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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师全文阅读

作者:澄云生     大唐捉妖法师txt下载     大唐捉妖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打贼就打脸,办案不畏险

    “欺凌弱小的家伙,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洛羽儿手臂一动,巨刀指着那些打手。

    身后,黑衣少年好像支撑不住了,身体一晃,倒在了地上。

    薄衣少女连忙扑上去扶着,哭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洛羽儿见了,连忙俯下身去,给黑衣少年探起气息和脉象来。

    肥胖商人刚才见洛羽儿这么厉害,还有些害怕。

    这时候他看洛羽儿转过身去了,以为有机可乘,就低声骂了句“多管闲事的贱货”,对剩下的十几个打手道:

    “上,把这贱货和那两个东西都……”

    “都什么?”

    “都打残了啊,你们没听见我……啊啊啊啊啊!!”

    一个人突然站在商人的眼前不到两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吓了商人一大跳。

    是赵寒。

    他瞥了眼那十几个拿着刀剑铁棍的打手,又笑看着商人:

    “你一个人贩子,我没把你打残了,已经算你运气了。

    你还敢打人啊?”

    商人一愕:

    “你怎么知道我是……”

    赵寒一笑,好像对着这种愚蠢又无耻的人,他都懒得解释。

    四周的船客们也是一愕。

    他们看了看那薄衣少女手腕上的麻绳印子,又想了想,刚才那商人说的话。

    原来如此。

    敢情这薄衣少女是之前被商人绑着,不给饭吃,后来放风饿极了,才自己走出来寻找食物。

    这个肥胖商人,还真是个人贩子啊。

    肥胖商人看着赵寒那瘦瘦的青衫样子,哼了一声:

    “老子就是人贩子又怎样?

    你这么个薄身板的小东西,还敢出来冒头,你们……”

    他对身后那些打手道:

    “给我把这混账东西,打……”

    啪、啪、噗!

    赵寒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再一脚踹出去。

    那商人脸全肿了,整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哇哇地惨叫了起来。

    赵寒一笑,又看着那十几个打手:

    “来,替你们的人贩子主子,报仇吧。”

    那些打手看着赵寒,又看了看,那个已经飞到几丈之外的商人。

    打手们的脸一下白了,把刀枪棍棒一扔,全逃跑了。

    肥胖商人捂脸摸肚子的,挣扎地坐了起来,颤巍巍地指着赵寒:

    “小……小子,你竟敢打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告诉你,这整个扬州最大的官、大都督府的长史李大人,他就是我的兄弟。

    你敢打我,我就让他带人,把你抓进牢里,碎尸万段!!!“

    噗……

    后面,姜无惧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围观的船客们奇怪了。

    瞧这商人的样子,好像确实很有钱。

    如今这个世道,官商勾结,那是常见的事。

    更何况,此人竟然敢通过这种官运客船来做人贩子的买卖,那要说他背后有“人”,倒也一点也不出奇。

    那那个大肚子的家伙,他又笑个什么劲啊?

    那边,柳孝岩看了看李希愚。

    这人贩子居然敢当众说这样的谎话,如果传了出去,对李大人的名声难免有损。

    不能再沉默了。

    李希愚淡淡点了点头。

    柳孝岩几步走到了商人面前,啪啪啪的又给了他三巴掌,打得那商人捂着猪头一样的肿脸,彻底懵了。

    柳孝岩的手里,一块大都督府的铁制腰牌亮了出来:

    “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大人就在此处,你一个贩卖人口的贼子,竟敢满口胡言,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给我抓了,押回大牢!”

    几个随从走出,几下就把那商人绑起来押了下去。

    看着柳孝岩那个威武凛然的身姿,他那半张肌肉扭曲的脸,围观的人群心里立即生起了一层敬畏。

    他们又看了看柳孝岩手里的铁牌,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后方,那个长身而立的长衫儒士。

    其中有一两个文士,曾经在某次雅集上见过李希愚的,就道:

    “是他,那位,果然就是长史李大人啊!”

    一时间,四周的船客们一阵惊叹,全都弯腰鞠躬了下来。

    赵寒拍了拍手上的尘,道:

    “羽儿,这兄弟怎么样了?”

    “没事,”洛羽儿放下了黑衣少年的手,“我探过脉象了,就是饿的。”

    此时,黑衣少年忽然醒了。

    他看了眼扶着自己的洛羽儿,又晕了过去。

    柳孝岩把几个随从叫来,扶着黑衣少年和薄衣少女下去休息了。

    “诸位乡亲父老,”李希愚对着周围还鞠着躬的人群道,“今日李某微服来此办事,多有叨扰,还请诸位海涵。

    还请散去吧。”

    众人纷纷鞠躬答应,散了开去。

    人们还悄悄议论着,说早听说,这位李大人官声卓著,平易近人。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三品的大官都可算是天子近臣了,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可真是一位好官啊。

    “赵法师、洛姑娘,二位果然是侠肝义胆,身手不凡。

    李希愚淡淡一笑:

    “看来此次破案之事,大有其望了。”

    那漕运使王弘恩更是赞叹不已。

    赵寒笑道:

    “二位大人过奖了。

    这都是些小鱼虾,那‘女鬼沉江’案,才是大家伙。

    李大人,今天听王大人说了这么多,又在这河上打听了许久。

    看来,这案子是真不简单。

    而眼下咱们除了一些传闻之外,还没有任何实质的线索。

    对了,我听说除了方夫人之外,还有一个曾坐过沉船的人,还活着?”

    赵寒说的,就是那个说出“女鬼沉江”传闻的,漕运的船卒。

    李希愚点头,说此人确实还活着,只是他已经疯了,只会不断重复那“女鬼沉船”的话。

    “他别的什么都没说?”赵寒道。

    “回赵法师的话,”王弘恩道,“那人是下官的一个手下,眼下正被下官扣押着。

    赵法师这么一提醒,下官倒想起来了。

    他确实还说过一句别的,那就是……”

    王弘恩看了看左右,凑近了些,低声对赵寒和李希愚说了句什么。

    “很好。”

    赵寒道:

    “那李大人,下来咱们就先从这里着手,去找一找那'真正'的线索,如何?”

    他也低声对李希愚两人说了些什么。

    “赵法师,”李希愚道,“此举的风险不小,您确定么?“

    ”办案的事,”赵寒笑道,“哪有没风险的?”

    “很好。”

    李希愚非常果断:

    “那就照赵法师的意思办。王弘恩,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是大人。”王弘恩答应。

    赵寒和李希愚对视一眼,同时抬头,望向了船头前方,那一片烟波浩渺的大江。

    侧面的江面上,那条奢华的大龙船头,苏雨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盈盈一笑道:

    “摩罗,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本姑娘看中的人,就是特别的与众不同,对吧?”

    身旁,哥舒摩罗望着对面船上的青衫少年,笑道:

    “赵公子确是一位,世所罕见的少年英杰。

    小主慧眼,摩罗佩服。

    那么小主,我是不是可以去准备一下,婚嫁礼仪之事了?”

    苏雨童脸颊微微一红,马上又笑道:

    “摩罗,你啊,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不过你说得没错,本姑娘看上的人,那是绝对没跑的。

    你要准备就先准备着吧,反正啊,我也是要用上的。”

    “那大主呢?”

    哥舒摩罗笑道:

    “要不要也先向大主他呈报一声,他心心念了许久的好女婿,他的乖女儿已经替他找到了?”

    一听到“大主”二字,苏雨童好像听到了什么禁忌一样,声音忽然放低了:

    “喂摩罗,我可告诉你。

    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我父亲说。

    你知道的,父亲他对这大唐的人,是个什么态度。

    你要是说了,害得我办不成了,那我可跟你没完,懂了吗?”

    哥舒摩罗淡淡一笑,做了玩笑式的鞠躬:

    “谨遵小主大人之命。”

第317章 入水

    夜,将近三更。

    运河上,白天稀疏的船只,已经一条都见不着了。

    河面上一片死寂,只有一层水气结成的雾,飘飘渺渺的,显得有些阴森。

    忽然,一条小船从雾气里驶了出来,停在河面的中央。

    船上,赵寒穿着身泅水的紧身衣服,望着那个黑漆漆、像块古铜镜的河面。

    今早,他们把客船上人贩子的“窝”全端了,救出了里面几十个被强迫卖了身的少年少女,还给了他们回家的盘缠。

    少年人们纷纷道谢,感谢赵寒等人的救命之恩。

    至于那个黑衣少年,因为他还没醒,赵寒就先把他带回了客栈。

    那人贩子和他的手下也全部被抓,被柳孝岩押送到了扬州州府衙门,入了大牢。

    然后众人就互相告别,各自回了去。

    回到客栈后不久,那黑衣少年终于醒过来了。

    洛羽儿知道这少年是饿晕的,而大家查了一日案子也都饿了,她就自告奋勇,要为大家准备食物。

    一听到羽儿又要做饭了,赵寒和姜无惧都露出了,某种生无可恋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后来,洛羽儿端来了一大桌子她做的饭菜。

    赵寒和姜无惧强忍舌头的“酸爽”,把那些极具羽儿个人“特色”的菜品,一股脑地咽下去。

    可那黑衣少年却不一样。

    像他这种几日没吃饭、饿极了的人,一般见到任何饭菜,都会驱之如虎豹掠食。

    可他却缓缓走到桌边,端正地坐下,把瓢盆碗筷摆得井井有条的。

    吃起来的时候,也是平缓循序、有礼有节。

    好像对于他而言,这用膳,是某种非常神圣之事。

    他那一勺一筷、细嚼慢咽的样子,就像某个在宽敞厅堂里用膳的,大家公子。

    那些赵寒两人强吞才能咽下去的“好菜”,黑衣少年也吃得非常的香,没有一点嫌弃的表情。

    到最后,桌上的菜全都被他吃光了。

    黑衣少年这才站了起来,看着洛羽儿那张清纯可爱的少女脸庞,忽然一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洛羽儿看着黑衣少年。

    因为知道大家饿了,所以她这次的饭菜特意准备多了,起码足够七八个人吃。

    其实用膳的,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赵寒和无惧都吃的很少,那多出来的三四人的分量,全都被这位小兄弟吃掉了。

    怎么,我的厨艺进展这么神速,做得这么好吃了吗?

    洛羽儿还有些惊讶。

    这时,黑衣少年凝视着洛羽儿,终于说出了他与众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还有吗?”

    噗……

    大家几乎喷饭。

    “行啊兄弟。”

    赵寒道:

    “那以后羽儿的菜就全交给你了,谢了啊。”

    他笑着抬手,就像对哥儿们一样,想随手一拍黑衣少年的肩头。

    黑衣少年忽然转头,冷冷地看着赵寒。

    哟?

    看这样子,这小哥不太爱开玩笑嘛。

    “小哥你别怕,寒老弟他这是把你当兄弟呢。”

    姜无惧笑着,朝黑衣少年一竖大指道:

    “说到吃,我以为我姜大胆,那是吃遍天下无敌手了。

    没想到小哥你更牛,能吃这么多,而且还是香儿妹做的菜……”

    “你说什么?”洛羽儿道。

    “咳……小哥你吃那么多还这么瘦,来别管香儿妹,咱俩回房间私下切磋交流一下……”

    原来,这黑衣少年叫萧寻,看样子,年纪比洛羽儿还要小一点。

    他好像不太爱说话,问他的身世来历,他也是缄口不言。

    平时,他总是一个人呆着,有些发愣的样子。

    听之前被他救了的那个薄衣少女说,这黑衣少年,是中途加入他们的。

    好像也是跟他们那些人一样,因为缺钱、把自己卖身给了人贩子,被押上船绑着,准备运到这扬州城里,卖给那些大户人家当奴仆丫鬟。

    看萧寻那个清秀柔弱的样子,大家也就不忍心,再逼问他了。

    可一想起在船上,他一下就把两个打手的手割了的事,这位看似柔弱的小哥,又好像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赵寒就先把黑衣少年,留在了客栈休息。

    而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日在客船上,赵寒和李希愚、王弘恩商量的查案法子,是“入水”。

    以目前的形势,要查清那“女鬼沉江案”,首要的,就是要弄清楚那些沉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有什么比得上,直接到船上去看更好呢?

