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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章 权臣大人好乖啊

    她缓缓抬眸,嘴角挂着浅笑,“这件银灰色貂毛大氅,好似是用我祖母送去程家的那件貂皮做的。没想到,程家哥哥竟如此爱惜,连碰,都不让人碰……”

    程德语脸色难看。

    这件貂毛大氅,是他母亲派小厮送去盛京城的,银灰色貂毛十分罕见,他知道贵重,因此穿的时候从来小心翼翼。

    没想到,竟然是南府的馈赠!

    想起刚刚拍开南宝衣的动作,他脸颊微烫,只得努力绷着脸,冷淡道:“身外之物罢了,谁送的都一样。”

    南胭跟着打圆场:“是啊,一件大氅而已,程公子并非买不起。只是程公子爱干净,因此不习惯外人碰他衣裳。”

    “姐姐好了解程家哥哥哦!”南宝衣赞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的未婚妻呢。也是,你二人站在一块儿,当真是郎才女貌狼狈为奸狼心狗肺——”

    “南宝衣!”程德语厉声。

    “小女子才疏学浅,如果有用错词儿的地方,还望二位海涵。”南宝衣福了福身,眼尖地注意到南胭抱在怀里的稿纸,不禁笑道,“怎么,姐姐也学那‘陈词唱穿’,打算写书售卖不成?”

    南胭不愿在南宝衣面前丢脸,因此否定道:“当然不是。这些稿纸都是我素日里写的诗,只是拿出来装订成册留作纪念而已。售卖自己写的书,未免太过沽名钓誉。”

    说着,悄悄望向程德语,仿佛是在祈求他不要拆穿自己。

    程德语身为男人,被女儿家用这种眼神凝视,自尊心瞬间爆棚,朝她温柔一笑,以示安抚。

    掌柜的正巧抱着扫帚出来扫雪,瞧见南胭还杵在这里,不禁嫌弃:“我都说了你写的诗酸了吧唧的,我们书局瞧不上,不可能帮你刊印售卖!你这姑娘好不懂事,怎么还杵在这里?!走走走,别耽误我扫雪!”

    谎言被拆穿,南胭紧紧捂住稿纸,一张俏脸忽红忽白。

    程德语像是一朵解语花,温柔道:“曲高和寡,做生意的商贩,自然不明白诗词的美妙之处。”

    他瞥向屋檐下。

    书局在那里支了书摊,摆放的都是流行的通俗话本。

    他随手拿起一本《奸妃上位手册》,讥讽道:“像这等内容低俗的书,却能在南越国大卖特卖,可见百姓眼光极差,没福气欣赏真正高雅的文章。”

    “正是如此。”南胭满脸凄怆,“此乃整个文坛的悲哀,程公子,凭你我之力,恐怕还不足以扭转那些百姓的眼光和水平。不如奏请太守大人,将这些通俗话本列为**,由官府出面封禁。”

    南宝衣被他们逗笑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不去演双簧简直可惜!

    还封禁,程太守哪来的权力,大肆封**籍?

    她正色道:“诗词歌赋虽然难得,但通俗话本也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我以为,百姓喜欢的东西,便有存在的价值。”

    “娇娇此言差矣。百姓喜欢的未必就是好的,应当由官府出面,推行真正高雅的文章,让每位百姓都能得到艺术的熏陶。”南胭掷地有声,一副敢为天下先的表情。

    南宝衣讥讽:“我怎么瞧着,是你的诗集无人问津,因此记恨上了那些通俗话本?”

    程德语不悦:“南胭姑娘孤高雅致,怎会妒忌别人?南宝衣,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郑重地转向南胭,“我初回锦官城,打算后日在观雪湖设宴,宴请城中权贵子弟和士女。其中一些人家中开办书局,如果南胭姑娘愿意,不妨到场赴宴,我好替你引荐,也叫他们知晓你的才女之名,为你刊印诗集。”

    南胭大喜过望,急忙福了一礼,“多谢程公子厚爱,胭儿却之不恭!”

    程德语又转向南宝衣,“虽然不愿承认,但你确实是我的未婚妻。后日观雪湖设宴,你能来便来,不能来也不强求。毕竟届时免不了对着冬日风光吟诗作词,你没有才气,会很丢脸。”

    他离去后,南胭喜不自禁,也捧着诗集登上雇来的马车。

    她挑开窗帘,挑衅般望向南宝衣:“娇娇,后日观雪湖之宴,我是必定要前往的。你若愿意,我倒也能代你做两首吟诵冬日风光的诗词,不叫你丢了脸面。”

    南宝衣弯起眉眼,“不劳你费心。”

    “那我等着妹妹的‘大作’。”南胭得意一笑。

    南宝衣目送她的马车远去,忍不住踢了踢积雪。

    书局掌柜抱着扫帚凑过来,“南五姑娘,那位是你姐姐呢?啧,你是没瞧见,她抱着一沓诗集进书局,只拿鼻孔看人,张嘴就要我们替她刊印售卖,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自己是诗词大家呢?呸!瞧不起谁呀!”

    南宝衣想起他刚刚拆南胭的台,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掌柜大叔最棒!”

    她从掌柜那里拿了分红,兴冲冲跑到长街对面。

    权臣大人好乖啊,她让他等在这里,他就真的牵着缰绳等在这里,半步都没挪!

    她心里甜甜的,得意地朝他晃了晃信封,“是卖书的分红!二哥哥,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呀!”

    萧弈与她并肩往前走。

    想起刚刚她和程德语说话,张口闭口都是“程家哥哥”,他心里很不舒坦,因此就连周身气度也阴冷许多。

    路边有许多摊贩。

    他在一家摊位前站定,“我想吃这个。”

    南宝衣正低头数银票呢,这个月她赚的不多,只有区区六百两。

    她抬眸望去,原来权臣大人想吃河鲜。

    这家摊位装饰奢华,显然是整条街最贵的一家。

    想起被权臣大人坑走的两万多两银票,她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她是要攒银子的人啊,可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销。

    于是她勉强笑道:“大冷天吃什么河鲜呀,我觉得烤番薯不错,不如我请二哥哥吃烤番薯?又暖乎又能填饱肚子……”

    关键是便宜呀!

    才五文钱一个!

    萧弈望向另一家摊位,“既然不想请河鲜,那就换辣炒兔肉。”

    辣炒兔肉也挺贵啊!

    南宝衣讪讪:“二哥哥,要不咱还是选烤番薯吧?姜大哥说了,常吃粗粮对身体好……”

第124章 沁园春·雪

    萧弈睨她一眼,凉幽幽道:“我请客。”

    “太好啦!”南宝衣立刻来劲儿了,欢呼雀跃地奔向最贵的摊位,“二哥哥,我要吃辣炒田螺、爆炒大虾!再来十几个串串!”

    夜市里的路边摊不像宴席那般讲究,它们只注重色泽和味道。

    在街头支起一口大锅,新鲜田螺用辣油爆炒,放入葱花、蒜泥、酱料等调味,那个鲜香啊,整条街都能闻到!

