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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萧弈浑身紧绷

    尉迟走后,南宝衣鼓起腮帮子,暴躁地搅弄那些铁链:“他们如此对待二哥哥,实在可恶!”

    铁链哗啦啦地响。

    萧弈握住她作乱的小手。

    他细细凝视小姑娘的眉眼,他记得从前的小姑娘不似如今这般喜怒无常,果然分娩带给女儿家的痛苦,实在太深太重。

    他吻了吻南宝衣的脸蛋,哄她道:“你夫君武功精湛,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好不容易捉住我,自然要看得牢些。”

    南宝衣仍旧不高兴。

    她捡起地上那封信笺:“这是什么?”

    萧弈:“拆开来。”

    南宝衣看他一眼,照做。

    宣纸薄透,一个个名字排列其上,全是长安军队里有头有脸的副将。

    萧弈越看,神情越是狰狞。

    到最后,他狞笑着,连道了三个“好”字。

    南宝衣按照他的吩咐,拿烛火烧掉名单。

    她盯着窜起的火焰,丹凤眼黑白分明,小声道:“能叫二哥哥如此动怒,这份名单,莫非是江左安排在北地的细作名单?我瞧见其中一位五旬老人,还是二哥哥帐下的幕僚,江左世家的心思,当真昭然若揭。”

    萧弈冷笑:“数十年前就开始布局谋划了,这些年不知出卖了多少长安的情报,江左世家,自然野心不小。”

    南宝衣跪坐在地,打开带来的食盒,取出美酒佳肴摆在矮案上。

    她挽袖斟酒:“如果二哥哥回到江北,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萧弈捻着锁链,凤眼深邃残酷。

    杀意已然跃于眼中。

    酒盏渐渐斟满。

    酒液晶莹,明晃晃地倒映出南宝衣沉吟的双眼。

    她突然轻声道:“二哥哥倒也不必赶尽杀绝……我有个主意……”

    她趴到萧弈耳边,嗓音娇软细腻,似是染上了南地的温柔。

    娇嫩的樱唇若有似无地轻擦过萧弈的耳廓,贴身靠近时,许是因为生过孩子的缘故,那处比从前更加温软沉甸,分明是春夏之交的寒夜,却令男人浑身紧绷,悄然起了一层细汗。

    萧弈鼻子又格外灵敏,清晰地闻到那股芙蓉花香里,还透着淡淡的奶香,而他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娇美的小脸正儿八经,一副图谋大事的表情:“二哥哥,这便是我的主意了。”

    萧弈唇线绷得很紧,并不言语。

    南宝衣注意到他通红的耳朵,不解:“好好的,二哥哥耳朵怎么红了?”

    萧弈收回视线,端起酒盏,勉强绷起端严的架势:“春夏之交,夜里蚊虫多,许是被蚊虫叮咬的缘故。”

    南宝衣歪头。

    什么蚊虫能咬得那么对称,叫他两个耳朵同样通红?

    不等她提出质疑,萧弈转移了话题:“孩子可还安好?”

    “吃得香睡得香没烦恼,好得很。”南宝衣答得干脆,“乳娘说那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怎么爱哭,才一个月大呢,就对什么东西都好奇……对了二哥哥,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萧弈沉吟。

    南宝衣嘀咕:“我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的,我给她取了个乳名叫阿丑,尉迟给她取名尉迟星儿? 沈议潮称呼她萧明月? 沈皇后想叫她沈霸天……你再不赶紧想,万一以后咱们的宝宝真叫沈霸天,咱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沈霸天……

    萧弈嘴角微抽。

    这确实是沈姜的风格。

    不过“阿丑”这名字,比起“沈霸天”也没有好多少……

    正说着话? 外面突然传来骚动。

    尉迟长恭提着鞭子,红着眼睛冲进牢房。

    他拿鞭子指着萧弈,急促喘息:“她又开始发作了,快把解药交出来!”

    今夜月圆。

    萧弈勾起薄唇。

    每每听到沈姜被痛苦折磨着,他就忍不住地兴奋啊……

    他坐姿散漫,单手托腮:“放朕走。”

    “啪”的一声响,尉迟长恭的鞭子狠狠落在矮案上,砸碎了满桌美酒佳肴。

    萧弈垂眸。

    青瓷小酒盏碎裂成瓣,南娇娇为他斟的美酒,全都泼洒在地了。

    他低低“啧”了一声:“这便是尉迟家主求人的态度?南娇娇为朕斟的酒,朕还一口未尝呢。”

    尉迟长恭双目赤红。

    他爱慕沈姜二十多年,比爱他自己更深,根本无法坐视她被苦痛折磨!

    他握着鞭子的手紧了又紧,半晌后,终是慢慢松开鞭子。

    他沉着脸吩咐侍卫又拿来一坛酒,亲自为萧弈满上:“她已是无路可走,陛下又何必赶尽杀绝?她不在乎痛苦,可我却要为她在乎。她不肯低头,那我便代她向你低头……”

    萧弈接过他递来的美酒。

    晃了晃酒盏,他淡淡评价:“没有下酒菜,朕饮不下这盏酒。”

    尉迟长恭的双目更加血红,是暴怒,是痛苦,更是隐忍。

    他想着沈姜痛到极致时的模样,心脏抽疼得厉害,嘴唇抖动着,终是退后两步,恭敬地朝萧弈行作揖大礼:“还请陛下开恩!”

    “什么?”

    “还请陛下,开恩!”

    萧弈欣赏着这江南的枭雄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模样,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这老东西,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见风使舵罢了,哪里是真愿意俯首称臣。

    他依旧痛快地饮尽那盏酒:“朕走之后,会有人把解药交给你。”

    尉迟长恭脸色难看,抬手示意撤掉地牢内外密密麻麻的侍卫。

    狱卒正要上前为萧弈解开镣铐,萧弈放下酒盏,在尉迟长恭和狱卒们震惊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挣开枷锁和铁链,嘴角始终挂着讥讽笑意,像是在嘲讽尉迟长恭这一个月以来徒劳的囚禁。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朝南宝衣倾身,薄唇贴在她的耳珠上呢喃低语:“今秋之前,我会喝到南娇娇亲手斟的酒……且先好好养着身子。”

    他身影如风,顷刻间消失在地牢里。

    南宝衣身体还虚弱着,尉迟北辰连忙扶住她。

    而尉迟长恭等了片刻,不见人送解药来,顿时暴怒:“他竟敢骗我?!”

    南宝衣抬起鸦羽般的长睫:“解药,在我那里。”

    脑海中,浮现出当初沈皇后逼迫萧煜写禅位诏书那天,萧煜和她的对话:

    ——拿着。

    ——陛下?

    ——将来给她救命的东西……朕爱她,哪怕她背叛苍生背叛江山,朕也依旧爱她,就像阿衍爱着你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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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沈皇后的过往

    爱要有多深,才肯心甘情愿早早为她谋划好一辈子?

    南宝衣站在屋檐下,独对着满园月光。

    原来萧煜从很早以前,就为沈皇后打算好了一切。

    原来他年复一年的消瘦,都只是因为要用鲜血为沈皇后炼药……

    屋里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小瓷瓶被狠狠砸落在地,朱砂红的小颗丹药四散滚落,草药香掺和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昔年的少年霸主陨落的真相,残酷而又温柔。

    南宝衣转身望向花窗。

    窗后,沈皇后被蛊毒折磨得面目狰狞,尉迟长恭死死抱着她,一边吩咐婢女捡起那些丹药,一边低声恳求她不要胡闹。

    沈姜暴怒,转身掐住他的脖颈,声音凄厉:“好不容易抓住萧道衍,你竟然为了一瓶解药就放他离开……尉迟长恭,就你这样的孬种,你也配自称爱慕本宫?!”

    尉迟长恭眼底划过受伤的神色:“姐姐——”

    “妇人之仁!”沈姜寒着脸推开他,怒不可遏地扫落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本宫不怕吃苦,本宫只怕有生之年,颠覆不了他的江山!”

    尉迟长恭靠在墙壁上。

    他凝视着对方漂亮却锋利的丹凤眼,轻声道:“姐姐何苦要跟他过不去?读书人常说,万事如云烟,姐姐何不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你若愿意,从今往后就与我同老江南,又有何不可?”

    沈姜愠怒:“你做梦!”

    尉迟长恭耷拉下眉眼。

    过了片刻,他像是呢喃自语:“你半辈子都在和萧煜作对……可是,爱也是情,恨也是情,我不信姐姐能爱琴师二十多年,之所以走到现在,支撑你的恐怕不是当年的那位琴师,而是萧煜……”

    “闭嘴!”

    沈姜冷冷呵斥,终于捱过蛊毒噬心的痛苦,拂袖踏出寝屋。

    撞上守在门口的南宝衣,她脸色更冷:“那瓶解药,是他给你的?你当初为何不与本宫说?!”

    南宝衣不喜欢她高高在上的态度。

    她今夜没能和萧弈好好说话,心里也存着气,因此顶嘴道:“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一件?一品红是他的心腹,你不也没料到吗?娘娘生性糊涂,辜负天子,兴许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沈姜冷笑:“未曾经历过本宫的过往,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本宫评头论足?!”

    她正要掌掴南宝衣,尉迟北辰及时赶来:“娘娘手下留情!”

    他把南宝衣牢牢护在身后:“娘娘有话好好说? 动手做什么?都是有身份的人? 何必失了体统叫人笑话!”

    沈姜懒得搭理他。

    她盯着南宝衣? 沉声:“你自幼就被阿衍护着……南宝衣,你若经历过本宫所经历的一切,未必能比得上今日的本宫。”

    她拂袖离去,深紫色的华裙摇曳如深不见底的水波。

    ……

    春夏之交,榴花满园。

    南宝衣身体恢复得很快? 平日里喜欢翻看绣花样册子? 琢磨着为自家小娘子绣制一条漂亮的小襦裙。

    还没找到心仪的图案? 沈姜被侍女们众星捧月而来。

    南宝衣挑了挑眉。

    沈皇后从不涉足她的地盘,今日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合上册子,起身福了一礼? 维持着明面上的客套:“娘娘怎么有空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沈姜望了眼屋舍:“霸天还在睡觉?”

    霸天……

    南宝衣按捺住满心嫌弃,似笑非笑,脆声道:“多谢娘娘关心,阿丑刚刚才睡下。”

    沈姜扬了扬手中的请帖:“江北派来使臣? 阿衍明日要在江心小洲的仙鹤楼上设宴? 宴请江南世家。”

    南宝衣面色沉静。

    笼在袖中的双手? 却激动地悄然握紧。

    二哥哥果然是采纳她那一夜的提议了……

    没等她激动完,沈姜又道:“你来江南这么久,还未曾好好带你游过金陵。今日晴好,如何,可敢与本宫走一遭金陵城?”

    南宝衣被困在小小的尉迟府,早就憋闷坏了。

    她微笑,丹凤眼黑白分明毫无惧意,小脸沉静从容,身形清瘦单薄却恰似嫩柳,有着从前所不曾有的坚韧和自信。

    她温声:“娘娘亲自邀请,我岂敢不从?”