    既然眼下的情形不好打捞,那就干脆,直接潜入水底去看。

    但是,人在水里,是有呼吸时辰限制的。

    所以,必须要对沉船的方位有准确的判断,而且那地方的水,最好也不要太深。

    这样才可能在入水之后,迅速找到沉船,去探查上面的详细情形。

    刚好,那个唯一还活着的船卒,无意中说的几句话,透露了他们那晚沉船的大概地点。

    而那地点所在的水域,恰好又不是太深。

    赵寒又有化外法术护体,在水里,可以比凡人待上更长些的时辰。

    所以,赵寒就和李希愚两人商定,今晚夜深无人之时,他就去那个沉船的地界,入水探查沉船的情况。

    王弘恩身为漕运使,要负责对附近几里的河面进行管控,不要让船只在今晚查案的时辰进来,打扰办案。

    李希愚还要派柳孝岩带人帮忙。

    赵寒却说这种活计,还是人少一点为好。

    到时候如果找到了沉船、查到了线索,需要人手做后续大规模排查时,再派人来也不迟。

    所以,今晚这半夜的时分。

    赵寒就和洛羽儿一起,两个人划了一叶小舟,到了这个河面上。

    赵寒的腰间绑了一条长长的麻绳,绳的另一头,握在洛羽儿的手里。

    “羽儿,”赵寒道,“你看着船,我下去看看就来。

    要有什么紧急的事,我会连扯麻绳三下,你就拉我上来。”

    洛羽儿玉手一握麻绳末端,点头道:

    “赵寒你就放心吧。

    你在水下千万要小心,有什么事,随时麻绳知会我。”

    赵寒点头,默念咒文、浑身玄光包裹,凌空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去。

    冷冷的水温,隔着玄光传了进来。

    水下很暗,也正如王弘恩所说,暗流很多很急。

    赵寒屏着呼吸、飞快划动着,往水底深处游去。

    这是运河,所以都没有什么礁石,鱼虾也不太多,水底四周一片漆黑。

    怪了。

    根据王弘恩所说,那船卒所指的沉船地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听说,那是一艘官府的大漕运船,船体很大。这水下又没有什么遮拦,只要往深了游,应该就能大概看见的。

    屏气是有一定时长的,要再这么下去,那就得浮出水面了。

    赵寒正想着,忽然,眼前水底的远处。

    有一根黑乎乎的东西隐约现了出来,一个长长尖尖的头,指了过来。

第318章 那落迦,无间之狱

    这个模样,是桅杆?

    赵寒立即加紧往前游了几下,那东西渐渐清楚了些,果然就是一根桅杆。

    桅杆下面,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各种黑乎乎的东西堆积着。

    桅杆上,还有一面旗帜在水里悬浮着,被水泡得有些腐烂了,上面依稀有个字:

    “漕”。

    这是漕船,官府的漕运船。

    找到了!

    赵寒凝神静气,飞快往船体划了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突然,水流一阵涌动,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面前。

    好像是个人身。

    不,那不能叫人身。

    是一副人干,浑身上下都只剩一层皮,被水泡着浮了起来。

    皮下就是白生生的骨头,一条条红红的筋肉粘连着,那颈骨好像被什么折断了,脑袋耷拉在了胸前。

    整个人身瘦瘦短短的,就像个小孩一样。

    赵寒立即往四周看去。

    昏暗之中,不只是这一副人干。

    整个船体上,足足有几十副类似模样的人干,都被一条麻绳似的东西,穿起来绑在了桅杆上。

    那些人干被水泡着,纷纷飘浮了起来,散落在船体上方的各处。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堆淹死鬼,阴沉沉地,笼罩在大船的半空中。

    按律,官府的漕运船主要用来运送粮食盐铁等大宗物资,除了押运的兵卒,是不能搭乘外人的。

    可官船快又安全,而民间又有许多人,经常要往来于扬州和关中之间。

    他们都迫切希望搭乘官船,图个省事和平安。

    所以实际运作之中,许多漕运衙门都会拿些船上的位置,出来开售。所得的钱银,除部分入了个人囊中外,其余的都充了官库。

    此举对衙门有收入,于民间也有便利,所以一来二去,朝廷上面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眼前这些人干的身上,不少还有衣物残留,都是些成人的。有漕运兵卒的,也有各种官商士农的。

    显然这些人干,生前并不是小孩。

    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乃是因为外力所致。

    而人身的血肉精气被吸干之后,全身的骨骼,常常都会有所收缩的。

    吸取活人精血,这正是某些大凶鬼怪常做的事。

    难道,这沉船案,真的是鬼怪做的?

    那么,这条麻绳又如何解释?

    鬼怪吸取精气血肉,不外乎就是为了“饱腹”或者修炼,吸完了,它就该走了。

    为什么,它还要费那么大工夫,把这些人干这么串起来,绑在船上?

    这对鬼怪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实质用处。

    倒是有某些河贼,因为个人的古怪癖好,倒是会对所打劫的人等做些离奇的事的。

    屏气的时辰有限,先不多想了,赶紧去探查多些线索再说。

    赵寒双手划动,穿过那些人干、沿着桅杆,往主船体游了过去。

    那真是一艘大船,船上堆满了各种货物。

    看那些包装就是些粮食盐铁之类,正是漕运船上常运的东西。

    因为有固定的绳索和船体货栏绑在一起,所以虽然在水下,还是显得整整齐齐的。

    看这样子,似乎没有什么货物丢失的样子。

    如果这沉船案是河贼做的,他们的目的,当然就是这些值钱的货物了。

    那船沉之后,他们必然会立即潜入水中,将其打捞起来运走。

    可眼前这些货物,并没有丢失的迹象,所以看起来,这沉船之事也不是河贼所为。

    赵寒又四处看去。

    船体的最后方,一大堆货物簇拥之中,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色袋子。

    那袋子圆滚滚的,浑身包得严严实实。

    那样子和旁边所有的货物都很不一样,显然里面装的货物,不是粮食盐铁。

    赵寒游了过去。

    近了,看清楚了。

    那袋子的身上好像包了厚厚的好几层,都是防水的料子,密不透风。

    袋子外表的四周,还有些一颗颗黑色的小点点,在水里悬浮着。

    赵寒抓了些来看了看,手指又搓了搓。

    这好像是些黑色的粉末,细细碎碎的,即使在水里,都好像有些油腻的感觉。

    这是何物?

    赵寒一边想着,一边游到黑色袋子旁边,伸手在袋面上摸了摸。

    里头似乎是硬硬,好像还有些油腻腻的东西。

    像是一块大石头。

    奇怪。

    这漕运物资,一般运的都是官民用度的物资,运块石头做什么?

    听王弘恩说,这船是从关中那边运货过来的,其最终目的地,就是扬州城。

    关中地区盛产奇石,而扬州和江南之地,人们又喜欢在院子里放假山做景。

    难道,是从那边运过来的景石?

    可那些黑色粉末,还有那油腻腻的感觉,又是什么?

    赵寒正在思考,一眼看到了黑色袋子的右下角,似乎用针线缝了几个字。

    那好像是扬州城里一个地界的名字,地名的后面,还缝了三个小字:

    “那落迦。”

    一般像这种货物袋子,上面都会留个送货的地名,以便于到了地方之后的转运之用。

    那这个缝着的地名,应该就是这个货物,最终要送达的地界了。

    而这地名的后头,通常都不会再写什么。如果写了,那一般就是收货之人的名字。

    那落迦。

    这不是一个人名。

    这是梵语。

    佛经云,“受大苦,堕那落迦,无间之狱”。

    这“那落迦”,在梵语里,就是“无间地狱”的意思。

    这本来应该写收货人名的地方,怎么写了个佛门用语?难道,这是某种代称?

    这东西有古怪。

    必须打开来看一下。

    呼吸渐渐有点紧了,剩下的时辰也不多了。

    赵寒从腰间拿出把早就备好的小刀,就准备往那黑色货物袋子上戳去。

    忽然,四周的河水一阵涌动。

    不是暗流,而是一种隐隐的、地震似的抖动。

    是天地元气的悸动。

    不好!

    咒文念、手印成,赵寒身上的玄光顿时大放而出!

    几声沉闷的水响!

    水里四周,四道暗红色的阴光,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向赵寒伸展而来,一下抓在了赵寒的身上。

    那是四只阴光凝成的手,都是长长的一条,通体有暗红光芒缠绕,就像有异火在燃烧。

    每只手的末端,分别都有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的身影,悬浮在水中。

    黑袍身影的身上,暗红色的光芒如火焰般蒸腾着,犹如四个火炉在蒸腾。

    刚才,赵寒一直在全神观察船体和货物,而且又是在水下。

    所以他并没有察觉,这些黑袍身影是什么时候来的。

    想困住我小寒爷?

    赵寒一念咒文,身上玄光流淌而起,犹如一条条从水里长出来的玄光岩石,往四只阴光手臂上生长而去!

    那些手臂顿时猛烈颤抖了起来,好像就要裂开。

    就在此时,前后左右四处。

    四个黑袍身影忽然双手合十,手里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像圆球一样的黑色物事。

    四人的口里,似乎同时念起了一串什么咒文,可在水里根本听不清。

    一时间,暗火阴光猛然从四个黑色圆球上喷涌而出,灌入了那些阴光手臂上。

    四只阴光手掌,好像忽然听到了某些召唤,猛然伸长、环绕、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阴光牢笼,把赵寒一下锁在了笼中!

    笼体上,暗红色的火焰蒸腾而起,许多奇怪的符字不断悬浮变幻着。

    阴牢囚人身,水火两重天。

    这无比惊悚诡异的一幕,全都发生在了河底,一瞬间。

第319章 血脉再现

    赵寒目光一凝。

    他看书和阅历都很广博,对世上各大化外门派的法门,也都知道不少。

    可这四个黑袍身影用的法术,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这像道法、又像佛法,可又像妖法鬼法,又或者什么都不像。

    就像是,有一群不知名的鬼怪突然从地府幽冥中蹦出来,使用着一种世人从未见过的法门一样。

    可有一点很清楚,这是个封印阵法。

    那阵眼应该就是黑袍身影手上的,那四个黑色圆形物事。

    刚才自己潜到这河底,还探查了好一阵子,即使有化外法门加持,这气息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现在又被这无名法阵困住,呼吸已经开始有些困难了。

    必须马上脱身。

    赵寒正想再度运气,猛然一眼瞥见,在头顶远方的水中。

    好像有个什么黑影,悬浮在那里。

    那个黑影的脸上,有两道阴光远远照了过来,俯瞰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是个人。

    难道,这个黑影就是这次暗袭的主谋,正在监视这一切?

    没时间多想了,运法!

    掐诀念咒,内府里周天动、元气转,赵寒心里大喊一声:

    “土行,灵沙破阵术!!“

    一道泛着金光的狂沙,从赵寒的指尖涌动而出,往身体四周的暗火牢笼席卷了过去!

    轰!

    那牢笼剧烈一震,四个黑袍身影的身躯,似乎也微微抖动了一下。

    笼身上,顿时出现了许多裂缝。

    可只在一瞬间,阴光火焰又从黑袍身影手里的黑色圆球喷了过来,牢笼上的裂缝又被补全了。

    不妙。

    这要是普通的法阵,自己知道它的阴阳生克,破起来还容易一些。

    可眼前这个法阵的法门,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就算破得了阵,那也需要时辰。

    这黑袍身影可能也看出来,小寒爷我的法力不俗。

    所以他们一旦困住我之后,就没有做任何攻击,而是将所有的法力都用于,巩固这个暗火牢笼。

    他们就是一门心思,要把小寒爷我“憋”死。

    赵寒正飞快想着,耳边,传来一阵沉闷的水声。

    黑暗中,又有另外两个黑影往船体货物那边游了过去,手里两条铁钩之类东西伸出,一下钩在了那个巨大的黑色货物袋子上。

    黑色袋子被整个扯了起来,跟着那两个黑影,往远处的水面游了过去。

    这件货物,果然有问题!

    看这些人准备如此充分,看来他们今晚过来,是为了拿这东西的。

    可刚好撞上了我,所以,就想顺带把我也做掉。

    如今自己被困法牢不能脱身,呼吸也开始不顺畅了,已经到了形势危急,需要外部援手的时候。

    赵寒一把抓住腰间的麻绳,想知会水面上的羽儿。

    今晚来前,他就已经跟和羽儿商量好了法子,万一他在水下遇险,羽儿该如何帮他。

    可麻绳的另一头没了。

    刚才,暗火牢笼包围上来的时候,把绳子切断了。

    只有靠自己了。

    可如今呼吸越来越困难,即使再运元气破阵,那也不知道多久才冲得出去。

    不可能。

    想当初,在上邽的那个地下洞穴里,那种惨绝人寰的大战,我都熬过来了。

    这么个小小的牢笼法阵,也想要了小寒爷我的命?

    休想!

    就在赵寒飞快思索的同时,头顶远处的水里。

    那个黑影俯瞰着牢笼里、有些呼吸困难的青衫少年,阴阴的眼光一凝。

    黑影的身上,似乎有层阴光生了起来,就要涌动而出。

    法阵……

    赵寒脑里忽然一震。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铁匠铺那里,自己一举破妖阵的情形。

    身体里,那个浩瀚的存在,那把邪邪的声音。

    找他去!

    赵寒神识立即内视,来到了灵台天地之中。

    “前辈,晚辈赵寒再来拜访了。还请出来,晚辈有要事相求!”

    少年的喊声回荡着,只有那一片茫茫的浓雾,听不见任何回答。

    人不在?

    不可能。

    恩,看他那整日邪邪的样子,一定又在耍什么花样。

    情况紧急,对不住了前辈!

    赵寒忽然哼的一声,单手一指浓雾道:

    “你个老东西,叫你声‘前辈’,还不高兴了?

    你不是整天说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的吗?

    怎么这时候变缩头乌龟了?