    锦官城位于川蜀,吃食偏辣,南宝衣虽然爱好甜食,但也相当能吃辣。

    她鲜少有吃路边摊的机会,此时抱着装满辣炒田螺的牛皮纸袋,不顾形象地用手拈起田螺,满足地吸吮。

    萧弈看着她。

    小姑娘毫无吃相,宛如彻底融入喧嚣的夜市里,活生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真真切切站在他身边的。

    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她仰起头,甜甜地弯起眉眼,“二哥哥,你也要来一颗螺吗?”

    她嘴边沾着酱汁,咧嘴笑的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有辱斯文。”萧弈拿汗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叫小二把串串打包,回家再吃。”

    南宝衣笑着应好。

    然而从翰林街到南府那么远,她是不愿意走回去的。

    她小声道:“二哥哥,走路多累呀,咱们骑马好不好?”

    萧弈没说什么。

    他把小姑娘抱上马背,载着她骑了十丈远,她又开始作妖:“二哥哥,风太大了,这样疾驰好冷呀。不如我坐在马上,你牵着马儿往前走?”

    怀里的小姑娘娇嫩年幼,抱着串串和爆炒田螺,一副娇态。

    萧弈能怎么办,自己娇纵出来的小姑娘,只能继续宠着呗。

    他默默牵着缰绳,踩着积雪往前走。

    长街两侧,花灯绚烂。

    南宝衣拈起一颗田螺,轻轻吮了两口,悄悄望向牵马的青年。

    他锦袍玉冠,英俊高大。

    仅仅只是背影,却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如果将来嫁人,她也好想嫁权臣大人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不是程德语那种薄情寡义的小人。

    她仰起头,细雪轻盈落在眼睫眉梢。

    她突然有点希望,今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

    第二日。

    天气太冷,朝闻院的大书房开了地龙,屋子里暖烘烘的,就算穿着单薄寝衣也不冷。

    姜岁寒命人在大书房的东窗下支起一个大火炉,又弄了张铁丝编织的细网架在上面。

    他让余味准备了切好的新鲜肉片,和淘洗干净的蛤蜊、韭菜、蘑菇、豆腐等等,再添上酱汁和椒盐,说是要做烧烤。

    萧弈端坐在西窗畔,很是嫌弃:“读书的地方,你乱搞什么?”

    “古人言:民以食为天。我弄些烧烤怎么啦?”姜岁寒撸起宽袖,往烤肉上洒椒盐,“萧家哥哥、沈小郎君,你俩别跟我客气,来吃啊!”

    沈议潮倨坐在蒲团上,仍是白衣胜雪的贵公子模样。

    他正剪弄一枝梅花,闻言,抬起眼皮看了眼烤肉架,淡淡评价:“君子远庖厨,姜大夫虽然医术过人,却亲自下场烤肉,十分有辱斯文,若要我来评定品级,你只能是第四品。肉片虽然鲜美,但使用了过多酱料,遮蔽了本身的鲜味儿,第六品——”

    “你别叭叭的了,聒噪!”

    姜岁寒戳起一块烤好的肉。

    肉片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地冒着红油珠,撒上椒盐,味道极美。

    他吃得兴起,叹息道:“这等人间美味,你俩真是无福消受啊!”

    “什么人间美味?”

    南宝衣抱着书跨进门槛。

    她嗅了嗅小鼻子,望向烤肉架,丹凤眼瞬间亮了。

    她直奔烤肉架,“姜大哥,我也想吃!”

    “瞧瞧,会吃的来了!”姜岁寒笑眯眯递给她碗碟筷箸。

    南宝衣尝了些肉片和烤菜,冒雪而来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赞道:“这种烤法倒是稀罕,味道也是极好的!”

    “那是自然。”姜岁寒把蛤蜊放上烤架,“这东西鲜,咱俩今日吃个痛快!”

    窗外细雪朦朦。

    南宝衣吃辣了,唇瓣嫣红,一边哈气一边道:“明日程德语在观雪湖设宴,我要到场参加……”

    姜岁寒往竹签上串蜂蜜鸡翅:“程德语?你那位未婚夫?”

    “嗯!说是会邀请城中权贵子女……呼呼!前往观雪湖赏雪论诗……到场之人,都要根据冬日风光作诗作词……”

    南宝衣好辣,连说话都艰难。

    萧弈适时递来一碗温茶。

    她接过温茶饮尽,稍稍缓解了喉咙里的辣,“我虽然读了些书,但根本不会写诗,你们要帮我想个主意呀!”

    虽然她打算通过自毁名声的方式,让程德语主动退婚,可是被他和南胭嘲讽到这个份上,她定然是要反戈一击的。

    观雪湖盛宴,她得盖过南胭的风采!

    沈议潮欣赏着梅花枝,讥讽道:“蠢货!只要提前做好诗词文章,不就有恃无恐了?”

    南宝衣反驳:“你说得容易,可是就算多给我三天时间,我也做不出什么诗词文章呀!”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蠢。本公子把你评为第八品,果然实至名归。”

    南宝衣:“……”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力反驳。

    姜岁寒笑得老谋深算:“南小五,我倒是能帮你弄一首好词出来。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放眼天下,绝对无人能出其右。你若在观雪湖盛宴上吟诵,肯定能叫所有人叹服!”

    “作词?就你?”沈议潮嗤笑。

    “看不起我?”姜岁寒挑眉,“瞧好了,我这就给你显摆显摆!”

    他起身,净过手后摇开折扇。

    他一袭绿袍立在东窗下,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请诸位洗耳恭听!”

    南宝衣像是准备欣赏大戏,迫不及待地正襟危坐。

    萧弈看她一眼。

    小姑娘满脸期待,丹凤眼亮晶晶的。

    手里握着一串小蘑菇串肉,蘑菇咬了小口,还印着浅浅的牙印。

    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吃掉那枚蘑菇。

    南宝衣未曾察觉,只笑眯眯盯着姜岁寒。

    角落,沈议潮看着自家表哥的小动作,暗暗翻了个白眼。

    窗外雪花簌簌。

    姜岁寒清了清喉咙,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他念诵完,骄傲地睨向三人:“这首词,如何?”

第125章 小公爷

    向来眼高于顶的沈议潮,正色道:“气势磅礴、豪情万丈、傲视古今,在诗词之中,当评为第一品!”

    萧弈拈着一颗棋子,眼眸中隐隐可见光华。

    好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真真是少年抱负,意气风流!

    南宝衣虽然对诗词歌赋不算精通,但也能品出这首词的精妙。

    她双眼发亮:“姜大哥,这首词真是你写的?!”

    “咳咳……”姜岁寒心虚地别过脸,“倒也并非我原创,乃是我故乡一位大佬所作。”

    “世间竟有此诗词大家?”沈议潮难得起了兴致,“这种人才,应该被我大雍迎进长安城,入宫中翰林院。不知他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姜岁寒笑眯眯的:“人称,毛爷爷!人家可看不上什么翰林院,你死了那份心吧。南小五,你放心大胆地念这首词,世上绝对无人听过!”

