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枷锁神通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个给使头头，不阻止宇文化及他们去杀隋炀帝。
那些人要冲上去动手，他反而还要往外跑。
这给使头头，他肯定早就知道隋炀帝是个化外人物，早就料到了，隋炀帝会留着这一手后招。
宇文化及那些人这么靠上去，那一定是要倒大血霉的。
我虽然有化外法力，可哪里比得上，这种会使用“结界”的高人？
好在我本来就站在后面，离阁楼门口近，就也想往外头跑出去。
可我没走两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四周的那层佛光，就像个大枷锁一样，把西阁里的人都锁住了，谁都动不了。
赵寒听到这里，立即飞快思考了起来。
令狐德正刚才说的话里，有两个重点。
一个，是那个“藏珠宫”。
现在已经清楚了，令狐德正和他的同伙一直在找的、所谓的“那些东西”，就是那“藏珠宫”里，藏着的那些宝贝。
隋炀帝也亲口承认了，这个藏珠宫，确实存在。
可他说，令狐德正那些人，永远都不可能找到。
那司马德戡说过，这藏珠宫应该是一个地洞，那会不会就是，迷楼地下的那个地宫？
嗯，那个地宫确实很大。
除了那个镇压上古血脉的法阵、还有我发现玄黑铁器的那个法坛，其他还有很大的一块地方。
那看起来，确实像用来放些什么东西的。
可是，当时我和李姑娘亲眼所见，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就更不用说司马德戡说的，那些名帖名画、金玉奇珍了。
看来，这“藏珠宫”的地洞，应该是在别的地方，并不是在那个地宫里面。
而令狐德正说的第二个重点，就是隋炀帝的法力。
之前智空大师说过，隋炀帝当年还是晋王的时候，就做了他的俗家弟子，学习化外佛法。
隋炀帝的修行天赋非常厉害，短时之内，就炼成了强大的法力。
后来，隋炀帝回了长安，去争夺皇位。
所以，当他对他父皇下手的时候，甚至后来在江都宫变之时，隋炀帝当然已经是个厉害的修士了。
这并不奇怪。
重要的是，令狐德正说，宫变的当晚、
隋炀帝在西阁里突然运起了法力，凭空造出了佛法结界，把他们那些人全都封印住了。
很显然，那就是他布下的一个大局。
试想想，隋炀帝从迷楼地宫里出来之后，当时他的行踪并没有泄露，完全可以立即逃生。
可他没有，反而去了西阁，还一个人呆在那里不走。
这终于被那些叛臣发现了，带了人马，冲了进来。隋炀帝也不躲，跟那些人说话周旋，一句句说得密不透风。
隋炀帝做的这一切，就是要把那些人引进阁楼里去，靠近他。
这样，他就可以造出结界、困住那些人，一举全部击杀。
要知道，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还有当时阁楼里的，全都是当晚宫变的带头人物。
只要把他们杀了，那他们手下的那些叛军，立即就是群龙无首，变成一摊散沙。
那这眼看就要成功了的宫变，这胜负的形势，可就一下子逆转过来了。
这隋炀帝的帝王心术，果然厉害。
那边，令狐德正又继续说了。
赵法师您是不知道，当时我那个着急啊。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运起自己平时一直隐藏着的化外法力，就想拼命冲出去。
可是，那个结界的“神通”厉害啊。
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我这手脚，还有脖子和胸口上，都有个佛门枷锁一样的光形在转着，捆得我透不过气来。
而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还有其他的那些大臣将领，连同围上去的骁果军兵将。
他们一个个脸也都是扭着的，都不成人形了。
前头，隋炀帝的身上，佛光到处冒了出来。
他盘着膝，坐在那个蒲团上，就像和尚庙里的坐佛一样。
直到这时候，他还是没回头看我们，就好像我们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不值得看上一眼的东西一样。
他只是缓缓抬头，望着前头木头架子上，那些大隋先皇祖宗的灵位。
他那把冷冷的声音，就像敲钟一样，在阁楼里响了起来：
“自大业元年，朕继承天下大统以来，呕心沥血，励精图治。
对内，颁大律、通运河，整肃官制，修善民生。
对外，通西域、灭吐谷浑、征契丹高句丽，拓土四方。
朕之宏愿，乃让我大隋之恩威、遍于四海宇内，我大隋的臣民皆受以隆恩、享以安乐，我大隋的江山社稷，历千年而永在。
可不料天不遂人愿，十余年过，天下竟然到了如此的田地。
这其中，朕有功，也有大罪。
我大隋诸位先皇圣祖在上，不肖子孙杨广在此，给你们赔罪了。”
说完，隋炀帝就伏在了地上，向着那些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他是天下之主，平日里，就只有别人给他磕头。
除了祭天大典的时候，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给别的什么磕头。
他这么说话磕头，而我们这些人在背后拼命挣扎，还是一动都动不了。
我心想，这下糟了。
这会儿，皇上他是还没有动手。
要是他一催起法门来，那我们这些被困在结界里的人，全都得完蛋。
我干这宫变的事，是为了求财，可不想把性命也搭进去。
我突然想起了，隋炀帝运起法门之前，给使头头已经冲出去了，所以他是唯一个没有被困住的。
那赶紧找他帮忙啊。
我就往门外看，可给使头头那家伙，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这时，隋炀帝又说话了。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阴森森的，吓人极了：
“你们这些人，跟在朕的身边多年，一直都被朕视为心腹。
朕给你们的荣华富贵，可谓是人间极致，到了最尽头了。
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都可以来评说朕的功过，唯独是你们，没有这等资格。
说吧，今晚这场乱事，你们谁是那个带头的主谋？”
我们都知道，宫变的主谋，就是那宇文化及。
可当时，所有人都被佛光困住，知道自己小命快不保了。
皇上这么问法，谁敢答？
这时候，那阴沉着脸的宇文化及突然说话了，变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皇上，您说得对。
想当年，臣就是长安城里的一个小混子，整天带着家丁遛马打架，还杀了人。
要没有皇上您救了臣，臣早就给人偿了命了。
这一回，臣也是太想回关中家里，想得心急眼瞎了，这才做了这么件大错事。
皇上，臣知罪啦。
臣不敢求别的，只求皇上您今晚能高抬贵手，饶了臣这一命。
臣虽然没用，可毕竟还是能给您办事的啊。
臣保证，从今往后，皇上您说去哪里，臣就跟您去哪里。
您要迁都丹阳，臣头一个给您鸣锣开道，谁要再敢说个不字，臣就把他的头
咯，给皇上您铺路。
皇上，臣真的知罪了，您就饶了臣这一回吧……”
说着说着，这宇文化及，竟然还哭了起来。
他那副左屯卫大将军的架子，早就不知道，给丢到什么地界去了。
第581章 你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字
听了这些求情的话，隋炀帝只是冷笑道：
“宇文化及，事到如今，你以为你的话，朕还会信么？
不过，你前面那几句，倒是不错。
从当年的长安到如今的扬州，你就是一个遛马杀人的混子，一直都没有变。
无论是谁，只要让你不顺心，你就会带上你的那帮爪牙，冲进他的家中，灭了他满门。
当年，朕正是看中了你这股阴狠的劲，才将你招至了麾下。
朕果然没看走眼。
今晚，你果然又带着一帮爪牙，来了。
只可惜，此次你面对的，不是那什么长安城里的小民。
你们面对的，是大隋的天子，是朕！”
咳咳咳……
说到这里，隋炀帝突然猛咳了几声。
西阁里，那个佛光结界也跟着颤抖了起来，泥尘、木屑什么的，满天地往下掉。
我的心里突然一跳。
刚才那个咳嗽声，听起来就像个痨病鬼，虚弱得很。
这种声音，竟然是隋炀帝发出来的，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要知道，平日皇上的身子不知多壮实，从没见过他在旁人的面前示过弱。
他还是个化外高手，正祭出了个结界，怎么会突然这么个咳法？
不管了，总之不能再在这等死啊。
我又再强行运起法力来，想要挣脱身上结界神通的枷锁，可怎么都做不到。
我都快绝望了，无意中往阁楼门外望了过去。
突然间，我看到门外一条大柱子的后面，露出了一双阴森的眼睛来。
那正是那个给使头头。
原来他跑出去之后，就一直躲在那里没走，暗地里瞅着这阁楼里的一切。
当时，他望着正在施法的隋炀帝，还有我们这些参与宫变的人。
那个眼神，就像看着一帮快入土的死人一样。
就在那个时候，隋炀帝忽然又冷笑了一声，虚弱的声音变得浑厚了起来。
呼……
西阁里，一阵罡风刮了起来。
我突然感到整个人好像被什么扯着，缓缓飘了起来。
阁楼里的其他人，也都一起飘了起来，飘在离地两三尺的半空中。
我们的身上，那些佛印枷锁的光形，渐渐露了出来。
一串串奇怪的佛咒，在上头转着。
枷锁锁链的另一头，都长长地伸出去，连在了隋炀帝的身上，像是一个大蜘蛛网。
我心想，完了，老子这回贪财贪过了界。
我令狐行达这条命，就要丢在这个西阁里，和那些个隋朝的死鬼先皇们一起，下地狱去啦！
这时候，隋炀帝忽然缓缓转过了身来。
他终于转过来了。
这正是那位，我再熟悉不过的大隋皇上。
可他平日里，那个威严的样子，这时候已经变得有些癫狂了起来。
他就这么看着我们，像个地府的阎王爷，看着我们这些个、被他捏在手里的小鬼：
“神州社稷，朕独有之。
天下万民，皆朕子民。
朕要修运河、打高句丽、修宫阙、坐龙船游遍九州四海……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世上谁能管朕？
李密、李渊、窦建德、杜伏威……还有你们这些人。
你们这些蝼蚁，竟然也敢觊觎朕的江山，忤逆朕的旨意，还敢来对朕下手？
哼哼。
今晚，在这西阁之中。
朕就要当着我大隋列祖列宗的面，让这天下人都知道，所有胆敢犯我大隋、逆朕旨意的人。
你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
死。”
隋炀帝突然一声冷笑。
他的双手上下一动，捏成了个佛门的奇形手印。
他身上的那层佛光，忽然一下旋转，凝成一个巨大的光形和尚模样。
那和尚穿着件奇怪的袈裟，额头有个什么印记发着光，就跟某位西天的菩萨坐佛一样。
大家吓得魂都掉了。
这时候，隋炀帝的眼突然一闭。
他的身上，那个光形坐佛闭着的眼睛，却一下睁开了。
他眼里和额头的印记里，放出了无数道的佛光来，照得我们全都睁不开眼。
我突然感到身上的枷锁，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佛掌，把我整个人一下捏在了掌心里。
我的全身上下、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捏得变了形，马上就要胀裂开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啊！！
嘭！！！
阁楼里，一声大响，几乎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突然像个断线风筝似的，一下子从空中，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这四周，噼里啪啦的，到处都是东西和人掉下来的声音！
我一直死死闭着眼。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敢慢慢睁开了。
我发现，我竟然还活着。
而眼前那阁楼里，墙壁、横梁、柱子，还有各种摆设，几乎全都碎了。
各种灰尘木屑碎石什么的，铺满了一地。
我又一摸自己个的身上，除了些小摔伤之外，全都好好的，啥事都没有。
而宇文化及、司马德戡那些人，连同那些兵将们，也都摔在了地上，一个个哎呀呀叫着疼。
可看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我可真是大吃了一惊。
因为，看隋炀帝刚才那个样子，分明就是要运起整个结界的法门，把我们一锅都给端了。
可怎么，我们都活下来了，还一点伤都没有受？
我赶紧往四周一看。
阁楼里，那层可怕的佛光结界，已经不见了。
前头，大木架子和那些灵位，也都好好地立在那里。
隋炀帝，也还是坐在了那张蒲团上。
可这时候的他，和刚才那个吓人的样子比起来，可就是完全两样了。
他整个人半伏在了地上，头低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龙袍，又破开了许多的口子。
他身上那股厉害的佛光，变成了许多的光条，像发了疯似的，在他那瘦干柴一样的身上来回乱窜。
他的头顶，背后，还有四周。
有无数个各种佛像的虚影围着他，一会给他念个咒，一会又朝着他吼一声，好像漫天的神佛都在围攻他一样。