    有本事滚出来,到小寒爷我的面前,展示一下你那吹上天际的本事啊!“

    “吵死了。”

    茫茫的浓雾之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乾坤之间回响。

    赵寒一喜。

    激将法成功。

    不对。

    这声音冷冷嫩嫩的,就像个几岁的小孩,漠然地说着话。

    而那位前辈,虽然语气好像已经千年万寿似的,可那声音,其实是一把二三十岁、年轻人的声音。

    这个小孩的声音,绝对不是那位前辈的。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还非常的耳熟。

    赵寒正想着,浓雾中,小孩声音哼了一声,似乎对赵寒非常的不屑:

    “上回那老东西明明说了,他不是每次都能出来见你了。

    你却还在这里大声嚷叫,扰人安宁。

    这么个鲁莽的蠢儿,那老东西,究竟是怎么看上的?”

    这下赵寒完全听清楚了。

    难怪这声音这么熟悉。

    没错,这就是在上邽的地底洞穴里,那个出世的“天劫”、那只狐狸般的异兽的声音。

    这也正是,那个上源千古、下镇万方的的所在——上古八大血脉之一。

    上古八大血脉,乃是化外修行界里,一个流传了千古的惊天传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相传,亘古之初,太虚混沌之时。

    自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以来,这八大血脉就开始在这凡俗人世间流传,乃是这世上万千血脉之中,最初最纯的上古血脉。

    其中所蕴藏的天地乾坤之力,无可估量。

    即便是集合这世上,一切化外神奇之法法力,也无法望其项背之万一。

    只是这上古八大血脉,自亘古以来,就一直深深埋藏。

    它们可能在任何地方,也可能任何地方都不在。没人知道它们在哪里,也没人能确切知道,它们多久才会出世一次。

    而相传每次它们的出世,都会在世间刮起一番腥风血雨,令乾坤颠倒、天下摧残。

    正因如此,化外修行界才将其出世称为“天劫”,意为,至高至烈之无上大劫。

    而为何,这八大血脉的出世,会造成如此惨烈之劫难。

    据传说所言,这可能与亘古之时、这八大血脉形成之初,发生的一件秘闻有关。

    可那秘闻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书籍记载。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这血脉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流传下来,一直传到了万千年后、这巍巍的大唐。

第320章 冰神降世

    可是不对。

    当时,在上邽的地下洞穴之中,我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那出世的上古血脉,去了哪里。

    后来我发现,内府的金色真气和寒气,包括那个浩瀚的存在,都不见了。

    当时还以为是那次“天劫”,阴差阳错地,把这困扰自己许久、差点要命的“破玩意儿”,给治好了。

    直到后来,在铁匠铺那里。

    我才发现,原来那把邪邪的声音,依然还在自己体内,藏在了这片茫茫的迷雾后面。

    可毕竟,他是早就在了的。

    怎么如今看起来,那个在上邽才出世的上古血脉,竟然也在自己的身体里?

    赵寒顿时想起了,在薛仁越魂印里的经历。

    当时在秦安殿上,薛仁越施展法术,就是想要强行融合,这个被镇压在地底下的上古血脉。

    可他的玉印没了头,血脉也没到出世之时,融合彻底失败。

    我还记得当时身上那种感觉,就像摧枯拉朽一般,整个身体都被某个无比宏大的存在压碎了。

    后来,在地下洞穴之中,郝忘身拿到了完整的玉印,也想融合那上古血脉。

    显然他也失败了,而且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所以,这个上古血脉真的就像传说中的那样,蕴含天地间无上之力,非常的可怕。

    像这样的存在,自己这么个身体,怎么可能容得下?

    它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而且,还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赵寒飞快想着。

    浓雾里,那小孩又说话了。

    那声音明明是嫩嫩的孩童,可语气却像是位千年长辈,俯视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

    “蠢儿,你真的想死了是么?”

    赵寒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眼下我人在水底、身陷法牢,呼吸眼看就要断绝,就连这内府里的神识,也快要消失了。

    时不我待,管它什么上古血脉,先用了再说!

    “这位前辈,既然那位前辈不在,您可否帮我?”他迅速问。

    小孩冷哼了一声。

    灵台中,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好像整个天地都在微微颤抖。

    赵寒的神识一下消失,整个人又回到了水里,那个暗火牢笼之中。

    四周,四个黑袍身影冷如鬼魂,阴光不断灌入牢笼的笼体。

    他们正在等待着少年的死亡。

    赵寒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臂上,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上次在铁匠铺里的是左臂,而这次,是右臂。

    他低头一看。

    自己的整条右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一层冰霜覆盖着,完全冻住了。

    那冰霜晶莹剔透,泛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光。

    可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点微热。

    自己右手的掌心,冷光冉冉生起,在水里,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冷色火焰。

    四个黑袍身影也看见了。

    他们手里的黑色圆球一抖,阴光火焰大盛而来,牢笼的全身上,那些暗火顿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他们这是看出了赵寒要施法破阵,就立即施展全力,将这阴牢加固到了极致。

    他们就是要把赵寒,彻底闷死!

    就在此时,赵寒的掌心,冷色火焰微微一抖。

    那一瞬,赵寒只觉得自己的整条右臂,突然没有了任何感觉。

    头顶远处,那个一直俯瞰着的黑影目光一凝,盯着少年身上的反应。

    黑影身上的阴光突然一收,嗖的遁走消失了。

    呼!

    一阵寒风刮了起来。

    即使周围是深深的河水、火烧的牢笼,也无法阻挡一点它的凛冽,它的刺骨。

    赵寒的掌心上,冷色火焰一耀,瞬间变成了一条类似某种兽类的尾巴,通体都是冰霜。

    那尾尖向上悬浮着,绒毛微张。

    就像一朵无比美丽的冰海之花,在河水与暗火肆虐之中,悄然绽放了开来。

    那些晶莹剔透的花蕊、花瓣和花骨,一瞬之间,就爬满了整个暗火牢笼。

    又通过那些阴光暗流,一下蔓延生长开去,又爬满了四个黑袍身影的全身,以及四周所有的河水。

    只在刹那间,方圆几丈之内的河底,都冻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川。

    冰川里,一朵绚烂冷艳的冰花绽放着,放出瑰丽而又危险的光芒。

    那个浑身冰霜的青衫少年,悬浮在花心之上,如同一个陡然临世的冰神。

    那一瞬,赵寒觉得自己的心神,仿佛被一个什么冷冷的东西,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双手大张而开!

    嘭!

    整座暗火牢笼、包括上下所有冻住的河水,全部碎成了冰渣!

    赵寒一下跳了出来,双手一划,迅速往水面上游去。

    呼吸就要断了,快些,再快些!

    噗!

    头出了水面,深吸口气,顿时一片轻松!

    “赵寒!”

    水面的小舟上,洛羽儿刚才突然发觉麻绳断了,正想着跳入水里去帮忙。

    如今看见赵寒突然浮出水岸,她马上也觉察到了什么:

    “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赵寒没回答,迅速往四周的河面上看去。

    远处的夜色下,烟雾缭绕之中,隐约好像有一条小船。

    船上好像有些身影,正在把什么东西,从水里捞到船上去。

    “羽儿,拿桨,追!”

    赵寒和洛羽儿一人拿起一桨,迅速一划,小船飞快动了起来,往远处的那艘小船驶了过去。

    那条船上的人好像也察觉了,嗖的一下,也往远处的黑夜驶了开去。

    两艘小船,一前一后,在江面上如箭一般飞快驶着!

    远远望去,前面那条船上,划船的正是两个黑袍身影。船上放着的,正是他们刚才从河底的漕船上,拿走的那个黑色货物袋子。

    又划了一段,前面的河面忽然变窄,出现了一个弯道。

    弯道有视线被阻碍,正是摆脱的好时机。

    两个黑袍身影对视一眼,船桨一动,就想飞快转过弯去。

    呼!

    河面的正中央,一个什么东西浮现了出来。

    那好像是一个女子,浑身白衣,就这么浮在江面上,挡住了去路。

    夜里看来,就像一个飘浮的鬼魅。

    两个黑袍身影一愕。

    可他们没有停顿,船桨马上一转,又想往旁边划过去。

    又是一声风响!

    黑暗中,又有个什么东西,挡在了另一边的前面。

    那是一条小船,船上也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刀,身后的船上,有两个黑影正拿着船桨。

    黑袍身影又是一愕,正想调转船头,再往别的方向逃去。

    呼!

    身后,又是一艘船停住了。

    船上,赵寒走了出来,冷冷凝视着那两个黑袍身影:

    “转来转去的,耍杂技呢?”

第321章 火雷轰天起

    此时,另外两艘小船也划了过来,和赵寒的船一起,形成了对黑袍身影的船的三角包围。

    左边的小船上,是那个胡族少女苏雨童。

    她一副紧身的胡族劲装打扮,身段挺拔、容颜亮丽,手里的胡刀指着黑袍身影。

    右边的船上,站着一位绝色少女,白衣胜雪、霜目如仙。

    正是上邽城里遇见的,那位白衣少女凌若。

    她的身后,银发妇人霜姨放下手里的船桨,一双鹰目冷冷地望着黑袍身影。

    赵寒的船上,洛羽儿玉臂一振,巨刀直指黑袍身影,清纯俊美、英气逼人。

    一时间、三艘船上,三个气质不同的美貌少女,同时包围着中间的敌人。

    “是凌姑娘,还有那位苏姑娘?”

    洛羽儿认出了那两人:

    “她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确实。

    今晚我和羽儿二人的行踪,是非常隐秘的,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应该不会有外人知道。

    这两位姑娘,她们怎么会来了?

    还有,自从上邽分别之后,那位凌姑娘就再也没出现过。

    怎么她会在此时此地,突然出现?

    不管,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赵寒看了眼中间船上的黑色货物袋子,对两个黑袍身影道:

    “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束手就擒,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朦胧水雾之中,对面的船上。

    两个黑袍身影冷冷望了过来,那脸显然是被蒙上了的,只看得见两双眼睛。

    一层暗火阴光,缓缓地,在两个身影的身上浮现而出。

    这是要反抗到底了。

    抓活的,问线索。

    黑暗中,赵寒远远给凌若和苏雨童打了个手势。

    苏雨童马上懂了,朝赵寒点了点头。

    凌若淡然如初,对身后的霜姨说了句什么。

    一时间,三条小船缓缓地,往中间的小船逼近了过去。

    赵寒、洛羽儿和凌若的身上,玄光烨烨而生,苏雨童的胡刀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两个黑袍身影背对背,望着越来越近的赵寒等人。

    其中一人,忽然阴阴一笑。

    他的左手上瞬间多了一样东西,像是一个火折子。

    他的另一只手,拿起了一条黑色小绳索似的东西,绳索的另一头,连着船上的那个黑色货物袋子。

    赵寒看见了。

    船越靠越近,夜色下、对方的船上,那个黑色袋子的大小形状,和之前自己在水下看到的那个非常相像。

    可那个袋身的表面非常粗糙,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干干的、没有任何的水迹。

    有尘,无水。

    不对。

    这个袋子,不是刚才从河底漕船里打捞上来的那个。

    这两个黑袍身影,也不是在水下打捞的那两人。

    这是假的,是圈套。

    赵寒目光一凝,盯着黑袍身影手上的黑色小绳索,还有那个火折子。

    脑海里,在河底的黑色袋子旁,看到的那些黑色油腻的粉末,顿时闪现而出。

    不好!

    “这是黑火雷,躲开!!”

    赵寒大喊一声。

    中间船上,黑袍身影阴阴一笑,手里的火折子一耀。

    那条黑色小绳索瞬间着了火,火苗沿着绳索,嗖嗖几下就窜到了那个黑色货物袋子上。

    轰!!

    一声巨响,犹如惊天炸雷!!

    黑色袋子瞬间爆成了一团巨火,把两个黑袍身影,连同他们船上的一切东西,全部炸成粉碎!

    爆裂无比的气浪,夹着火焰和浓烟,往四周的一切都包裹了进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

    河面上,爆炸后的浓烟,才缓缓散去。

    两个黑袍身影早已尸骨无存,小船也被炸得七零八落、满是火焰,只有些血肉和碎衣裳挂着,飘在河面上。

    周围的三条小船,因为不在爆炸中心,听到刚才赵寒的提醒,马上就停住了。

    所以没被炸碎,可也几乎翻沉了。

    苏雨童伏在船上,胡刀护着头脸,动作非常干练。

    她贴身的胡衣上,被烧开了一些小口,露出了白嫩光滑的肌肤。

    霜姨不知何时已冲到了前面,瘦骨嶙峋的手上、五指犹如鹰爪,放出一道异光护罩,将那些气浪和浓烟隔绝在外。

    凌若淡然站在小船中央,一层清冷的白光,保护着她那曼妙如仙的全身。

    最后一艘船上,洛羽儿仰面躺着、单腿曲起,玲珑的少女身段在这个姿势下,显得更加的迷人。

    赵寒伏在少女的身上,双手压着她的手。

    刚才,赵寒的船离得最近,洛羽儿还站在最前头。

    情急之中,赵寒只好先把少女扑倒护着。

    他的背后,青衫被烧开了许多小洞,皮肤被爆炸的余威,划开了许多道血痕。

    这一切,苏雨童和凌若都看到了。

    苏雨童“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那神情并不是真正生气,而更像是个小姑娘,对自己的心上人撒娇时的小脾气。

    凌若的美目中掠过一丝光,淡淡闭上了双眼。

    洛羽儿这才发觉,赵寒伏在自己的身上,一股炽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她脸颊顿时一红,像个熟透了的桃子:

    “你……还不快放开?”