    金陵城中风和日丽。

    南宝衣和沈姜乘坐青纱长檐车,缓慢地沿着秦淮河往前走。

    横穿金陵城,秦淮河一路通往城郊石头山脉,两岸边绿树成织垂柳荫荫,一座风雪庙矗立在水岸,历经岁月流逝,早已破败不堪。

    青纱长檐车缓缓停下。

    沈姜慵懒托腮:“当年,这处地方也还算热闹繁华,村镇百姓喜欢聚在这里赶集。我便是在这里,遇上的他。”

    南宝衣眨了眨眼。

    沈皇后把她带出来,竟是要向她倾诉过往。

    她好奇又兴奋,端起一碟香瓜子准备边嗑边听,被沈皇后冷漠地瞪了一眼,又讪讪放回原处。

    沈姜继续道:“那年江南草长莺飞,北归的大雁喜爱嬉戏嫩黄纸鸢,天清气朗,轻松温和的春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我吃着冰糖葫芦,穿过集市的脚步大约是非常轻盈欢快的。

    “我听见河岸边有人抚琴,追着琴声而去,便见他白衣如雪,戴一张微笑的白狐狸面具,琴声一如他的人那般干净清爽……”

    沈姜回忆着,美貌依旧的脸上扬起笑容,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

    “少女的喜欢来得如此轻易,一副摇铃、一朵簪花、一支琴曲,兴许都能叫她们沉沦。而当年的我,便沉沦进了他的风雅温柔里。”

    沈姜娓娓而谈,脸色却逐渐冷凝:“只是再好的春光,也终究是有尽头的。我被尉迟卿欢抓住,他孤身一人前来救我,我永远都记得在这河畔,他是怎样与成百上千人酣战,是怎样不要命地想带我走,只可惜……”

    她垂下眼睫,似是不愿再回忆。

    南宝衣抿了抿唇瓣。

    看来,当年的琴师没能救下沈姜。

    只是那份阳春三月初遇江南的美好,和为她豁出命去的狠辣,却温暖了沈皇后二十多年的风雨荆棘路。

    沈姜眉眼冷漠:“本宫痛恨萧煜,恨他杀了本宫的生平挚爱,恨他强抢本宫。南宝衣,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憎恶本宫,唯独他萧煜没资格。那是他欠本宫的,他欠本宫一条命!”

    南宝衣沉默。

    如果二哥哥被另一个男人所杀,她也是拼死都要复仇的。

    这个时候劝沈皇后放下仇恨,连她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

    马车里正安静时,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琴音。

    沈姜怔了怔,突然跳下马车,快步往风雪庙而去。

    南宝衣连忙跟上,茫然地跟进风雪庙,却见这里荒芜废弃,只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龙王像。

    有人曾在这里抚琴,古琴还在,人却不知去向。

    琴案上,还留着一只没来得及带走的白狐狸面具。

    今天去了洱海,回来后只来得及写一章,明天争取两更

第242章 如果当年的琴师就是天子

    任对方如何小心翼翼地保护,可是过去了二十多年,这张白狐狸面具早已陈旧不堪,朱砂描摹的云雷勾纹褪色暗淡,连系绳都也已磨损断裂。

    沈姜盯着面具。

    丹凤眼逐渐腥红,她拿起面具,双手颤抖得厉害。

    指尖一点点抚摸过云雷勾纹,这些图纹是当年的她亲手绘制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他早已死在多年以前,她送他的面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耳畔依稀萦绕着泠泠琴音,恍惚中,沈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年少时,与他共游江南的那段烂漫时光。

    他们夜里就宿在这座风雪庙。

    春夏多洪水,附近百姓喜欢挑这个时节祭祀龙王,长夜热闹篝火满目,她和他常常躲在龙王像后偷吃贡品,也是在这座庙里,她告诉他,她喜欢他……

    今日重游秦淮河和风雪庙,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沈姜转身,朝四面八方呼喊:“你还在这里吗?你没有死?!你若没死,你若记得我,为何二十多年不来见我?!昭奴,你好狠!”

    四周寂静,不远处传来河水东逝的声音,像是一去不复返的春光。

    沈姜久久不见那人出现,愤怒地掀翻了琴案。

    古琴砸落在地发出尖锐的轰鸣,令南宝衣悚然一惊。

    她望着沈姜,对方紧紧抱着那张白狐狸面具,丹凤眼遍布血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死也不肯叫它们掉落。

    南宝衣的目光又落在那张面具上。

    看着眼熟。

    过了片刻,她挑眉。

    这面具,她在萧煜的寝宫里见过!

    她迟疑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姜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厉声:“滚!”

    南宝衣不肯滚,自顾说道:“我在天子的寝宫里见过这张面具,他爱若珍宝,保管得非常小心……今天在这里抚琴的,恐怕不是你的老相好,而是天子……他偷偷渡江,也挑选了今日重走秦淮河和风雪庙,他弹奏当年的乐曲,莫非是为了纪念你和琴师死去的爱情?”

    沈姜凶狠地盯向她。

    南宝衣默默闭上嘴。

    沈姜仍旧抱着面具,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

    南宝衣憋了片刻,忍不住又道:“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皇后娘娘? 你说当年的琴师? 有没有可能就是天子?他始终戴着面具? 你也没见过他的脸啊……”

    沈姜的情绪,彻底被她的天马行空所打乱。

    酝酿的泪水也流不出来了,她声音冰冷:“如果今日的抚琴者是萧煜,那便是他在故弄玄虚,吸引本宫的注意。至于你南宝衣,你再啰嗦,本宫就把你丢下河祭祀龙王。”

    她沉着脸往外走。

    南宝衣不肯罢休地跟上:“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爱上一个没见过真面目的男人……你就不怕他是个丑八怪?万一戴面具是为了掩盖脸上的癞子,你——”

    沈姜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来人? 把她丢下河。”

    “皇后娘娘我错了!”南宝衣小嘴叭叭的,“您爱上的那位琴师定然风华绝代,和您是天作之合天赐姻缘天造地设,你们在一起那就是顶级天仙配? 不在一起简直天理不容!”

    沈姜很想给她两巴掌。

    南宝衣随她登上青纱长檐车? 忍不住朝风雪庙回望。

    小脸上的笑容,渐渐被冷凝所取代。

    如果……

    如果当年的琴师当真是萧煜……

    她望向沈姜。

    对方正垂着眼帘? 爱惜地抚摸那张白狐狸面具。

    如果琴师就是萧煜,沈皇后,她将如何?

    青纱长檐车沿着秦淮河,渐渐走远。

    风雪庙里。

    龙王塑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一道人影安静地背靠在龙王像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侧脸苍白英俊,低垂的凤眼平和从容,丝毫没有中年人的油腻和世俗。

    他掸了掸雪白宽袖,慢慢绕出龙王像。

    他没料到她也会来风雪庙,躲得急了,没能带走那张面具。

    他俯身抱起古琴,重新安置在琴案上。

    他撩袍落座,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抚过琴弦。

    琴音泠泠。

    年少时对她一见钟情,得知她拒绝接受赐婚,甚至不惜忤逆皇族和沈家的意志离家出走,他是愤怒的。

    父皇同样没有脸面,骂道:“左不过一个女人,难道我皇族太子,还求娶不到更好的世家女郎?!明日起,朕便为你选太子妃,定要天底下最美的那个!”

    当年的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大约连眉眼都是很有神采的:“儿臣的女人,儿臣自己去追。女人如同野马,越是烈性,儿臣越是喜欢!”

    于是他微服私访,一路追随她的行踪来到江南。

    他试图摆脱从前的霸道桀骜,也学那江南的读书人,褒衣博带白衣胜雪,也学着斯文内敛风度翩翩,也学着藏而不露故作深沉,果然轻而易举就把她骗到了身边。

    那年的今天,他们从小酒馆喝酒回来,他坐在龙王像下抚琴,她醉意上头,爽快地拔出利剑,踩着琴音而舞。

    她俏脸熏红,高声念诵前朝的诗词歌赋,一曲下来酣畅淋漓。

    她扔掉利剑,解开劲装的两粒盘扣,突然跪坐到他身边。

    她呼吸着,尽是青梅小酒的甘甜,一瞬间便扰乱了他的心神。

    她勾住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脸颊上,令他酥痒难耐。

    她不安分地抚摸他的喉结,熏红的凤眼风情万种,朱唇微启,讲出了世间最动听的情话:“昭奴,我喜欢你……你娶我好不好?”

    当年的他瞬间热血上头,恨不能跳起来连翻三十个跟头!

    他顾忌着给她的斯文印象,努力按捺住激动,面上深沉淡漠:“你曾说,你与皇族太子有婚约。我如何能娶一个有婚约的女人?”

    当时的她依旧霸道,淡定问道:“你爱我吗?”

    他想说爱,却不想用这一重身份来说。

    于是他故作高深地垂下眼帘,只安静抚琴,思考何时向她暴露真身最是妥当。

    然而那样的沉默,在她眼中便是拒绝。

    她是那么骄傲的少女,立刻拔剑架在他的脖颈上:“你爱不爱我?!”

第242章 怎么就非二哥哥不可?

    他仍旧不语。

    她气急,丢下长剑决然离去:“世上爱我之人千千万万,你不爱我,我便随意找个人嫁了!昭奴,我要叫你后悔一辈子!”

    当初年轻气盛,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更不懂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别人。

    她一去不复返。

    而他果然后悔了一辈子。

    琴弦铮然断裂。

    萧煜双手按住琴弦,深深闭目。

    ……

    南宝衣回到尉迟府,尉迟北辰坐在小院子的门槛上,腰间依旧挂着个酒葫芦,正百无聊赖地嚼一朵莲蓬。

    见她回来,他连忙丢掉莲蓬迎了上来:“妹妹去哪儿了?怪叫人担心的!”

    “和沈皇后去了一趟城郊。”南宝衣解开薄斗篷,“听她说,二哥哥明日要在江心小洲设宴,宴请江左世家?”

    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尉迟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妹妹也想参加?可你如今是江左的人质,父亲恐怕不会同意你随同前往……”

    “我又不会偷偷跑掉,大不了,让阿丑留在这里呗。”

    南宝衣快步踏进寝屋,见自家小娘子睡得憨甜,于是俯下身爱若珍宝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她把薄披风挂在木施上,走到书案边,从屉子里取出一只锦盒:“用阿丑胎毛做的毛笔,我想当面送给二哥哥。尉迟,你得帮我!”

    更重要的是,她很想确定当年的琴师究竟是不是萧煜。

    尉迟满眼惆怅。

    心里像是刚吃了一颗青橘子,酸得厉害。

    他小声道:“我对妹妹也算百依百顺,妹妹却依旧一心挂念萧道衍……怪叫我难过的。妹妹和萧道衍的性格完全不同,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呢?若说生死与共,咱俩也曾共过生死,怎么就非他不可?”

    他是真心爱慕眼前的少女。

    生得美貌动人,偏偏又狡黠自信,注视着她的眼睛,便知道她心里藏着信念,她可以为了那个信念坚定地一往无前,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世人大多愚昧,只知道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他爱极了宝衣妹妹那股子灵气和信念。

    面对他的问题,南宝衣歪头。

    怎么就非二哥哥不可?

    若论深情,顾崇山对她也是情意绵绵的。

    若论体贴,尉迟北辰待她也很不错。

    只是……

    少女咬了咬下唇,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丹凤眼更是弯成了月牙儿:“如果未曾遇见他,兴许我和别人也能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就像世间大多夫妻那样。可是遇见了他? 我才知道,原来地老天荒真的是一种浪漫,原来生生世世是如此值得期待……”

    她的眼睛里有光。

    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辰,又像是倒映着皎洁的月光。

    尉迟又是酸又是涩? 宛如饮尽了一杯陈年老醋。

    他嘀咕:“也是生过孩子的小妇人了? 还整日把地老天荒、生生世世挂在嘴边,也不嫌肉麻……哼!”

    他讨价还价:“我明日偷偷带你去见他? 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尉迟指了指小摇篮:“小公主的名字得听我的? 叫尉迟星儿!”

    南宝衣无语了片刻? 一边沏茶一边道:“你带我去见他,我叫阿丑认你当义父。取名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尉迟不爽。

    然而能当义父也是不错的? 他很快喜气洋洋地抱起小公主,“乖宝贝”、“乖女”地逗弄起来。

    南宝衣吹了吹茶汤,小脸上笑容温柔。

    ……

    次日。

    等尉迟长恭和沈姜都走了? 尉迟北辰才带着南宝衣从后门离开。

    今日天清气朗惠风和畅,南宝衣穿了一袭嫩绿交领上襦? 搭配莺黄色轻纱缎面罗裙? 扶着侍女登上马车时? 宽袖和裙裾随风招展? 身段窈窕高挑,宛如一朵嫩黄娇花。

    她梳堕马髻,鬓角簪着碗口大的艳丽牡丹,薄施脂粉的小脸犹如出水芙蓉,眉眼如描,天然的黛清色泽宛如江南烟雨,一点朱唇恰似含着樱桃,顾盼间娇俏妩媚,比春水还要多情。

    尉迟骑在马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宝衣妹妹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说她是云英未嫁的小女郎,都会有大把的人相信。

    他心里又痒又醋,随着车帘放下,只得按捺住那份不甘心,灰头土脸地带着马车往江边走。

    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抵达那处江水。

    南宝衣掀开车帘。

    江水浩浩,不见尽头。

    一座江心小洲矗立在江水中央,小洲上绿树成织流水潺潺风景秀丽,还矗立着一座金顶绿瓦的楼阁。

    “那就是仙鹤楼!”尉迟抬起马鞭,指向楼阁,“在我们这里很出名的,一顿饭动辄数千银,是达官贵人才能享乐的场所!”