不只是我，阁楼里所有人都半躺在地上，望着皇上那个可怕的样子，都惊呆了。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甚至连起身逃走，都给忘了。
就在这时候，隋炀帝身体的四周，那些佛光突然一闪，变成了黑光。
那些佛像一下扭曲，变成一个个黑色妖魔的模样，伸出利爪、张开血盘大口，一起往隋炀帝扑了过去！！！
第582章 旷世奇功
嘭！！
黑光突然耀眼了起来，又是一声大响！
一阵大风从隋炀帝的身上刮了出来，整座阁楼都在抖动，梁柱和墙壁上的那些碎块，又拼命往下掉！
我们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好像遭了天灾一样！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这才心惊肉跳地，又睁了眼。
前头，那个大木架子裂开了一道道的缝，上面的灵位全都倒了。
那隋炀帝还是坐在地上，闭着眼。
他座下的那个蒲团，已经碎成了九大块，那形状怪极了。
他身上的黑光，也都不见了。
那件破破烂烂的龙袍里头，隋炀帝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子，已经缩成了一小团，变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那身上的皮肉啊、骨头啊，全都黑乎乎的，像被烧焦了一样。
当时，已经是深夜了。
西阁里，所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听到这里，赵寒当然已经明白了。
当晚，隋炀帝从迷楼地宫出来之后，去了西阁。
那就是为了布下陷阱，用他残余的法力，铲除那些策划宫变的头目。
可地宫里那场失败的炼化，对他造成的创伤，太大了。而要运用那种佛法结界，又是非常损耗元神和身体的。
所以在最后的关头，隋炀帝没有支撑住，被结界反噬了自身。
结界破碎，他又再次受了重创，宇文化及和令狐德正那些人，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隋炀帝施法失败之后，他的身子缩成了一小团，像个小孩的大小。
要知道，当年吴绛仙跳江自尽的时候，她的手里就抱着一个小孩。
而十七年后，白衣女鬼每次现身害人，手里也同样抱着一个小孩一样的东西。
这又是一个关键的新线索，可以帮我们解决之前很多的疑点。
不忙。
先让令狐德正把话说完，到时再一起问清楚。
令狐德正又说了，当时又过了不知多久，众人里头，宇文化及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盯着皇上那个样子，就说了：
“杨广这东西，他不行了。
司马将军，你马上带人上去，杀了他！！！”
前不久，宇文化及这家伙还哭丧着脸，向隋炀帝求情，可这一转头，就像要把皇上吃了一样。
这些人啊，一个个可真的都是人精鬼怪。
司马德戡当然也看出来，皇上他有点不对路了。
可刚才那一下，几十个人冲上去、差点就丢了性命。
这好不容易活下来了，突然又要让大家上去杀人，这一时之间，谁敢动？
宇文化及见叫不动司马德戡，又对其他几个大臣和将领说：
“你们，立即给我带人上去，杀！！！”
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往前走上半步，反而好些人还想往外逃出去。
我刚刚死里逃生，也是害怕得很。
是，我是个化外修士。
当时我一看隋炀帝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刚才施法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什么大阻障，破了法、伤了自己。
他现在就是废人一个，根本没力气抵抗了。
可我这腿就是不听使唤，就想往外头跑。
这时候，我的身后，突然有个阴森的声音响了起来：“令狐兄，眼下有一件奇功，你想不想要？”
我吓了一跳，赶紧转头一看。
那个一直躲在门外的给使头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后。
这家伙，进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当时心慌慌的，就随口问了句：“什么……什么奇功？”
给使头头没答我。
他冷冷望了一眼，隋炀帝那个焦黑干枯的身子，突然抬高声音，对前头的宇文化及道：
“宇文将军，今晚之前，您说过的承诺，可还算数？”
宇文化及看大家都不听他的话，这正着急呢，这一听有人回话了，赶紧就问：
“什么承诺？”
“藏珠宫。”给使头头道。
宇文化及一下明白了，小眼珠一转就说了：
“当然算数。
这么说吧，现如今，只要有谁敢上去，把杨广那东西给杀了。
那我宇文化及就在这里，撂下一句话——
日后找到了那个‘藏珠宫’，那里头所有的东西，全部归他所有。
不仅如此，我还会立即封他做一品国公、上柱国大将军，让他的儿孙世世代代都大富大贵，永远都是人上人！！！”
给使头头冷冷一笑，低声对我说：
“令狐兄，你听见了么？
皇上他已经不行了。
你又是个化外高人，只要现在上去动一下手、杀了他，那你想要的宝藏和名位，马上就到手了。
而你杀了，这个祸害天下的暴君，你的名字也将永留青史，万世不绝。
这样的旷古奇功，过往千年，都没有几个人做到过。
你不去做，还等着他人抢了去么？”
当时的我，心正乱得很。
听给使头头这么一说，我就想对啊，本来今晚，老子就是豁出去了的。
如今有这么一件大好事，我不上去抓着，还让别人抢了去？
“好，我去！！”
我脑子一热，一下站起来、穿过人群，就往隋炀帝冲了过去。
就在我快要靠近的时候，皇上他突然一睁眼，喊了声：
“令狐行达！”
我吓了一大跳，硬生生地站住了，离他只有两三尺远。
其他的人也都吓了一惊。
这时候，隋炀帝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了。
可他那双眼还是这么盯着我，就像两把刀一样，割着我的眼睛：“你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也敢弑君么？！”
我虽然手里拿着铁锏，虽然明知道，皇上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耐了。
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提不起胆来，再往前一步。
宇文化及可着急了，狂喊道：
“令狐将军，他这是垂死挣扎。
立即上去杀了他，所有的宝贝和官位，就全都是你的了！！！”
我一听到这话，胆子又壮了一点，勉强哼了一声，对隋炀帝道：
“你……你这个昏君，我令狐行达今天杀你，那是为了咱天下的老百姓除害。
你……你还不赶紧乖乖的，低头受死？”
隋炀帝还是昂着头。
他冷冷看了一眼，我们这些刚才被他彻底打败了的，对手们。
咳咳……
他突然猛地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血都溅到我的脸上了，黏糊糊、冷冰冰的，腥得很。可我一动都不敢动，更别提去擦了。
“朕乃天子……”
前头，皇上也不擦嘴角的血迹，缓缓坐正了，虚弱的声音冷冷道：
“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岂能受戮于刀剑之下？
取毒酒来。”
毒酒？
他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让我上哪儿找毒酒去？
平日里，我令狐行达杀个人，眉毛都不动一下的。
今晚这么多人，就杀这么一个没刀没枪、都快要死了的家伙，怎么就这么难那？
啊，老子要疯啦，啊啊啊啊啊啊！！！
第583章 上吊
我正急着满地打转。
身后，宇文化及好像发癫了一样，大喊道：
“这狗东西，还要什么毒酒？！
令狐行达，你杀不杀他？！
你要不杀，那你要的东西就都别想要了，我还要杀了你，立刻杀了你！！”
他娘的，老子这真的是，“骑虎难下”。
一不做二不休，那就干到底吧！
我一咬牙冲上前去，想举起铁锏，就往隋炀帝的头上抡。
可我突然发现，这手里竟然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原来，刚才从半空掉下来的时候，那铁锏带鞘都脱出去了，不在身边了。
我竟然一直以为，自己还拿着它。
我正想回头，叫手下丢把兵器过来。
就在这时候，隋炀帝好像有点撑不住了，脑袋一晃。
他头上的通天冠早就不见了，这么一晃，绑着发髻的头巾就掉了下来。
他满头的散发，就披在了肩头上。
而那头巾飘着飘着，就落在我的脚面上。
我一看，那头巾很长很长、白花花的，上面好像还绣着个图案。
那不像是皇家的饰物，也不像男子用的头巾，倒像是一条宫女常用的衣带。
“你说的那条衣带，”赵寒突然打断道，“那上面绣着的图案，是不是一幅‘江南春花图’？”
“对啊，你……你怎么又会知道？！”令狐德正很吃惊。
“继续说。”赵寒道。
令狐德正半天才收回了惊讶的神情，又说了下去。
当时我一看到那衣带，就想，皇上他好好的男子头巾不用，偏要用个女子的衣带，来绑发髻。
他啊，到底还是个好色害人的东西。
我这一想，本来还有点的愧疚就不见了，立刻就有了个主意。
这头巾看样子结实得很，皇上他好歹也算栽培了我一场，那我就遂他一次愿，不对他动刀枪了。
我一把捡起了那衣带，绕到隋炀帝的背后，往他缩得像干柴一样的小脖子上，一缠一勒。
隋炀帝的整个脑袋，都被我扯得抬了起来。
可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挣扎，好像还喘着气。
我看皇上竟然还没断气，左右一看，就看到旁边，有道不太高的房梁。
我就把他缩小的身子托了起来，再把头巾长出来的另一头，往房梁上一绑，再把手一松。
隋炀帝就这样子，被绑着脖子，吊在了房梁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家伙终于再也没有，发出一点点气息来了。
我做完了这些事，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软倒在了地上。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他的人还是半卧在地上，望着房梁上，隋炀帝黑乎乎的小身子。
好像刚才那就是一场梦，直到这时候了，大家还是不敢相信，皇上他已经死了。
唯独那个给使头头，和大家不一样。
他冷冷盯着隋炀帝的尸首，好像还在观察着，皇上会不会突然再活过来。
看了好一阵子，他才突然迈步、穿过人群，往尸首走了过去。
这时候，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也回过神来了。
他们看给使头头动了，也想招呼骁果军的兵将，冲上去。
就在这时候，阁楼的深处、那片很黑暗的地界里，突然传出来了一个声音。
呜呜呜……
那就像是个哭声，凄凄凉凉的，哭得那个伤心啊。
随着那哭声，一阵非常奇怪的风，也从阁楼的深处吹了出来。
那风真是太奇怪了。
好像不太大，也不怎么猛烈。
可它一吹出来，这刚刚才安静了的西阁，突然又躁动了。
那梁柱、墙壁、摆设，连同整个地面，全都震动了起来，就像地龙要翻身了一样！
这样子，甚至比之前隋炀帝运起结界的时候，还要吓人得多！
我被那风一吹，顿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那浑身的骨肉，连同三魂七魄好像都给吹走了。
其他人也都跟我差不多，魂不守舍的。
那给使头头，本来正在靠近皇上的尸首。
显然，他也听到那个哭声，感觉到了那股怪风。
给使头头立即望了眼那尸首，又望了眼阁楼深处，哭声传出来的那片黑暗地界。
他突然停住，一转身，又飞快地往门外跑了出去。
刚才差点送了命，这突然又来一下，又哭声又是怪风的。
这该不会是，这死鬼隋炀帝诈尸还魂，要来拉我们这些人，一起下地狱吧？！
“那死鬼来索命啦，赶紧跑啊！！！！”
我忍不住大喊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跳起来，跟着那给使头头就跑了出去。
其他人的脸也都青了，大喊着“鬼”啊，全都爬起来往外跑！
呜呜……
身后，哭声突然变大了，那股怪风好像追着我们，嚎叫着刮了过来！
我们所有的人，都冲出了门外，往台阶下面就跳了下去！
身后，狂风大作！
隆隆！
狂风里，那个庞大的西阁，竟然整座都倒塌了下来！
隋炀帝的尸首、大隋先皇祖宗的灵位，所有一切的东西，都被埋在了里头。
风停了，哭声不见了。
那些尘啊、土啊，满天地飞，在空空的宫殿里转悠着。
我们这些逃出来的人，连同一直在外头候着的兵将，全都回头望着那一幕，张大了嘴、没一个人出声。
真的。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大隋的天子、号令了我们一辈子的皇上，竟然会用了这么一个方式，在这世间收了场。
头巾，“上吊”，断气，哭声，怪风……
赵寒的脑海里，令狐德正说的这些细节，在不停地旋转和连接着。