    咳……

    赵寒双手一放、嗖地站起,一转头,看向了那条被炸得只剩残渣的船。

    很明显,这船上的黑色袋子是假的。

    这是他们早就在江面上备好了,是用来把我注意力引开,以便他们在另一个方向,把真的货物运走。

    而他们这两个”假“的黑袍人,则一路把我引到这里,然后引爆那”假货“里的真东西,把我们全部炸死。

    那假黑色袋子里装的,是黑火药。

    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有凡俗的炼丹术士,发现了火药的雏形。

    而晋代,便已有术士在书中记载其制作之法,只是语焉不详。

    如今是大唐初年,这“黑火药”又有了进展,可依然是世间罕见之物。许多人听都没听说过,就更不用说广泛使用了。

    赵寒也只是从那些炼丹术士的书里,偶尔读过一二。

    如今这世上,知道怎么制作黑火药的人,本就不多。那些制作的配方,也是非常不好找。

    所以,“黑火药”非常珍贵和稀少。

    它不仅价钱高,而且就算出得起钱,也未必买得到。

    即使买得到,要把黑火药做成有巨大威力的“黑火雷”,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

    可看刚才那一下的威力,那显然是已经制成了的“黑火雷”,其中必定蕴含了非常大量的黑火药。

    那两个黑袍身影,似乎对使用这黑火雷的法子,也非常的纯熟。

    还有在河底,那四个使用不知名的异法、困住自己的黑袍人,那个在头顶远处俯视的黑影。

    这些人,显然都是一伙的。

    他们今晚此行,显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既取了那个黑色袋子的货物,又灭了我赵寒。

    这些神秘的黑袍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会这样的异道法门,拥有威力巨大的黑火雷,这一切的行动组织,也都是如此的干练狠辣。

    他们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们,肯定是一帮拥有强大势力、却隐藏极深的,神秘人物。

第322章 一个最有用的线索

    赵寒想起了河底的沉船。

    这“沉船案”的真凶,就是这些人么?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之前说了,弄沉这些船的人,不可能是劫道的河贼。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在劫船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把货物拿走,包括那个黑色袋子里的货物。

    又何必在船沉了之后,再到江底去捞,这么的自找麻烦?

    而且,其他那么多值钱的货物,他们不要,就只捞那一件。

    这些都表明了,这些人绝不是那种拦河劫货的贼人。他们拿走的那件货物,肯定是一个重要的物事。

    而船上的那些人干,显然是被什么邪法吸干了精气血肉,才变成那样的。

    以这些黑袍人使用的那种异法,这要说是他们做的,也不出奇。

    可是,如果船真是他们弄沉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那个黑色袋子的货物。

    那杀了船上的人,灭口就行了。

    那又为什么,还要把尸首做成人干,还和桅杆串在一起,做成那种恐怖吓人的模样?

    又或许,这个案子并不是这些人做的,而是另有其人,又或其“鬼”?

    可不管如何,这沉船案的背后,必定有着某种隐秘的巨大阴谋。

    而这一切,目前还是个大谜团。

    这些黑袍人,无论是否是真凶,他们都必定与这个阴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刚才,我本想追过来抓个活的,审些线索出来。

    可谁知这些人竟然如此狠辣,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连船带人全部炸了精光,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之前在河底看到的,那个真的黑色货物袋子,肯定是被他们的另一拨人运走了,如今再追,也不可能追得上。

    黑色袋子。

    对,还有线索。

    刚才我破了法牢冲出水面,就一直追过来了。

    可那四个封印住我的黑袍身影,还被冻在那些冰里。回去把他们的尸首捞起来,那身上一定有线索。

    事不宜迟,迟则生事。

    赵寒看着两条船上的凌若和苏雨童,双手一拱道:

    “二位姑娘,今晚的事,多谢了。

    如今我有急事要办,咱们日后再叙。

    羽儿,走,回去!”

    洛羽儿顿时也明白了,和赵寒立即拿起船桨,又往来时的方向划了回去。

    后方,苏雨童唤了一声,身后两名胡人奴仆汉子船桨一划,她的船也跟了上去。

    凌若却没有动,只淡然而立,望着少年的船只远去。

    ……

    ……

    夜色下、河面上,一片死寂无声。

    赵寒的船停在那里。

    他站在船头,凝视着河面上,那个诡异的景象。

    刚才,在水底被冻住的那一大团冰,已经浮出了水面。

    在四个黑袍身影被冻住的位置上,有四团暗红的火焰蒸腾着,正在渐渐地消退。

    那火焰里夹杂着阴气和浓烟,显然是元气火焰和天然的真火,两者都有。

    火焰中,只有四具被烧焦了的枯骨,血肉和黑袍,全都化为了灰烬。

    看来,刚才在我们追出去之后,那些人立即就派了别的人手过来,烧尸灭迹。

    又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好厉害的心机,好狠毒的手段。

    “这都是什么人?”

    洛羽儿看着那些诡异的火焰黑骨,不由得道: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后方,苏雨童也赶了上来,她看着那些景象,也有些惊讶的样子。

    赵寒想要说话。

    忽然,他觉得右臂里忽然生起一阵寒意,沿着经脉迅速渗入脑门,好像想要侵蚀他的心神。

    他猛然一定神,那股寒意好像忽然受到了什么阻拦,嗖地又消失了。

    一阵隐隐的疼痛,在右臂里生了起来。

    伴随着这种痛,一股浓浓的倦意,霎时间染遍了体内的经脉血肉,全身都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

    怎么,之前的那股寒气,又来了?

    不。

    这个感觉,和之前的那股寒气,完全不同。

    之前的寒气就像一片海,有种铺天盖地的冷,让人觉得好像掉进了冰窟。

    可刚才的那道寒气,非常细微,似乎只有一缕。

    也远远没有那么冷,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清凉怡人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再多要一点。

    那种清凉之中,好像还带了一些异常诡异的东西。

    如果不是自己刚才那一下强行定神,这寒气、这些东西,似乎就要侵入到自己的心神里来。

    赵寒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铁匠铺里。

    他接受了那邪邪声音的“帮助”之后,自己的左臂和身上,出现的那种感觉。

    虽然一个是热、一个是冷,但这两种感觉,非常相似。

    是一种难以名状,有些莫名凶险的感觉。

    这寒气、疼痛和倦意,当然就是自己借用了那位“小孩”前辈的帮助之后的,后遗症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血脉”的神力么?

    据传闻所言,这些上古血脉一旦出世,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如果,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小孩”,真的就是上古血脉的话,那自己的这个身体,又会受到如何的影响?

    那邪邪声音帮助自己之后的感觉,和那小孩的,又如此相似。

    难道,那位前辈,真的也是上古血脉之一?

    可这有些不对。

    那个小孩声音,之前是被镇压在,那个强悍无比的上古法阵之下的。

    这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波折,再加上那天地机缘、开阵法器等等,这才最终破了阵、出了世。

    可这位邪邪的前辈,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我的身体里,藏在那层消失了的寒气下面了。

    如果,他真是上古血脉的话,那他又是怎么跑到我身体里来的?

    赵寒这么想着,右臂里的疼痛,还有全身的那股倦意,渐渐消失了。

    手臂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苍白色。

    可这一次苍白里,还隐隐带着血色,手臂上,还有种被烧焦了的味道。

    在化外法门之中,若修行者的身体承受了,某种远超自己躯体所能的法力加持,就有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这么看来,不管自己体内的这两位前辈,究竟是什么。

    虽然他们借渡给自己的法力,真是无比的强大,强大到可算是可怖的境界。

    可这种“强大”,绝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这背后,必然还藏着什么隐秘的事,这种忙,自己还是不要随便就找他们来帮的好。

    洛羽儿见赵寒有点奇怪的样子,就问: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线索。

    没错。

    赵寒顿时想起了,在河底的沉船上,看到那黑色袋子右下角的那几个字。

    那是一个地界的名字。

    这是今晚这一番惊险查案下来,得到的一个最有用的线索了。

    “羽儿,”赵寒道,“今晚的这些黑袍人,肯定是沉船案里的重大关连人物。

    我们立即回去向李大人禀报,马上开始查案。“

    “好,”洛羽儿道,“从哪里查起?”

    “一个地方。”

    赵寒望向了河岸上,那一片繁华而又沉寂的城池:

    “这扬州城里的,一个地方。”

    两人这么说着。

    远处岸边,一排柳树的阴影之下,有个黑影正远远眺望着他们。

    这正是之前在河底,远远俯瞰着赵寒的那个黑影,目光冷冷。

    夜风一阵。

    黑影一抖,消失在了茫茫的暗夜之中。

第323章 暗藏剑影刀光

    天色已明,扬州大都督府衙门,书房内。

    杜松云一身官服、淡然而立,看着书房里的各种摆设。

    李希愚已被夺了长史的位子,去了卫察司专职查案。

    他杜松云立即就以扬州黜陟大使的身份,入主了这大都督府,主持一切事宜。

    这书房里,放着一张古琴、几列藏书,此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显得朴素儒雅。

    墙上挂着一幅长画,画上,有一座高山。

    山溪边的亭台里,有一位隐士正手执黑白二子,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画上还题了一首诗,诗曰:

    初为观临意,登高望古台。

    浮云接天去,流星伴月来。

    江山随远梦,浩气入虚怀。

    有此空名道,寥落何足哀?

    这诗里,有种闲云野鹤、超凡脱俗之意,隐隐然,又有天下苍生、舍我其谁的的豪气干云。

    “好画,好诗。”

    杜松云赞了一声,看了看那诗画作者的落款,是一个两字的人名:

    “希愚”。

    大智若愚。

    “希愚”,就是“希冀若愚”,希望有如那圣人贤者一般,貌似愚钝,实则万事洞明的意思。

    “早就听闻,”杜松云淡然道,“这个李希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是个文武全才、世所罕见的人物。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不是个好人。”身旁,一个年轻官员道。

    “孔大人,”杜松云笑道,“您何出此言?”

    那年轻官员叫孔怀亮,才二十来岁。

    他是跟随杜松云一起来扬州的,只不过是后来才到,现任扬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是杜松云的下官。

    孔怀亮看着李希愚的画作,一双冷冷的鹰眼里,有种阴郁的感觉:

    “此画看似山水淡然,那隐士自弈之景,仿佛也是豁然超脱。

    可在那山脊岭背之间,却隐隐藏着一种临渊望秋、高峻险绝之感,暗藏剑影刀光。

    杜大人,这作画之人的心机,想必您也能看得出来?”

    杜松云一笑:

    “孔大人家学渊源,赏画之事,杜某便不献丑了。”

    “不敢,”孔怀亮的声音年轻而冷冷,“杜大人乃世人所推崇之书画大家,下官所学尚浅,怎敢妄言。

    大人……”

    他话锋一转:

    “此次扬州一行,您已先行请得圣旨、便宜行事,李希愚又已被众人联名参劾,本来可以将其一举拿下。

    可为何您却放了他,还让他继续追查,那沉船案?

    这,岂不是放虎归山了么?”

    杜松云淡淡一笑,看向了那画:

    “孔大人,你方才说,这画里暗藏剑影刀光。

    那不知,这‘剑影刀光’四字,又是何意?”

    孔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正想说话。

    “报。”门外有人道。

    “讲。”杜松云道。

    “杜大人,令狐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

    “是。”

    门外的人走了,孔怀亮道:

    “大人公务,下官先行告退了。”

    杜松云点点头,孔怀亮躬身作礼,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身着武服、四十上下的将军走了进来,和孔怀亮擦肩而过。

    “杜大人,”那将军粗声笑道,“这么有兴致,在这里看画啊?”

    杜松云淡笑着,“令狐将军,您终于来了。”

    那中年将军的脸上有道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出来似的,满脸的粗犷相貌。

    他双手一拱,朝杜松云做了个揖:

    “末将明威将军令狐德正,参见黜陟大使大人。”

    “令狐将军多礼了。”杜松云道,“此来,路上可还顺利?“

    令狐德正一笑,有些狡黠道:

    “末将是坐船来的。杜大人问这路上顺不顺利,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遇到那'女鬼'啊?”

    杜松云一笑:

    “令狐将军一身正气,那些邪祟妖鬼,哪敢近身?”

    “杜大人过奖了,”令狐德正道,“令狐某就是个粗人,一身正气是不敢当的。可要是那鬼怪真来了,我这锏也不是盖的。”

    他拍了拍腰间。

    那里挂着一条铁锏,黝黑粗厚、泛着黑光。

    “很好。”

    杜松云道:

    “此次扬州一行,正需要将军的这种威风仪度。

    此次,杜某上奏请求派员前来襄助,圣上向百官询问对扬州之事熟悉之人,令狐将军便自行请旨前来了。

    此次扬州一案,可谓波诡云谲。

    将军能如此自告奋勇而来,其忠君为民之心,可表日月。”

    “不敢,全听杜大人您的吩咐。”

    “好,我这就以扬州黜陟大使之名,命你暂任扬州大都督府别驾之职,掌大都督府一府之兵,随时听我调遣。”

    “是。”

    令狐德正做了个端正的军礼,又道:

    “杜大人,我听说这府里的一部分兵将,被调去了卫察司,给李希愚专门办案用了。

    眼下,这李希愚虽然没了长史的官位,可三品大员的品级还留着,比我高得多。

    杜大人,您现在让我任大都督府别驾,掌管全府兵将。

    那他手下的那些兵将,归谁管?”