    正说着话,廊外忽然传来动静。

    南宝珠匆匆踏进门槛,“娇娇,我去松鹤院找你堆雪人,没见着你人,就猜你来了朝闻院!祖母吩咐,不许你老往这边跑,你怎么偏不听呀?”

    南宝衣望去。

    小堂姐穿着蜀锦夹袄,夹袄上一圈儿狐狸毛白绒绒的,越发衬得她珠圆玉润、肤如凝脂,顾盼间宛如明珠生晕。

    她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小侍女,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生得貌美娇弱,走路时风姿袅袅,简直比小堂姐还像大家闺秀!

    她不禁好奇:“珠珠,这侍女……”

    “哦,你说晚晚啊,我昨夜喝了大姐姐的喜酒,坐马车回府时,看见她在路边卖身葬父,很是可怜。于是我给了她两锭银子,把她买了下来。”

    萧弈、姜岁寒和沈议潮三人,看着穿丫鬟服饰、梳双丫髻的小侍女,稍作震惊后,俱是无语凝噎的表情。

    然而他们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收回视线。

    南宝珠牵住南宝衣的手,“娇娇,祖母说男女有别,当忌讳着些,所以不许你总是亲近二哥,你怎么还呆在这里?走,跟我回松鹤院!”

    “那啥,珠珠,你要不要来串烤腰子?”

    南宝珠惊讶地看着铁丝网上的那些烤肉串。

    她咽了咽口水:“有这等好吃的,你竟然不叫我!娇娇,下次来二哥这里吃野食,可不许忘了我!”

    说完,把喊南宝衣回松鹤院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坐到火炉边大快朵颐。

    南宝衣悄悄松了口气。

    她转向萧弈:“二哥哥,明日观雪湖宴会——”

    她愣了愣,只见圈椅上空空如也,萧弈已经走了。

    最可疑的是,小堂姐那个侍女也没了踪影。

    “娇娇,这么多好吃的,你发什么呆呀!”南宝珠满嘴流油,“快吃啊,跟我客气什么!”

    南宝衣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她左手两串烤腰子、右手两串烤里脊,吃的那叫一个香!

    全家人里,小堂姐大约是最无忧无虑的人了吧!

    隔壁。

    萧弈抓着小丫鬟晚晚的手腕,一路把他拖进耳房门槛。

    沈议潮掩上屋门,姜岁寒很有默契地守在屋外。

    屋子里,萧弈冷声:“你来南越做什么?堂堂小公爷,怎么做女儿家打扮?!”

    宁晚舟揉了揉被拧疼的手腕子,慵懒地在绣墩上坐了,白嫩小脸满是不屑,“千金难买老子乐意。”

    沈议潮双手拢在袖管里,似笑非笑:“卖身葬父又是怎么回事?你父亲宁国公好好活着呢,葬的哪门子父?”

    “我堂堂大雍国的小公爷,千里迢迢跑到敌国,难道不需要伪装一下吗?如今以侍女身份躲在南府,谁能猜到我是谁?”宁晚舟扶了扶银钗,“沈郎君真是越发蠢笨!”

    这么说着,眼底却藏着心虚。

    他与老爹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打算来锦官城投奔表哥萧弈。

    谁料半途遇见山匪,抢走了他所有的金银细软。

    没办法,他几乎是一路乞讨来的锦官城。

    进城那夜风雪很大,他在路边儿遇见了一个猥琐男子,企图对他行不轨之事,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要了那男子的性命。

    正拿草席裹尸时,恰巧被南宝珠那个蠢货撞见。

    她见他貌美,就把他当成了女孩儿,还问他是不是卖身葬父。

    不等他说什么,她就欢呼雀跃地吩咐侍女替他葬父,还把他带回了南家。

    不仅拿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还给他穿精致暖和的袄裙。

    所以他就顺势留在这里了。

    萧弈冷淡:“我在这里是有正事要做,你在这里,只会招来祸端。过两日,我安排暗卫护送你返回长安。”

    沈议潮试探:“表哥能否也顺路送我回长安?”

    萧弈冷漠地睨他一眼,显然是拒绝的。

    宁晚舟慵懒抱臂,“我不回。如今朝堂风云诡谲、各方争权,我天天被我爹逼着看兵书谋略,都要疯了!表哥这里清静,我就留在这里!”

    萧弈面无表情。

    他这个表弟,因为在家族中年纪最小,所以平日里被长辈们娇纵坏了,宁国公稍微严厉些,他就敢做出离家出走的事。

    他冷淡道:“你要留在这里,我也不勉强。只是你若敢暴露身份,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瞥一眼宁晚舟身上的袄裙,他讥笑:“这袄裙和发髻,倒也十分配你。”

    宁晚舟咬了咬唇瓣,眸中掠过羞恼。

    大书房。

    南宝衣盘膝坐在火炉边,看着南宝珠狼吞虎咽,怀疑二伯母平时是不是苛待了她。

    正想细细打听那个小侍女的事,萧弈等人进来了。

    她起身,亲切地迎上去:“你们刚刚去了哪里?”

    “茅房!”

    姜岁寒手到擒来的撒了个谎。

    南宝衣狐疑地望向沈议潮三人,“你们也都去了茅房?”

    姜岁寒笑眯眯的,“是啊,人多热闹!”

    南宝衣怎么看怎么奇怪。

    可姜岁寒后面又提起了观雪湖盛宴,硬生生把宁晚舟的事情给岔了过去。

    在朝闻院用了晚膳,南宝衣提着灯笼回松鹤院。

    穿行在红漆游廊里,她始终思虑着退婚一事。

    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程德语倨傲的姿态,还有那件银色貂毛大氅。

    定亲后的这些年,程府不知占了家里多少便宜,她估摸着,几十万两白银是有的。

    少女驻足。

    她伸手触摸落雪,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成功的话,或许……

    她年底前就能退婚!

    翌日。。

    锦官城的观雪湖盛宴,如期而至。

第126章 萧弈惊艳

    南宝衣昨夜把那首《沁园春·雪》背得滚瓜烂熟,晨起梳妆时,还对着菱花镜念念有词。

    用过早膳,她来到府外,刚好遇见萧弈。

    做为锦官城最年轻的侯爷,他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二哥哥!”

    她脆声。

    萧弈望过去,狭眸不觉闪过艳色。

    小姑娘蹬着黑皮靴,穿男子制式的牡丹红圆领缺骻袍,三指宽的皮革腰带将细腰束的盈盈一握,袍裾间隙却露出女儿家的嫩黄袍裤。

    梳着极具女人味的灵蛇髻,金钗花钿,画眉点唇,芙蓉面,胭脂靥,一双丹凤眼斜扫桃花红,却又披着一件大丈夫的外袍。

    这种混搭风格,格外娇艳风流,令人耳目一新。

    南宝衣清楚地捕捉到萧弈眼中的那抹惊艳。

    她窃喜。

    这种穿搭风格是前世几年之后才流行起来的,如今她第一个打扮成这样,果然叫人移不开眼。

    看来今日观雪湖盛宴,她定能艳压群芳!