“所以，”他说，“隋炀帝就这么驾崩了。
那然后呢？你们又干什么去了？”
令狐德正就道，杀了隋炀帝，那宫变里最重要的事，终于算是落定了。
皇上死了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还在顽抗的死忠，也就慢慢地散了。
整个江都十宫，就都被我们的人，掌控住了。
宫变，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宇文化及那家伙，那张阴沉的脸，也终于笑开了。
这时候，忽然有个骁果军的副将过来说，他们在后宫，抓到了隋炀帝的皇后、萧皇后。
皇后的身边，还带着一群美貌的小娘儿们。
听说，那是迷楼的秀女，是那晚隋炀帝本来想要寻欢作乐，让皇后过去选过来的。
第584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迷楼”那地界，可是出名了。
可那是皇上自己专用的，我们也都只是听说，谁都没有去过。
听说，迷楼里的那些秀女，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品。
就更不用说那萧皇后了，她那模样、身段，哎哟，那是要美到天上去。
宇文化及那家伙，就跟隋炀帝一样，也是个大色鬼。
他一听抓到了这些人，就来劲了。
他就让那副将，把皇后和那些秀女，全都押到成象殿去。
他说要在那里摆一个大宴席，请我们这些、一起参与宫变的将领大臣们，看歌舞、喝美酒，庆贺大事成功。
司马德戡倒没那么糊涂。
他就说宇文将军，咱们今晚怎么说，也是借了“清君侧”、“除民害”的名义，进了这宫里来，做的这些事。
如今，这人杀了、事刚做完，咱们就在这宫里寻欢作乐，而且……还是和皇后和秀女在一起。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其他几个头脑清醒的大臣，也是一通的劝。
可宇文化及就是不听。
他说，有什么不好的？
现如今，这个江都宫里、甚至整个天下，都是我宇文化及说了算。
不要说区区一个皇后和几名秀女，就算把全天下的美人，都收进我的内宫里来，那也是应该的。
你们不要再说了。
这场酒宴，是本将军赏给你们的。
谁要是不来，那就是不给我宇文化及面子，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大家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是刚刚当了大主子，这是要借着摆酒宴的由头，在大家面前立威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一帮的大男人，有好酒喝、有美人陪，干嘛不去？
我也是心动动的，就看了给使头头一眼。
说来也奇怪，自从隋炀帝死了、西阁倒了之后，那给使头头就一直没出声，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对宇文化及的说法，他也没有反对。
于是，大家伙就跟着宇文化及，去了成象殿
去到那里的时候，骁果军的那些人，已经都布置好了。
平日里，成象殿是皇上听政的地界，很是庄严肃穆的。
可那时候，里头却点上了大红烛，摆满了各种长案，还放着许多刚刚做好的酒菜，跟个酒宴大厅堂似的。
大家伙累了一晚上，还差点送了命。
这时候突然看到酒菜，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坐下来，就开始吃吃喝喝了。
宇文化及也很高兴。
他一边命令大家喝酒吃菜，一边就让那副将，把人带上来。
没多久，萧皇后和那些秀女就被带了上来。
那些女子往大殿的中央一站，我们这些男人们，顿时就傻了眼。
这传闻，真是一点没错。
那些秀女一个个，都长得水嫩水嫩的，全都穿着打扮起来了。这一看，就是准备过来伺候皇上的。
那样子，可真是太美了。
而那个萧皇后，听说，她是梁武帝萧衍的后代，以前张皇后的女儿。
当年，她才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美得整个江南都知道了。
宫变的时候，她都已经三十多了，可那个样子，就像个十八二十的姑娘。她穿着那身皇后的衣装，那是又高贵又好看，真是迷死个人。
宇文化及笑得，俩眼都不见了。
他指着萧皇后，就让她过去作陪，而其他的那些秀女，就分给了其他的官员将领。
“你可还记得，”赵寒道，“那些秀女，一共有多少人？”
令狐德正点了点头。
他说，当时大家看着那些美人，都很眼红。
我喝了点酒，也是心里直跳，就差没过去抱一个过来。
可宇文化及那狗东西，尽是把那些秀女，分给他的那些心腹手下。
轮到我们三个的那一桌，也就是我和文官、还有给使头头的时候，刚好就分完了。
我当时那个气啊。
之前在西阁里，宇文化及还说得好好的。
说什么，只要杀了隋炀帝，宝藏、高官、名啊利啊的，全都给我。
可这做完了、一转过头来，他好像什么都忘了，竟然连个美人都不分给老子。
这家伙，简直就是烂泥里的渣渣。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刚好是分到了第十二个的时候，这秀女就分完了。
十二位迷楼秀女，由皇后带着，准备去伺候隋炀帝。
很好。
这肯定就是，迷楼里那女鬼朱贵儿说的，那晚被选去宫里的十二个人了。
所以，那个“白衣女鬼”吴绛仙，肯定就在里面。
这个沉船案的真凶，案子里最关键、也是最神秘的人物，终于要登场了。
令狐德正又说了，萧皇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她当然知道，当时是个什么形势。
宇文化及要她作陪，要是不答应的话，那谁知道会遭到什么对待？
可毕竟，她是堂堂大隋的皇后，平时这些人都是她的臣子，见了她都要鞠躬跪拜的。
这时候，竟然让她像个教坊女似的，过去陪人饮酒。
这一时间，怎么适应得过来？
所以，萧皇后也是有点犹豫，没有动。
而其他的那些秀女，看到这种场面，更是吓得不敢动弹。
宇文化及见自己下了号令，这些女子竟然敢不听。
他觉得面子有点下不去了，突然就怒了起来，把酒杯一摔就道：
“你们这些女子，竟敢不听本将军，好大的胆子！
尤其是你，萧氏。
你以为，你还是那什么尊贵无上的大隋皇后？
你那死**君已经死了，你们的大隋已经玩完了，你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寡妇。
本将军叫你陪，那是看得起你，你竟然还敢不来。
来人，给我把萧氏抓起来，掌嘴五十！”
两边，几名骁果军答应了一声，就要冲过去抓萧皇后。
这一下，萧皇后也被吓住了，美脸都变了颜色。
就在这时候，那些秀女里，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挡在了萧皇后的面前道：
“宇文将军，小女子不才，愿替皇后来陪将军，共饮此杯。
不知可否？”
这一下很突然，大家都是一愕。
这宇文化及正在气头上，都要动手了。
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敢走出来，替皇后说话，这不是自己个找死吗？
宇文化及一拍酒案，指着那个站出来的秀女就骂道：
“哪里来的野女子，这是什么地方，还轮到你来讲话？！
来人，给我把她抓了，砍了她的头、喂狗！！”
“是！！”
那些骁果军应了一声，改变了方向，就往那个秀女冲了过去。
可那个秀女好像一点都不怕，那声音清清澈澈的，还带了点迷人的味儿：
“宇文将军，近日皇后她身子不适，御医说了，可能是感了风寒。
这风寒，可是会人传人的。
将军让皇后过去您的那边，您就不怕，被那风寒感了？
您要是病倒了，那这满朝的大人们，又等谁来带领呢？”
宇文化及听了这话，突然一愕。
没错。
现如今宫变才刚刚落定，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弄，他手下那一大帮的人，个个暗地里还不知安着什么心。
这时候，要是病倒了，那可就不好弄了。
这句话，可算是一下子，戳中了宇文化及的“痛处”。
他忍不住收了怒气，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秀女，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585章 美人献歌舞，美酒赠将军
“这个秀女，”赵寒道，“她当时穿的是一身的白衣，对么？”
令狐德正又是一愕。
可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为什么。
令狐德正好像已经慢慢明白了，以他的脑子，是不可能弄得明白，这位赵法师究竟在想些什么的了。
令狐德正又说，法师您说的没错。
其他的秀女，都穿得五颜六色的。
只有那个站出来的，穿着一身的白衣裳，干干净净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打扮、往那里一站，她竟然就是那些秀女里，最亮眼的一个。
当时，那白衣秀女对宇文化及一欠身，就道：
“小女子吴绛仙，乃是一名迷楼秀女。
久闻宇文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小女子不才，愿为将军即席献上歌舞一曲，以表心中仰慕之情。”
说完，她也不管宇文化及答不答应，那些骁果军的人要冲过来抓她，她也没理会。
那白衣秀女，就在大殿的中央，跳起舞、唱起了曲来。
实话说，我一个大老粗，哪懂得这些曲舞的东西？
可是那一晚，我看到的那个情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当时我正憋屈着，喝了不少酒了。
那个秀女吴绛仙，也没人给她奏乐，就她自己一个人这么唱着，跳着舞。
我也不知道，她唱些什么。
我只记得，她的那个声音，清清亮亮的、非常好听。
那歌声里头，好像有些什么软软的东西，一直钻进我的心里来，舒服极了。
她穿的也就是身白衣裳，什么花哨的配饰都没有，可她跳舞的那个身段和姿态，把我都看醉了。
尤其是，赵法师你知道吗？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我记得太清楚了。
当时，她只是唱着跳着，没有笑，也没有专门看着谁。
可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那双眼一直在笑、一直看着我，看得我的心砰砰直跳。
听着这些话，赵寒顿时想起了，之前收集到的那些线索。
智空大师说过，那晚宫变的时候，他因为担心隋炀帝的安危，曾经到过江都宫。
当时，他经过成象殿附近，听到里面传出来歌舞的声音。
看来，这就是令狐德正说的，吴绛仙的歌舞了。
而朱贵儿和慧觉师太都说过，那吴绛仙擅长歌舞，还有一双迷倒众生的桃花眼。
这些线索，全都连接上了。
令狐德正又说，也不知过了多久，吴绛仙突然唱了一句什么，歌舞缓缓收住了，站定在了大殿的中央。
我的酒杯都放了下来，就这么看着那个美人，发着呆。
其他的官员和兵将，包括宇文化及在内，也和我一样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又过了好一阵子，宇文化及突然一拍长案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死鬼杨广的迷楼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好，很好！
你，叫什么来着？”
吴绛仙稍一叩首，那个修长凹凸的女身一欠，就道：
“回将军的话，吴绛仙。”
这时候的她，又恢复了那种平淡的姿态，和刚才跳舞时的媚态，就像两个人似的。
这样又纯又媚的美人，还有那双眼睛，哪个男子顶得住？
宇文化及大笑了起来：
“吴绛仙，你的话，本将军准了。
你过来，坐在本将军的身边，陪我喝酒！”
“谨遵将军之命。”
吴绛仙欠身答应了，又道：“将军，皇后她身子不适，恐怕不太适宜待在此间。
小女子斗胆向将军恳请，让姐妹们先将皇后扶到侧殿，休憩一二。
待安顿好皇后以后，姐妹们可以再回来，陪诸位大人作兴。”
宇文化及得了这么个大美人，正高兴呢，就道：
“好，也准了！”
“谢将军。”
吴绛仙谢过了，就走过去，对其他的秀女还有萧皇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些秀女本来都吓傻了。
这时候，竟然有机会带着皇后离开，她们那个感激啊，就对着吴绛仙千恩万谢的。
萧皇后是个明白人。
她一定是看出来了，这吴绛仙帮她挡了大难，还让其他的姐妹，可以暂时离开这里。
萧皇后也不方便说些什么。
她就对吴绛仙深深叩了叩头，含着泪，跟着其他的秀女，往侧殿去了。
这些都做完了，吴绛仙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轻轻坐在了宇文化及的怀里。
她那身段一扭，就斜斜靠在宇文化及的身上。
哎哟，看那样子，我这心痒得啊。
其他的人也都这么望着，那心里想的，一准跟我差不多。
宇文化及高兴坏了，就想让人斟酒。
这时候，吴绛仙又柔柔地说了：
“宇文将军，今晚小女子奉旨入宫，除准备了歌舞之外，还带了一样宝贝来，本来是要呈给皇上的。