    “怎么,”杜松云道,“令狐将军是怕兵权分散,受人掣肘么?”

    ”杜大人哪里的话?”

    令狐德正有些傲然的样子:

    “只不过令狐某带兵,一向惯了自己说了算,突然这下辖的兵将里,有一些让别人拿去了。

    那不也得问问?”

    杜松云淡淡一笑:

    “蚍蜉何以撼树,螳臂焉能挡车。

    令狐将军,您在前隋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将,大场面见得多了。这扬州城,你更是无比的熟悉。

    如今,这卫察司不过调走了一点人马而已。

    怎么,你就怕了?”

    令狐德正脸色稍稍一变。

    他确实就是,隋朝投降过来的降将。

    只是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而他自己,为了在大唐能官运亨通,更是从来都不向外人透露。

    这杜大人怎么会知道?

    降将不听令,还有诸多的疑虑,这可是很容易被抓成把柄,问罪的。

    杜松云这看似淡淡的一句,正好戳中了令狐德正的心穴,把这个有些自傲的将军的心,瞬间收伏住了。

    令狐德正立即一躬身,朝杜松云一拜:

    “杜大人有命,德正定当赴汤蹈火,言听计从!”

    杜松云淡淡一笑:

    “令狐将军,您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令狐德正又深深一拜,一把抽出那条铁锏:

    “令狐某的这条铁锏,就是大人您的马鞭。

    您让我抽哪里,我就抽哪里。

    你让我抽谁,我就抽谁!”

    他铁锏一转,一指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上的那两字落款:

    “希愚”。

    杜松云看着令狐德正,又看了看那画,淡然一笑:

    “欲倾其山,先崩其麓,欲涸其水,先断其源。令狐将军,您就这么着急,要直接找正主了么?”

    “怎么做,”令狐德正握锏鞠躬,“请杜大人示下!”

    杜松云淡笑着,手里的木佛珠,缓缓转了起来:

    “令狐将军近年来远在长安,不知可曾听说过,那位新上任不久的扬州漕运使,王弘恩?”

    令狐德正一愕。

    他看了看杜松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在书房里回荡着,那幅山水隐士的画作,依旧静默不言。

第324章 夺嫡之争,来者不善

    扬州城,一间密室之中,烛火昏暗。

    那地上摆放着一个黑色货物袋子,袋面上依稀还有些水迹,显然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

    两个黑袍身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密室里,只剩下了一个长身黑影。

    那长身黑影也是一袭黑袍加身,漆黑中,完全看不清楚样子。

    只有一双眼睛,冷冷俯瞰着,那个黑色袋子。

    呼……

    桌上唯一的烛火,被什么吹灭了。

    兹的一声,黑色袋子好像被什么割了开来。

    一个通体黑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好像是一块黑色的大岩石,石头表面坑坑洼洼的,沾满了许多黑色油脂一样的东西。

    岩石旁边,还有另一个稍小一些的黑袋子,鼓鼓的,似乎装着些粉末之类的东西。

    袋子表面,还有些黑色粉末,散落着。

    长身黑影的目光游走着,忽然一停,停在了被割开的大黑袋子表面的右下角。

    那里,水迹之下,缝着的几个字还很清晰。

    那是扬州城里一个地界的名字,地名的后面,还缝了三个小字:

    “那落迦”。

    黑影的目光,渐渐深沉了起来。

    它的一只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没有点燃的火折子。

    黑影看着那块黑色巨岩、黑粉袋子,袋子上那个地界的名字,还有手里的火折子。

    那双阴冷的目光缓缓一转,望向了窗外。

    远处,那一片扬州城池连绵起伏,犹如暗夜一般的深沉。

    ……

    ……

    大唐州府,又称刺史府,本是一州之中的最高衙门,掌管州内政商民生等一切事务。

    只是,扬州乃天下重镇,所以在州府之上,又设了大都督府。

    因而这扬州刺史府,才成了大都督府属下的衙门,但依然在州里各事务之内,拥有诸多的大权。

    此时,扬州刺史府的书房内,有两个人正在交谈。

    “房大人,”说话的是一身官服的李希愚,“李某眼下一心专在破案之事,扬州城内事宜,有劳你费心了。”

    房遗直也是一身刺史服饰,拱手道:

    “李大人放心,有房某在,这扬州的事不会有问题。”

    似乎,虽然李希愚被夺了大都督府长史的位子,杜松云还把扬州的日常事务都交给了房遗直来管,可这房遗直,却依然对李希愚非常的尊敬。

    “李大人,”房遗直道,“说起杜松云杜大人,房某觉得,他此次真是来者不善啊。”

    “怎讲?”李希愚面不改色。

    房遗直放低了声音:

    “大人您也知道,这杜大人乃是太子之师,是东宫那边的人。

    近几年来,这太子和咱们越王之间,那可是暗流频涌啊。”

    太子,说的正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大唐东宫太子,李承乾。

    而越王,则是和太子同母所生的四皇子,李泰。

    这两人,都是深得当今皇上宠爱的皇子,在朝野内外,都各有一方支持的势力。

    历朝历代,夺嫡之争,总是异常的残酷。

    而朝野间都有流言,这四皇子李泰对东宫之位早有觊觎之心,太子李承乾对他,也是极为忌惮。

    相传,这两位皇子之间的嫌隙,一直持续不已。

    而在他们背后支持的各方势力,更是相互碰撞,摩擦不断。

    只是这东宫嫡位之争,乃是这天下至为凶险之事,动则天下震动,人头落地。

    所以,这一切又都是沉在水底,如暗流般不断涌动着。

    表面上,大家还是一朝为臣,和和睦睦。

    这位杜松云,朝中的正职是正三品的太子詹事,就相当于太子的谋士与老师。

    他当然就是太子那边的人。

    而扬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却是四皇子、越王李泰遥领的。

    李希愚是大都督府长史、李泰的直属下官,是公认的“四皇子的人”,那就是杜松云的对手了。

    此次,杜松云突然奉旨南下扬州。

    他一到扬州,就借圣旨夺了李希愚的长史之位,自己入主了扬州大都督府。

    要不是赵寒出面提了个法子,他甚至已经把李希愚软禁起来,押送长安了。

    长安朝廷上,那些御史和官员们正因为“女鬼沉江案”,联名参劾李希愚,贪私枉法。

    一旦李希愚在长安被定了罪,那越王李泰作为他的上官,必定难逃罪责。

    这时候,如果太子那边的人再顺风点火,给李泰强行安上一个,勾连李希愚、同行贪墨的罪状。

    这一旦呈到皇上那里,那李泰这越王的位子,就岌岌可危了。

    一旦他失了皇上宠信、丢了王位,那李泰一党就是大势已去。

    太子那边的势力,再趁机把支持李泰的势力全部打压下去。那这太子李承乾的东宫之位,可就稳如泰山,再也无人可以与之相争了。

    所以,房遗直才说,这杜松云此行,真是“来者不善”。

    李希愚听着。

    良久,他才淡然道:

    “房大人,你我身为人臣,应上遵圣命、下安黎民,一心只在经世济民之中。

    太子与越王都是当今皇子,他们之间的事,乃是皇上的家事。

    这不是我等臣子,应该涉足僭越的。

    你可明白?”

    房遗直一愕。

    他来这扬州任事,也有两三年了。

    他知道,这位李大人向来都是这样,一心只放在为国为民的事情上。对那些朝堂势力之争,向来都是不愿参与的。

    他就道:

    “李大人所说,房某明白。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大人您不愿涉足,可人家那边,可是步步紧逼啊。”

    李希愚一笑,看向了书房正堂上,悬挂着的一幅字帖。

    字帖上写着一首五言绝句,诗曰: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那诗名,是一个“蝉”字。

    那字写得外柔内刚、冲融遒丽,俨然是大家手笔。

    “房大人,”李希愚道,“这应该是,虞秘监的大作吧?”

    这字帖的作者,正是当世书法大家,当朝大臣、秘书监虞世南。

    而这首“蝉”,正是虞世南的一首传世名作。

    其诗意,乃借描写蝉之栖风饮露,指喻诗人的高洁傲世,不为凡尘所染的情怀。

    房遗直点头:

    ““李大人慧眼明识。

    家父素好书法,房某自小耳濡目染,也养成了收藏古今名家之作的癖好。

    这幅字帖,是房某恳求家父,特意向虞秘监求来的。”

    李希愚当然知道。

    眼前的这位房遗直、房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上了从三品的上州刺史之位。

    除了其确有真才实学之外,他那位身为朝廷重臣的父亲,也起了很大的影响。

    他父亲和虞世南同朝为官,替自己儿子求一幅字帖,应该也不是件难事了。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李希愚缓缓读着,字帖上的诗句:

    “房大人,李某但行义事,无愧于心。

    那东西南北之风,便由它吹来拂去,又有何惧?”

    他这么说着,衣衫在风中微微扬动,神色淡然、自若如山。

第325章 天石神兵

    “大人明见高德,房某佩服。”

    房遗直向李希愚一拱,又道:

    “只是房某听说,这几日来,查案之事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李大人……”

    房遗直的表情稍稍一变:

    “恕房某多言一句,眼下这‘女鬼沉江案’,关乎到大人您的官位声誉,甚至越王殿下的安危,可谓重要之极。

    那个赵寒年少轻狂、任事散漫,让他来主持这案子,恐怕是有害无益。”

    李希愚看了眼房遗直:

    “房大人,您之前与赵法师认识?”

    房遗直当然不会提及,他曾是赵寒“手下败将”的事。

    他面不改色道:

    “房某怎么会认识,这等江湖术士?

    我只是秉公直言而已,还望大人三思。

    若大人您真的需要,那些所谓‘化外术士’的帮助,房某可以立即张罗告示,招募真正的能人异士。

    这总比,让那个十几岁的小儿来做的好。”

    李希愚淡淡一笑:

    “赵法师的能耐,李某还是清楚的。

    房大人您不必多虑。”

    “大人,”房遗直似乎还不肯罢休,“似乎,您对那位赵法师颇为维护。

    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救过令夫人,所以……”

    李希愚目光忽然一凝,看着房遗直。

    他那双淡然的眼里,隐隐然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让人心生敬畏。

    房遗直愕住了。

    “房大人的美意,李某心领了。”

    李希愚淡淡道:

    “还是说回扬州之事。

    李某听说,近来扬州内外、开始有些传言,说是这城里将有大乱,对么?”

    “是。”

    房遗直回过神来:

    “近来扬州时有大雨,水道越来越满,河道也常有堵塞,已有洪灾出现的兆头。

    再加上那‘女鬼沉江案’一闹,民间,确有无数谣言传起。”

    “怎么说的?”

    “那些流言说,大唐这十余年来,扬州商贸繁华,钱财是越挣越多了,日子过得也是好了。

    可这人心,却也渐渐变坏。

    人人只看着那钱眼儿,道德仁义都抛在了脑后,整个世道都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估计,这老天也是看不下去了。

    所以才派了这大水和女鬼,来给世人做个警醒。

    那些流言还说,如果这世道继续如此,那这扬州城里,很快就将有一个更大的灾殃。

    那大难一旦来临,没一个人能够躲过,能够好活。”

    书房内,忽然一片沉默。

    李希愚缓缓抬头,望向了窗外的城池:

    “这些传言虽然荒谬悖理,可其中的一些话,倒是说得不错。

    房大人,你我同在扬州为官,眼见这州内人心将乱,绝不能坐视不管。

    眼下看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由那沉船案而起。

    从今日起,李某将全力破案,必将那真凶绳之以法,为百姓求得安宁。

    而扬州一地民生之事,安抚民心、防备水患等等,就有劳房大人您了。”

    李希愚向着房遗直,双手作揖。

    虽然李希愚的长史的位子没了,可论品级,他依然比房遗直要高上一级。

    他这么作礼,可以说是屈尊了。

    房遗直连忙还了一个鞠躬:

    “李大人言重了。

    房某身为扬州刺史,必将鼎力为民,绝不辜负皇上和大人您的一片殷期。”

    两人对拜道别,李希愚就走了出去。

    房遗直望着那个远去的儒士身影,眼神里,似乎有些感慨。

    “房大人。”

    那个年轻随从常公甫,从侧门走了进来。

    他其实是这扬州州府的官吏,房遗直的下属,法曹参军。

    “什么事?”房遗直道。

    常公甫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扬州黜陟大使,杜松云杜大人,门外求见。”

    房遗直目光一凝。

    李希愚李大人刚刚在前面离开,这后脚,他眼下最大的对手、杜松云杜大人,就登门拜访了。

    “他从正门来的?”房遗直道。

    “属下知道,”常公甫道,“李大人在这里,所以安排了杜大人,从后门进的。”

    房遗直的目光稍微松了一些。

    似乎,他对杜松云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房大人,”常公甫道,“那这杜松云,见还是不见?