    在马车上坐定以后,她旧事重提:“昨日大书房,二哥哥和侍女晚晚同时消失不见,之后又同时回来……昨日人多我不方便细问,二哥哥现在能否为我解惑,你与晚晚是不是认识啊?”

    萧弈端起一盏盖碗茶,慢条斯理地轻抚茶沫。

    他淡淡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我宁愿清楚明白地死去,也不愿稀里糊涂地活在世上。”南宝衣打开余味提前准备的食盒,拈起一颗金丝话梅,“我这辈子都是要跟着二哥哥的,迟早会知道她的身份。你提前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句“这辈子都是要跟着二哥哥的”,令萧弈颇为受用。

    他抿了口茶,“他叫宁晚舟,乃是大雍宁国公膝下独苗。”

    南宝衣手上那颗话梅骨碌碌滚落在地。

    她吃惊:“竟是一位小公爷?!那,那他是个少年郎啊!”

    萧弈只是高深莫测地喝茶。

    南宝衣满脸一言难尽:“可他,他穿袄裙,还,还梳着双丫髻……瞧着比我小堂姐还漂亮……他莫不是有女装癖?!我听说大雍崇尚清谈玄学,其中很多玄学大师就喜欢涂脂抹粉做女子打扮……”

    正说着话,马车外传来高声叫骂。

    南宝衣挑开窗帘,只见小堂姐手里握着一截青翠竹枝,气势汹汹地追在宁晚舟后面叫喊:“你给我站住!我把你买回来,不是叫你偷用我胭脂水粉的!啊啊啊,你打碎了我那碟彩云间的口脂,你赔我!”

    宁晚舟利落地翻身上车。

    南宝珠追上车,正要拿竹枝去抽他,忽然瞧见南宝衣和萧弈也在,不禁红了脸。

    她心虚地把竹枝藏在背后,“你们也是去程家赴宴的吗?我蹭你们的马车好了……”

    说着,凶巴巴地瞪了眼宁晚舟。

    南宝衣心里门儿清。

    彩云间的口脂天下闻名,向来很难买,需要提前大半年预定。

    这位小公爷打碎了珠珠的口脂,珠珠生气呢。

    只是小公爷身份贵重,珠珠这竹枝儿抽下去,恐怕会被记恨呐!

    她只得挽住南宝珠的小手,委婉提醒:“珠珠,小公——咳,晚晚一个女孩儿家,孤苦伶仃的,你这般抽他,多可怜呀!”

    “可怜?”南宝珠柳眉倒竖,“你瞧她有可怜的样子吗?!”

    南宝衣望去。

    余味给她准备的食盒,她都还没吃上呢,那位小公爷已经拣了块最贵的花糕,自顾扔嘴里了。

    南宝珠痛心疾首:“娇娇你是不知道,昨天用晚膳时,我还没动筷子,她就开吃了!她还抢了我最爱的炸鸡腿!昨夜天寒地冻,她嫌小榻冷,竟不顾主仆之别,钻了我的被窝!可把我气坏了!我寻思着,我这是买了个伺候人的丫鬟回家,还是在家里供了尊菩萨呀?!”

    南宝衣讪讪。

    小公爷养尊处优,不会伺候人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瞧着只有十一二岁,竟钻了珠珠的被窝?

    没等她说话,南宝珠挥起竹枝,凶狠地抽了下宁晚舟,“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宁晚舟阴沉着脸,摸了摸被抽疼的手臂,缄默不语。

    南宝衣心里那个急啊!

    她忙着抱权臣大腿,珠珠却忙着抽打金尊玉贵的小公爷。

    总觉得她再这么打下去,他们南家可以就地死亡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程府门前。

    宁晚舟抢了南宝珠爱吃的糖渍红豆圆子,南宝珠心里滴血,不顾三七二十一,挥起竹枝就要揍他。

    两人你追我赶,先蹿进程府了。

    南宝衣随萧弈踏出马车,讪讪道:“二哥哥,等小公爷将来恢复身份,会不会记恨我们家呀?”

    “不会。”

    “那就好!”南宝衣抚了抚心口,顺势赞美道,“小公爷真是一位心胸宽大、待人友善的公子哥呀!他天生丽质清新脱俗,普通袄裙穿在他身上,也能尽显大丈夫气魄,是天下无双的妙人儿!那什么,二哥哥,请你务必帮我把这番话转告给小公爷。”

    萧弈睨他一眼。

    小姑娘无时无刻都在拍马屁,这份口才,不去朝堂上当个阿谀奉承的大臣简直屈才!

    他慢悠悠道:“他不会记恨南府。但会不会记恨南宝珠,就不得而知了。”

    南宝衣虎躯一震。

    她面色复杂,自我安慰:“他好歹也是堂堂小公爷,珠珠一介女流,他应该,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肯定不会的,呵呵呵……”

    程府府门就在眼前。

    朱瓦黑檐,石狮威武。

    南宝衣立在台阶下,盯着“程府”二字,小脸颇为凝重。

    前世,她曾无数次进出这个府门。

    刚出嫁时希望能得到夫君宠爱,为此不惜将南胭请进门,真真是请狼入室、养虎为患。

    后来她对夫君死了心,只盼望娘家平安无事,为娘家往来奔走、四处求人,却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所有的欢乐,都在嫁进这座府邸的那天,离她而去。

    程府留给她的,只有无尽凄凉和羞辱。

    但是这一世,定然会不一样。

    她轻轻握住萧弈的小手指,“二哥哥,咱们进去吧?”

    萧弈垂眸,小姑娘的手正微微轻颤。

    那根总爱翘着的小手指,怂怂地耷拉着。

    他沉默地反握住她的手,带她登上程府的台阶。

    有他在,程家人休想欺辱南娇娇。

    观雪湖在程府后花园。

    今年蜀郡天气异常,虽然才入冬,但气候格外寒冷,就连湖面都结了一层冰。

    ,。

    唐朝的时候,很流行娇娇这样的混搭穿戴

第127章 本侯的女人,自当千娇万宠

    红漆游廊朝湖心延伸,一座精致的两层木楼矗立在湖中央,珠帘高卷、人影攒动,谈笑声远远传到在湖岸边。

    南宝衣和萧弈登上二楼,瞧见厅堂颇为宽敞,置着七八张八仙桌,侍女们端着瓜果花糕来来往往,少年少女们正谈笑风生。

    因为是太守府做东,所以前来参加邀约的都是锦官城里的官宦子女。

    南宝衣和南宝珠完全是沾了姻亲和萧弈的光,才在邀请之列。

    侍女卷开珠帘,高声道:“靖西侯、南五姑娘到——”

    宾客一愣,纷纷起身行礼。

    南宝衣藏在萧弈身后,悄悄探出脑袋望去,南胭已经到了,就站在程德语身边。

    她今日打扮得温婉怡人,一袭藕粉色袄裙相当鲜嫩。

    她生得美,但却是男人比较欣赏的那种美,大眼睛,尖下巴,虽然才只有十三岁,可顾盼间都是妩媚。

    袅袅娜娜的娇弱感,很容易令男人产生保护欲。

    萧弈拂袖示意免礼,便挑了临窗的好位置,淡漠落座。

    众人纷纷起身,目光从萧弈身上转到南宝衣身上,不禁微讶。

    女孩儿们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

    “她这是什么打扮?穿着男子的衣袍和皮靴,却又梳灵蛇髻、画桃花妆,我从未见过呢!”