现如今，将军您坐镇成象殿、俯览四海，便是这江都十宫、和整个天下之主了。
小女子窃以为，这件宝贝呈给将军您，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这女子说话，文绉绉的，就像读过很多书的一样。
“好啊，”宇文化及笑道，“本将军倒要看看，你们给那死鬼杨广送的，是什么宝贝。
拿出来。”
大家也是好奇，都看了过去。
吴绛仙就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来。
那是一个玉瓶，形状像个佛门的宝瓶似的，瓶身上有个弧形的提手，漂亮极了。
吴绛仙把瓶盖轻轻打开，双手捧着，对着宇文化及道：
“此酒，乃杜康后人、南朝御用酒匠杜欢伯亲手所酿，江南传承百年之佳酿。
其色清新、其味醇香，入口萦绕三日不绝。
我迷楼中人花费多年之力，终才寻得，为其取名‘迷楼春’。
普天之下，唯此一樽而已。
现如今，奉上与宇文将军，以为将军大事得成，贺。”
那瓶盖一打开，一股酒香就飘了出来，几乎整个成象殿里的人，都闻到了。
我好酒，几十年来，不知喝过多少种酒了。
可那个酒的味儿，我还是头一回闻到。
那真是香啊。
当时宴席上摆的，都是宫里藏着的皇家美酒，可和那酒的味道一比，就全都给比下去了。
宇文化及也是个酒鬼，就说：“美人，你说这东西，是全天下只有一瓶的，前朝美酒？”
“难道，小女子还敢蒙骗将军不成？”
吴绛仙浅浅一笑，轻轻拿起了个酒杯，道：
“将军您功高卓著、旷古烁今，小女子在此敬您一杯，不知您可会赏脸？”
哎哟，这女子要不笑，还就罢了。
这一笑起来，她那双眼就像会发光一样，再加上，她那把软软的声音。
别说是宇文化及了，就是我们这些坐得老远的男人们，也一个个好像被勾了魂似的。
宇文化及简直高兴疯了，一把搂住了吴绛仙，从她的手里夺过玉瓶，大笑一声道：
“美人敬酒，本将军怎么会不赏脸？
也别用什么杯了，我就用这瓶子、一口干了，哈哈哈哈！！！”
他一抬头，就要把瓶子里的酒，都倒进嘴里去。
第586章 有刺客！
就在这时候，大殿里，突然响起了个阴沉沉的声音：
“宇文将军。”
当时大家都盯着宇文化及和那美人看，那声音突然出来，大家的脑瓜子都是一醒。
宇文化及也是一愣，放下了酒瓶，看了过去。
那个说话的人，是坐在大殿下、最后一桌上的，给使头头。
他就坐在我和文官的旁边。
之前，在西阁的时候，宇文化及看着给使头头那副不搭理人的样子，就很不顺眼的了。
这时候正在兴头上呢，这给使头头又出来捣乱，宇文化及他能不生气吗？
“放肆！”
他一指给使头头，就道：“本将军这正高兴着，你竟敢当场大喝，你这是惊驾的大罪！
来人，给我把这狗东西拿了！”
这宇文化及，才当了主子，竟然就把“惊驾之罪”都说出来了。
他这真是，把自己个当“皇上”了。
那些骁果军一听，就要往给使头头冲过去。
我心想，给使头头这家伙，是脑子抽疯了，怎么挑这时候出来说话？
他自己送死不打紧，可在宇文化及的眼里，我和他还有那文官，我们仨如今算是一路的了。
他这不是，把老子也给连累了吗？
可给使头头，却一点也不慌：
“将军要派人抓拿，下官当然束手就擒。
可下官想问将军一句，要杀您的人，您好好地待着，要救您的人，您却要当场抓拿。
这是什么道理？”
宇文化及和大家都是一愕。
“你个狗东西，”宇文化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给使头头道：“将军，下官是个带兵的粗人，不懂太多的大道理。
可有一句话，就是那乡间的农夫，几岁的娃儿都懂。”
“什么话？”宇文化及道。
给使头头冷冷瞥了眼，宇文化及手里那瓶差点喝下去了的美酒，道：
“‘生人所予之物，勿接、勿用、勿食。’”
这句话冷冷，却像是一声炸雷。
我们本来都喝得醉醺醺的，又被那美人吴绛仙、还有那段歌舞，迷得不行。
可一听了这话，酒好像突然醒了许多。
我们也都忍不住，望向了宇文化及的手。
宇文化及也是一愣，缓缓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酒瓶，又看了看怀里那个，媚笑着的美人吴绛仙。
就在此时，吴绛仙的媚笑，突然收住了。
她的手一伸，从白衣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二话不说，就对着宇文化及胸口心脏的部位，戳了下去！
这一下太突然了，吴绛仙又挨得宇文化及那么近。
我们大家、旁边的护卫，连同宇文化及自己，都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铛！！！
一声大响，就像大刀砍在了铁盾牌上！
宇文化及整个人从椅子上倒了下去，躺在了地上。他手里的玉瓶，也摔在地上粉碎了。
里头的酒全洒了出来，酒香到处飘了开去，香得醉人。
可那酒水的颜色，却不像那吴绛仙说的那样、清清新新的，而是带了一种古怪的浅黑色。
奶奶的，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美酒。
这是瓶毒酒啊！
吴绛仙拿着匕首，看着地上的宇文化及。
那匕首的头尖尖的，很锋利，可上面一点血迹都没有。好像刚才那一下偷袭中了，却没有刺进去。
这时候，旁边桌上的司马德戡，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的酒全醒了，把手里的酒杯一摔，大喊道：“左右，护着宇文将军，把那刺客女子拿下！！！”
我的酒也全醒了。
我一看那样子，顿时全明白了。
好家伙。
这个秀女美人吴绛仙，原来她刚才唱曲跳舞、媚笑敬酒什么的，全都是装出来的。
她这是要把宇文化及迷倒，然后把准备好的毒酒拿出来，骗那家伙喝下去，把他给毒死。
可没想到，被给使头头发现了，提醒了宇文化及。
这吴绛仙见势头不对，立即就拿出了匕首来，要把宇文化及给杀掉。
她还真是刺中了。
可那宇文化及也是精啊。
今晚弄这场宫变，他当然知道是有大风险的，所以他的身上，肯定早就穿了暗甲。
吴绛仙没想到这一层，所以这一匕首下去，正好被暗甲给挡住了，宇文化及这才逃过了一命。
刚才“铛”的那一声，就是匕首刺中暗甲的声音。
说起来，这宇文化及也真是命大。
要是给使头头没提醒那一句，又或者他事先没穿暗甲，那他那条狗命，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这个吴绛仙，看她那一副迷死男人的美人模样，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一个狠女子啊。
骁果军们也全都惊醒了，一下冲了上去，夺了吴绛仙的匕首，把她双手抓住押在了背后。
“令狐将军，”赵寒道，“当时吴绛仙被抓的时候，有没有反抗？”
“反抗了啊，”令狐德正道，“可她一个小女子，看那样子也不会武学，有啥用啊？”
赵寒思考了起来。
这么说，在宫变发生的时候，吴绛仙还不会任何的武学，或者化外法术。
不错。
之前的线索表明，当年宫变的那晚，吴绛仙跳江自尽，却侥幸生还了。
她就北上去了河北道，不知怎么，竟然成了当时的“夏王”、窦建德的养女。
后来，窦建德被当今皇上击溃，夏国的都城乐寿县，也被唐军攻陷。
混乱之中，吴绛仙容貌被毁、想要上吊自尽，被恰巧路过的慧觉师太救了下来。
慧觉师太说过，当时的吴绛仙，也就是一名普通的女子。
她是后来跟师太回扬州之后，才拜师太为师，学的化外法术。
所以，在宫变的时候，她什么武学法术都不会，没法反抗抓她的兵将，这合情合理。。
只不过，从令狐德正所说可以看出。
当晚，这吴绛仙早在进入成象殿之前，就已经暗中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正如令狐德正所说，她在殿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刺杀宇文化及。
在此过程中，唱曲跳舞、坐怀敬酒，这一切她都做得滴水不漏，把大殿上那一帮整日勾心斗角的官员，都给蒙骗过去了。
这吴绛仙的心机和做事的手法，确实厉害的很。
也就怪不得，她能够谋划出，这一桩庞大的“女鬼沉江案”来了。
只是，这种孤身一人的刺杀，无论成功与否，自己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吴绛仙一个寻常的秀女，竟然豁出了性命，都要刺杀宇文化及。
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会不会，和“女鬼沉江案”有重大的关连？
第587章 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令狐德正又说了下去。
当时，宇文化及命大没死，可也吓得个半死的样子，被护卫护着。
他看着被抓住的吴绛仙，那声音抖得都不样子了：
“你个野女子，本将军和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绛仙虽然双手被押住了，可她一点都不害怕。
她本来一个媚笑的大美人，这时候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瞪着宇文化及就道：
“无冤无仇？
宇文化及，皇上说了，当年你就是长安街头的一个混混，打架杀人、让官府抓了，差点就偿了命。
是皇上赏识你、救了你，还把你招入宫里，一路提拔成了大将军。
你的亲生兄弟宇文智及，也做了将作少监。你的儿子亲人什么的，一个个也都封了官位。
皇上对你们宇文一家，可谓是恩比天高，对你更是有重生再造之恩。
可今日，你竟然带着这帮乱臣贼子，发动宫变，竟然还把皇上他……”
说到这里，吴绛仙的美眼中，忍不住泛起了泪花来。
好像，那死鬼隋炀帝的死，让她感到无比的悲伤一样。
可吴绛仙还是强行忍住眼泪，又说了下去：
“宇文化及，你个奸贼，弑君犯上、罪不容诛。
还有你们……”
她望着我们这些其他的官员，道：
“你们也都是深受皇恩，没有皇上的恩典，哪能有你们今日？
我吴绛仙虽身为一介女流，也懂得什么叫，忠君为国、知恩图报。
而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号称是朝堂高官、儒学大家和沙场大将，竟然做出这种逆乱的勾当来。
你们弑杀了皇上还不算，竟然还要让皇后来给你们作陪，让皇上的秀女，来给你们坐怀敬酒。
宇文化及，你还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像你们这种，忘恩负义、无耻之极的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吴绛仙那把迷人的女声，变成了个愤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成象殿里，回荡着。
整个大殿里，我们其他所有的大男人们，没有一个人做声。
说实在的，要是这番话是别人，是一个大臣、将军、甚至是隋炀帝自己说出来，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偏偏是一个弱女子，还是当着这么多拿着刀枪的男子的面，说出来的。
这人啊，毕竟还是要脸的，再怎么狠，也总是知道点“羞耻”的不是？
就连这个小小的女子，都懂得“仁义”、报恩，而我们这一个个的大男人，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当时，我莫名地觉得，这张脸，有种恨不得挖个洞埋进去的感觉。
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还有其他的将领们，也是愣住了。
而那些文官，连同我身边的那位，就更是头都低了下来，一脸的惭愧样子。
这时候，抓着吴绛仙的骁果军兵卒，就问了：
“将军，那这个女子，您看……怎么办？”
宇文化及看了看那美人吴绛仙，又看了看其他人和那座大殿。
半晌，他突然摆了摆手，说：
“让她滚吧。”
按理说，吴绛仙想刺杀宇文化及，这可是要命的大罪。
要按宇文化及那个阴测测的脾气，就是把那女子当场斩杀了，也都是有可能的。
可他竟然说，把这个刺客女子，给放了？
可我们其他的人，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好像大家都觉得，他这么做没什么问题似的。
只有司马德戡问了句，“那将军，皇后和其他的那些秀女，还在侧殿里呢。
她们……”
“放了放了，”宇文化及道，“全都给我放了。还有你们，你们这一个个的，全他娘的都给我滚出去，滚！！！！”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这宇文化及的兴致好像全都没了。
其实，大家伙也明白。
萧皇后、还有那些秀女，她们和隋炀帝不同，也就是一群弱女子而已。
甚至是吴绛仙这个大胆的“疯女子”，那也是手无寸铁，一点权力和手下都没有的。
就算放了她们，又能闹出什么风浪来呢？
宇文化及这么一说，司马德戡就吩咐那些骁果军的人，把那吴绛仙押到了侧殿去，连同皇后和其他秀女那些人，一起都带了出去。
而其他的官员将领们，包括我在内，也都起身向宇文化及鞠躬，出去了。