    房遗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说我不在,请他回去吧。”他说。

    “可是大人,”常公甫道,“属下看杜大人那样子,像是有什么重大事宜,想要与大人您相商。”

    “我说了,我不在,请他回去。”

    “是。”

    常公甫躬身出了去。

    书房内,房遗直的神色,有些凝重了起来。

    半晌,他缓缓抬头,看向了那幅“蝉”的字帖,最后的那两行诗: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

    ……

    扬州城内,一个别致的小院里。

    少女凌若白衣如仙,淡然而坐。

    先前的上邽大战之后,她不辞而别,和赵寒等人分开了。

    可她并没有远离。

    自从赵寒三人离开上邽、往江南而来之后,她就一直暗中跟随,跋山涉水,最终到了这扬州城。

    自出生以来,她从来都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

    她的身边,有无数的人奉养尊敬着,还有那许多的少年公子、俊俏郎君,簇拥追随着。

    像这样,千里迢迢、默默追随着一个少年男子,这对于她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

    似乎,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是感觉,这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

    时不时的,她就会想起,在上邽城里,星相术的那个预兆。

    这个青衫少年赵寒,他身上那种时有时无的化外修为,那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这仿佛让她觉得,她自己和她的家族一直寻找了千百年的那个答案,就在这个神秘少年的身上。

    凌若看了看身旁,石凳放着的那把古木匣子。

    匣身上的无名灵禽,那身体上的颜色越来越鲜明了,有种快要活过来的感觉。

    匣口的缝隙间,白光隐隐流泛而出。

    这把“玉彻”,在化外修行界里,也是属于一种传说般的存在。

    相传远古之时,蕴含天地乾坤之力的上古八大血脉,流入人间。

    而除此之外,又有剩下的女娲补天之石,被铸成了五种法器,也流传了下来。

    这五种法器,在传说之中,被称为“天石神兵”。

    相传,这天石神兵蕴含无上大力,能真正持有它们的主人,甚至有和八大血脉相抗衡的实力。

    然而,物极必反。

    据称,这种大力的本身,就非常的危险。

    若是不具备足够法力和机缘的人,即使得了这神兵,不但没有帮助,反而会带来无穷的祸害。

    而且相传,这五大神兵和那八大血脉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非常重要的关连。

    只是这是什么关连,这世上,几乎无人知晓。

    更何况,这些神兵是什么、在哪里,如何才能持有和炼化,更是几乎没人知道。

    像这种威力无穷、又世所罕见的上古法器,凌若她,竟然能拥有其中一把。

    这当然是,和她背后那个庞大而神秘的家族,有着重大的关系。

第326章 仙风道骨,老爹我来了

    只是,以凌若如今的修为,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这把神兵。

    一旦神兵不受控制、脱匣而出,那就有可能侵蚀她的心神,甚至还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是不是,这把“玉彻”在外太久了,也该拿回去、放回那个大阵里再行炼化一阵子了?

    凌若这么想着。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霜姨的声音:

    “十姑娘,您与袁公子的道侣婚事,一切事宜已然早就备好。

    家主在家中已等候多时,袁家那边,也派人来催促过许多回了。

    还请您,务必立即赶回去啊……”

    回去?

    回到那个看似尊贵、却实则牢笼的家,去结那一对,所谓“无上道侣”的姻缘么?

    笃笃。

    小院外,有人敲门。

    “是霜姨么?”凌若淡淡道。

    “是老奴。”

    门外,响起了那银发妇人霜姨的声音。

    “霜姨,”凌若道,“我知道,我这一路过来,你一直都在暗中跟随守护。

    你辛苦了。

    若你要进来歇息,随时可以开门。

    可若你还是要来催我回去,那么这扇门,你就不必开了。”

    “十姑娘……”

    门外,霜姨道:

    “老奴知道,您此次再次不辞而别,肯定是有您自己重要的事。

    可是,还是请您千万听老奴一句……”

    “不必说了。霜姨,你走吧。“

    凌若白皙的手腕一动,把古木匣子拾起、挂在腰间,往厢房里走去。

    咧。

    院门开了。

    凌若柳眉一凝,转头看向门口:

    ”霜姨,我说了让你走,你……“

    她忽然停住了。

    小院门口,站着一个长须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精神爽朗、目光烁烁,俊朗威武的眉宇之间,隐隐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气度。

    凌若稍稍一愕。

    可她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淡然:

    “父亲,您来了。”

    她向着那个长须中年人,微微叩了叩首。

    长须中年人并没有动,只是这么淡淡看着凌若,那个绝美如仙的样子。

    “哈哈……”

    中年人忽然一捋长须,笑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我李玄苍的女儿,出来这凡尘浊世这么久了,还是那么的美若天仙,超凡脱俗。

    好,好,哈哈哈哈……“

    他笑得非常开心。

    似乎,他对这个擅自离家出走,又多次催促未归的女儿,没有任何一点责怪的意思。

    原来,凌若她并不姓“凌”。

    凌若,只是她的名而已。

    她姓李,这是她那个庞大而神秘的家族,流传了千年的族姓。

    她叫李凌若。

    “父亲,您这次来也和霜姨一样,是要劝我回去的么?”

    李凌若的话淡淡的,略带尊敬,不卑不亢。

    “哪能呢?”

    李玄苍哈哈笑着,走了上来:

    “乖女儿,你亲爹我这是看你一个人出来游山玩水,怕你太无聊了,所以想着过来陪陪你。

    怎么样,从陇右一路南下,到了这江南。

    这道上的风光,好看吧?”

    他说得非常的开心随意,和他身上那种仙风道骨的气度,真是有如天渊之别,却又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李凌若没答他。

    “哦对了,咱父女俩久别重逢,总得高兴一下不是?

    来,爹给你带了件礼物。”

    李玄冲掏出个小木盒子,那盒身古朴苍遒,仙气十足:

    “这是太白山忘忧谷的宗主慧尘仙姑,取太白山碧落潭底的千年凝玉,专门用秘法炼制打造而成的,碧玉珠罗簪。

    来之前我都让你娘亲试过了,这戴在头上,可甭提多好看了。

    来,乖女儿,瞧瞧呗。”

    看这样子,他是想要“收买”女儿。

    “既然无事,那女儿先告退了。“

    李凌若微一叩首,转身往厢房里走了进去。

    “哎你这丫头啊……”

    李梦玄装作要生气的样子,可很快又笑了,又道:

    “喂凌丫头,老爹我可听说了。

    你这一路上,都是跟着个男的过来的。

    怎么,才出来这么点日子,就把那么多年养心性、守静笃的功夫,都忘了?

    那小子长得,有那么俊吗?”

    李凌若稍稍一顿。

    “这不关你的事。”

    她说完,走进房里、门咧地关上了,就留下李玄苍拿着个盒子,一个人站在那儿。

    “阿霜。”李玄苍道。

    身后,霜姨走了进来。

    听到李玄苍叫唤,她连忙低头,神色有些紧张。

    显然,她对这位家主非常的敬畏,敬畏到了甚至有些害怕的地步:

    “家主您请吩咐。”

    “你不是说过,”李玄苍道,“凌丫头她喜欢珠花的吗?”

    霜姨有些犹豫:

    “回家主的话,老奴说的是,十姑娘她……不喜欢珠花。”

    “是吗?你当时有说‘不’字吗?我怎么没听见?“

    霜姨:“……”

    李玄苍看了看那扇关着的门,又看看手里的盒子,摇头一笑、顺手一抛:

    “扔了吧。”

    “是。”霜姨连忙接住。

    这碧玉珠罗簪,可不只是一个名贵的饰物而已。

    正如李玄苍所说,它乃是一位化外宗门的掌门真人,耗费天材异宝和诸多法力,才煅造成的法器。

    佩在身上,即可驱邪避鬼,更可以对修行者的法力施展,有着无穷的助**效。

    这可是许多化外人士,花千金都求不得的宝贝。

    可在李玄苍的眼里,女儿不要了,那这就是一件没用的废品一样,随手可弃。

    “阿霜……”

    李玄苍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有种让人凛然生畏之感:

    “我让你叫凌丫头回家,多少回了?”

    霜姨一惊,头压得更低了。

    这和她从前那个威风八面、桀骜不驯的样子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回家主,是老奴无用。

    数十次劝说十姑娘归家,都未能凑效,累得家主您要亲自前来。

    家主,您还请恕罪。

    其实……家主您诸事繁忙,不必亲自过来,只需再派些……”

    “再派别人?”

    李玄苍淡淡道:

    “你刚才都瞧见了,就是我这个亲爹来了,那丫头也是正眼都不给一个的。

    再派别人来,有用么?”

    “是……”霜姨不敢再说话了。

    “阿霜,”李玄苍道,“你说,凌丫头跟着的那个小子,他叫什么来着?”

    “赵寒。”霜姨道。

    “赵寒。”

    李玄苍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上邽城里,天劫出世之时,这小子就在?”

    霜姨说是,就把当时她和李凌若在地面上,看着那些惊天动地的景象,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李玄苍道,“你们当时只是在地上,并没有亲眼看到地下的情景。

    那小子当时在不在场,那天劫是个什么样,你们都没有看见。

    而后来,天劫行将出世之时,突然就消失无踪了,对么?”

    霜姨又点了点头。

    李玄苍思索着什么。

    “乾坤万古,天地无量……”

    半晌,他忽然喃喃了起来:

    “这上古八大血脉,终于还是出世了。

    那也就不枉我李氏一族,勤修苦等了,这千年之久了。

    好,好啊……“

    李玄苍这么说着,那双仙风道骨的眼里,隐隐放出了一种,睥睨天下的光芒。

第327章 烟花三月,有你相随

    “阿霜。”

    李玄苍道:

    “你说,那姓赵的小子使的,像是天师门的道法?”

    当今天下,正道化外修行界中,有三个至高无上的道法宗门,号称“三大道宗”。

    天师门,冲虚书院,太上世家。

    这数百年来,凡世间改朝换代,沧海桑田。

    而这三大宗门,永远隐藏在那些云山雾海之间,不为世俗所知。

    可是化外修行界里,只要一提到这三个宗门的名字,无人不心生敬畏。

    相传,这三大宗门之中,个个都是这世上顶尖的化外人物。

    其中那些宗主、真人等等,其法力更是已臻化境,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荡魂摄魄,石破天惊。

    天师门,正是这三大道宗之一。

    霜姨点头道:

    “这赵寒使的,似乎是天师门五行法门之中,土行一系的法术。

    可他的那种法力和施法之术,又有些怪异,像是旁门左道一般。”

    “天师门,土行的旁门。”

    李玄苍回忆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某人”的样子,仿佛出现在了眼前:

    “难道,这赵寒会是那家伙的弟子?

    不。

    那家伙,早就不收弟子许多年了。

    就算他要收,这世上,又还有谁能进得了他的法眼?

    不,决不可能。”

    “家主,”霜姨道,“依老奴之见,那日在上邽出世的,也未必就是那上古血脉。”

    “说来听听。”李玄苍道。

    “是。

    那一日,那劫数将要出世之时,突然又再隐遁。

    如若那真是上古血脉之一,那它要出世、乃是天命之数,绝无逆转之理。

    显然,这是被什么大能之人,使用了天地玄力,暂时又将其镇压住了。

    可这上古八大血脉,那是何等的无上神力。

    这世间,谁能阻拦得了?

    就算是当时有天师门的高人在那里,那也不可能办到。

    而那赵寒,充其量只是个天师门里的年轻弟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你就不懂了。”

    李见玄道:

    “那天师门中,确实有不少异士能人。

    像那内门的几大宗主,还有我的那位老友,天师门的掌门真人。

    要说他们之中有人,运起毕生修为,再借助其门内某种上古秘法,能将那上古血脉暂时控住,那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你说得也不错。

    那姓赵的小子,他的法力比起那些掌门宗主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不要说收伏上古血脉,就是他当时站在旁边,也会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这小子,他怎么就活过来了?”

    他思索着,又问:

    “阿霜,你真的确定,那小子当时就在那地下?”

    “这个……老奴曾经查过,目前尚未查清。”

    风过,小院里,一片古朴幽静。

    “那袁三郎呢?”

    李玄苍道:

    “他不是一直和凌丫头在一起的么?怎么不见了?”

    霜姨道:

    “上邽一事之后,袁公子本来也想跟着十姑娘,一起过来的。

    可是冲虚书院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袁院主让袁公子回书院去一趟,有事相商。

    父亲之命,袁公子不敢违抗,这才向我们告辞去了。

    那冲虚书院的人还说了。

    他们那边,一切道侣婚事的事宜也已备好,就等我们这边了。

    家主,袁家已派人来催了不下数十次了,看来,袁院主他是真着急了。

    可十姑娘她又不肯回去,这……”

    “凌若她对那袁三郎,怎么样?“李玄苍道。

    霜姨摇摇头:

    “就跟从前一样,始终相守以礼。

    家主,老奴是真不明白。

    袁公子出身天下至尊名门,文才法力、样貌举止,哪一样都是这世上的顶尖少年人物。

    而那个赵寒,随意浪荡,整日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十姑娘怎么就看不上袁公子,偏偏看上他了呢?“

    李玄苍瞥了霜姨一眼:

    “谁说凌丫头看上他了?”

    “是……”

    霜姨连忙低头:

    “以十姑娘的身份,就连袁公子那样的人物,那也只是堪堪能够相配。

    那姓赵的小子,又何德何能,能得十姑娘的青睐?”