    南宝衣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

    她远远眺望,南北双方的世家贵胄都已经登上小岛,正热闹着,只是江面上却停泊着成百上千艘战舰,形成两军对垒的局势,仿佛只要小岛上一有不对劲儿,双方兵马就会立刻打起来。

    尉迟翻身下马,叫心腹划来小船,转身扶住南宝衣:“咱们也准备登岛吧。今日这宴,有的热闹可看。”

    他们乘坐小船,慢悠悠往小岛上划时,岛上已经快要开宴。

    萧弈这边参加宴会的是顾崇山、沈议绝、寒烟凉等人,以及军中将领和心腹侍卫。

    南方除了沈姜和尉迟长恭,其他高门世家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听闻新帝生得俊美昳丽气度不凡,甚至还有很多世家女郎跟过来围观,处处莺莺燕燕鬓影衣香,不见半分紧张。

    “沈哥哥,你瞧我这支钗可好看?”尉迟珊扶着云髻上的玉钗,笑脸盈盈地问,“往日你说金钗俗气,我便叫人买了许多玉饰,一天换一样,半年也换不完。”

    沈议潮站在游廊里,安静地看着不远处。

    红漆小亭四周百花争艳,那个女人正红着脸,与穿细甲的将军厉声争执什么。

    她穿梨花白的轻纱襦裙,鸦青长发挽成高髻,斜插着三支金钗,微翘的杏子眼总像是含情脉脉,此刻被对方激怒,红唇激烈地开开合合,他不必听也知道她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昔年他与她争执,他总爱针锋相对,他口才好,往往总是她落于下风。

    可是今日……

    他的阿兄沉默着,任由她骂。

    等她终于骂完歇口气的时候,他便还是沉默着,认真而坚定地为她穿上保守的大袖。

    晚安安

第242章 可还记得我这个小堂姐!

    尉迟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亭子里的少女媚骨天成风情万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云髻上戴着三支金钗,通身气度却生生把金钗的富贵俗气压了下去,不像她,穿金戴银时不伦不类。

    她又望回沈议潮。

    他眼睛一眨不眨,含着千百怨恨万般爱慕,修竹般的身躯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紧绷姿态,身体前倾像是即将迈出那一步。

    她不安地绞了绞双手,小声道:“她就是沈郎君心心念念的那位寒姑娘吗?果然美貌倾城……”

    沈议潮没有回答。

    他目睹兄长亲自为寒烟凉系上斗篷系带,眼眸泛了红。

    随即,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尉迟珊连忙追上:“沈郎君!”

    声音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沈议绝和寒烟凉望去,便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快步走远,及膝的长发用黑色丝带束在腰后,衣带当风,风姿高绝。

    沈议绝立刻红了眼,飞快踏进游廊,三两步拦到沈议潮面前。

    四目相对。

    沈议潮避开对方的目光,拱手行了一礼:“阿兄——”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阿兄?!”沈议绝打断他,“随我去见父亲!”

    沈议潮退后两步:“今日果,他日因,苦果是我自己种下的,我自己一力承担。洛阳的事,是我对不住阿兄,我向阿兄赔罪。”

    他深深作揖。

    沈议绝怒极反笑:“你承担了什么?你又向我赔哪门子罪?洛阳一线天万佛崩塌,被害死的那些将士,才需要你来赔罪!”

    沈议潮低头不语,姿态却是抗拒的。

    沈议绝揉了揉额角,放软了语气:“阿潮,随我回长安认罪。名门沈家的男人,没有当逃兵的,更没有当降卒的。做错了事就该认,哪怕没有回头是岸的机会,也该求一个问心无愧!”

    沈议潮仍旧低着头。

    余光落在游廊外。

    台阶旁花瓣飘落,那美人莲步轻移,轻风卷起她的披帛,那张小脸依旧妩媚多情,微翘的杏子眼里却满是薄凉。

    那样的薄凉,刺痛了他的心。

    他慢慢抬起头,像是随口问起:“听说你们要成亲了?不知几时能喝到喜酒?”

    他面上风轻云淡,笼在宽袖里的双手却暗暗握紧。

    这么问,也不过是一种还算体面的试探。

    沈议绝道:“她还没有接受我的求娶。”

    沈议潮淡淡“哦”了声,眼底侥幸般浮现出几分明亮光芒。

    他转向寒烟凉:“洛阳的事,大约是我的错。江南美景,不逊于长安。将来得空? 我带你好好欣赏。”

    寒烟凉翘起唇角,似笑非笑。

    她倚靠在沈议绝身边,掀起眼皮撩了一眼尉迟珊:“只怕尉迟姑娘不答应。”

    她生得妩媚? 尉迟珊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被她看得脸红心跳,连忙摆手道:“不,不会的……”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连忙闭上嘴。

    寒烟凉便轻笑出声,眼神柔和些许:“尉迟姑娘与长安贵女大不相同? 我喜欢尉迟姑娘。如果当初沈小郎君娶的是你而不是魏楚楚,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尉迟珊红着脸? 不知如何作答。

    长风把沈议潮衣服上的檀木熏香送到她鼻尖。

    她突然鼓起勇气:“父亲有意让我与沈郎君结为婚姻? 虽然南北战事紧张,但我仍旧希望能得到沈大哥和寒姑娘的祝福。”

    寒烟凉半点儿也不犹豫? 眼睛笑的像是月牙:“我会送上贺礼。”

    沈议潮直直盯着寒烟凉。

    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释怀,甚至毫不避嫌地倚着他的阿兄? 像是即将成为沈家新妇的女郎。

    昔年的情分? 她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了。

    他不愿叫她看笑话,终究未曾透露连月以来的相思之苦? 沉着脸和尉迟珊离开了游廊。

    沈议绝替寒烟凉扶了扶金簪:“快要开宴了,进去吧?”

    寒烟凉点点头? 含笑随他往仙鹤楼走:“也不知南家娇娇今日会不会过来,我给小公主想了一个好名字……”

    她不再提沈议潮半句。

    没有爱? 也没有怨。

    游廊拐角。

    沈议潮靠在廊柱上不停喘息。

    他伸手松开衣襟? 散乱的衣带添上几分狼狈? 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尉迟珊担忧:“沈郎君——”

    “刚刚谁让你多嘴的?”沈议潮猛然睁开眼,愠怒,“什么婚事,八字尚没有一撇,你在别人面前胡说什么?!”

    尉迟珊从未见过他暴怒的模样。

    她小心翼翼道:“我喜欢沈郎君,新年那段时间,沈郎君分明也以尉迟家族新婿的身份随父亲参加各种宴席,结交南方的世家权贵。我以为,我以为这门婚事算是已经定下……我,我想通知沈郎君的家人……”

    她观察着沈议潮的脸色,又道:“更何况,沈郎君也没有退路了不是?有的路一旦选择,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你分明是明白的。”

    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沈议潮面色阴郁。

    除了帮姑母和尉迟长恭,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萧道衍容不下他,沈家容不下他,朝廷容不下他……

    他确实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

    一艘小船缓缓靠近岛屿。

    船停稳了,尉迟北辰扔掉竹蒿,灵敏地跳上岸,转身去扶南宝衣:“妹妹当心些。”

    南宝衣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踏上岛屿。

    举目四望,宴会还没有开始,楼阁里隐隐传来丝竹管弦声,高台扶栏边有贵女三五成群地说笑,南北官员各自为政,挑了景致好的地方交谈密语。

    她微微一笑,摇着白玉团扇,脚步轻盈地往楼阁而去。

    穿过一片潇潇竹林,却被人拿手鞠球丢到了脑门儿上。

    她捂住额头,俯身捡起小手鞠,抬头望去。

    一道娇俏的人影从竹林里小跑出来,骂道:“好你个南娇娇,自己担下了那么多事,自己承担了那么多骂名,你可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幼时在锦官城,母亲常说有什么事让我冲在前面,有什么架让我去打,你都忘了是不是?!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小堂姐?!”

    少女生得珠圆玉润,骂着骂着,突然抱住南宝衣哭了起来。

    “娇娇……我在北地的这两年,好想你!”

    今天坐火车到了丽江,再过几天就回家啦

第242章 只生了个小公主,二哥哥可怨我?

    “小堂姐……”

    南宝衣轻声呢喃。

    小堂姐的怀抱又软又暖。

    南宝衣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坚果香,忍不住鼻尖发酸。

    她抬起头仔细端详南宝珠,含泪笑道:“都说北地风沙肆虐物资匮乏,我怎么瞧着,咱们珠珠又圆润了一圈?小公爷定然待你极好——不对,该唤他国公爷了!”

    南宝珠擦去泪水,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蛋:“就你嘴贫!”

    她骂完,又不舍地牵住南宝衣的手:“我随他回长安,上千里路也不觉得累,每天巴巴儿的盼望,就盼望能快些见到你。可我到了长安,却没见着你……他们骂你是佞臣,骂你助纣为虐,我不信也不服气,我知道我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

    她眉眼温柔,伸手拣起南宝衣鬓角的一缕碎发,温柔地别在她的耳后。

    南宝衣鼻子酸涩得厉害。

    她不肯叫小堂姐看见自己哭鼻子,打趣道:“若我当真是佞臣呢?”

    南宝珠坚定道:“那我也要护着你!别人助纣为虐,我会厌恶嫌弃,可如果换做娇娇,那我便觉得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南宝衣心里暖暖。

    南宝珠又宝贝般的取出一套锦盒:“娇娇你不知道,上回天子从江南回来,逢人就说你生了一位小公主,嘴上说着小孩子惹人烦,可眉梢眼角却都是笑,虚伪的什么似的!喏,这是我和晚晚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南宝衣打开。

    锦盒里面是成套的金手镯、金脚镯、金项圈,不仅雕刻精致,还镶嵌着贵重的红宝石,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她谢过南宝珠,抬头就看见一位青年从竹林尽头走来。

    青年穿细铠,系着梅红色的斗篷,北地的烈阳将他的肤色染成麦色,肆虐的风沙拔高了他的脊梁,他的五官更加深邃英俊,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貌若好女的镇国公府小公子。

    走近了,他把南宝珠揽进怀里。

    他比南宝珠还要高出一个头,看人的时候眉眼下垂,带给人居高临下的威严和距离感,很有国公爷的气度。

    南宝衣福了一礼,乖乖道:“姐夫。”

    宁晚舟没有搭理她,解开斗篷披在南宝珠肩头:“岛上风大,回楼阁吧?”

    南宝衣清晰地察觉到一丝怨憎。

    她抿了抿唇儿? 猜测是因为沈皇后。

    当初镇国公夫妇遇难,宁晚舟想杀沈皇后,她却不惜以身挡刀? 宁晚舟大约一直记恨至今吧。

    南宝珠脆声道:“我两年没见娇娇? 你催什么?”

    宁晚舟弯起唇角,声音不辨喜怒:“叛徒而已。”

    南宝珠心头火起:“娇娇才不是叛徒!”

    宁晚舟的眉眼更加深沉漆黑? 冷冰冰地盯向南宝衣:“追随沈皇后称帝,陷害世家? 羞辱寒门? 如何不是叛徒?我永远都记得? 她为沈皇后挡刀的那一幕……我永不原谅。”

    “才不是!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 娇娇一定是有苦衷的,你怎么偏偏不听?!”南宝珠怒极? “她是我妹妹? 你要怨她,便连我一块儿怨恨好了!沈皇后就在岛上,你碍着天子的命令不敢去杀她,却来对娇娇发脾气,宁晚舟你算什么男人?!”

    “我也不想再因为南宝衣? 和姐姐争执不休。没有提到她的时候,你我总是恩爱的,为什么一定要她掺和进来?”

    “你胡搅蛮缠!”