    “但确实好看!改明儿,我也买两身男子衣袍试试!”

    南胭抱着诗集,脸色苍白。

    天还没亮她就起床梳妆打扮,可是精心绘制的妆容,苦心搭配的袄裙发钗,却抵不过南宝衣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

    她咬了咬唇,下意识望向程德语。

    这文采风流的官家少年,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南宝衣,眼眸里隐隐可见惊艳。

    直到南宝衣蹦蹦跳跳地走到萧弈那桌,他才状似淡漠地收回视线。

    她想了想,笑道:“娇娇生得美,平日里从不读书,只一心打扮。今日艳惊四座,想必程公子也十分动心吧?也是,唯有娇娇这般貌美的姑娘,才堪为程公子良配。”

    程德语敛去那份惊艳,讥讽道:“空有美貌,终究是以色侍人。这种女子,只堪为妾。”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湖心小楼里的笑谈声寂静了一瞬,众人对视,脸上都有些尴尬。

    南宝衣坐在萧弈身边,正狗腿地为他斟茶。

    闻言,她抬起白嫩娇美的小脸,丹凤眼弯成了月牙儿:“程家哥哥,原来我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堪?既然你瞧不上我,不如明日就去我家里,退了这门亲事?”

    程德语自知失言。

    亲事自然是不能退的,他与南宝衣定亲的这些年,家里不知得了南家多少好处,逢年过节时走动,南家都会送上好大一笔银钱。

    如果现在退婚,可就没有这些好处了!

    他落座,嗓音温润:“我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南五姑娘身为闺阁少女,却不知读书,每日只专注于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扮得好看,是为了勾引男子,真是有伤风化。”

    南宝衣静静看着他。

    官家少年,腹有诗书。

    穿青貂银鼠大氅,白玉簪发,瞧着一派光风霁月。

    可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她微笑:“原来在程公子心中,女儿家打扮得好看,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否则又是为何?”程德语沉声,“每年都会发生女子被强的案件,究其原因,是因为那些女子打扮得太过光艳动人。真正的良家女子,绝不会打扮得花枝招展。比如你姐姐南胭,她气度温婉,一看便知道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明明知道程德语是个棒槌,可南宝衣依旧被他的话气得肝疼。

    姑娘家心性好坏,怎么可能通过外貌打扮来判断?!

    枉她前世以为程德语有内涵,如今看来,他分明肤浅至极!

    萧弈忽然哂笑:“本侯若是娶妻,必定允她每日精心梳妆打扮。胭脂水粉,蜀锦绫罗,裙钗首饰,但凡她喜欢,本侯都给她买。”

    南宝衣一怔。

    她缓缓望向萧弈。

    金相玉质的青年,手掌权势,姿态凉薄。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暖心……

    程德语口吻不屑:“整日专注打扮,未免失了女子本分。身为女子,理应相夫教子、打理后院、侍奉公婆,还要多读书,要时时提升自己。要独立,要有主见,要擅长经营商铺,要撑得起一个家族,绝不能依赖夫君。”

    南宝珠惊叹:“那做程公子的夫人,与做寡妇又有何分别?”

    宁晚舟把玩着一颗橘子,嗤笑:“做寡妇还不用伺候男人!看来程公子的夫人,比寡妇还难当啊!”

    这对主仆讲话真是太耿直了。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

    程德语脸上挂不住,正色道:“我只是反驳靖西侯的观点而已。总而言之,女子打扮得太过美貌并非好事,会招来祸端的。”

    萧弈讥讽:“那是你没本事保护自己女人。”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南宝衣:“若是本侯的女人,自当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当捧在掌心千娇万宠。即便出门,也定然有护卫跟随,普天之下,无人敢碰。本侯要她放心大胆地妆点自己,要她千娇百媚,要她如珠如宝!”

    一番话掷地有声。

    更清楚衬托出,程德语的狭隘与自私。

    厅堂的女孩儿们,望向萧弈的目光变了又变。

    从敬畏到崇拜,最后化作满满的爱慕。

    嫁人,就应当嫁侯爷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呀!

    程德语脸皮发烫,眼底暗潮翻涌,尽是怒意。

    眼看着气氛不对,南胭善解人意地解围:“今日观雪湖盛宴,乃是一场诗会。诸位怎么都谈天论地去了,反而忘了初衷?”

    其他人回过神,纷纷附和。

    一位姑娘道:“听说今日这场诗会的主题,要与冬日风光有关。我以为,不如咱们每人作一首诗词,若是谁做不出来,就罚酒一盅,如何?”

    南胭悄悄瞥一眼南宝衣,眼底掠过不怀好意,温柔笑道:“不仅要罚酒一盅,还要为咱们歌舞助兴,如此才算热闹。”

    为这么多人歌舞助兴,实在下贱。。

    而她就是要让南宝衣,当那个下贱的人。

第128章 引领全场风骚

    来参加诗会的人里面,除了南宝衣和南宝珠两姐妹,其他人都是抱着一展才华的的念头。

    他们早在接到帖子的当天,就已经做好了诗词。

    少年少女们初出茅庐血气方刚,都觉得自己写的最好,因此人人都想压轴表演,彼此倒是谦虚承让起来。

    南胭走到厅堂中央,笑着福了福身:“小女南胭,愿抛砖引玉,为大家作诗一首。”

    众人自然求之不得。

    珠帘高卷,天外又落起细雪。

    南胭微微抬起下颌,莲步轻移,高雅端庄,“瑞雪似轻棉,簌簌满人间……”

    她生得妩媚柔弱,嗓音恰似揉了蜜糖般甜美。

    厅堂里的青年们面露欣赏。

    有才子轻摇折扇,含笑评价:“‘瑞雪似轻棉’,这个比喻好,生动形象地描绘出雪花的形态。‘簌簌满人间’一句,更是充分写出了人间大雪的壮丽场景,妙哉,妙哉!”

    南胭在窗畔站定,伸手触碰空中落雪,“我寄白头意,与君共余年……”

    尾音轻颤,像是压抑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恋情。

    厅堂里,爱好风月的才子佳人纷纷喝彩。

    南胭回眸,目光极温柔地落在程德语身上。

    她俏生生立在窗畔,才女气度温柔雅致,一双杏眼却热情似火。

    与程德语理想中的夫人形象,不谋而合。

    程德语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

    只有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或许,他该请母亲出面,帮他换亲。

    虽然南胭只是外室女,但如今到底住进了南府,想来是被南府承认了的血脉。

    再加上她深得南广宠爱,所以她带给家里的利益,与南宝衣应当旗鼓相当。

    他想着,朝南胭报之以温柔一笑。

    南宝衣吃着果子,笑眯眯观察这两人。

    他们深情对视火花四溅,真真是郎情妾意!

