,项燕也战死沙场。

    国仇家恨,项梁恨极了。于是执着的派出去了槐谷子。

    他明白,这时候刺杀嬴政,意义已经不大了。就算嬴政死了,楚国也没有复国的希望了。但是只要能杀了嬴政,也算是为楚国报仇了。

    按照他的计划,槐谷子会以炼丹术士的身份,进入嬴政的王宫。然后为嬴政炼制仙丹。

    在仙丹当中,槐谷子随便做点手脚,就可以要了嬴政的命。

    这种刺杀,成功的概率比图穷匕见高多了。

    派出槐谷子之后,项梁在楚地望眼欲穿,等着咸阳传来的消息。但是咸阳始终没有动静。

    项梁等不下去了,于是派了一个是使者,偷偷来到咸阳,和槐谷子聊了聊。

    项炼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是李水也能大概猜出来。估计这使者先是好言相劝,又用重义轻生等等大道理,给槐谷子洗了一波脑。

    然后又开始威胁槐谷子,如果不肯做这件事的话,就杀了他,而且是很残忍的杀了他。

    据李水估计,这使者走了没多久,槐谷子就死了。估计是被使者的话吓坏了,承受不住压力,猝然死去。

    而使者回到楚地之后,项梁始终没有等来消息,于是又派来了更为可靠的项炼,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槐谷子当真退缩了,那就一杀了之,免得生出后患。

    李水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蹲在地上,痛苦的挠着头:“这槐谷子,也太特么坑了。老子这接盘侠当的,接了一个又一个啊。好容易炼丹的事糊弄过去了,现在又要刺秦。”

    项炼被绑的像是待宰的猪。

    他蜷缩着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威胁李水:“槐谷子,你放了我。你若放了我,我不计前嫌。否则的话,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你别以为我在虚言恫吓,你这种叛徒,必杀之。”

    李水看见项炼就气不打一出来,踹了他一脚:“你被绑成这样,还想杀我?”

    李水既然把项炼绑了,那就是彻底撕破脸了,根本没打算再把他放开。

    李水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杀了这家伙:“留此人在咸阳,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万一他脑子一抽,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那可就完蛋了。嬴政知道我不仅是骗子,而且是刺客,有十个免死金牌也没用。”

    可是李水毕竟没有真的动手杀过人,这一关并不好过去。

    更何况,这人在酒肆里面嚣张跋扈,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如果他忽然间又失踪了,别人问起来,应该怎么办?大秦的官府可不是吃素的,这种案子,想要瞒住很难。

    李水摸了摸怀里的免死金牌:“不如,我就说我们发生了口角,一时失手,杀了他?嗯,这个理由倒也可以。嬴政应该不会为了此人而让我偿命。”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拿出来了一把刀。

    项炼的眼睛顿时一缩,有些紧张的问:“你要做什么?”

    李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杀人。”

    项炼顿时打了个寒战:“你……”

    他想要出言威胁,可是忽然发现,李水根本不受威胁。他想要说几句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的话,可是心脏砰砰跳,根本说不出话来。项炼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让那帮人也给自己洗洗脑,至少死的时候,可以英雄一点。

    李水把刀放在他脖子上,问道:“怕吗?”

    项炼不说话。但是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他了。

    李水冷笑了一声:“天下之大,谁不怕死?做刺客的,就要以命换命吗?什么重义轻生,什么忠君报国。项将军那种大人物,为什么不做刺客?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项炼哆嗦着说道:“项将军曾经收留你,此等大恩,应当以死报之……”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收留我,那是打算让我做奴仆的,说的严重点,属于拐卖儿童。你老实交代,他有没有打过我?有没有骂过我?每天干完活之后,有没有给我工钱?”

    项炼听得心中火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顿时梗了梗脖子:“你杀了我算了。奴仆还要工钱?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我与你无话可说。”

    李水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成全你。”

    大刀提起来,手起刀落。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来一阵脚步声。

    糟了,有人来了。

    李水心中紧张,刀偏了一点,把项炼的头皮削下一片来。

    生死关头,彻底把项炼吓破胆了。他是上过战场没错,可是战场杀人,凭的是一股狠劲,杀别人,自己活下来。

    但是今天这个不一样,被人绑成猪,比划着杀头。有死无生。

    项炼躺在地上,拼命的嘶喊着:“救命啊,杀人了。”

    原来杀人并不容易,尤其是新手,恐怕要折腾很久才能杀死一个人。这一点,和电影里演的大不相同。

    李水迅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用个缓兵之计,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于是他微微一笑,对项炼说道:“算了,我实在下不去手。我养你一辈子算了,你今生不用出商君别院了。只要你不胡言乱语,我就留着你的性命。”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了。李信探进来一个脑袋:“槐兄,听说你有远方亲戚来了?我特地来喝酒……咦?这是?”

    项炼打了个寒战,盯着李水看了一会,盯着刀看了一会,又盯着李信看了一会,然后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在……在玩笑。”

    “玩笑?”李信有点疑惑。

    “嗯。是在开玩笑。”李水有点羞耻的解释道:“是一种……我们楚地的游戏。”

    李信神色有点复杂:“把人……绑起来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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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师剑演无极,以道通天;瑞光头法力无边,威压万界。混乱的海盗之都、代表进步的科技之城、不断征战的诺克萨斯、高举正义旗帜的德玛西亚……无敌骑士、帝国将军、传奇法师、沙漠中的飞升者、阴影中的暗裔、冥神莫德凯撒、死神卡尔萨斯、端坐于巨神峰上的星灵、藏匿在虚空中的邪神……这一切,都从瓦罗兰开始!“这不(就)是我(你)认识的LOL!!”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从瓦罗兰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从瓦罗兰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