    “姐姐才是不讲道理。”

    两人吵得越发厉害。

    南宝衣小脸苍白。

    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告诉宁晚舟,那一晚凭他的实力杀不了沈皇后,他会相信吗?

    告诉宁晚舟,她阻止他报仇是为了他好,他会相信吗?

    昔日养尊处优的少年,不惜抛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跑到贫瘠的北地待了足足两年,所吃的苦,所受的罪,都是为了回来复仇。

    她的解释,恐怕不足以浇灭他仇恨的火焰。

    南宝衣还在发呆,对面两人的吵架早已升级。

    宁晚舟怒不可遏,抬手掀翻了她怀里抱着的锦盒:“镇国公府的东西,绝不馈赠她半分!早就说过不许姐姐送贺礼,姐姐可是听不明白?!”

    南宝珠暴怒:“那是我的嫁妆!”

    她伸手就去挠宁晚舟的脸!

    南宝衣垂下眼帘。

    锦盒掉落在地,那些漂亮精致的金首饰散落在竹叶上,看着叫人心疼。

    却不知是对首饰的心疼,还是对自己所受委屈的心疼。

    她蹲下身,去捡那些小首饰。

    一道黑影倾覆下来,带着薄茧的大掌先一步捡起金镯子。

    南宝衣抬起头。

    穿着团龙纹朱红滚黑边常服的男人,金冠束发,高鼻薄唇,一手拿过锦盒,一手把小首饰放进盒子里。

    她怔住:“二哥哥?”

    萧弈扣上锦盒锁扣,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

    他以保护的姿态把她纳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听暗卫禀报你来了,就连忙过来接你。”

    他又盯向宁晚舟,眉眼透着寒意:“再敢乱发脾气,打乱朕的计划,就滚回长安去。”

    南宝珠朝宁晚舟重重“哼”了一声:“再敢欺负娇娇,就滚回长安去!”

    宁晚舟面露不爽,礼也不行转身就走。

    南宝珠这才高高兴兴地来拉妹妹的手:“娇娇——”

    萧弈眉目如山:“朕还有很多话要和她说。”

    言外之意,便是叫她赶紧滚。

    南宝珠憋着一口气,又不敢对萧弈撒泼,只得依依不舍地先回了小楼阁。

    萧弈又盯向尉迟。

    尉迟挠挠头,一步三回头地被迫离开。

    竹林潇潇,再无旁人。

    萧弈牵着南宝衣的手,把她抵在一棵修竹上,轻抚她的面颊:“瘦了。”

    南宝衣好笑:“哪里瘦了?尉迟天天叫人炖补汤,我胖了整整四斤呢。对了——”

    她从宽袖里取出那根毛笔:“用阿丑胎毛做的小毛笔,是南地的风俗,特意带过来送给二哥哥。”

    萧弈接过。

    胎毛柔软,泛着浅草黄的色泽。

    他眸色更加温柔,俯首吻了吻那根小毛笔。

    南宝衣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犹豫:“听那些婆子们说,大家族都喜欢儿子,皇族更是如此……我只生了个小公主,二哥哥可怨我?”

第242章 我欠你的,太多了

    萧弈诧异:“怎么会这样想?”

    见南宝衣委屈着回答不上来,他抿着薄唇笑了片刻,认真道:“我从未想过这些。你不能生孩子,我尚且没有怨言,更何况意外得了个小公主?”

    他的眼睛里藏着满足。

    他握起南宝衣的小手,细致地与她十指相扣:“我与南娇娇在一起,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贪图你家族富贵,更不是冲着你的容貌。我与你在一起,就只是为了与你在一起。”

    这一刻,杀伐残酷的帝王放下了他所有的架子,竭尽所能地给予他的女人安全感。

    听着他这一番剖白,南宝衣藏在心底的不安悄然烟消云散。

    她弯起丹凤眼,笑容甜甜,忘情地踮起脚尖抱住萧弈的脖颈:“二哥哥!”

    芙蓉花香扑了满怀。

    萧弈回抱住她,深深嗅闻她的发香,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两人腻歪了许久,南宝衣突然拍了拍脑袋:“我今日过来,除了给二哥哥送毛笔,还有一件要紧事!”

    ……

    小楼阁里天井游廊,曲折蜿蜒。

    南宝衣牵着萧弈的袖角,做贼似的来到一处石头洞月门外。

    她悄悄朝里窥视,天井里种着奇珍异草,穿雪白常服的中年男人端坐在琴案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琴弦,琴音随性而低沉。

    微风卷起他的宽袖和发带,更添几分风雅从容,只是到底病弱消瘦了些。

    南宝衣惋惜:“二哥哥,我完全想象不到,你父皇在二十多年前竟然是令诸国闻风丧胆的少年霸主。他生得俊美,当年的他一定威风八面!”

    萧弈不爽:“你领我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爹?看他,不如看我。”

    南宝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想什么呢?”

    两人正小声争执,天井对门传来脚步声。

    南宝衣急忙望去。

    沈皇后果然来了。

    尉迟长恭跟在她身后,脸上神色很是不快。

    沈皇后在圆凳上坐了,振了振宽袖,目光落在琴案上,美丽的面庞上流露出讥讽:“我竟不知,你也会弹琴。”

    萧煜按住琴弦。

    尾音渐收,他道:“萧氏皇族,都擅长音律。”

    “所以,你就故意假扮成昭奴,在风雪庙吸引我的主意?”沈姜冷笑?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假扮成他,你也配?”

    洞月门后。

    萧弈轻声:“假扮昭奴?”

    南宝衣三言两语,把那天江水边风雪庙的事情讲了一遍。

    萧弈:“所以你怀疑? 当年的琴师? 其实就是我父皇?”

    南宝衣点点头:“没有人会私藏情敌的东西,以你父皇当年的霸道? 如果他要杀那位琴师? 势必会连他的所有物件一起销毁? 可他独独留着那张白狐狸面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更何况你父皇也是骄傲至极的男人,他绝不可能以假扮情敌的方式? 来博取沈皇后的主意。”

    萧弈沉默。

    如果当年的琴师就是父皇,那么他后来为什么又要上演一场斩杀琴师的戏码?

    让沈姜恨他二十多年,值得吗?

    天井里。

    日光斑驳? 墙头的藤蔓开出了淡紫色的小花,花影照落在萧煜的衣襟上? 有种岁月沉淀之后的从容。

    萧煜对上沈姜嘲讽的脸? 笑容淡而平静:“那些丹药可好用?月圆之夜? 可还疼?”

    沈姜的表情微微一变? 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霜雪。

    她很快回过神,哂笑:“别以为你帮过我,我就不会记恨你。萧煜,你欠我的可太多了!”

    萧煜像是呢喃自语:“是啊,我欠你的,可太多了……”

    二十多年了,他的态度总是这般退让。

    沈姜屈指叩了叩花几,语气不耐烦几分:“南宝衣惯会胡言乱语,竟然说你就是昭奴,简直可笑至极!萧煜,以后我不准你再碰琴,你不配!”

    萧煜深深闭上眼。

    绀青色的睫影恰似烟波细雨,在他脸上描摹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按在琴弦上的手紧了又紧,他慢慢睁开眼,仍旧是带笑的模样:“好。”

    他总是没脾气的样子。

    沈姜没来由地窜起心火。

    许是厌烦极了,她起身就走。

    走出几步,她突然转身,从宽袖里取出那张陈旧的白狐狸面具:“我问你,你为何一直留着他的东西?”

    萧煜盯着面具,久久不语。

    沈姜不悦:“萧煜!”

    萧煜低笑两声:“当做战利品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沈姜愤怒地蹙起眉尖,胸口起伏得厉害,气得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她咬住下唇,又生生止住了步履。

    她转身,精致锐利的凤眼盯紧了萧煜。

    ——皇后娘娘,你说当年的琴师,有没有可能就是天子?他始终戴着面具,你也没见过他的脸啊……

    南宝衣的话,再度浮现在耳畔,像是魔音般催促着她去做点什么。

    二十多年了,每个月的避孕汤一碗碗浮现在眼前。

    渡江之后,他给的那一瓶血红色的丹药,刺目、残酷,而又温柔。

    她盯着萧煜苍白的脸,鬼使神差的,突然快步上前。

    她捏住他的下颌,不管不顾地将那张白狐狸面具戴上他的脸——

    晚安安

第242章 顾崇山在为她撑腰

    “啪!”

    萧煜眼疾手快,打落了那张面具。

    沈姜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萧煜别过脸,沉默片刻,突然快步离开了天井。

    沈姜的目光缓缓落在地上。

    那张面具本就陈旧,被打落在地之后,立刻碎裂成两半。

    她俯身捡起,没拿手帕,只用白皙干净的指腹,一点点擦去面具上的泥点。

    萧煜躲得太快了。

    快到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照面。

    那轮廓有七分像,令她彻底乱了心神。

    可是……

    怎么可能呢?

    当年她被萧煜禁锢在怀里,亲眼看着昭奴被当众斩首,溅起的血液染红了法场边的旗幡,昔年名叫沈姜的少女,也随之死在了那一天。

    自那以后,世间再无沈家姑娘,只有不近人情的沈皇后……

    尉迟长恭注视着她,低声道:“姐姐起了疑心,为何不追上去问问?无论答案是什么,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是?”

    沈姜收敛了多余的神情。

    她慵懒地理了理宽袖:“南宝衣犯傻,难道本宫要跟她一起犯傻?昭奴就是昭奴,萧煜就是萧煜,本宫很清楚,他们绝不是同一个人。”

    尉迟长恭轻声:“若是当真不信,又何必屡次三番地追问?甚至还动用了那张面具……说什么南宝衣犯傻,当初她在长安城怂恿你称帝,你不是跟着一起犯傻了吗?如今看来,其实犯傻的只是你一个——”

    沈姜不耐烦地盯向他。

    尉迟长恭默默闭嘴。

    沈姜在琴案后坐了。

    她取下黄金甲套,保养得宜的双手放在琴弦上,酝酿片刻,泠泠琴音倾泻而出,宛如高山流水,恰似金戈铁马。

    高楼之上,萧煜端坐在茶案旁。

    玉箸追随着琴曲的节奏叩击茶碗边缘,引得碗中茶水荡漾出琥珀色的涟漪,清脆婉转的音调,悄然为那金戈铁马添上几许温柔哀婉。

    女帝的半生,似乎都在这乐音里了。

    洞月门后。

    南宝衣和萧弈悄悄离开。

    走到转角的游廊里,南宝衣才暴躁地小嘴叭叭:“什么叫’犯傻’?!她自己犯傻,却说我犯傻,好气啊!”

    萧弈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南宝衣不服气:“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却栽在我手里,我说称帝她就称帝,难道不是她笨吗?可见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为一个男人毁掉自己半生,她是枭雄不错? 可她也是最笨最笨的女人!”

    萧弈点点头:“嗯? 我们南娇娇最聪明。”

    “二哥哥是在说反话吗?”南宝衣不高兴地转移炮火,“语气如此敷衍,可见在你心里? 还是沈皇后最聪明!幼时在朝闻院读书的时候? 你就嫌弃我笨,教我时总也不肯用心……”

    她后面连珠炮似的,列举了小时候萧弈轻视她的种种事儿。

    萧弈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小时候的南娇娇,确实不聪明呀!

    然而他不敢直说,只得敷衍着不停点头? 再见缝插针地夸她几句。

    “……背《论语》的时候,你罚我不背完不许吃饭,我当时好饿好饿? 饿得连紫砂壶里的茶叶都给吃了? 可你半点儿也不心疼我……”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 像是枝头聒噪的小黄莺。

    穿雪山蓝游龙金纹锦袍的男人,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正是春夏之交的季节? 廊外火红的榴花落了满地。

    男人生得阴柔俊美,肌肤呈现出病态般的苍白? 骨节分明的指尖勾着一条黑檀木佛珠? 桃花眼涌动着岁月积淀的波澜,如此漆黑深沉,令人一眼沉溺。

    他听着少女发小脾气时清脆明净的声音,嗅着空气里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芙蓉花香,只觉脱身无眼耳口鼻无色香味的阿鼻地狱,周围的景致仿佛重新染上了鲜活的色彩,鸟语花香五彩斑斓,令他重新活了过来。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今日能再见她,是他的大欢喜。

    南宝衣没察觉到他的靠近,冲萧弈鼓起腮帮子:“二哥哥贵人多忘事,只记得你对我的好,却不记得你对我的坏!”