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那吴绛仙，或者那成象殿一眼。
就好像这个曾经又酒又肉的好地界，突然变成了个让人害怕的地方，赶紧逃出去了再说。
宫变闹了一整晚，大家又喝了不少，都很累了。
到了殿外，其他的官员和将领们，都回去找各自的人马，又或者找地界歇息去了。
我这忙了一大晚上，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正在气着。
这都是，宇文化及那狗东西给弄的。
之前在大殿里，宇文化及眼看就要喝毒酒了，是给使头头提醒了他，他这才逃过了一命。
可过后，宇文化及一点谢意都没有，还把给使头头和我们一起，都赶出来了。
那个给使头头，他明知、宇文化及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东西，那干脆就让他喝了毒酒，死求了得了。
干嘛，还要提醒他？
哎，给使头头这家伙做事，那背后真是一套套的，他不说，真是没人摸得透他。
我正想着。
不知怎么的，之前在西阁里、自己亲手吊死隋炀帝的那一幕，突然就涌了上来。
我顿时觉得心里空得慌，就也想带着禁军的弟兄，找个地界歇息去了。
给使头头突然叫住了我。
“令狐兄，”他还是那个冷冷的样子，“你今晚做了这么多的事，把皇上都杀了。
难道，就只是为了成象殿里的一桌酒菜么？”
他这一说，我这才突然惊醒了。
对啊。
老子干这事，就是为了求财。
那死鬼皇上的“藏珠宫”，那里头的宝贝，可都还没找着呢。
要是这些东西找不到，那这一次宫变的事，老子可就真的是豁了性命，却白忙活一场了啊。
可现如今，皇上已经死了。
那“藏珠宫”，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哪里，我们到哪里找去？
我就问给使头头，那该怎么办。
他就说了，皇上确实死了。
可是像“藏珠宫”这么重要的所在，在他的身上或者其他随身物品的上面，很可能会有线索留下来。
别忘了，皇上的尸首，还在西阁的废墟里。
刚才其他人都在，我们不好去找。
如今大家都散了，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我们立即趁夜回到西阁那里，把皇上的尸首找出来，在上面寻找线索。
一旦找到的话，那这些线索就只有我们知道，那个“藏珠宫”、还有里头的宝贝，就全是我们的了。
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去等，宇文化及那些无耻之徒，所谓的“赏赐”了。
令狐兄，你说对么？
第588章 这疯女子，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一听，心想原来这给使头头，从头到尾，都没忘记“藏珠宫”那事。
他啊，这是在等最好的时机。
之前我一直奇怪，皇上这么信任他，他为什么竟然一心要造反，还要整死皇上。
这看起来，他肯定也跟我一样，是因为眼馋“藏珠宫”里的宝贝了。
可我还是好奇，就问了给使头头，为什么要提醒宇文化及那个狗东西，让他别喝毒酒？
给使头头就说了，宇文化及当然是个该死的混蛋，可他毕竟是这场宫变的领头人。
今晚的事，好不容易落定了。
要是这时候，他突然被人毒杀了，那他下面的那些人，必定就会开始争权夺利。
这座江都宫，甚至整个扬州城，就又要大乱起来了。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还怎么去找那个“藏珠宫”？
听了这话，我这心里，对给使头头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这家伙，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情形，都是那么冷静，用尽手段、都要达到他的目的。
看来，隋炀帝能看中他、让他做御前侍卫的头头，真是有道理的。
我是真好奇，这家伙在进宫之前究竟是干什么，怎么能变成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可当时事情紧急，我也没多问。
那个文官，也一直跟着我们两人。
他好像早就和给使头头就是一伙的了，也是一心想要藏珠宫的宝贝。
于是，我们三人立即带了禁军的弟兄，趁夜离开了其他人，偷偷又往西阁回去了。
可等我们到了那里一看，却傻眼了。
那倒塌的西阁废墟，倒是还在。
可是被拨开了一大块、乱七八糟的，好像刚刚有些什么人来过，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似的。
我们三个赶紧带人上去，在废墟里好找了一通，可连根毛都没找着。
那隋炀帝的尸首，竟然不见了。
这下坏了。
看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人比我们早了一步，来了这里、翻开了废墟，把尸首给挖走了。
这说不定，就是其他参与宫变的官员里，某些人。
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嘴上不说、心里却惦记着那“藏珠宫”，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们又仔细查看了下，发现那些翻找的痕迹，还很新。
这说明，那些人刚离开没多久，肯定还没有走远。
我们立即就带着人，在那附近一通搜查了起来，就想把那帮人给找出来。
当时，夜已经很深了。
宫里已经渐渐消停了，宫殿和过道的地上都是尸首，都是那些被杀了的侍卫、太监和宫女等等。
宫外的扬州城里，还不时传来喊杀声和火光。
这肯定是那些骁果军的兵卒，趁乱又去城里，抢老百姓的东西了。
我们也不管那么多，就一心地找人。
果然，就让我们在北面宫门的前头，撞见了一群人。
那些人里带头的，竟然是萧皇后。
她带着那十几个的迷楼秀女，还有一些太监人手，拿着铲子、扛着木板，满头大汗地正从宫外走回来，好像刚下过地一样。
我们立即把她们围住了，就审问了起来。
这萧皇后，果然不愧是皇后。
其他人见我们这些人突然拿着刀枪冲出来，把他们围住了，都吓得要死。
唯独只有萧皇后没有慌，站着就跟我们答话了。
原来之前，在成象殿的时候，那个“疯女子”吴绛仙出来代替了萧皇后，去侍奉宇文化及。
萧皇后就和其他的秀女，去了侧殿休息。
后来，吴绛仙刺杀失败，宇文化及却没有杀她，还把她、萧皇后和其他的秀女，都给放了。
可虽然说放了，却只能在宫里走动，就算是软禁在江都宫里了。
当时，萧皇后劫后余生，非常后怕，就想带着秀女们回后宫里歇息一下。
那吴绛仙刺杀失败、差点就丢了性命，这要换了别人，那早就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了。
可她却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反而是哭着对萧皇后说，皇上他是在西阁被杀的。
如今，西阁已经倒塌了，皇上的尸首还被埋在里头。
皇上乃天下之主、一国之尊，又怎么可以这样曝尸荒墟呢？
所以，吴绛仙恳请萧皇后，带着大家去把皇上的尸首挖出来，好好安葬了。
萧皇后一听，就想起了她的那位皇帝夫君来，当然也是很伤心了。
她立即就同意了，带着吴绛仙和其他的秀女，临时再找上了，几个死忠的、没逃走的太监。
他们就去了西阁，在废墟里，把隋炀帝的尸首挖了出来。
吴绛仙就说，如今宫里都是乱贼，皇上的尸首不能埋在这里，让他们知道。
她就自告奋勇，带着萧皇后等人、抬着隋炀帝的尸首，到了宫郊一个荒僻的地界，挖了个坑、用木板做了个临时的棺材，把尸首葬在了那里。
我们一听，这可太好了。
隋炀帝的尸首，终于有下落了。
我们马上问清楚了埋尸地界的所在，留下一小部分的弟兄，看守着萧皇后她们。
我们三个，立即就带着其他弟兄，往那地界赶过去了。
“那吴绛仙呢？”赵寒突然打断道，“当时，她是否也在那些秀女里面，被你们抓住了？”
令狐德正摇了摇头道：
“这个，才是最吊诡的事。”
他说，我对那个美人吴绛仙，可是印象太深刻了。
当时我还特别看了，她究竟在不在那些秀女里头，却没有发现。
萧皇后就说，安葬了皇上之后，吴绛仙突然说她累了，想在那里休息一下。
她请皇后她们先回去，她随后就来。
萧皇后也听说了，之前在成象殿里，吴绛仙刺杀宇文化及的事。
她明白，这个忠肝义胆的姐妹，她这一晚上真是太累了，确实需要好好休憩一下。
所以，萧皇后也没说什么，又好好多谢了吴绛仙一番，留下一两个秀女陪着，就带着其他人先回去了。
当时我们一听，就感觉有点不妙了。
在成象殿里，我们可是亲眼见过，吴绛仙那个拿着匕首、瞬间变脸的样子。
我们知道，这女子绝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之前在大殿里，她好不容易捡回了条命，没想着逃走，却突然求着皇后带人去，把隋炀帝的尸首挖出来埋了。
然后，她又让别人都走了，自己留在了那里。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啊。
而且，之前在西阁杀隋炀帝的时候，就只有我们参与宫变的人在，再没有别人了。
这吴绛仙又是怎么知道，皇上是在西阁被杀的，还知道西阁倒塌了？
这个不要命的“疯女子”，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589章 挖尸
赵寒听了这番话后，飞快思考了一下，就淡然道：
“你们在西阁弑杀隋炀帝的时候，那吴绛仙就在现场，她当然知道这些细节了。”
令狐德正一愕：“赵法师，这……您是怎么知道的？”
赵寒道，“要知道这些细节，只能是身在当场的人。
当时在阁楼里露面的，都被你们看到了，那吴绛仙并不在其中。
所以，她肯定是藏在了暗处。
还记得当时，你杀可隋炀帝之后，从阁楼深处传出来的，那个凄凉的哭声么？
那肯定，就是吴绛仙发出来的。
当时，她应该就藏在阁楼的里间。”
令狐德正吃惊地看着赵寒。
他说，赵法师，你可真是个神人啊。
当时，我把我的疑问，跟给使头头说了。他说的，跟您说的一模一样。
给使头头说，吴绛仙能知道那些细节，肯定就在西阁的现场。
西阁里的那个哭声，很可能就是她发出来的。
当时阁楼里的事，她应该都看见了。
但吴绛仙可能是被什么牵绊住了，所以当时没有办法出来，救隋炀帝。
可当她看到隋炀帝被吊死，实在忍不住了，所以就哭了起来。
这也正是，我们听到那个“凄凉哭声”的缘故了。
那文官听了，就说当时那吴绛仙一哭，阁楼就开始震动，最后还倒塌了。
难道，这个女子，竟然也是一个化外修士？
那阁楼，就是被她的法力给震倒的？
我说不可能。
这吴绛仙要是会化外法术，那在成象殿刺杀宇文化及的时候，她早就使出来了。
又怎么还要用毒酒、匕首，最后，她还能让骁果军的人抓住了呢？
我们都觉得奇怪。
给使头头也没想明白。
可他说了，无论如何，如今这个“疯女子”，正单独地和隋炀帝的尸首待在一起。
我们必须立即赶过去，以免她再做出些什么怪事来，把那尸首给弄不见了。
那“藏珠宫”最后的线索，可就要彻底消失了。
于是，我们三个带齐了人手，就往埋尸的地界去了。
那是宫郊的一个荒园子，离宫里很远，很偏僻。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里，看到里头有一片竹林，正想走进去。
忽然，竹林里，出现了一个白影。
那白影的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一具尸首。
这深夜看起来，就像个抱着小孩的无常女鬼，差点吓了我一大跳。
可给使头头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白影，正是那个秀女吴绛仙。
她只有一个人，萧皇后留下来陪她的那些秀女，都不见了。
她那身白衣上全都是泥，美脸湿湿的，好像沾满了泪水。
她手里抱着的尸首，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龙袍，全身枯瘦焦黑的，缩成了一小团。
那不是什么小孩。
那就是，那死鬼隋炀帝的尸首。
吴绛仙的身旁，地上有个大坑，露出了一口棺材来，棺材盖板都被掀开了。
我们看到这些，再想起之前萧皇后说的话，立刻就明白了。
好家伙，这个吴绛仙，之前埋尸之后，她说要留下来休息一下。
她这哪里是休息啊？
她这分明是，把这座刚弄好的坟又挖开了，把那隋炀帝的尸首又挖了出来。
我这心里突然一个激灵。
这个“疯女子”，该不会是，她那些忠君为国的话，他娘的全都是假的吧？
她这是和我们想的一样，也是听说了那“藏珠宫”的宝贝，也想从这皇上的尸首上，找线索吧？
我正想着。
黑夜里，一个女子的哭声，突然飘了出来。
是那吴绛仙发出来的。
那声音，就和之前西阁里的那个哭声、一模一样，还夹着两个字，飘飘渺渺的：
“英郎，英郎……”
英郎？
什么英郎？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那哭声，脑瓜子里立刻就浮出了，当时我吊死皇上的那个场面。
我这心里顿时乱了，忍不住就喊了声：
“他娘的，皇上他早去阴曹地府了，还抱着他哭什么劲？
你个疯女子，你说，你这又刺杀，又埋尸，又给挖出来的。
你是不是，也想找那‘藏珠宫’的宝贝？
皇上他，是不是告诉了你些什么？