    “那小子,”李玄苍淡淡道,“现在在哪儿呢?”

    “就在扬州城中。”霜姨道。

    “是么?”

    李玄苍淡淡一笑:

    “好,我倒要看看。

    那是个什么样的浑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打我李玄苍女儿的主意。

    要真像阿霜你说的,是个那样下九流的人物的话……”

    李玄苍双手一负,浑身的玄色长袍之上,隐隐有一道玄光生起。

    那一刻,院子四周的空气、树木,全部颤抖了起来,就连那四面厚重的墙壁,也都咯咯作响。

    “那这扬州城,就是他今生最后的踏足之地。”

    李玄苍望向了墙外,那一片恢弘的城池。

    他那把苍遒浑厚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带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威压。

    身后,霜姨低头站着,浑身颤抖不已。

    ……

    ……

    大唐扬州的夜,是绚丽的。

    夜市里,灯都亮起来了。

    高楼红袖、笙歌曼舞,在那一道道烟波水桥之间,飘流萦绕着。

    游人们时而簇拥在一起,时而三三两两,或纵情吟诗,或说笑唱和,一派欢乐升平的景象。

    洛羽儿走在繁华的夜市大街上,左右看着。

    她从小在陇右长大,那是大唐西北之地,一派苍茫荒凉之色。

    像这种秀美繁盛的江南水乡景象,她还是头一次见,样样都觉得好奇,新鲜。

    “又想买珠花啦?”

    身旁,赵寒笑道。

    洛羽儿看了看街边林立的小摊,点点头,笑着把手一伸:

    “拿来。”

    “喂,这可是我最后的二十文了。”

    赵寒掏出些铜钱,放在了少女白皙的掌心。

    洛羽儿收入怀里,莞尔一笑道:

    “今晚淘货的底子又有了,谢啦。”

    “哎,”赵寒摇头笑道,“有时候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姑娘人家。

    见了街市就要逛,逛了这钱袋就要空。

    买那一堆珠花衣裳什么的,结果都放着积灰尘,不戴不穿的。

    要开衣裳铺子那?”

    洛羽儿盈盈一笑,玉指一点道:

    “你懂什么?这叫买开心,懂吗?”

    “你开心,我痛心。”赵寒捂胸,做了个心痛的样子。

    “行啦,”洛羽儿笑道,“你啊,就别装了吧。

    我还不知道你?

    你跟无惧不一样,钱财的事,你从来都没放在过心上。

    再说了,我说过会还你的,你还痛什么劲啊?“

    “是吗?”赵寒手一伸,“那太好了,拿来。”

    洛羽儿玉手轻轻拍了赵寒的掌心一下,一阵柔软光滑。

    赵寒的手嗖地缩回去,装了个很疼的样子。

    洛羽儿咯咯一笑,也不管他,就想继续往前走,看有什么饰物可以买的。

    嘭……

    前方远处,一道烟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盛开成了一朵美丽的花。

    这是焰火,早在前隋时,就已经有了。

    隋炀帝诗云,“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写的正是它。

    只是,这焰火要用黑火药做,而黑火药又是那么稀有难得,所以一般的人家都是买不起的。

    就算买得起,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到的。

    今晚这城里能有焰火,乃是因为今日,恰好是扬州一个重要的地方节日。

    城里,那些有钱人家为了喜庆,就专门花了大价钱,请了能工巧匠,做了这焰火来放。

    所以,这也是洛羽儿人生中,第一次见到。

    她兴奋极了,下意识地一下挽赵寒的手臂,指着空中的烟花美景:

    “快看赵寒,是焰火,焰火啊!”

    赵寒一愕。

    他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少女挽着的手,手臂上,一阵暖暖的少女体香,传了过来。

    而那个大眼睛的清纯少女,正兴奋地望着烟花绚烂的夜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赵寒暖暖一笑,也望向了那烟火。

    夜色下,长街边。

    两个少年男女手挽手、肩并肩,一起望着那片璀璨的夜空,久久不语。

    人生苦短,世事茫茫。

    似这等火树银花、千灯璀璨,这一刻的良辰美景、相守相随,一生之中,又能遇上多少回?

第328章 明月楼

    焰火。

    黑火药。

    赵寒的脑海里,闪过了那晚的经历。

    那条被炸成粉碎的船,那被捞走的黑色袋子,袋子表面的黑色粉末。

    虽然,还不清楚那袋子里装的,那块石头状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可从种种迹象看来,那东西,肯定和黑火药有关。

    像黑火药这种珍稀的货物,转手买卖的获利,是非常大的。

    这扬州是商贸繁华之地,要说有人在这里买卖黑火药,这完全有可能。

    就比如,眼前这焰火,就需要黑火药来制作。

    可正因为这东西的珍稀,而又有极其危险之处,所以在大唐货物流转之中,是有所管控的。

    据称,必须是拿到朝廷的相应批文的商家,才能买卖和运送。

    而河底的那条沉船,正是官府的漕运货船。

    所以,那黑色袋子里的货物,会不会就是官府准了的商家,做的正道买卖?

    不。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黑袍人又是什么人?

    如果他们就是那个商家,做的又是正道买卖。

    那他们要打捞货物,完全可以直接与漕运衙门、也就是那位漕运使王弘恩王大人的衙门,进行联络。

    获得官府准许之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打捞。

    又何必这么鬼鬼祟祟,深更半夜的?

    而且以那些人的身手法力,也绝对不是那些一般商家,可以做到的。

    而且,更奇怪的是。

    如果是官府批准的正道买卖,那收货地一般都是统一的官家地点,也不需要写什么收货人的名字。

    可那黑色袋子上,却写着个私家的收货地名。

    那地名后面,还有个收货人的代称,那三字梵语:

    “那落迦”。

    那么,这个化名“那落迦”、“无间地狱”的收货人,又是谁?

    不用说,这些个神秘人物,和那桩“女鬼沉江案”,一定有重大的关连。

    不必多想了。

    今晚,我要去的,就是那个收货地。

    到时候只要一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此时,大街后方,胡族少女苏雨童正远远跟着。她看见前面那两人,竟然都挽起手来了,萌嘴一嘟道:

    “这个洛羽儿,竟然敢抢本姑娘的人,哼。”

    她就要冲上去。

    姜无惧走了出来,挡在苏雨童的面前。

    他拿着那把兵器长锥子,锥子上戳着一连串的肉丸子,就像条肉串似的。

    他一边啃着肉丸子,一边摸着那个越来越大的肚子道:

    “喂我说虎头妹子,你怎么又来了?

    还没完了啊?”

    打过这么多次照面了,苏雨童当然认识他,就道:

    “你让开,这儿没你的事。”

    “怎么会没我的事?”

    姜无惧瞥了眼,前方的赵寒两人:

    “我是他俩的大哥。

    他们这正高兴着呢,我又怎么能让人去扫了他们兴?

    虎头妹子,我看你啊,还是赶紧到旁边去……”

    呼……

    苏雨童一拳就打了过来。

    姜无惧赶紧侧身一躲:

    “哎呀说你虎头,你还真是虎虎的啊,没两句就动手啊你……”

    苏雨童那是要吓他的,见他躲开,迈步又往前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前方远处。

    洛羽儿忽然醒觉,自己怎么还挽着人家的手,还那么紧,有些暖暖的体温传了过来。

    她脸上一红,赶紧松了开来。

    赵寒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眼,脸颊绯红的美貌少女。

    他忽然一笑,双手抱着后脑勺,哼起小曲就往前走去。

    洛羽儿看着那个修长英朗的少年身影,半晌,她似乎也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苏雨童见两人分开了,就又停住了。

    “喂我说,”姜无惧走上来道,“你说,你喜欢寒老弟。

    可我是他大哥啊。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在他面前给你一通坏话,你就更没戏了我跟你说。”

    “你是他大哥?”

    苏雨童瞥了眼姜无惧,有些小傲娇地笑道:

    “你跟屁虫还差不多,哈哈哈……”

    “哎敢这么说你亲大哥,看我不……”

    两人玩笑拌着嘴。

    后方的街灯下,一个身影,正在默默跟随着。

    是那个黑衣少年萧寻。

    经过休憩,他好像已经恢复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可那张清秀绝美的少年脸庞,还是柔柔弱弱的,带些苍白的颜色。

    因为他身子刚恢复,又不是查案人员,所以今晚赵寒他们出来时,并没有告诉他。

    可自从他们出门之后,就发现这黑衣少年跟了过来。

    赵寒就说没事儿,这小哥估计也是闷了出来走走。反正咱们这次去的,也是个好玩的地界,就让他一起来吧。

    洛羽儿就说,那就让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吧。

    赵寒笑道,羽儿你没发现吗?

    这小哥的性子就是这样,始终离人远远的。

    他都醒来这么久了,除了那一句问你要吃的,你见他和谁说过一句话吗?

    洛羽儿一想也是,也就了然了。

    于是,萧寻就这么远远跟着众人。

    扬州夜景如此的绚烂迷人,可他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这么独自走着。

    只是,他时不时会往前望去,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洛羽儿。

    而这一切,走在前面的众人,尤其是洛羽儿自己,当然都不知道了。

    ……

    ……

    太平桥东、夜市之边,河岸上,停靠着一艘偌大奢华的游船。

    船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阁楼。

    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盛,时不时有曲乐笙歌传出,一片繁华的景象。

    这是扬州城里,一个鼎鼎大名的去处——明月楼。

    那楼船上客的阶梯前,站着一位衣冠楚楚的门客。

    两边,两排锦衣美人垂首而立,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美人的身后,还有两排劲装壮汉护卫守着。

    赵寒哼着小曲,走了上来。

    姜无惧看着那些美貌小娘子们,笑得不亦乐乎。

    洛羽儿则换了身男仆的打扮,干净清爽,活脱脱一个俊俏小哥的样子。

    只是衣裳有点紧身、又要男扮女装,弄得她还要扎腰束胸的,颇有点不舒服:

    “喂无惧,我说要公子打扮的,你怎么给我拿了身小厮的装束?”

    “寒老弟说啦,”姜无惧道,“谁让香儿妹你平常,老在我俩面前作威作福的。

    这回,还不让你好好伺候一下我们……”

    赵寒咳嗽了一声。

    “啊错了错了……”

    姜无惧赶紧道:

    “寒老弟他是说呀,香儿妹你这身段那么好看,那松垮垮的公子打扮,哪适合你啊?

    还是这身,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多美。”

    “大胆你又胡说。”

    赵寒道:

    “这都束起来了,哪还有什么起起伏伏?

    这叫‘一马平川’。”

    “哎寒老弟,你这词用得很到位啊……”

    “好吧。”

    洛羽儿咯咯一笑,玉指朝赵姜两人点了点:

    “可我警告你俩,可别想让本姑娘伺候你们哦。”

    楼船下,想要登船的客人络绎不绝,一个个都掏出个小小的锦囊袋子。

    那门客接了、叩首谢过,就让美人们把客人们带上了船去。

    “糟了。”

    洛羽儿道:

    “咱们都忘了这件事了,像这明月楼这种地方,要进门,都是要给叩门钱的。

    早知道,问李大人先借一点好啦。”

    “怕什么?“

    赵寒一笑:

    “别人进去要钱,咱们进去,有人就行。”

    他一笑,就往那奢华楼船的阶梯走了上去。

第329章 十珍宴

    楼船下,那门客见有人走来了,就端正地轻一叩首道:

    “春风拂夜暖,明月摘星长。

    公子,欢迎。”

    那个声音和仪度,俨然是位儒雅文人,和那些底层勾栏艺院的小厮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好诗。”

    赵寒道,“来,咱们进去咯。”

    他笑说着,就要带洛姜两人往里走。

    门客的身子微微一挪,挡住了上船的道:

    “这位公子,看样子,您应是初到这扬州之地。

    那不知,这明月楼的规矩,公子可否知晓?”

    这意思,就是暗示要叩门金了。

    后头,还有许多别的宾客,个个都是锦袍玉带的上流人物,拿着装着钱银的锦囊小袋,等着要上船去。

    他们一见赵寒三人的样子,尤其是那个青衫随意的少年,许多人纷纷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这小子,怕是个没钱想来闲逛的主儿吧?”

    “就是,也不打听打听,这明月楼是个什么去处?

    瞧他那一副穷酸样,还想到这等繁华之地来,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之极。“

    “老子还等着上去欢乐一番呢,没钱,就赶紧滚一边去!”

    一时间,许多鄙夷喧闹的声音,在四周响了起来。

    洛羽儿是清楚赵寒的。

    这家伙,既然他都知道了没准备叩门金,还要过来,那肯定就是有办法的。

    她看着赵寒,有些期待。

    “喂寒老弟,”姜无惧也低声道,“这让咱掏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有什么法子,赶紧用啊。”

    “没法子。”赵寒低声答。

    “啊?那你刚才还……”

    “怎么了?我就是想趁他们不注意,一溜腿跑上去,不行啊?”

    洛羽儿和姜无惧:“……”

    门客可是场面见多了。

    他一看三人的样子就明白了一切,正想着怎么把人打发走,忽然一眼瞥见了赵寒的样子,和他的那身青衫。

    “这位公子……”

    门客道:“冒昧借问一句,公子您可姓赵?”