    只是不知道,这份郎情妾意里面,可有沾染利益?

    正琢磨时,她听见一位才子提议道:“南胭姑娘这首诗做得极好,融情于景,令人叹服!既然南家的姑娘开了头,便也请另外两位南家姑娘作诗吧?都是一府所出,料想才华是不相上下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

    程德语冷淡道:“我这位未婚妻天性笨拙,要她作诗,恐怕是强人所难。”

    那位才子不依不饶:“她若不会作诗,来诗会干什么?既然来了,就该照规矩行事!”

    南胭温声:“娇娇,那日花朝盛会,你的琴棋书画都是极好的,料想作诗填词对你而言也不算难事。不如你就作一首,免得丢了咱们家和程公子的脸面。”

    南宝衣散漫地倚靠在圈椅上。

    她看着南胭,歪头娇笑:“姐姐真想听我作诗?”

    “自然。”

    “我怕抢了姐姐的风头。”

    南胭笑了。

    她在南府住了多日,南宝衣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

    她刚刚那首诗作得极好,她不信南宝衣能作出更好的!

    这场诗会的魁首,终究是她南胭!

    这么想着,她很大度地说道:“妹妹尽管发挥。你若作得好,我这当姐姐的面子上也有光,何来抢了风头一说?”

    “既然你百般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

    南宝衣笑着起身。

    她潇洒地撩了撩袍裾,往窗畔一站。

    白雪纯洁,红袍烂漫,少女丹凤眼顾盼间满是神韵风流,竟比寻常小公子还要英姿飒爽。

    仅仅是身姿风度,就已经远胜南胭。

    她一挥宽袍,朗声: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她每念一个字,南胭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纤细的双手死死抠进掌心,直抠得血肉模糊。

    这首词,她从未听过!

    写得太好了吧!

    真的是南宝衣所作?!

    厅堂里一片寂静。

    众人沉浸在这首词带来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

    少年少女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重复:

    “欲与天公试比高……”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好词,好词!”

    “绝妙啊!”

    更有热血少年感动得泪流满面:“傲视群雄、纵横天下、抱负远大,男儿立世,当如此!”

    程德语紧紧盯着窗畔少女,眼瞳里闪烁着不敢置信。

    她给他寄过那么多信,字迹丑陋,言语间也毫无文采,一看就知道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之女。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能作出这般好的诗词?

    这样的诗词,即便放眼天下,也绝无仅有!

    而她就站在窗畔,白雪拂面,青丝堆云,细腰盈盈一握,牡丹红圆领缺骻袍衬得双腿笔直纤细,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极有神采。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俗物呢?

    莫非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对他欲擒故纵?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令程德语茅塞顿开。

    是了,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他,所以就用这种迂回婉转的方式吸引他注意……

    南宝衣,果然有心机!

    只是她终究年幼,也不看看程家门第有多高,也不看看他见识过多少女人,这种小把戏,只会增添他的反感而已。

    他冷笑一声,冷漠地挪开视线。

    南宝衣背着小手,意气风发:“姐姐以为,我这首词如何?”

    南胭笑容僵硬。

    她明明恨极了,却只能硬着头皮夸赞:“自然是极好的……”

    南宝衣又望向程德语,甜腻腻道:“程家哥哥觉得呢?”

    程德语淡淡道:“尚可。”

    “尚可?”南宝衣挑眉,“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诗词,在程家哥哥眼中,竟然只是尚可?”

    宁晚舟磕着瓜子儿,吆喝:“既然程公子说尚可,肯定是因为他能作出更好的诗。来来来,程公子为我们来一首!”

    南宝珠捧着甜瓜,高声附和:“对啊程公子,你在长安游学多年,定然才华横溢,也叫我们开开眼界呗!来一首,来一首!”。

    这对主仆一唱一和,简直引领全场风骚。

第128章 对萧弈,他是不服气的

    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心里面也是十分认同的。

    南五姑娘这首词世所罕见,足以载入史册。

    他们在家中做好的诗词,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念诵了。

    但程德语却端着架子,只评价“尚可”二字。

    承认别人优秀,就那么难吗?

    程德语脸色清寒,笼在宽袖中的双手狠狠握紧,手里面怨毒了南宝衣。

    这女人沽名钓誉、上蹿下跳,毫无姑娘家该有的善解人意和温柔谦虚,他怎么会有这种未婚妻?!

    正下不了台时,南胭嗓音娇媚:“作诗这种事,十分讲究灵感。诸位百般逼迫,在这种压力之下,任谁也作不出好诗。不过我听说程公子的射艺乃是一流,不知小女子今日可有眼福,见识见识公子的射艺?”

    程德语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但拳脚功夫还是会一些的。

    尤其是射艺,在蜀郡年轻人中相当有名。

    其他人也不愿意叫太守家的公子太失了颜面,于是极有眼色地附和:“我还是五年前花朝盛会时,有幸见识过程公子的箭术。南胭姑娘这个提议好,我也很想开开眼呢!”

    “我也是,我也是!程公子的射艺世所罕见,百步穿杨算什么,就算是天上的飞鸟,那也是说射就能射的!”

    七嘴八舌的赞美声中,程德语望向南胭。

    少女姿容娇俏妩媚,眼含秋水,正朝他微微颔首。

    他感激地笑了笑,心里面十分熨帖。

    南胭知书达理、温柔贤惠,还十分善解人意,比起南宝衣何止好了千百倍。

    这般女子,才适合做大户人家的正妻。

    至于南宝衣……

    如果她愿意,看在她痴心多年的份上,他倒也愿意纳她进门。

    但,只能以侍妾之礼。

    姐妹俩一妻一妾,也算她们的造化。

    他微微一笑,褪下宽袖氅衣,露出里面的窄袖锦袍。

    他掸了掸衣袍,“既然诸位想看,在下就献丑了。”

    说着,偏头吩咐小厮:“去,拿我的破月弓来。”

    两名侍从很快抬来一把大弓。

    弓身鲜红,长三尺,弧度优雅,满雕精致莲花纹,一看就知道是花重金请能工巧匠精心制成。

    有少年惊叹:“好漂亮的弓箭!”

    他上前,试图抱起那把大弓仔细打量。

    可大弓竟然出奇的沉重,他一人之力,根本抱不起来!

    “好沉的弓箭!”他十分震撼,“我连拿都拿不起来,更别提拉弓了!程公子,这就是你惯用的弓箭?厉害,厉害!在下心服口服!”

    其他人有好奇的,也上前试了试弓箭的重量。

    果然沉得很,并非寻常人能够驾驭的。

    程德语笑容温润,淡然上前,伸手去拎那把长弓。

    他看着只是文弱书生,可是却轻而易举就拎起了长弓!

    厅堂里的惊叹此起彼伏,就连南胭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眼睛里的欢喜与敬慕几乎要满溢而出。

    众目睽睽,程德语忽然转向萧弈。

    他温声:“在长安游学时,就听说过靖西侯的大名。一路跋山涉水返回锦官城时,沿途百姓都称颂靖西侯一举拿下夜郎,乃是少年英武。不知你箭术如何,在下可有资格,向你讨教讨教?”