    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

    可她在萧弈面前,仍是娇俏的少女模样,仍是锦官城里那朵人间富贵花,仍是千娇万宠的南家小娇娘。

    她如此安好……

    顾崇山呼吸略重。

    直到小姑娘骂累了,他才扬起红唇:“南家娇娇,好久不见。”

    阴柔而熟悉的声音,瞬间打乱了南宝衣所有的心神。

    她怔怔的,缓缓转头望去。

    顾崇山……

    昔日的九千岁,已是大魏的摄政亲王。

    他竟也来了江南……

    而他的眼神是如此炽热,比当年分别前更加情深。

    南宝衣不习惯他如此深情,下意识躲到萧弈身后:“九千岁别来无恙……在这里吃住可还习惯?”

    顾崇山轻笑:“今时不同往日,我又不会鞭笞你,你怕什么?”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儿,没回答他。

    气氛正诡异着,几名官员正巧经过。

    注意到南宝衣也在,他们惊讶地对视几眼。

    他们很快收回视线,行礼道:“陛下,仙鹤楼的酒宴快要开席,还请陛下移驾前往。”

    萧弈执起南宝衣的手。

    那几名官员恭声劝谏道:“陛下忘了金雀台的事了吗?此女效忠沈皇后,乃是我大雍的叛徒,为江山社稷着想,陛下不该亲近她。哪怕她为陛下诞下过一女,那也该去母留子,方是正经!”

    去母留子……

    萧弈被气笑了。

    他还没说话,顾崇山突然蹲下身去。

    他从怀里取出一方干净的白手帕,亲自为南宝衣掸去凤头履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南宝衣愣在当场。

    堂堂九千岁、北魏摄政王,居然为她擦拭鞋履!

    她受宠若惊,正要缩回脚,却被顾崇山牢牢扣住脚踝。

    他平静道:“这次率兵南下帮助大雍,都是冲着南家娇娇的面子。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本王的义妹动手……本王会叫他知道,本王的手段。”

    他弯起的嘴角残酷至极。

    南宝衣这才意识到,顾崇山是在为她撑腰。

    而萧弈挑了挑眉,笑容讥讽。

    那些官员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唾沫。

    大雍固然强大,可北魏得铁骑也不容小觑。

    北魏的摄政亲王顾崇山,不顾身份亲自为南宝衣这妖女掸去鞋面灰尘,还称呼她义妹,可见南宝衣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他们固然能以江山社稷为借口要挟新帝,却不敢对外来的异国摄政王呼三喝四。

    短暂的权衡之后,他们纷纷拱手作揖离开这里。

    南宝衣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九千岁倒也不必如此……”

    顾崇山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前世今生,欠你太多,容我一件件地还。”

    南宝衣没说什么,萧弈却暗暗翻了个白眼。

    往仙鹤楼走的时候,南宝衣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南胭在北魏可还好?”

    晚安安

    最近旅游更新不稳定,再过三四天就回家了,到时候恢复正常更新

第242章 你这样,是追不到她的

    “南胭在北魏可好?”

    顾崇山冷冷批判:“爱慕虚荣,机关算尽。也就我弟弟性子好容得下她,若是换做我……南家娇娇,你要大魏的兵马,直说就是,何必派她北上?倒是把北魏王庭搅得鸡犬不宁。”

    他本来为顾余挑选了一位皇后和两位妃子。

    好不容易说服顾余临幸后宫,偏偏半路杀出个南胭。

    她仗着顾余喜欢她,一会儿诬陷皇后玩弄巫蛊之术,一会儿说妃子推了她,生生把北魏王庭变成了她家后花园,更是把他弟弟迷的三魂丢了六魄,一副非得当上皇后才肯罢休的架势。

    南宝衣见他表情难看,猜也能猜到南胭干了些什么。

    她讪讪:“那还真是……对不住你们了。”

    大约觉得提起南胭太过糟心,顾崇山转移了话题:“我瞧你是孤身前来的,思顾可是留在了尉迟府?”

    南宝衣:“……”

    思顾,是谁?

    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还没等她问,萧弈终于找到了插进话题的机会:“不要脸的东西,谁叫思顾?那是朕的女儿,该由朕和南娇娇取名。”

    “取什么名儿?”

    妩媚的女音突然传来。

    寒烟凉含笑穿过游廊:“正说着要给小公主取个名儿,就碰到了你们……南娇娇,你也忒不仗义,怎么能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呢?难道昔年咱们同生共死的姐妹情分,都是假的不成?一个人跑到江南生小孩儿,怎么,怕我们抢了你的小公主?”

    “寒老板!”

    南宝衣弯起眼睛。

    大半年没见,她心中想念,提起裙裾快步上前,刚拉起寒烟凉的手,却发现沈议绝也在。

    她悄悄给了个眼神,低声道:“你和沈将军的事儿,成了?”

    寒烟凉拿团扇隔开沈议绝的视线,笑盈盈道:“成什么呀,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你若不嫌弃我,叫小公主认我当个干娘,我也算是有后了。”

    南宝衣还没说话,沈议绝不悦:“晓晓,婚姻大事,不得胡言乱语。”

    寒烟凉依旧挡着团扇,对南宝衣耳语:“这厮管我管得紧? 像个老爹爹似的。咱们别搭理他,走,去雅座吃酒席去!”

    说罢? 朝萧弈恭敬地微微颔首,拉着南宝衣先进了小楼阁。

    沈议绝不放心地在后面喊:“冷酒伤身? 记得热一热再吃!”

    寒烟凉跑得更快了。

    沈议绝惆怅地站在原地。

    顾崇山笑了:“沈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当机立断,怎么在讨女儿家欢心方面? 却如此笨拙?你这样,是追不到她的。”

    沈议绝略一思忖,虚心求教:“摄政王可是有什么指教?”

    顾崇山十分自信:“首先? 需要对她好? 嘘寒问暖只是基础? 你还要事事护着她,事事为她撑腰? 维护她的尊严和体面,考虑她的情绪和脾气……”

    他侃侃而谈,看起来颇有心得的样子。

    向来寡言少语的沈议绝? 只觉他说得头头是道,不仅谦虚地连连点头,还不时深有感触地附和几句。

    游廊外面,尉迟北辰托着下巴蹲在花丛里,双眼明亮灿烂? 恨不能拿纸笔记下顾崇山的所有金句。

    萧弈垂下眼帘? 淡漠地拍了拍宽袖。

    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讲题,倒数第三求知若渴地旁听……

    一群手下败将。

    他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径直往小楼阁去了。

    ……

    仙鹤楼布置得奢华精致,大堂宴席已经筹备妥当,南北官员各自入席,隔着宽敞的厅堂对面而坐,俨然泾渭分明。

    楼上。

    轻纱低垂。

    南宝衣和寒烟凉坐在帷幕里,面前的矮案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南宝衣好奇地往下张望,二哥哥和沈皇后等人已经就坐,个个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正四两拨千斤地互相试探寒暄。

    “酒来啦!”

    南宝珠抱着一坛酒,兴冲冲地跪坐到矮案边:“特意从北地带过来的美酒,晚晚说是二十年份的烧刀子,十分昂贵,他平日里宝贝的很,打算收复江南之后再拿出来庆功的。今儿和娇娇团圆,我心里高兴,咱们提前吃酒呗?”

    南宝衣寻思着宁晚舟对她已经很有意见,她再偷喝他的酒,他岂不是要活吞了她?

    正要阻止,南宝珠已经飞快地掀开封泥。

    南宝衣:“……小堂姐做其他的事总是慢吞吞的,吃喝这方面,倒是格外灵巧。”

    南宝珠笑容娇憨:“谬赞,谬赞!”

    寒烟凉托腮吐槽:“我觉得,南娇娇并不是在夸奖你。”

    酒水呈现出琥珀色,格外澄净明澈。

    南宝衣捧起小酒碗,深深嗅了一口,扑面而来都是粮食发酵之后的甘香醇厚。

    她抿了小口,又望向厅堂。

    编钟的乐音沉稳端庄。

    喝过了开场酒,萧弈正儿八经道:“朕生平没什么其他爱好,就是特别爱好和平。所以这次率军南下,并非是为了与诸位交战,而是为了迎回皇太后。”

    正所谓先礼后兵。

    先提出他的要求,如果南方世家不允,那么他便有了征伐江南的借口,帝王家的名正言顺便是如此。

    “皇太后……”

    尉迟长恭品着这个称呼:“敢问雍王,谁是皇太后?你里通别国,又联合地方世家围攻长安,先在金雀台逼走皇后,又在乾和宫威逼天子退位,是为不忠不孝!如此目无家国、谋朝篡位之人,天下人得而共诛之!”

    南方想向长安进军,势必也要有个合理的借口。

    对尉迟长恭而言,萧弈的不忠不孝,便是他最好的借口。

    萧弈从容不迫地饮了半碗酒。

    他抬起丹凤眼,平静地扫视过其他南方世家:“朕知道,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并不想参与这场战争,朕素来宽容,愿意给你们投诚的机会……条件是,不再效忠尉迟长恭。”

    觥筹交错的声音渐渐平息。

    南方世家彼此对视,谁也没有吱声。

    尉迟长恭鄙夷:“当着我的面挑唆我们的世家交情,雍王莫非以为,仅凭你那三瓜两枣的好处,就能离间成功?”

    南宝衣听着他的话,很不以为然。

    尉迟长恭在场,这些世家当然不敢公然背叛。

    只是她和二哥哥弄这场宴会的目的,并非是要他们立刻背叛尉迟家族,而是……

    萧弈淡淡道:“带上来。”

第242章 姐妹一生一起走,谁先成亲谁是狗

    十苦和十言领着天枢精锐,押送着二十几个人踏进厅堂。

    都是北方军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深深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尉迟长恭的脸色瞬间铁青。

    这些人,是尉迟家族派往北方的细作!

    家族每年都会派遣数十人前往长安,有的走荐举,有的混军功,而这二十几个人都在长安埋伏了数十年,甚至已经在长安落叶生根娶妻生子,每年传送回江南无数机密,无疑是最成功的细作。

    可是他们……

    竟然都被萧道衍揪了出来!

    沈姜垂眸饮酒。

    美艳的面庞,浮着霜雪般的冷凝神色。

    她知道南方一直在向北方输送细作。

    她很早之前就有称帝之心,可她知道天下人不许女子称帝,为了防止将来遭人报复,她特意留了一手,她不仅没有揭穿任何细作,她甚至帮着他们掩饰身份,只为了扩大尉迟长恭的势力,给自己多准备一条退路。

    可她万万没想到……

    萧道衍竟然如此智谋过人!

    才不过短短几场小战争,他就找到了所有军中细作!

    不!

    或者,或者说,这份细作名单,是有心人提供给他的……

    沈姜深深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南宝衣的身影。

    是那丫头暗中捣的鬼吧?

    她愠怒,笼在宽袖里的双手忍不住地握紧。

    一生大风大浪地过来,却偏偏栽在了那小丫头的身上,是她犯傻了……

    还有萧煜。

    他究竟是不是……

    萧弈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他步下台阶,薄唇噙着微笑,缓步走过一座座食案:“朕知道,这些人都是南方的细作。朕把他们一一找了出来,却没有杀他们……可知道朕为何不杀他们?”

    众人缄默。

    萧弈拍了拍一位老者的肩膀。

    这老人曾是雍王府的幕僚,却也是尉迟家族派出去的细作,此时被萧弈拍了一下肩,立刻吓得痛哭流涕,连忙跪地求饶。

    萧弈负着手,俯首看他,话却是对着江左世家们说的:“朕可以杀他们,也可以放任他们继续待在军中,透露给他们错误的军情,再借他们的口,把错误的军情传递给你们。朕想在战场上赢你们,将变得再简单不过。”

    他口吻讥讽,像是戏耍孩童。

    世家们的脸色十分难看。

    却也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

    萧弈转身:“朕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朕不愿与你们交战。南北本是一国,何必因为谋逆者的一点野心,就弄得民不聊生?朕佩服这些细作数十年不改初心的忠诚,即日起,朕不仅放他们回归故乡,还赏金百两。”

    话音落地,满厅震惊。

    顾崇山讥笑一声。

    凭他对萧弈的了解? 那杀胚拿到细作名单,定然会加以利用? 在战场上狠狠打败尉迟长恭。

    今日故作大度,如此狡黠地收买人心,想来是南家娇娇出的主意了。

    细作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萧弈,良久? 纷纷泪流满面地叩首谢恩:“谢陛下大恩!”