说！！”
本来，吴绛仙自己在哭，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
我这一喊，她突然惊醒了，哭声和眼泪一下就收住了。
她猛一转头，望着我们这些人。
那个眼神，就跟在成象殿里、看着宇文化及一样，就像看着一群三世的仇人。
我真不敢想象，这个女子，就是曾经把我们这些男人都迷倒了的，那个桃花眼美人。
这时候，吴绛仙突然冷哼了一声，道：
“你们这些人，害了皇上还不算，竟然还敢觊觎皇上的物事？
我告诉你们，像你们这种千杀的逆贼，就算耗尽此生，也永远别想找到那个‘藏珠宫’！”
我们都是一愕。
之前在西阁里，那死鬼隋炀帝就说过，藏珠宫的宝贝，我们一辈子也得不到。
这吴绛仙说的，怎么跟他一模一样？
难道，皇上真的把“藏珠宫”的秘密，甚至具体的地界，都告诉这吴绛仙了？
我们正想着，吴绛仙突然一个转身，抱着尸首、往竹林深处就跑了开去。
这皇上的尸首和线索，都在这女子的身上，还能让她跑了啊？
我们立即带人追了上去。
这说来也是怪了。
吴绛仙一个弱女子，累了一晚上，还抱着一具尸首。
而我们都是大男人、还是当兵的，按理说不用跑多久，就能把她追上才对。
可吴绛仙，竟然越跑越快。
到最后，她那身子就像个鬼怪似的、一路往前飘着，竟然把我们一群人都甩开了，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我和文官那个着急啊，带着人一通狠跑。
给使头头也跑得很快，可还是那个冷冷的样子，没有一点急躁。
我们一路追，一直追到了江都宫外、浊河的边上，终于发现了吴绛仙的踪迹。
当时，天黑很吓人。
我们远远地看到，吴绛仙抱着皇上的尸首，就站在那那条大河的边上。
她好像又哭了起来。
那哭声，比之前的还要凄凉，夹着哗哗的水声，夜里听起来瘆人得很。
我们忍不住就停了一下。
吴绛仙好像已经发现，我们来了。
可这一回，她没有回头看我们。
她在江边跪了下来，把皇上的尸首放在地上，对着尸首和西边的天，拜了三拜。
别人兴许不知道，可我一看就明白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隋炀帝的老家、长安，就在西边。
这世上人都说了，人死了，就要归故里。皇帝也是人，也是一样。
吴绛仙这么拜，那就是拜祭隋炀帝的亡魂，要给那魂魄引路，回老家去了。
我想到这里，又看了眼那条大河，心里突然一跳。
这个疯女子，她……该不会是想走绝路吧？
这时候，给使头头突然说了声：
“上！”
大家也不想了，一窝蜂就冲了上去。
叮……
深夜里，突然有个铃铛似的声音，传了出来。
江边，吴绛仙突然抱着尸首、站起来，往浊河里就跳了进去。
等我们跑到岸边，她和尸首早就被卷进河里，没了影了。
第590章 寻宝
看吴绛仙跳了江，我们赶紧就想打捞去。
可那条浊河，赵法师你也是见过的，那水又大又急，早就给冲没影了。
这上哪里捞去？
要知道，那“藏珠宫”唯一的线索，就在皇上的尸首和吴绛仙的身上。
如今这俩家伙都沉了江，这线索就断了，那往后，那“藏珠宫”要怎么找？
老子顶了个“反贼”的大罪名，参加这场宫变，性命差点都丢了，就是为了那些宝贝。
如今这眼见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没了。
当时我那个懊恼啊，就捶胸顿足的。
文官没说话，也是一脸的懊悔。
只有那给使头头，他只是冷冷望了一眼那条大河，说了句：
“回去。”
我当时就说，回哪里去？
如今皇上死了、宫变结束了，宇文化及那狗东西利用完了我们，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他不找个借口，给我们来个“杀人灭口”，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到的那些承诺，肯定不可能兑现了。
我们就算回去，还有什么好干的？又能干些什么？
文官也是不明白，和我一起盯着给使头头。
给使头头就说了：
“自己的宝贝，当然要自己找，难道还等他人来施舍？
这扬州城虽然大，可我们有的是时辰，花上几日、几月、几年，把这城里城外全都翻个遍。
那个‘藏珠宫’，不就露出原形来了么？”
他这一说，我和文官顿时惊醒了。
没错。
既然干了，那就干到底。
宇文化及那混账靠不住，那我们就自己个去找！
于是，从宫变那晚以后。
我们三个就带着那些禁军的弟兄，到处找了起来。
我们先是沿着浊河下游，找了一通，想看皇上和那吴绛仙的尸首，会不会浮到岸边上来。
可愣是没找着。
于是，我们又暗地里，在那江都宫和扬州城的里里外外，挨个地界地找。
而那时候，宇文化及见宫变成功了，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他就给自己封了个大丞相，给司马德戡封了光禄大夫、温国公，他的那些心腹手下，也是一个个封官的封官，给赏的给赏。
对于我们这三个“局外人”，他好像都给忘了。
而对于“藏珠宫”，宇文化及好像也很想找到，还特地派人人手，跟我们一样地到处去找。
可是，他手下那一大群的文臣武将，整天吵着要回关中去。
尤其是那些骁果军的人马，好像要再不回去，他们又要起来闹事。
宇文化及当然不想学，那死鬼隋炀帝。
他也就顾不得什么“藏珠宫”了，赶紧任命了手下的大将陈棱、做了江都太守，带着一些兵将留守。
宇文化及自己准备了几日，就带着剩余的九万骁果军，匆匆离开了扬州城，走北边、绕路回关中去了。
我们当然知道，跟着他们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藏珠宫”还没找到，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所以，我们就找了个由头、留在了城里，继续找我们的“东西”。
后来没过多久，我们就听到了北边传来消息，宇文化及那帮人走到徐州的时候，突然内讧起来了。
司马德戡和几个将领，想暗中做掉宇文化及，把兵权夺回来。
没料到被宇文化及发现了，先下了狠手，把司马德戡那些人，全给杀了。
他手下那九万多的骁果军，也是逃的逃、散的散，就剩下两三万人了。
再后来，我们又听说，宇文化及接连被瓦岗军的李密和夏王窦建德，打败。
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抓住了，砍了头。
那帮跟着他一起走的大臣和将领，脑袋也都被砍了下来，挂在城头示众。老百姓们看到了，都吐口水，大骂他们“反贼”。
这些人，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当时我听了这消息，可真是又庆幸，又后怕。
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跟着北上，不然，我的脑袋也一定是没了。
后怕的是，老子参与了那场宫变，这反贼的罪名，这辈子可是脱不掉了。
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想要找到那“藏珠宫”。
老子要拿着里头的宝贝，改个名字，做个富家翁，从此过好日子去。
可是，这扬州城真是太大了。
不说别的，就是这江都十宫，这山里水里地里宫殿里的，哪里都有可能是那藏珠宫的所在。
我们花了不知多少的力气，可连那些宝贝的汗骚味，都没闻着。
当时扬州附近，该有杜伏威和李子通，好几支反隋的贼军。
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宫变的消息，立即就打着“铲除乱贼”的名号，领着大军，往扬州攻击过来了。
宇文化及留下的、那个江都太守陈棱，就是个窝囊废，根本不懂怎么打仗。
这扬州眼看又要大乱，要保不住了。
我、文官，还有那给使头头，我们三个可也是参加过宫变的。
要是扬州落入了那些贼军的手里，宇文化及他们是个什么下场，可就摆在眼前的。
虽然，我们都很想要宝贝，可还是性命要紧啊。
于是我们就商量着，先暂时离开扬州，各自寻找出路，安定下来。
每个人都留个联络的法子，等这阵风过去了、事情消停了，我们仨再回来，一起暗中继续寻找“藏珠宫”。
可谁知这么一走，就是十几年，我们都没有再见。
其实，我也明白。
隋炀帝死了，尸首也被那吴绛仙抱着，跳了江。
没有任何的线索，这扬州城又这么大，要找那个“藏珠宫”，那不就是大海里捞果子吗？
这怕是捞一辈子，也捞不着啊。
所以，从扬州离开以后，我的心渐渐就淡了。
我就把名字改成了“德正”，自称在前隋当过大将，趁着李家的皇上爱收揽降将的机会，投了大唐。
从此我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大唐将军。
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名叫令狐行达，更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参与过那场宫变，还吊死了隋炀帝。
我就安安稳稳地带我的兵，拿我的俸禄，过我的日子了。
这一来二去、十几年过去了，“藏珠宫”的事，慢慢地就忘了。
可是赵法师，这俗话不是说嘛，人不看天、天看人。
就在几个月前，我正在长安当差，忽然收到了一封密信。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那给使头头，写给我的。
自从当年离开了扬州，我们就再也没见过，我也没听说过他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在哪里的。
在那封信里，给使头头就写了几句话。
就是这几句话，让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件十几年前的往事来。
“他那几句话，”赵寒道，“说的就是‘女鬼沉江案’的事，对么？”
令狐德正点了点头。
他说，没错，那给使头头说，近来在扬州的地界，出现了一桩离奇的“女鬼沉江案”。
而根据他的观察，那个所谓的白衣女鬼，正是当年跳江的吴绛仙。
当年，我们找遍了浊河下游，都没有找着她的尸首。
那是因为，这个疯女子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又活了十几年，今日又回到扬州来了。
当时我看了，就觉着奇怪。
白衣女鬼和吴绛仙，这两人相差了十几年的时辰，根本就搭不上界的。
这给使头头怎么就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呢？
“那是因为，”赵寒道，“女鬼身着白衣，每次出现，都抱着一个小孩尸首模样的东西。
她还把沉船上的人，都弄成缩小的干尸模样，还用绳子吊起来。
这，就和当年隋炀帝被杀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给使头头就是根据这一点，判断出，那个白衣女鬼就是吴绛仙。”
第591章 好深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
令狐德正吃惊地点着头。
他说，赵法师您说得一点都没错。
在那封信的下面，给使头头说了，他就是这样判断出，白衣女鬼就是那吴绛仙的。
他还说，要是我还对那“藏珠宫”有一点念想的话，那就立即放下一切，重返扬州。
当时我看了那段话，心里那个高兴啊。
有关“藏珠宫”的线索，都在那个吴绛仙的身上。
要是女鬼真的是她，那就说明她还活着，还回了扬州城里。
只要找到她，就可以找到线索，那那些十几年来都下落不明的宝贝，不就有望找到了吗？
我是个降将，投了大唐之后，被那些狗官到处排挤，正混得很不如意，想另寻出路。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给那给使头头回了信，答应了。
于是乎，我们这三个十几年没见面的人，都各自想了办法，终于又聚在了一起，回了扬州城。
所以赵法师，您说得对。
这一次，我们三个，就是被那“女鬼沉江案”勾引回来的。
我本想着，这次，老子终于有机会翻身了。
可谁想到，竟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哎，我令狐行达忙活了大半辈子，连反贼都做过、皇帝都杀了，可到头来，都得到了些什么啊……
说完这一段惊人的往事，令狐德正长叹一声，缓缓低下了头去。
而此刻，他说的每句话、每个细节，都在赵寒的脑海里，飞掠而过。
这令狐德正的供词，和之前魏五娘、朱贵儿、智空大师以及其他所有人的话，都连在了一起，相互印证上了。
当年，宫变的那晚。
在朱贵儿的目睹之下，吴绛仙带着十一名秀女，跟随萧皇后进宫，准备侍奉皇上。
可当时，宫变已经发生。
宇文化及等人带兵攻入江都宫，隋炀帝在西阁被杀，皇后和吴绛仙一干人等，也在后宫被骁果军的人抓住了。
再然后，宇文化及在成象殿上，大摆宴席。
当时，智空大师正好经过附近，听到了里面的歌舞声音。
宴席之间，吴绛仙想要刺杀宇文化及、没有成功，又被放走了。
随后，她就和皇后等人去了西阁，挖出隋炀帝的尸首，抬到宫郊的一个荒园里埋葬了。
这个荒园，就是之前我和李姑娘在江都废城里，发现了那口棺材的那个园子。
葬了隋炀帝之后，吴绛仙又找了个借口，自己留了下来。