    对萧弈,他是不服气的。

    明明他程德语才是蜀郡最有名气的少年英才,不过是去长安游学了几年,没想到一朝归来,竟然被一个卑贱养子夺去全部风光!

    区区商户的养子而已,能有几分本事?

    恐怕是因为夜郎国的军队都是老弱病残,才叫他捡了便宜。

    而他自幼熟读兵书,再加上射艺超群,所以本该封侯拜相的人,是他程德语!

    如今锦官城的官宦子弟都在,正好借着这场诗会,与萧弈比试一番,也好叫所有人都知道,他程德语的本事,凌驾在萧弈之上!

    南宝衣抱着甜瓜。

    在她眼里,权臣大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程德语想踩着权臣大人扬名立万,怕是找错了人。

    她望向萧弈。

    金相玉质的青年,正漫不经心地垂眸品茶。

    托着青瓷茶盏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氤氲的茶雾里,他的面容骨相流畅、俊美昳丽,丹凤眼透着清贵矜持,分明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姿态,却偏偏无法叫人生出反感。

    仿佛,他天生就应该高高在上。

    见他久久没有应答,程德语挑眉:“怎么,靖西侯不敢?”

    萧弈转了转茶盏。

    他哂笑:“向本侯讨教箭术……程德语,你也配?”

    众人呼吸一滞。

    靖西侯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程德语可是蜀郡太守的嫡次子!

    他就不怕得罪太守?!

    南宝衣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殷勤地戳了一块甜瓜放到萧弈的盘子里。

    嚣张跋扈、腹黑毒舌,才是权臣大人的本色啊!

    程德语寒着脸道:“我配不配,得比过以后才知道。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靖西侯莫要以为征服了夜郎国,就可以瞧不起人。若出征夜郎时我也在,封侯拜将这份殊荣,未必轮得到你!”

    萧弈似笑非笑:“你只说,如何比。”

    程德语望向窗外:“观雪湖里养着千条鲤鱼,虽然湖面结了冰,但依旧可以看见它们在水面下游动。三箭,谁能在三箭之内射中锦鲤,便算赢。”

    众人面面相觑。

    观雪湖结着那么厚的一层冰,且不说能否透过冰面看见锦鲤,纵便看见了,羽箭又该如何穿透冰面?

    纵便射穿了,水下的鲤鱼难道不会因为受惊而逃走吗?

    这也太考验箭术了吧!

    萧弈悠然自若:“你先请。”

    程德语立在窗畔,朝冰湖拈弓搭箭。

    那把破月弓,几乎被他拉成满月,寒铁箭头闪烁着冷芒,缓缓指向冰面某一处。

    程德语眯起眼。

    下一瞬,羽箭离弦!

    众人伸长脖子望去。。

    南宝衣跟着张望,十分好奇他有没有射中锦鲤。

第129章 南娇娇,借你金钗一用

    小厮匆匆跑到冰面上。

    只见羽箭斜插进冰面,水下箭头空空如也。

    他仰起头,朝小木楼高声喊道:“公子第一箭未曾射中!请公子射第二箭!”

    没有射中!

    南宝衣翘了翘嘴角,望向程德语,却见他眸色沉静,并没有把这次失误放在心上。

    他略微调整了弓弦,再次拈弓搭箭。

    接连两支羽箭射了出去,依旧斜插在冰面上。

    小厮朝水下张望,只见水里洇出几丝血渍,两尾鲤鱼果然中箭!

    他惊喜大喊:“中啦,中啦!公子射艺精妙,天下无双!”

    程德语转向萧弈,“靖西侯以为,如何?”

    萧弈哂笑:“不过如此。”

    程德语挑了挑眉,抬手:“那么就请侯爷一展箭术,叫我等看看你的厉害。”

    萧弈放下茶展,漫不经心地走到窗畔。

    程德语含笑指了指破月弓,“这副弓箭,借给侯爷使用。”

    “不必。”萧弈瞥向南宝衣,“南娇娇,过来。”

    南宝衣好奇地走过去,“做什么呀?”

    “借你金钗一用。”

    萧弈拔下少女云髻上的三根金钗。

    南宝衣抗议:“我的金钗很贵的!”

    萧弈摸了摸她的云髻,“回头买更好的送你。”

    兄妹俩举止亲密,叫众人纷纷艳羡南宝衣,平白得了一位二品侯爷做兄长。

    萧弈慵懒倚在窗畔,把玩着三根金钗,丹凤眼瞥向冰面。

    下一瞬,三根金钗同时掷向冰面!

    湖面,小厮震惊地看着三根金钗。

    它们深深嵌进冰面,同时射中三尾鲤鱼!

    有少年惊叹:“侯爷神武!金钗无需借助弓弦就能穿透冰面,可见您的内力十分深厚!妙哉,妙哉!”

    其他人同样赞叹不绝。

    仅凭金钗就能射中猎物,若是换上弓箭,岂不是更加了得?!

    如此看来,程德语的射艺竟然真是上不得台面。

    程德语的脸色阴沉。

    他怎么不知道,萧弈还有这份能耐?

    他既然有这份能耐,往年花朝盛会,为何不上台展示?!

    正不悦时,却见萧弈掂了掂他那把破月弓。

    萧弈讽刺般弯起唇角:“这种弓箭瞧着精致漂亮,可若是拿去战场,会被嘲笑为女人家的玩意儿。正经的弓箭手,不会在弓身上弄这些花里胡哨的镂花雕刻……易折。”

    说完,云淡风轻地折断了那把弓。

    程德语猛然瞪大眼。

    他的宝弓,竟然被折断了?!

    他沉声:“侯爷身为客人,却擅自毁坏东道主的物件,恐怕与礼不合。我的破月弓乃是请能工巧匠打造,花费千金——”

    “怎么,程公子是想让本侯赔银子?”萧弈懒洋洋地倚坐在窗台上,微微歪头,勾唇而笑的模样邪肆风流,“程公子这就见外了,早晚都是一家人,谈银子多伤感情?”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他身边的南胭。

    程德语额角青筋跳动。

    早晚都是一家人?

    既然知道早晚都是一家人,刚刚比射艺的时候他怎么不手下留情,给他留几分颜面?!

    如今谈起银子,他倒是有脸说都是一家人!

    这场诗会办得他心里膈应,只冷着脸拂袖落座。

    众人也不敢继续吹捧萧弈,三五成群地坐了,继续谈诗论道。

    南宝衣和南宝珠凑一块儿吃糕,侍女捧来从冰层里凿出来的金钗,笑道:“南五姑娘,您的钗!”

    南宝衣嫌弃地望了眼:“沾了血腥味儿,不吉利,我不想要了。”

    她最不喜欢血腥味儿。

    而且权臣大人说了,会送她更好的。

    厅堂寂静。

    少年少女们脸色复杂。

    三根金钗啊,少说也值好几百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啦?!

    南家也太豪了!