    感激的声音,反复回荡在厅堂。

    他们唤的是“陛下”? 而非“雍王”。

    南方世家们面色各异? 彼此对视? 用眼神交流着各自感受。

    南方的贵女们轻摇团扇? 偷偷窥视萧弈? 娇美的面庞上忍不住地流露出惊艳和爱慕。

    尉迟长恭的脸色则变得难看至极。

    萧道衍当着他的面收买人心? 不要太过分!

    他望向沈姜。

    本该处于主导地位的她? 全程都不在状态,大约还在想琴师和萧煜。

    尉迟长恭没办法? 只得冷笑:“雍王谋朝篡位乃是事实,不敬母亲也是事实? 我等挥师北上,不过是为了给天下母亲讨一个公道!萧道衍? 纵然你找到了这些细作,可你的军队都是北方人? 他们根本不擅长水战。真正打起来,你还是会输。既然不想生民涂炭,不如赶紧请降,自刎谢罪!”

    萧弈低笑。

    他缓步回到席案,撩袍落座。

    丹色玄边冕服大气沉稳,袍裾散落在蒲团边,没加十二旒珠的帝冠衬得他气度高华潇洒闲适,俊美昳丽的五官带出几分烈阳般不可逼视的尊贵,他已经具备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

    他执起三鼎黄金酒樽,微笑:“朕初次下江南,今日宴请诸位爱卿,特意为诸位准备了精彩的下酒菜,请诸位移步江畔,与朕一同观看。”

    下酒菜……

    众人面面相觑。

    楼上。

    南宝衣饮尽杯中酒。

    以二哥哥的性子,所谓的“下酒菜”,恐怕是送给尉迟长恭的下马威——一场精彩的水军演习。

    尉迟长恭认定北方人不擅长水战,却不知二哥哥是天生的将领,陆战也好、水战也罢,他就没有怕过谁,他亲自训练的水师,必定能叫尉迟长恭大开眼界。

    “娇娇……”

    南宝珠贪杯,没在意厅堂的动静,早已喝得双颊酡红。

    她给南宝衣添满美酒:“今日咱们姐妹团聚,我心中高兴……来,咱们多喝几杯!”

    南宝衣想去看萧弈的水师演习,脆声道:“珠珠,这么喝多没意思,咱们也去江边看看下酒菜!”

    她起身要走。

    南宝珠醉得迷迷糊糊,只隐约听见了“下酒菜”三个字。

    她一把拽住南宝衣,特大方地塞了一只酱肘子到她嘴里:“喏,下酒菜,快吃!”

    南宝衣叼着酱肘子,求救般望向寒烟凉,却惊悚地发现这姑娘也醉得厉害。

    寒烟凉正撩起袖管,霸道地走到一面巨鼓前,抄起鼓槌就开始敲,一边豪迈地放声高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南宝衣:“……”

    得,这又疯了一个。

    她惦记着二哥哥的水师演习,想偷偷摸摸地溜走,却被南宝珠和寒烟凉扣下,豪迈地给她灌酒:“姐妹一生一起走,谁先成亲谁是狗……”

    南宝衣:“……”

    怀疑人生。

    寒老板也就罢了,小堂姐一个嫁了人的,舞得那么嘚瑟是想干啥?

    ……

    江边的演习,在一个时辰后结束。

    萧弈等人回来时,看见厅堂满地狼藉。

    三个小姐妹也不知喝了多少,寒烟凉趴在沈议潮的席案上呕吐,南宝珠手舞足蹈地唱“夫君你是不是饿得慌”,他家小娇娘双颊酡红,委屈地抱着酒坛子哄宝宝睡觉……

    沈议绝兄弟表情诡异。

    宁晚舟默默假装自己不存在。

    么么哒

第242章 后宫之事,您可要仔细思量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醇厚的酒香。

    “北地的烧刀子……”沈议绝闻出味儿来,语带不满,“镇国公,女子酗酒本就于礼法不合,你纵容夫人把烈酒带到国宴上,更是不妥。你也该管管你夫人了。”

    宁晚舟走到南宝珠跟前。

    他握住她乱舞的小手,拿帕子替她擦去唇角边的酱肉汁,淡淡道:“镇国公府的家事,不劳沈将军操心。我夫人一向端庄娴雅,若非有人怂恿,又怎会如此失态?寒姑娘一向举止轻佻,国宴醉酒这种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南宝珠醉醺醺倒在他怀里,扒着他的脖颈不松手,也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只噘着嘴鹦鹉学舌:“也只有她做得出来……是了,她一向举止轻佻的……”

    沈议绝抱起寒烟凉,沉声:“你们骂谁轻佻?”

    宁晚舟面无表情:“谁承认,便是骂谁。”

    “宁晚舟,你大胆!”

    “沈将军是要与我较量?”

    寒烟凉被禁锢着腰身,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听见“较量”二字时,却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来呀,来较量呀!谁不敢上谁是小狗!”

    一时间,以名门沈家为代表的家臣,和以镇国公府为代表的家臣,竟然彼此吵了起来,闹着哄准备斗殴。

    萧弈慢条斯理地抱起南宝衣,径直离开了宴席。

    绕过九曲回廊,仙鹤楼里的斗殴声逐渐远去。

    他垂眸注视怀里的小娇娘。

    他抱着她,她却抱着个小酒坛子,双颊红扑扑的,醉酒了也是乖乖巧巧的模样,不像南宝珠和寒烟凉那两个疯女子,咋咋呼呼的,瞧着便叫人嫌弃。

    江风过境,南宝衣繁复的罗襦裙如水波纹般扬起。

    她睫毛扑闪,突然在梦境里呓语般喊了声“二哥哥”,混合着酒香和芙蓉花香的声音,甜的叫萧弈心软。

    于是他的神情越发柔和。

    一路回到寝屋,他把南宝衣小心翼翼地放在卧榻上。

    正张罗着给小姑娘盖被子,十苦从外面进来了。

    他恭声道:“回禀主子,咱们今日的水师演习效果特别好,您在战船上亲自指挥,是没瞧见尉迟长恭的脸色!

    “好家伙,他那脸由红转白? 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跟五彩斑斓的油彩似的!江南的一众世家也被震撼到了? 脸上满是不愿与您为敌的表情!

    “还有那些贵女,看着您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待宰的老母鸡? 那叫一个垂涎,恨不能立刻扑到您跟前去!”

    十苦兴奋地报告着成果。

    他想着那些世家贵女对自家主子的仰慕,又忍不住瞟了眼醉卧不醒的南宝衣。

    他挠挠头? 犹豫片刻? 劝谏道:“主子,您如今是天子? 偏偏后宫空置。各路诸侯虎视眈眈,都打着送女儿入宫的心思……主子,卑职亲眼见证了您和王妃的风风雨雨,后宫之事? 您可要仔细思量啊!这些年? 王妃很不容易的……”

    萧弈已经替南宝衣脱下靴履罗袜? 又为她解开盘扣。

    他仔细掖好被角,淡淡道:“朕的脾气,你不知道吗?”

    天下美人再如何娇媚? 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只要南娇娇。

    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十苦放了心,笑嘻嘻道:“卑职提前恭祝主子拿下江南,也提前恭祝主子和王妃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他难得嘴甜。

    萧弈勾唇,心情还算舒坦,赏了他一只金镯子。

    春夏之交,江渚小岛气候温凉。

    南宝衣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醒来时,便看见夕色透帐而来,帐外光影绯红,想来已是残阳日暮。

    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她被萧弈抱在怀里。

    二哥哥大约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眼下残留着青黑色泽,此刻呼吸绵长匀净,大掌却牢牢禁锢着她的腰,仿佛生怕她离开。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交颈而眠过。

    南宝衣眉眼温柔依恋,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男人的下颌线条漂亮流畅,却因为连日操持国事,生出些淡青色的胡茬,亲着扎嘴。

    她正琢磨着为萧弈刮去胡茬,萧弈忽然睁开眼。

    大掌抚摸过她的面颊,他轻笑:“在想什么?”

    “二哥哥从前也是在意仪表的人,怎么如今连胡茬都顾不得刮了?”南宝衣伸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十苦没有照顾好你吗?”

    萧弈握住她的小手。

    小姑娘的手白嫩娇软,握在掌心,怎么都不腻味。

    他垂眸亲吻她的指尖:“日夜想着你、想着小公主,哪里顾得上整理仪表?我只愿尽快拿下江南,好带你和小公主回家……更何况,男人的仪表又有什么要紧,我们家有南娇娇美貌过人,就足够了。”

    男人的情话总是张口就来。

    南宝衣抿着唇儿笑,笑得两颊绯红,不好意思叫萧弈看见自己脸红,于是拿帕子遮住小脸,只露出一双盈盈妙目。

    小姑娘千般娇憨,万倍妩媚。

    萧弈眼眸漆黑几分,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滚到被窝里,大掌熟稔地探进她的罗襦裙,连声音都带上了喑哑:“娇娇……”

    他还没做什么,南宝衣突然惊呼一声,连忙退到床角。

    萧弈怔住:“可是我弄疼你了?”

    南宝衣迟疑着摇摇头。

    她凝视萧弈,小心翼翼道:“听许多婆子说,女儿家分娩过后,会变丑变胖,在二哥哥眼里,我是否变丑了?”

    萧弈失笑。

    他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在我眼里,南娇娇始终千娇百媚,独一无二。”

    南宝衣避开他的手。

    她正襟危坐,双手搭在罗襦裙上,缓缓抚摸腹部。

    摸着摸着,原本带笑的丹凤眼,渐渐蓄起了泪水。

    她一开口,便是满腔委屈:“那些丫鬟也夸我仍旧美貌,可她们不知道,我生完孩子,肚子上就添了许多疤痕,特别丑陋……我甚至不敢叫人帮我搓澡……”

    泪水扑簌簌地顺着面颊滚落,她抬袖擦拭,却止也止不住。

    萧弈怔住。

    他倒是听说过,女子分娩之后,肚子上确实会留下一道道疤痕,好像是叫妊娠纹。

    他握住南宝衣的小手,安抚道:“一点疤痕而已,有什么打紧?给我瞧瞧。”

    他伸手去掀她的罗襦裙。

    南宝衣连忙按住他的手背,眼睛红红,娇小的身躯轻颤得厉害:“不许!”

    睡着了卧槽,突然惊醒发现没更新!

    晚安安,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

第242章 二哥哥若是嫌弃,直说就是

    “不许!”

    南宝衣含着两包泪,死死捂着罗襦裙,不肯叫萧弈掀开。

    萧弈见她落泪,心里也十分难受。

    他捧起她的小脸,细细亲吻她的眉眼,安慰道:“不会嫌弃你,就只是看一眼,好不好?等回到长安,叫姜岁寒给你调配药膏,凭他的医术,定然不会留疤……”

    提起姜岁寒,南宝衣的眼睛里绽放出光亮。

    是了,姜大哥医术高超,连深可见骨的伤口都能治愈,她这点疤定然不算什么。

    萧弈伸手覆在她的腹部。

    沉吟半晌,他见小姑娘没那么抗拒了,才一点点掀开她的裙裾。

    嫩绿色的丝绸主腰宛如碧绿小荷,包覆着洁白如新雪的肌肤。

    他解开繁复的系带。

    裙裾和主腰便如花瓣般堆叠在她的腰间,鸦青长发铺散在卧榻上,夕色透帐而来,她脸颊红如胭脂,凤眼水盈盈的,仍旧像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用双臂羞赧地捂住自己,却不知这般模样更加纯洁撩人。

    哪像是生过孩子的小妇人,分明圣洁的像是山中神女。

    萧弈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肚子上。

    曾经雪白幼嫩的腹部,如今遍布着暗红色的纹路,如刀疤般密密麻麻蜿蜒交错,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南宝衣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垂着眼睫,小声道:“我听府里的婆子们说,她们年轻时生孩子,便长了许多妊娠纹。有的夫君会十分嫌弃,再也不愿意碰她们,还说这种疤痕瞧着恶心……更有富贵者,另娶年轻美貌的娇妾也是有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清晰地察觉到萧弈炽热的目光,而她受不住那般直白的眼神,于是头垂得更深:“二哥哥若是嫌弃,直说就是,我自己瞧着,也觉得丑陋恶心——”

    话未说完,她突然愣住。

    那烈阳般尊贵骄傲的天子,竟然不顾身份地俯下身去,在她的肚子上落了一个吻。

    温柔而虔诚? 认真而小心翼翼。

    他抬起头,抚摸她的脑袋:“我总说要宠着你? 却总是叫你受委屈。这些疤痕因我而起? 我怎敢嫌弃?”