她又把尸首挖了出来，不知道想干些什么，却被令狐德正三人发现了，追了上来。
吴绛仙就抱着尸首，一路逃到了浊河边上，跳了下去。
当时，身为前隋司功的魏五娘，刚好也从宫里逃出来，藏在河边的小坡上。
所以，她才看到了这一切。
而有了这些事实，一直困扰着我们的几个谜题，也终于得以解开了。
其一，之前我们以为，埋在荒园的那口棺材里的，是那个从迷楼逃出来的小女孩、小湘儿的尸首。
所以，当时魏五娘才会看到，吴绛仙抱着一个小孩的尸首，跳了江。
可如今看来，那具尸首当然不是小湘儿的，而是隋炀帝的。
当时，隋炀帝先是在地宫里，炼化上古血脉失败，后来在西阁里，又被结界反噬。
他受了两大重创，身体变得焦黑，缩成了小孩的大小。
所以，魏五娘才误认为，吴绛仙抱着的是个小孩的尸首。
魏五娘还说，那小孩的衣裳松垮垮、很破烂，却又很华丽。
那当然就是，隋炀帝残破的龙袍了。
而我们在江边和棺材里，捡到的那两颗“三才祈佑珠”，当然也是从隋炀帝的龙袍上，掉落下来的了。
这尸首是谁的，终于确定了。
只是，按朱贵儿的说法，当时她们帮助小湘儿，从迷楼逃出去了。
小湘儿肯定会按她们说的，去到那个荒园子，等着那十二位秀女大姐姐来救她。
而后来，吴绛仙她们又确实去了那里。
那么，她们有没有发现小湘儿？
小湘儿是不是活了下来，后来的命运又如何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旁支线索。
可不知为什么，赵寒却似乎隐隐觉得，这好像跟整个案情，有些什么隐秘的联系。
好，这个暂且放下。
先看下一个，解开了的大疑点——
那吴绛仙，为什么要弄出这一大桩的，“女鬼沉江案”来？
很明显，她的目的里，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替隋炀帝报仇。
这从当年，她刺杀宇文化及失败后、说的那些话，就可以看出来了。
再其次，当年吴绛仙跳江，侥幸没死。
她却没有趁机逃生，却是一路北上去了河北道，阴差阳错地，竟然成了“夏王”窦建德的养女。
而当时，宇文化及那一帮谋反的乱贼，刚好也是北上。
而最后，他们刚好又是被吴绛仙的养父、窦建德打败了，砍了头。
这世上，难道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这其中，这吴绛仙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宇文化及那些人，是不是她怂恿她的那位养父，去杀的？
当年那一次过后，参与宫变和弑杀隋炀帝的人，几乎全都死了。
就只剩下了，令狐德正那三个人还在扬州，逃过一劫。
正是这三个人，逼得吴绛仙无路可逃，跳了江。而令狐德正，还是亲手吊死隋炀帝的凶手。
吴绛仙岂能放过他们？
可后来没多久，窦建德就被大唐灭了。
吴绛仙还没来得及继续报仇的事，就又经历了夏国灭亡的大乱，容貌都被毁了。
也许是因为连续经历了两次大劫，她突然变得心灰意冷，所以就想去寻短见。
却又鬼使神差地，被慧觉师太救了下来，带回了扬州。
吴绛仙恢复过来之后，就开始苦练化外法术，还在秘密筹划着什么。
然后忽然有一日，她就消失了，说是要脱胎换骨，去做一件心里还悬着的大事。
再后来，扬州城里，就出现了“女鬼沉江案”。
这当然，就是吴绛仙弄出来的。
在这案子里，她故意弄沉了许多漕船，还把船上的人都变成那种缩小的干尸，挂在绳索上。
甚至，那几次在我们面前现身的时候，她对杀的那些人，也是这么干的。
之前，我们还一直不解，这女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如今看来，她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吴绛仙说的、心里悬而未决的大事，就是要把当年宫变的乱贼，全都杀光，替隋炀帝报仇。
可当年没死的那三个人，已经隐姓埋名了十几年，没有一点消息了。
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找他们？
所以，吴绛仙才想了这个法子，把沉船案受害人的尸首，都弄成了当年隋炀帝尸首的样子。
这个消息，要是一般的老百姓听说了，只会觉得害怕和诡异。
可要是那三个人听到了，就一定会明白，那个白衣女鬼就是她吴绛仙。
当年那个抱着隋炀帝尸首跳江的女子，她还活着，又回来了。
吴绛仙知道，那三个人很想找她，想从她的身上寻找“藏珠宫”的线索。
所以，他们一定会重新现形，回到扬州来找她，找那个“藏珠宫”。
那这样，吴绛仙就可以守株待兔，等着这最后的三个仇人上门，将他们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好深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
这个吴绛仙，真是不愧于那三个字——“疯女子”。
第592章 神秘武将，地下情
至此，这桩“女鬼沉江案”的起因，终于大致清楚了。
只是这里面，还有几个疑点。
其一，是有关吴绛仙的疑点。
当年宫变之时，叛军已经占据了整座江都宫，隋炀帝都被吊死了。
萧皇后身为隋炀帝的正室夫人，也只能含泪接受事实，没法做任何的反抗了。
可这个吴绛仙，竟然豁出性命，要去刺杀宇文化及。
后来，还抱着隋炀帝的尸首跳江，生还之后，还做了这么报仇的事。
按朱贵儿说，当年，吴绛仙就是一名普通的秀女。
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隋炀帝的宠幸。
可以说，她和隋炀帝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连，应该不会留下很深的情感才对。
那为什么，她会为了隋炀帝，做出这么舍身忘我的事来？
难道，她真是一位世间少见的奇女子，她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忠君”这两个字？
不对。
从令狐德正的描述里，可以明显看出，这吴绛仙对隋炀帝，绝不只是简单的“忠诚”而已。
尤其是，她把隋炀帝的尸首挖出来之后，抱着说的那两个字：
“英郎”。
隋炀帝，姓杨名广，本名“杨英”。
“英郎”，这正是对隋炀帝的称呼。
这个称呼，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秀女称呼皇上，倒像是一个民间女子，在呼唤自己的情郎。
如果只是“忠君”，吴绛仙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称呼的。
难道，这一君一奴之间，还曾经有过一段地下情？
赵寒顿时想起了一件事来。
宫变当晚，隋炀帝曾经下过迷楼的地宫。
而根据地宫里的脚印显示，当时，吴绛仙也跟着去了。
后来，她还跟着隋炀帝出了来、去了西阁，藏在了阁楼的深处，目睹了隋炀帝被杀的全过程。
要知道，地宫里炼化上古血脉，西阁里铲除叛乱大臣，这些都是绝密的事。
可是，隋炀帝竟然都带着吴绛仙一起。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连？
可是，隋炀帝是皇帝。
要是他真的对秀女吴绛仙有“意思”，那完全可以把她传进宫里来，封为嫔妃，公明正大地在一起就行了。
又何必弄得这么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知道？
还有，当时在西阁里，吴绛仙亲眼目睹了，隋炀帝被叛贼围住。
那她为什么没有挺身而出，而是在最后隋炀帝遇害的时候，才发出了一声痛哭？
当时，她又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此外，那个文官说的话，也很值得考虑。
当时的吴绛仙，还不会任何的化外法门。
为什么她一哭，就会对西阁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最后还整座倒塌了？
这些有关吴绛仙的疑点，在赵寒的脑海，不断盘旋着。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物。
也就是宫变当晚，和隋炀帝、吴绛仙一起下了地宫的，那个神秘武将。
根据我的推断，这个神秘武将，一定是隋炀帝非常信任的一个人。
所以，隋炀帝才可能把他带到，迷楼地宫那种绝密的地方去。
可在这次扬州办案的过程里，这个神秘武将从来都没出现过，我们查到关于他的线索，也是寥寥无几。
那么，当时从地宫出来之后。
他是不是也和隋炀帝、吴绛仙一起，去了西阁，也藏在了阁楼的深处？
如果是的话，吴绛仙当时没有出来帮助隋炀帝，是不是和这个武将有关？
是不是，这个武将是个化外高人，所以才导致了阁楼的震动和倒塌？
可如果是这样，这武将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受害，为什么连一声都没有出？
而后来，吴绛仙离开西阁、刺杀宇文化及，埋石挖尸，跳江自尽。
这一切的过程之中，这位武将，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其中，有这么多的疑点。
看来，隋炀帝、吴绛仙和神秘武将，这三人之间，肯定有些什么非常隐秘的关系了。
再问仔细些。
赵寒就道，“令狐将军，你再回想一下。
宫变当晚，你们和吴绛仙几次碰面，有没有发现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别的什么人？
一个，穿着武将服饰的男子？”
“没有啊。”
令狐德正道，“当时，吴绛仙的身边，要么是萧皇后和那些秀女，要么就是押着她的骁果军人等。
哪里有什么别的男子？”
“真的没有？”赵寒道，“你再好好想想。不一定是有个人，任何相关的特殊线索或者痕迹，都可以。”
令狐德正就说，我想起来了。
当晚，我们回去西阁，发现隋炀帝的尸首已经被挖走了。
于是，我们就把那里里外外都找了遍，结果在旁边的院落里，发现了两道脚印。
那脚印，就是从西阁的废墟里出来的，好像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像是秀女穿的那种云鞋留下的。
而另外一个，则像是江都宫里，前隋武将穿的那种军靴的脚印。
可那两道脚印没走多远，就上了石道，就断了。
当时我们急着找尸首，也就没再多留意，就跑到外面找人去了。
赵寒听了，心想这就没错了。
这两道脚印，正好和迷楼地宫里的，对上了。
这说明，那个武将和吴绛仙从地宫里出来之后，也一起去了西阁，藏在了里间。
隋炀帝被杀、西阁倒塌了，而他们两个却没有死，就从里面出了来。
随后，吴绛仙就去了成象殿，要给隋炀帝报仇。
那么，那个武将又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没跟着吴绛仙一起，去做刺杀报仇的事？
赵寒想了想，又道：
“令狐将军，当时隋炀帝的身边，有没有经常跟着个非常信任的，心腹之人？”
令狐德正说，皇上最信任的，就是那给使头头了。
可皇上也只是让他带兵，在殿外守着，并没有带在身边。
“难道，”赵寒道，“就真的没有什么人，一直跟着隋炀帝，形影不离的么？”
令狐德正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说，赵法师您提醒我了。
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就像那司马德戡说的，皇上当年就是靠搞宫变、杀了他父皇，才当了皇帝的。
所以，他对宫里头的人，都特别的多疑。
他晚上睡觉经常换地界，就算是给使头头那样的心腹，也轻易不让近身的。
可唯独有一个人，皇上出入宫殿、去迷楼玩耍，甚至到外头大江去游龙船等等，都是带在身边的。
那个人，就是一名武将。
第593章 女鬼再现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赵寒道。
令狐德正说，那家伙很奇怪。
他虽然是个武将，可皇上从来都没给他封过，什么官位。
那家伙也没有名字，我们就知道，皇上给他起了个使唤用的小名，叫“昆子”。
他不像个臣子、将领，倒像是个家奴一样，整天跟着皇上的屁股后头转。
很多的朝官都见过他，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隋炀帝会对他这么的信任。
当时，那家伙才十几岁。
他身材很高大，样子却白白嫩嫩的，跟个小娘儿似的，还真挺好看的。
以至于有一阵子，我们私底下都传了，皇上他别不是有些什么特殊的喜好吧？
那个所谓的“武将”，那白白嫩嫩的家伙，该不会是他带在身边的……
赵寒听到这里，就道：
“根据我的推断，这个武将直到今日还活着，而且也和那吴绛仙一样，回了扬州。
很可能，他就潜藏在我们的身边。
令狐将军，照你看，他有可能是谁？”
令狐德正一愕。
赵寒的话，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令狐德正想了一阵子，摇摇头说，当年他见过那武将很多次，还是很熟悉那个人的样子的。
他并没有在扬州城里，见过这个人。