    “嗯那。”赵寒点头。

    “那这位,”门客又看了看姜无惧,“可是姓姜?”

    赵寒又点了点头。

    门客有些愕然。

    半晌,他忽然把袖子一整,朝赵寒三人深一鞠躬道:

    “赵公子大驾光临,明月楼柴门得庆,蓬荜生辉。

    恭迎三位贵客,上楼!”

    他的声音端正规整,带了一种无比尊敬的意思。

    两边,锦衣美人们也同时欠身,娇嫩美妙的声音一起道:

    “恭迎赵公子、三位贵客上楼!”

    这一下来得有些突然,场面也很大。

    四周的那数十上百名宾客,顿时愣住了。

    尤其是那些对赵寒各种鄙夷的人,他们看了看那门客和美人们恭敬的样子,这绝对不是在开些什么玩笑。

    他们不由得,同时望向了笑嘻嘻的赵寒。

    这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整个扬州城里,所有风花雪月之地,就以这“明月楼”为最。

    不只是这城内,就是这扬州一地、方圆数十上百里外,各种高官巨商、名人雅士,都对此楼趋之若鹜,奉为圭臬。

    所以,虽然这叩门金非常高,可楼里的雅座,却依然一位难求。

    这楼里的人,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而眼前,这个姓赵的青衫少年,一看那打扮,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年轻人。

    他何德何能,能被称一声“公子”,还受到这明月楼的门客,如此高等的迎接大礼?

    难道,这小子是某位高官大人物的子弟,私服来访了?

    一时间,喧闹鄙夷声全都没了。

    宾客们各种好奇的目光,都投在了赵寒的身上。

    “寒老弟,”姜无惧也是不解,“这刚还要抢咱们钱的,怎么突然又变贵客了?解释下?”

    “让你上楼你就上,多什么话?”

    赵寒神秘一笑:

    “我不说了嘛?

    别人来要钱,咱们来,有人就行。”

    洛羽儿顿时明白了。

    这家伙,肯定是来之前又偷偷使了什么花招,早就把这明月楼的门,给“叩开了”。

    那边,门客恭敬道:

    “赵公子,您难得大驾光临,明月楼已备好了一份进门礼,您看……”

    “这种粗重东西,本公子怎么拿得动?

    给我的下人扛着就是了。

    对,就是那个睁着大眼、满脸牢骚的小厮。”

    赵寒指了指洛羽儿。

    两位锦衣美人拿出了个锦缎袋子,好像装了什么名贵物事,沉甸甸的、递给了少女。

    赵寒这家伙,竟然敢使唤我……

    洛羽儿一努小嘴。

    赵寒干咳一声,扯着捂着嘴笑的姜无惧,溜上了船去。

    洛羽儿只好接过锦袋、扛在肩上,也想跟上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对门客道:

    “这位先生,后头那个黑衣服的小哥,也是我们的朋友。

    回头,还请您放他进来。”

    门客连连点头:

    “赵公子的朋友,那就是明月楼的贵客,我等一定尽心款待,一定……”

    不远处,灯火下。

    黑衣少年萧寻一个人站着,望着洛羽儿三人的身影,走上楼船消失了。

    就只剩下了那一大群的宾客,还一脸想不明白地,站在了那里。

    ……

    ……

    楼船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中央是个大厅堂,堂中有个高台,高台四周摆满了各式酒桌。

    宾客们一个个衣冠楚楚,饮酒对诗、畅快淋漓。

    每张桌上,又有一位锦衣美人招呼着众人,还有许多侍女小厮垂首站在旁边,随时听候使唤。

    那些客人们高兴了,时不时就掏出些金银打赏。

    这些打赏,都是先交给那位锦衣美人。

    美人接过金银礼物时,都会叩首做谢,然后再把东西交给其他的下人,拿到后面去。

    这一切都是有礼有节,绝没有,那些街边小院里的谄媚奉承。

    姜无惧一边走,一边笑看着道:

    “哎呀,不愧是除长安之外的,大唐第一城啊。

    这趟差事,值,啊哈哈哈……“

    锦衣美人把赵寒三人,带到了一张华贵大桌前坐下。

    一排侍女端着佳肴美酒走了上来,恭敬地放在了桌上,摆成了一桌宴席。

    那宴席共有十种菜式,样样都非常精致,那色香味一看,就是少见的上品。

    “恭请贵客用膳。”

    锦衣美人叩首说道,侍女们也一起低头。

    这一下,堂内宾客们的目光又被吸引住了,都望了过来。

    “这……我没看错吧?

    ‘十珍宴’?!”

    许多人马上都认了出来,那一桌的宴席是什么。

    如前所说,这“明月楼”,乃是这扬州城里,风月之地的至尊所在。

    它不同于那些卖身的勾栏。

    它是青楼里,品味最高的地方。

    在这里待客的女子,个个都是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她们不卖身,只和来此的恩客们,诗书应对、曲赋吟唱,享受那一宵的文采风流。

    因而,能来这里的恩客,大多也都是文人墨客,各种名流人物。

    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身体之欲,而是为了寻找那些诗情画意、知我懂我的,红颜知己。

    而眼前这桌“十珍宴”,正是这明月楼里的上等贵客,才能享用的。

    而所谓“上等贵客”,并不是说,你有钱就可以了。

    他要么是位高权重的高官,要么是举世闻名的名士,要么是素有民望的巨商,这才有可能。

    看这三个小子的模样,一个青衫随意,一个挺着个大肚子,还有个小厮。

    嗯,这小厮看起来倒有些能耐,胸前的肌肉不小。

    可这顶多就是个,二三流有钱人家的少爷罢了。

    他有什么能耐,能享用这“十珍宴”?

    有些宾客,是刚才在下面就看见了那“迎客大礼“的,他们心里的那个疑问,不由得又翻了起来:

    这三位,尤其是那个带头的青衫少年,他究竟是谁啊?

第330章 贵客们都来看你了

    宾客们羡慕嫉妒又好奇的目光,都投在了赵寒这一桌上。

    洛羽儿当然也感到了。

    “赵寒,”她低声道,“这次来明月楼,你又找谁事先打点了吧?”

    “行啊,”赵寒低声笑道,“能想到我找人了。”

    “那当然,”洛羽儿道,“明月楼是什么地方,咱们又是头一回来扬州。

    要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在背后给咱们撑腰,咱们能有这种款待?”

    赵寒道:

    “那你就再想想,在这扬州城里,除了你们几个,我还能认识谁?

    又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这明月楼都给面子?”

    洛羽儿想了想:

    “是李大人?”

    当然了。

    虽然眼下,李希愚长史的位子没了。可这都是极为隐秘、只有少数高官大员才知道的事,对外界并没有泄露。

    在老百姓们的眼里,李希愚依然是这扬州之中,最有权势的三品大员。

    这明月楼就算再有排场,也不敢不给他面子。

    今晚来前,赵寒早就请李希愚,派人来疏通过了。

    因而,那门客一听是李大人说的那几位贵客,当然就是一路恭敬款待了。

    两人这边说着,那边,姜无惧看着满桌的美食,早就两眼放光了。

    他一伸手,每盘菜里都抓起一把,往嘴里就塞。

    看得周围的宾客们即是一脸羡慕,又是摇头叹息,说这可是十珍宴啊,哪有这等吃法的。

    门口处,黑衣少年萧寻也走了进来。

    他似乎对这些热闹的场景很不习惯,一个人走到了角落里,找了个小桌子独自坐了下来。

    有侍女们要来伺候,他就摇了摇头,把美人都支开了。

    这大堂上方是中空的,上面还有两层楼。

    二楼有几个贵座厢房,一开窗,就可以俯瞰下方的盛景。

    其中一间里,苏雨童一身鹅黄色的大唐武服打扮,萌萌的美态中,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度。

    她双手托腮、倚在窗边,笑盈盈地望着下方的赵寒。

    身后,哥舒摩罗淡笑而立。

    不远处的另一间贵厢里,坐着一位俊美绝伦的白衣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李凌若。

    她目光淡淡,也俯瞰着赵寒那一桌人。

    就在李凌若厢房的侧对面,另一间贵厢的窗,轻轻推开了半边来。

    李玄苍探出了半边脸,望了望李凌若这边,马上又收了回去。

    “家主。”

    他的身后,霜姨低声道:

    “既然您如此关心十姑娘,而十姑娘就在旁边的厢房,那您何不过去……”

    “嘘。”

    李玄苍做了个小声的姿势,好像生怕被旁边的女儿听到:

    “你懂什么?

    你还不知道,那丫头的脾气?

    要让她知道今晚,老爹我跟着她来这里了,那我想办的事,还办得成吗?“

    霜姨低头不说话了。

    李玄空从窗缝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李凌若的侧脸,也就看到了少女目光凝视的对象。

    “阿霜,”他淡淡道,“下面那个穿青衫的小子,就是赵寒?”

    霜姨点点头。

    她在上邽和赵寒这么多次碰面,当然认得。

    李玄空望着赵寒,那双渊深的眼里,隐隐有道玄光闪过。

    “道门低修、惯练土行,其元气法力,至多也就是天师门外门的一个中层弟子而已。

    果然是个低阶修为的小子。”

    李玄苍说着,话头一转:

    “不过,这小子的身体里,有种非常古怪的气息,非道非佛、非妖非鬼。

    阿霜,你见过这小子施展法术么?

    可曾见过,多法齐修的迹象?”

    “老奴曾暗中看过一两回。”

    霜姨道,“都是些低阶的道门土行功法,并没有任何两法又或三法齐修的迹象。”

    “好。”

    李玄苍淡淡道:

    “今晚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个姓赵的小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阿霜,备茶。”

    “是。”

    二楼的景象,大概如此。

    而在三楼上,还有一间、也是唯一的一间贵厢。

    这厢房位处最高,对内可俯瞰楼内所有景象,对外一开窗,整个扬州的水乡城景,尽收眼底。

    这乃是明月楼里,独一无二的“至尊贵厢”。

    这贵厢里,摆着一张瑶琴。

    琴前坐着一个素衣美人,她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从琴身上缓缓提起。

    琴上,最后一个“宫”音,隐隐消去。

    不远处,一个青年公子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似乎还在享受那绕梁的余音。

    半晌,他才缓缓睁眼,笑道: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楚楚,你这一曲‘春回溪山’,弹得可是比以前大有长进了。

    怎么,这是见我要来了,又加练了?”

    那素衣美人叫颜楚楚。

    她盈盈一笑,那张古典精致的瓜子脸上,有种世间少见的明艳风华:

    “公子说笑了。

    这琴艺,一日不练自己知、一月不练天下知,乃每日之必修功夫,又何来加练一说?”

    青年公子一笑:

    “说得好,那就再来一曲?”

    颜楚楚螓首轻摇:

    “公子,这已是第五曲了。

    这良宵美景,若只是用来听曲,岂不辜负了那一片的风花雪月?”

    她这么说着,走过来,轻轻坐在了公子的身边:

    “高明公子,您说是么?”

    青年公子目光一凝:

    “我说了,叫我穆云行。”

    他,正是和杜松云一起来扬州的那位青年公子,穆云行。

    “公子可真是神明下凡。”

    颜楚楚笑道:

    “您每次到扬州来,都是不同的名字。

    楚楚心思稀疏,记不得那么多的人名,就只记得,和公子初次见面的那一回。

    公子您说,您姓高名明。”

    “是么?”

    穆云行咧嘴一笑、忽然靠近,一下挽起了颜楚楚明艳的脸庞:

    “我再说一次,不要叫我‘高明’。

    不然,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软的。”

    他的眼里,忽然掠过一丝杀气。

    颜楚楚却一点也不害怕,玉手轻轻把穆云行的手拨开,缓缓站起一欠身道:

    “遵命,穆公子。

    既然这曲乐已罢,小女子在下面还有些事做,就先行告辞了。“

    “怎么,生气了?”

    穆云行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件头饰来:

    “你写信这么远,把我从长安叫过来,只是这么几首曲子,就打发了?

    这,还是我那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楚楚儿吗?”

    颜楚楚看了看那头饰。

    那是一件凤翎金缕玉步摇,那种高贵材质与精致做工,除了是价值连城之外,还隐隐有种尊贵的皇家气度。

    “公子果然好记性,还记得小女子上回说过,缺一件步摇的事。”

    颜楚楚一笑,又坐回了穆云行的身边。

    她也不接那头饰,身子轻轻一侧,将匀称婀娜的美背朝向了穆云行:

    “那可否请公子,帮小女子带上一试?”

    穆云行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身躯,哈哈一笑: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明月楼的花魁、我穆云行的红颜知己,颜楚楚。

    来,本公子为你上饰。”

    “谢公子。”

    颜楚楚浅笑说着,那个柔柔的女声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诱人滋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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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524/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捉妖法师最新章节! 作者:澄云生所写的《大唐捉妖法师》为转载作品,大唐捉妖法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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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捉妖法师介绍:
大唐贞观年间,神秘风趣的少年法师赵寒,捉妖降魔、屡破奇案,卷入权谋大战,上斗帝王将相阴谋家,下揽江山美人眉如画,成就一代大唐神探法师传奇!(本书又名《天师奇唐》)大唐捉妖法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捉妖法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捉妖法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