    他笑得坦坦荡荡,眼中毫无嫌弃,只是满腔怜惜。

    南宝衣怔怔的? 鼻尖却酸涩得厉害。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心酸地抱住萧弈的脖颈? 狠狠捶打了一下他的后背:“二哥哥总是惹我哭,二哥哥最讨厌了!”

    萧弈反抱住她。

    芙蓉花香盈满怀中。

    是他永远都不会腻的女儿香。

    屋外。

    夕阳沉沦,半江瑟瑟。

    宫女正要进屋掌灯,守在屋檐下的十苦笑眯眯的,摆手道:“别!正所谓夕阳无限好? 若是打搅了陛下和娘娘的兴致? 有你们好受的!”

    宫女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陛下是那个陛下? 可“娘娘”又是哪位娘娘?

    她们狐疑地看着十苦。

    这大内侍卫笑得贼兮兮的? 还一脸很幸福很享受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变态? 又像去了势的谄媚公公!

    她们浑身发毛,不肯再搭理十苦? 立刻告退离去。

    屋里。

    帐幔低垂? 满室花香。

    南宝衣脸颊潮红,喘得厉害。

    二哥哥天赋异禀,今日却顾忌着她的身体,百般小心千般温柔,倒是比往日里更加折磨人,只才一回,她便已是受不住,光是求饶就求了两刻钟。

    她窝在被子里,听着屋外的对话,既羞又怯。

    想说点什么,却困顿疲惫得厉害,眼皮打着架,很快睡了过去。

    萧弈替她掖好被角,眉眼间是尚未褪去的情愫。

    他素了那么久,今日只才一回,小姑娘就受不住了,却令他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他深深呼吸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更衣。

    拉开屋门,满院都是明晃晃的宫灯。

    十苦好奇地望了眼屋里,还没看出点儿名堂,萧弈已经带上门:“晚宴可有安排好?”

    十苦收回视线,拱手:“回禀主子,都已经安排妥当。您早些时候就吩咐了,今日宴请江左世家高门,务必妥帖细致,所以一切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做的。”

    萧弈颔首。

    他思量片刻,又道:“去叫厨子做四喜丸子、炸虾球、石榴糕、油酱拌胡瓜,再炖一盅冰糖燕窝,等她醒了,仔细伺候她用膳。”

    春夏之交,胡瓜最是清爽开胃,其他菜式又全是南宝衣喜欢的。

    十苦高兴地笑道:“主子还记着王妃的喜好,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卑职这就去办!”

    他走后,萧弈勾唇哂笑。

    只是记得她喜欢的菜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了?

    这还远远不够呢。

    一盏灯火由远而近。

    十言行了礼,低声道:“主子,南北官员都聚在仙鹤楼用晚膳。江左的部分世家,私底下悄悄派出几名代表,说是想见您……卑职瞧着,怕是存了投诚的心。”

    今日主子先是释放细作彰显大度,又亲自演练水师增加威慑力,那些不愿意参战的世家,自然巴不得赶紧投诚。

    萧弈握着一截红绳。

    刚刚和南娇娇耳鬓厮磨时,小姑娘抓挠得厉害,不小心把他戴在腕间的那截红头绳扯了下来。

    他拨弄着那枚穿在红绳上的压胜钱,唇角浮着笑:“领路。”

    ……

    仙鹤楼。

    厅堂千灯万盏,灯火亮如白昼。

    宁晚舟扫视过觥筹交错的南北官员们,不动声色地放下金酒盏,起身离席。

    他独自走到抄手游廊里,低声道:“人手可齐全了?”

    游廊拐角的宫灯,不知几时被风吹灭。

    今夜江月被乌云遮蔽,游廊尽头只余下惨淡黑暗。

    有心腹操着北地的口音,低声回答道:“回禀国公爷,已经准备妥当。如今岛上侍卫一半都是咱们的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保管将沈皇后和那些江左世家一网打尽!”

    宁晚舟弯唇。

    他拔出佩刀。

    江风吹散乌云,一轮明月高挂天穹,他的双眼映照在刀刃上,闪烁着摄人的危险寒芒。

    他字字如刀:“沈姜杀我父母,我势必要她偿命!萧道衍要用怀柔的策略攻下江南,我偏要叫他看看,什么是擒贼先擒王!”

    今天顺利到家啦,明天开始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

第242章 他不肯让步,哪怕是一个妃位

    南宝衣醒来时,屋里掌了灯。

    宫女恭敬地挑起帐幔,柔声道:“陛下有事出去了,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炖了燕窝粥和您爱吃的小菜,您现在吃吗?”

    南宝衣稍作洗漱,拿红绸简单地束了一下发尾。

    宫女抬来食案,她望去,果然都是她喜欢的菜式,还配了汤羹和几样宫廷御制的酥点,想来是二哥哥一早就吩咐下的。

    他照顾她时总是十分细致妥帖。

    南宝衣抿着笑用完晚膳,一边净手一边问道:“你们陛下去哪儿了?”

    “奴婢也不知道,瞧着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南宝衣放下毛巾,推门而出。

    她沿着抄手游廊往西北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守在抱厦外面的十言。

    她望向透着暖黄光晕的花窗,高丽纸后人影幢幢,她一眼就能分辨出灯下那道鹤立鸡群的身影。

    她提着裙裾走上台阶。

    槅扇开了一道缝隙。

    她倾身望去。

    屋里端坐着几位江南高官,脸色略有些阴沉。

    二哥哥坐在主座,品茶的姿态十分悠闲慵懒。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官员终于按捺不住:“我们提出的条件已经相当宽厚,我们率兵支持陛下收服江南,并将沈姜交给朝廷处置。而陛下所要做的,不过是娶江南女子为后。陛下为何不肯接受?”

    南宝衣挑眉。

    新帝后宫空悬,皇后之位无疑成了世家们惦记的心头肉。

    如果能送自家女儿进宫当皇后,再诞下嫡长子,那么将来家族前途显赫不可估量……

    她身旁,十言注视着她。

    檐下宫灯的光芒落在她身上,衬得少女娇美不可方物,也比小时候多出几分雍容气度。

    真正有福气的女子,是他们王妃呢。

    他小声道:“里面谈了许久,陛下始终不肯让步,哪怕是一个妃位也不肯出。王妃,陛下是一心一意待您呢。”

    南宝衣弯起眉眼。

    虽然为二哥哥的宠爱而高兴,可是疆土也十分重要,二哥哥如此不肯配合,他能顺利拿下江南吗?

    她继续倾听。

    萧弈慢条斯理地轻抚茶盅:“把家族前程寄托在女子身上,这就是你们的本事了?瞧瞧尉迟,人家稳坐江南第一世家的宝座,人家有指望靠女儿争权夺势吗?你们紧着资源培养族中子弟,到头来却图谋用女儿换取权势……”

    许是因为得了个小公主的缘故,他毫不掩饰轻蔑地嗤笑一声,越发看不起这些世家贵族。

    几名高官满脸通红,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弈还嫌不够,继续道:“朕膝下也有个小公主,却只想着让她锦衣玉食平安长大,朕绝不会拿她换取疆土和权势。都是已为人父的人? 对你们而言,儿子是宝贝,女儿就只是货物不成?”

    他提起小公主时满脸骄傲。

    不停讽刺着这些官员,令他们无地自容。

    许是刺激过头了? 他们纷纷黑着脸站起身:“陛下若是不肯,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今日这场谈判,便只当不存在好了!”

    他们正要往外走? 萧弈盖上茶盅,屈指叩击桌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不服:“今日国宴? 双方都挂了免战牌。陛下如果挑这个时候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下手? 恐怕天下人都会看不起您。”

    萧弈抬起凤目,笑容淡淡:“放心? 朕不仅不会对你们下手? 还会派遣心腹,亲自将你们妥妥帖帖地送到宴会楼里? 送到尉迟长恭跟前。”

    他嗓音温柔。

    却令官员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被萧道衍的人送回去,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尉迟长恭? 他们私底下和萧道衍见面了?!

    尉迟长恭会杀了他们的!

    众人眉头紧锁? 不敢置信:“陛下……”

    萧道衍从容煮茶? 却带给他们莫名的威压。

    众人脸色更加难看:“宽恕细作? 是为了给我们留下宽容大度的印象。水师演戏,是为了让我们产生恐慌,从而生出向你投诚的心思。可你的真正目的,既不是收服我们,也不是与我们谈判,而是利用这一次会面,逼我们背叛尉迟长恭……”

    沈皇后经营长安多年。

    昔日,他们不明白她是怎么败给萧道衍的。

    今夜,倒是明白了。

    灯下青年容色昳丽,可皮囊底下的城府,未免太可怕了些……

    萧弈将茶汤倒进茶碗,又拿剩下的茶汤浇在茶玩上,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斟茶的动作赏心悦目。

    他漫不经心:“诸位,可以做出选择了。”

    ……

    乌云蔽月,夜色如晦。

    仙鹤楼千灯万盏犹如璀璨龙宫,矗立在江心洲上,吸引着一道道身手敏捷的黑影,很快便陷入黑影的包围圈内。

    宁晚舟站在仙鹤楼外。

    隔着花树掩映的院落,清晰可见厅堂大门敞开,铜鹤金枝灯盏交错纵横,身穿紫色华服的美貌女人倨坐在内,正和前去献殷勤的官员低声说笑。

    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还能众星捧月谈笑风生!

    握着狭刀的手紧了又紧。

    一名心腹悄然过来,低声道:“主子,陛下还在后花园那边,现在咱们的人已经包围仙鹤楼,只等您下令了。只是……沈姜终究是天子的母亲,您贸然杀她,就不怕天子震怒?”

    宁晚舟面无表情。

    他仍旧清楚地记得,当年镇国公府那场血色夜宴。

    那是他成亲的日子,爹娘不知道有多为他高兴,可沈姜偏偏挑了那个日子,用卑鄙手段害死他的双亲。

    没有办法原谅!

    他压抑住满腔恨意,冷冷道:“拿弓箭。”

    他记得爹娘是在黑暗中,被无数弓箭射死的。

    他们甚至没能喝到新妇敬的茶,甚至没能看一看他们未来的小孙儿。

    那时的他们该有多么绝望?

    他拿起侍从呈上来的弓箭。

    他拈弓搭箭,动作娴熟而轻松。

    冰冷的箭头闪烁着寒芒,直指厅堂里那个谈笑风生的女人——

    “且慢。”

    淡然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宁晚舟冷眼望去。

    穿雪白常服的中年男人,从游廊里缓步而来,他轻轻揉着额角,看起来十分无可奈何,只是周身气度却沉冷高华,显然他要救下沈姜,并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242章 他已经忍了整整两年

    宁晚舟没有松开弓弦,眼底却掠过忌惮。

    四周都是他的人,可是皇舅舅却悄无声息就出现了……

    都说皇舅舅再不是昔年骁勇善战的霸主,然而今夜,他却从皇舅舅身上感受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威压。

    四目相对。

    萧煜唤道:“晚舟。”

    宁晚舟握着弓弦的手更加收紧,眉眼染上了痛苦,沉声道:“皇舅舅,她杀了我父亲和阿娘。”

    萧煜闭了闭眼。

    他当然知道沈姜犯下的所有罪行。

    可是……

    那所有罪行的源头,都是因为他。

    当年没能好好保护她,已经叫他遗恨终生,他不能看着她去死。

    他握住宁晚舟的弓箭,哑声道:“平定天下之后,她犯下的所有罪孽,我来替她弥补,我来替她接受惩罚。晚舟,放过她可好?”