赵寒也思考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当年是十余岁，那如今就是三十来岁左右，样子白嫩、长得像个女子。
确实，自己在扬州见过的人里，并没有一个符合这样的条件。
难道，这个神秘武将当年就死了，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一次就更没有回来扬州？
不对。
自从办案以来，渐渐得知了，有关隋炀帝、吴绛仙和那武将的线索。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武将一定还活着。
而以他和吴绛仙之间那种神秘的关系，如今，吴绛仙在扬州做下这么一桩大案，那他一定会回来帮忙的。
那么，他究竟是谁？
如今，吴绛仙的真实身份，眼看就要揭开了。
如果能先找出这个武将来，那对确定吴绛仙的身份，将会有决定性的帮助。
赵寒就道：
“令狐将军，十几年已过，人又会有各种遭遇，容貌很可能会发生改变。
你再仔细想想，如今这扬州城里、你见过的人里，是否有任何人，和那个武将的模样有哪怕一丝的相似？
“一丝相似，这……这真没有啊……”
令狐德正一边喃喃着，一边绞尽脑汁想着。
忽然，他那被锁链锁着的手，一拍大腿说了声：
“难道，会是那样？”
“你想起什么来了？”赵寒道。
令狐德正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拍着脑门，有种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我明白了，肯定就是那样的。
我就说吗，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蠢、真蠢，就在眼皮子底下，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看来，这令狐德正一定是想到什么线索，已经猜到那个武将的身份了。
“他是谁？”赵寒立即道。
令狐德正却不说话了。
他忽然转头看着赵寒，之前那个敬畏的眼神，又变得有些狡猾了起来：
“赵法师，您之前可是说过的。
只要我把什么都说了，那您一定会保我不死，还不用坐牢的。
这话，可都是真的？”
这个时候，稳住这个家伙的心，让他把一切重要的线索都说出来，最重要。
赵寒点了点头，道：
“当然。
只要你把那个武将的身份，还有你另外那两个同伙、给使头头和那文官是谁，都说出来。
那我赵寒，言出必行。
可要是你再吞吞吐吐，这不说那不说，甚至给出假消息来。
那我敢保证，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赵寒这一下，乃是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令狐德正脸色一变，好像就想开口说了。
可他犹豫了一下，又说：
“不行。
这三个人的身份，对破案、对扬州这一战，都是很重要的线索。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这些消息。
一旦说了，那我能得到什么？
也就是活个命，不坐牢而已。
可我出去之后，将军是不可能再当了，只能躲起来当个老百姓。
那我令狐行达忙活了这么多年，那不都是白干了？
赵法师，您想知道，那三个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可您得在保我性命、不坐牢之外，还要给我一大笔钱财，让我可以当上一辈子的富家翁。
不然……
不然这一回，您就算把我这脑袋砍了，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的了！”
令狐德正的样子，好像很坚决。
这个家伙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毕竟在两朝都混了这么多年，还算是有点脑子的。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筹注了，所以就想拿来和我做个交易。
钱财身外之物，本来给你一笔，也不算什么。
可是，以你令狐德正如今的处境，竟然还敢和我来谈条件。
你这是想什么呢？
再说了，小寒爷我也是左兜进、右兜出的主儿，自己个都没存下几个钱来呢，拿什么给你啊？
好吧，那我就再出一招，把你彻底降服了吧。
赵寒淡淡一笑，正想说些什么。
地牢门外，黑夜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有刺客！”
“是……是那个白衣女鬼，白衣女鬼来啦！！！”
赵寒目光猛然一凝。
今晚，他进来地牢审问。
李希愚特意派了柳孝岩带着人，在外头把守着，以确保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
这时候，外头的守卫突然大喊，说是“白衣女鬼”来了。
那个带头的声音，正是柳孝岩发出来的。
以柳参军的稳重，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那个白衣女鬼吴绛仙，真的再次现身了。
自从大都督府一战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出现，如今为什么突然现身？
是因为令狐德正。
这令狐德正，是“女鬼沉江案”里的重要线索人物，更是当年杀死隋炀帝的凶手，吴绛仙要报仇的目标之一。
那白衣女鬼深夜在这里出现，很可能，就是为了他而来的了。
她是要报仇、灭口，一举两得。
既然这女鬼送上门来了，那不是正好，小寒爷我出去将她一举抓拿，那就万事大吉了？
不。
这吴绛仙，向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古怪而强大的化外法力。
要是她这次来，真的要对令狐德正动手，那行动一定会非常的隐秘，不可能让人发现的才对。
可为什么，她竟然这么不小心，才进入地牢的院子里，就被守卫发现了？
第594章 神出鬼没
不。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这白衣女鬼肯定知道，此刻，小寒爷我就在这地牢里。
如果她就这么冲进来，一来会被我阻拦，二来还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所以，她才想用这一招，把我给引出去，然后再趁机进来动手。
那就留在这里，不中计？
可要是女鬼这次来，除了令狐德正之外，还有别的目的呢？
而她好不容易现身一次，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收集线索揭穿其身份的机会，又岂能这么轻易放弃？
赵寒立即环顾了一眼四周。
这地牢里潮湿昏暗，除了正前方台阶上的一个门口外，再也没有别的入口了。
牢内的四周，都是用坚硬的岩石砌成的墙壁，只有上方的顶上，有个小小的通风孔。
这样的地方，人只能从那个出入口，进入地牢。
就算是法力再强大的修士，要想打破别的地方闯进来，也是要耗费时辰，绝不容易的。
所以，只要守住那个入口，那女鬼再用什么招数，也绕不过我、进不来。
那也就，无从对令狐德正下手了。
赵寒一念掠过，立即对令狐德正道：
“令狐将军你也听到了，如今，那白衣女鬼吴绛仙就在外面。
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您参与了宫变，还亲手吊死了隋炀帝，把吴绛仙逼得跳了江，她不可能放过你。
您要不想死，那就不要再想谈什么条件。
否则，我立即带着我的人，离开这个地牢，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想不用多久，你就会像那些沉船上的人那样，变成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尸。
你好好想想吧。”
刚才听说女鬼来了，令狐德正就已经怕了。
赵寒再这么一说，他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狡猾的神色不见了，皱着眉想着什么。
赵寒淡笑一声，几步走出牢房，来到台阶上的入口处，对外头道：
“柳参军，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的地上，柳孝岩正手持长戟、带着一帮府兵，警惕地望着四周的黑夜。
“赵法师，”他道，“您进去之后，我就带弟兄们在这里守着，都没有什么动静。可就在刚才，院子里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
然后，那白衣女鬼就出现了，站在了院子的中央。
我一看见，立即就喊了出来，准备带人把她围了抓住。
可那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我们都睁不开眼，等我们再睁眼的时候，女鬼已经不见了。”
“柳参军你确定，”赵寒道，“刚才你看到的，就是我们在李府见过的，那个白衣女鬼？”
柳孝岩点头道，“我亲眼瞧见的，那一身白衣的模样，肯定是她。
就是她的脸，好像被面纱遮着，瞧不清楚。”
赵寒站在地牢入口、没有离开半步，迅速扫视了院里的四周一眼。
黑夜中，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尘土夹杂着树叶，缓缓从空中飘落。
看得出来，刚才确实刮了一阵不小的风，这春天才长出来的新叶，都被刮下来了。
柳孝岩说的，白衣女鬼曾经出现的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四周，也没有一丝的元气悸动。
奇怪。
“换人”计划开展以来，白衣女鬼作为这次扬州之事的重要人物，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如今，她突然再次现身，必定有重大的图谋。
那为什么她只出现了一下，就又消失了？
如果说，这真的是“调虎离山”，那我和柳参军正守着这地牢唯一的入口。
她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处？
不对。
这事里，有诈！
赵寒突然一个转头，往身后的地牢望了下去。
阴暗的台阶下，那个牢狱的里面，令狐德正还是被锁链锁着，半跪在那里。
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个女子的身影，穿着一身白衣、脸上蒙着白纱，冷冷俯瞰着令狐德正。
那正是，曾在李府和弃地坊里遇见过的，那个白衣女鬼！
赵寒心头一动。
原来，这女鬼刚才在院子里出现的那一下，真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我稍微离开了牢房，离开了令狐德正的身边，她立即就进来了。
可这地牢唯一的入口，被我和柳参军牢牢守住了，一只苍蝇都没有放进来过。这地牢的四周和顶上，也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
这白衣女鬼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她真是那种‘有魂无形’的鬼怪？
不。
眼下所有的线索都表明，她绝对是个大活人。
她就是那位前隋秀女、窦建德的养女、慧觉师太的徒弟，吴绛仙。
管不了许多了。
看这女鬼的架势，我的推断没错，她这次来，就是要对令狐德正下手。
令狐德正的口里，还有那个神秘武将和其他两名同伙的身份，没有问出来。
必须立即救人。
可慧觉师太说过，这吴绛仙拥有异乎常人的修行天赋，炼成了强大的化外法力。
她的身上，好像还藏着一股非常奇异的法力。
这很可能就是，她每次出现，都会有那股奇异的罡风吹出来的原因。
如今，女鬼离令狐德正这么近。
只要稍微惊动一下她，又或者给她多一点的时辰，令狐德正马上就会没命。
必须先想办法拖住他，然后暗中运法、悄悄靠近，突然出手攻击。
这样，才可能有一丝机会，把令狐德正救下来。
“吴绛仙……”
赵寒忽然抬高声音，对着牢房里的白衣女鬼道：
“令狐行达，他已经把关于你和你的同伙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再也无法躲藏了。
你潜藏隐忍了十七年，杀了无数的人，就是为了杀死这些仇人。
可我赵寒自从到了扬州以来，就开始查办沉船案，处处和你作对，屡次打断你的‘报仇’计划。
你当然是对我恨之入骨，所以才一直暗中监视我，几次截断我的线索，还想置我于死地。
那正好，如今你我同在一屋，相隔只有咫尺之遥。
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好好抓住，对我下手了么？”
赵寒一边说着，神识暗自调动了起来。
内府经脉上，萦绕着的那层佛光，又再悄然运了起来。
一串串的光形佛门咒文，隐隐然，在经脉之上悄然流转而起，缓缓往赵寒的手掌汇集出来。
他的脚步，也悄悄踏上了台阶，往下方牢房里的白衣女鬼，靠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