    宁晚舟满面狰狞。

    他退后两步,厉声:“死的是你亲姐姐!弥补?舅舅拿什么弥补?!或许你能给我高官厚禄,可你能让我阿娘死而复生吗?!你能让我阿娘喝到宝珠亲手敬的茶吗?!若是不能,我要高官厚禄又有什么用?!”

    他歇斯底里。

    他已经忍了整整两年。

    在北疆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擦拭他的利刃,他都在恨着沈姜。

    他不怕军中辛苦,也不怕北疆的荒漠和风沙。

    他只想练出一身本事,回长安向沈姜复仇!

    他夺过弓箭,不管不顾地再度向沈姜瞄准——

    “晚舟……”萧煜轻唤,“她和南宝衣种下了双生蛊,你杀了她,南宝衣也会死。否则你以为,当初金雀台上,阿衍为何会犹豫?”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可奈何的难过。

    他想抚摸少年的头以作安慰,却又觉得没有资格。

    隔着满院花树,宁晚舟死死盯着那道绰约婉丽的紫色身影。

    他握着弓箭的手止不住地轻颤,嘴唇褪去血色,漂亮俊美的面庞上满是不情愿。

    这样好的机会……

    沈姜就在厅堂里毫不设防地吃酒席,而酒楼四周都是他的心腹。

    这样好的机会……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箭头瞄准又错开,反反复复,直到掌心冒出一层冷汗? 直到爹娘和南家姐妹的身影在脑海中交错出现? 也仍旧无法下定决心。

    “国公爷!”

    清脆的女音突然传来。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过来,恭声道:“国公爷,夫人刚刚酒醒了? 没见着你? 便要去找南五姑娘喝酒? 奴婢们快要拦不住了!”

    宁晚舟满身细汗。

    经风一吹,凉的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把弓箭突然掉落在地。

    宁晚舟缓缓垂下双手。

    掌心被弓弦磨破出血? 淋淋漓漓染红了五指。

    他低着头? 深邃漂亮的眉目里满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

    他已经? 握不住那把弓了。

    他红着眼睛,转身往住处走去。

    心腹侍卫愣住:“国公爷?!老国公的仇——”

    宁晚舟已经走远。

    心腹狠狠跺了跺脚,只得不甘心地带着侍卫们撤去。

    萧煜俯身,捡起那把弓箭。

    江风吹开了乌云? 江心小洲上明月皎皎,花树如云。

    沈姜出现在了花树下。

    她懒懒地折下一枝花:“他父亲活着时,我尚且不放在眼里? 他又怎能杀得了我?你何必跑出来惺惺作态地劝阻? 是想让我承你的情吗?”

    萧煜把弓箭交给随从。

    他望向沈姜:“这些年? 我身在帝位,却从未管过你。我纵着你肆意妄为,纵着你权倾朝野,我以为你玩够了就会回头,却不想将你的野心养得越来越大,以致闹成如今的局面。”

    “纵着我……”沈姜品着这三个字? 嗤笑,“分明是我从你手上夺走的权势,怎么就成了你纵着我?”

    远处传来滔滔不绝的江水声。

    花树落英缤纷。

    沈姜张开双臂,霸道地抬起下颌:“我不在乎这江山满目疮痍,也不在乎百姓流离失所,我要的,只是你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萧煜,如今的你,可是后悔了?”

    她美艳绝伦,眉眼间却尽是疯狂。

    萧煜安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上前,轻轻为她拂拭去鬓角落花瓣。

    指腹停顿在她的面颊上,他垂着眼尾,嗓音低沉而缱绻:“阿姜,你一向憎恨江南,又何必委屈自己跟着尉迟长恭?随我回长安可好?你的罪,我替你扛。你欠的命债,我替你还。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眼睛里情绪复杂。

    有对逝去之人的愧疚,有对前尘往事的难过,有对沈姜的怨恨和无奈,更有着保护她、爱着她的坚定。

    沈姜拂开他的手,寒着脸后退两步。

    她死死盯着萧煜。

    此时花瓣如绵绵飞雪,温柔地落在他的袍裾上,月光在他眉眼间跳跃,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与记忆里那个雪夜抚琴的男人,逐渐不谋而合。

    她迅速摇摇头,逼迫自己忘掉这样的想法。

    她真是疯魔了,她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昭奴呢?

    他绝不是!

    这么劝说着自己,她神情更冷:“事已至此,你我都不可能回头。萧煜,还记得年少时的事吗?当年咱们二人联手,曾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如今我很想知道,你我究竟谁更胜一筹。多年的恩怨,也是时候结束了。你为江山而战,我为昭奴而来。萧煜,今夜过后,咱们战场上见。”

    她转身就走。

    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了尉迟长恭等人,见她往江边走,他们便纷纷跟了上去。

    萧煜挽留不得。

    他咳嗽得厉害,伸手扶住树干,这放了二十多年血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地蹲了下去,脸色苍白,双肩剧烈颤抖着,仿佛即将油尽灯枯。

    “阿姜……”

    他呢喃,眼里有情绪万千。

    ……

    后花园抱厦。

    一众官员满脸晦气地踏出门槛。

    他们终究是向萧道衍妥协了。

    本想暂时口头答应,等回了江南再翻脸不认账,谁知萧道衍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城府深沉,居然逼着他们亲手立下字据,甚至还按了手印!

    得,他们不仅没能送自家女儿入后宫,还搭进去了家族前程!

    南宝衣踏进抱厦。

    容色昳丽的男人,端坐在灯下,正慢条斯理地整理字据。

    她脆声:“二哥哥!”

    萧弈抬头,算计的神情在一瞬间化作温柔。

    他握住她的小手拉她入怀,熟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可用过晚膳?”

    么么哒,特别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容体谅和支持!

    有你们在,我超级幸福!

第242章 我已经舍不得再与你分开

    南宝衣蹭了蹭他的掌心:“都是我爱吃的菜,吃得很饱呢。”

    小姑娘娇憨可爱。

    萧弈心生喜欢,亲亲她的脸蛋,又亲亲她的唇角,怎么也亲不够似的,舔舐的动作像是忠诚的大狗。

    南宝衣仰头注视他,欲言又止。

    萧弈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二哥哥如今是天子……”南宝衣迟疑咬唇,有点期待又有点羞怯,“等以后平定江南回到长安,你,你要封我当皇后吗?”

    萧弈忍着笑逗她:“不封。”

    小姑娘眼底的光瞬间化作茫然,还有一点点恼怒。

    他赶在她发脾气之前,温柔地啄了啄她的唇:“不封你,封谁?”

    南宝衣羞愤不已,忍不住捶他一下:“有事没事就逗我玩,害我心情忽好忽坏,讨厌死了!”

    这么骂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生在商户人家,幼时觉得嫁个当官的,从今往后锦衣玉食便已是最好的生活,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福气当皇后!

    脑海中浮现出沈姜威风八面的模样。

    渐渐的,沈姜的脸变成了她的脸。

    她也能端坐坤宁宫,正儿八经地叫宫女内侍打理六宫,人人都会称颂她“母仪天下”,人人都会羡慕她嫁给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她娘家人出去逛街,哪怕是贵胄云集的长安城,也能横着走。

    她笑意更深,又怕被萧弈取笑自己轻狂,便抬起宽袖遮住小脸,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

    萧弈敲敲她的脑袋:“皇后而已,看你馋成了什么样?”

    南宝衣笑眯眯的:“我那不是没当过,自己想象一下过把瘾嘛!”

    萧弈陪她笑了会儿,执起她的小手,认真地与她十指相扣:“这皇位,该是我皇兄的。等阿弱长大些,有能力驾驭群臣之后,我会主动禅位……娇娇可明白我的意思?”

    南宝衣双眼清澈澄明。

    她明白的。

    这皇位,只是二哥哥暂借。

    将来,总是要还给阿弱的。

    她认真道:“二哥哥,我虽然出身商户,却也明白礼义廉耻。不是咱们的东西,我不觊觎贪恋,更不会说出‘生个儿子来抢阿弱皇位’这种话。我开心能当皇后,只是出于好玩,并没有一定要当皇后的意思。这辈子,能和二哥哥白头偕老,能孝顺祖母膝下,就已是我最大的福气。”

    小姑娘明事理,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和**。

    萧弈感激她的懂事? 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两人正依偎着? 抱厦外面响起叫喊声:

    “宝衣妹妹? 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去啦!沈皇后和我父亲已经乘船离开,咱们要抓紧时间才好!”

    是尉迟北辰。

    南宝衣没想到欢聚的时间如此短暂,眼眶立刻就红了,眼中蒙着一层雾气,依依不舍地望向萧弈:“二哥哥……”

    萧弈也很不舍。

    只是他是男人,终究不好表现出来。

    他道:“我送你去船上。”

    今夜月色很美。

    江渚小洲边,尉迟长恭站在小船上,撑着船桨安静等待。

    南宝衣紧紧握着萧弈的手? 依赖道:“二哥哥,你一定要快些接我和小公主回家啊……我已经舍不得再与你分开……”

    小姑娘情意绵绵。

    萧弈心如刀割。

    到底是他没用,否则又怎么会叫她受委屈掉眼泪。

    他抬袖为她擦去泪花,郑重地点点头:“定当竭尽所能。”

    “娇娇!”

    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南宝衣望去。

    南宝珠才酒醒? 双颊还染着酡红颜色? 抱着小包袱急匆匆跑过来,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娇娇? 我与你一起去江南,我还没见过小侄女儿呢!我去照顾你们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南宝衣惊住:“小堂姐——”

    那可是虎狼之窝啊,怎的小堂姐一副去游玩度假的表情?

    “南宝珠。”

    沉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宁晚舟快步赶来。

    他放弃射杀沈姜,回寝屋找南宝珠,却听说南宝珠收拾包袱跑了,急得他连忙追出来,好在终于赶上了。

    他握住南宝珠的手,表情严厉地呵斥:“你跟去作甚?是嫌对方人质还不够多吗?!不准去!”

    南宝珠挣开他的手:“你好好说话,发什么脾气?自打当上国公爷,脾气是越发渐长,怎么,我是你手下不成,叫你这般训斥?!从前的晚晚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我不喜欢的凶神!”

    宁晚舟头疼。

    他也想对姐姐温柔,可是平日里练兵打仗凶狠惯了,总是温柔不起来,就连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他还没道歉,又有声音传来:“南娇娇。”

    来的人是寒烟凉。

    寒烟凉也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沈议绝在后面跟着,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仿佛生怕寒烟凉也要跟去江南。

    寒烟凉把包袱塞到南宝衣手里:“早前请附近的绣娘做的小衣裳,都是好布料,送给小公主穿。”

    南宝衣谢过她。

    三个少女自幼在锦官城相识,如今即将分别,忍不住手拉手多说了一会儿话。

    萧弈神情淡淡,凤眼里却藏着不悦。

    本是他的小娇娘,寒烟凉和南宝珠算什么东西,总霸占他的人做什么,害得他都没机会亲亲她……

    他冷冷折下一枝花,掀起眼皮,扫了眼宁晚舟和沈议绝。

    他的目光如此冰冷,令两人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两人立刻以时辰不早为由,各自拽开了心上人。

    南宝衣抱着小包袱,不舍地朝萧弈挥挥小手:“二哥哥,我走啦!”

    她转身要走——

    一个潮水突然打来。

    萧弈上前揽住她的腰肢,用后背替她挡住浪潮,随即当着尉迟北辰的面,低头深吻她的唇。

    二十年坎坷。

    没有南娇娇的日子苦涩难捱,像是酸甜苦辣里独独少了甜。

    他真舍不得松开手……

    船上,尉迟北辰默默别开脸,眼角泛着不自然的红。

    他们这么相爱,这辈子,他终究没机会迎娶宝衣妹妹了。

    远处仙鹤楼灯火辉煌,顾崇山安静地站在卷起的檐角上。

    明知南下见她是在自虐,可偏偏压抑不住对她的相思。

    虐得黯然伤心,却又有种隐秘的满足。

    情之一字,果然复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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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