    他们很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在这一刻,居然生出去南家捡破烂的心思。

    正在这时,珠帘外突然传来银铃般的轻笑。

    南宝衣望去,侍女卷开珠帘,一位妙龄少女款步而来。

    她不过十三四岁,生得雪肤花貌、娴静淡雅,宛如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金钗贵重,扔了多可惜?既然嫂子不想要,不如送给我?”

    少女盈盈开口,眼眸里都是顽皮温柔的笑。

    南宝衣静静看着她。

    程载惜。

    程德语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前世的小姑子,程府的大小姐,程载惜。

    前世她的嫁妆一半被南胭骗走,另一半则被程载惜骗走。

    她嫁到程府,人人都待她不好,唯有程载惜待她亲厚,在她心灰意冷时鼓励她,在她被婆婆黄氏罚跪时帮着求情。

    她以为程载惜拿她当亲姐妹,所以也真心实意地待她。

    程载惜嫁人时,向她诉苦,说黄氏为她准备的嫁妆太少,无法风风光光地出嫁,想借她的嫁妆一用,等嫁完人,再偷偷给她送回来。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把嫁妆借给了程载惜。

    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看着程载惜的纯真面容,心里很是恶心。

    她歪头娇笑,“谁是你嫂子?”

    程载惜走到她身边,亲亲热热地搂住她,“再过两三年,你就要嫁到我们家,可不就是我嫂子?嫂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既然你嫌弃那三根金钗,不如送给我?”

    南宝衣听着她一口一个嫂子,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恨不能拿金钗戳瞎她的双目、剜开她的心脏!!

    她把吃剩的花糕丢到盘子里,冷笑:“既然我的东西在你眼里都是好东西,那这吃剩的花糕想必也是如此。你替我吃完吧,吃完,我就把金钗送给你。”

第130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 1

    程载惜的面色瞬间难看。

    她盯向那块啃痕明显的花糕,笑容颇有些勉强,“我以为嫂子心底纯善,可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在羞辱我?”

    “你不是喜欢捡别人的东西吗?金钗如此,我以为食物也是如此。”南宝衣拣起那块花糕,“既然程姑娘不肯吃,那金钗也别要了。奉劝程姑娘一句,别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好歹也是太守家的姑娘,别眼皮子浅,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屋里拿。”

    她说完,咬了口花糕,小脸满足。

    程载惜面色苍白。

    她用帕子捂住嘴巴,艰难地咳嗽了两声。

    南胭上前扶住她,“听说程姑娘身子弱,常年在府里养病,平日鲜少出门……好不容易出来露个面,娇娇,你少说两句,别欺负病弱之人。”

    程载惜感激地握住南胭的手,“南胭姑娘善解人意、温柔娴雅,不愧是蜀郡有名的才女。”

    “程姑娘过奖了。我曾有幸读过你写的诗词,你才华横溢,是我们闺中女子的典范呢。”

    南宝衣吃着糕,欣赏着这两人互相吹捧。

    前世这对姐妹花相处融洽,姑嫂关系那叫一个亲密。

    也不知道这一世,她们是否还能融洽如初。

    南宝珠忽然凑过来,小声咬耳朵:“娇娇,我怎么瞧着,南胭和程家的关系,比你和程家的关系更好?她老是朝程公子暗送秋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程公子的未婚妻呢。”

    南宝衣拿竹签戳起一块甜瓜,亲昵地喂给南宝珠吃。

    她小声:“珠珠,你觉得程德语怎么样?”

    “唔……”南宝珠吃掉甜瓜,迟疑道,“娇娇,如果我说真话,你可千万别生气……”

    “你只管说。”

    “我虽然没见识过多少王孙公子,不了解男子都是什么样,可是却觉得程德语十分眼高于顶。他总是极力贬低你,还总是企图将你塑造成他欣赏的那种类型……我想,这样的男人,爱的并不是你本身,而是你能带给他的价值,比如咱们家的万贯家财……”

    南宝衣惊讶。

    原以为小堂姐傻乎乎的,没想到,她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

    她狡黠一笑,附在南宝珠耳畔低语。

    南宝珠吃惊地捂住嘴:“退婚?!”

    “是,退婚。但是咱们暂时得罪不起程家,所以这婚,得让程家主动来退。我有个主意,需要珠珠帮我!”

    她细细说过之后,南宝珠眼睛发亮。

    她不喜欢程德语,更不喜欢娇娇嫁给这样的男子,因此答应得十分爽快:“娇娇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

    已是用午膳的时辰。

    婢女恭敬地来湖心楼阁相请:“宴席已经备下,请诸位公子、小姐移步花厅。”

    众人沿着蜿蜒游廊往湖边走时,南宝珠忽然挤上前,“哎哟”一声,不轻不重地撞了下程载惜。

    程载惜身姿单薄,被她这么一撞,立刻趴伏在扶栏边。

    她发间佩戴的那枚圆环白玉钗,歪斜落地,顷刻间摔得粉碎。

    “我的玉钗!”

    她小脸苍白,眼瞳里满是痛惜。

    南宝珠揉着手腕,很是惭愧,“对不起啊程姑娘,我刚刚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这才撞到了你……这玉钗很贵吧?”

    “这是去年生辰时,我娘送我的生辰礼物,你说贵不贵?”程载惜拾起碎玉钗,杏眼里盈出泪花,“它用整块极品白玉雕琢,我娘说价值万金,是我所有首饰里面最贵重的一件……宝珠姑娘,恐怕你得赔我银钱才是。”

    南宝珠非常无辜:“早晚都是一家人,谈银子多伤感情?”

    更何况,娇娇刚刚跟她说了,这根白玉钗,是程家向南家索要的,本就是她们的东西!

    “难道损坏别人东西,都不用赔偿的吗?”程载惜哭得娇弱无力,“我听说你和南宝衣在族学时,南小茜弄坏了你们的毛笔,你们强迫人家赔了一万两白银。怎么今日你们弄坏了我的玉钗,反而不想赔?!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四周看戏的公子小姐吩咐赞成点头,言语间都是向着程家的。

    宁晚舟抱着双臂坐在扶栏上,晃悠着脚脚,嗤笑:“程姑娘说这白玉钗价值万金,可是据我所知,南越太守每年的俸禄只有区区三千两雪花纹银,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银钱,能给你买这般贵重的玉钗?莫非是……贪污受贿?”

    程载惜脸色大变:“你这婢女,休要血口喷人!”

    程德语同样沉着脸:“我家名下有好些商铺,全家衣食用度,大都依靠经商所得。我父亲为官清明,怎会贪污受贿?”

    “哦,原来你们是嫌弃皇上给的俸禄少,所以另行经商……”宁晚舟鼓掌,“太守家的商铺,谁敢不去光顾?真是生财有道啊!”

    程家兄妹一阵心肌梗塞。

    南家姐妹讨嫌也就罢了,怎么连她们的丫鬟也如此嘴贱!

    程载惜紧紧握着碎裂的白玉钗,红着眼圈道:“赔人损失,天经地义。南宝珠,你敢去我娘面前分辩吗?”

    此话正中南宝珠下怀。

    她笑道:“当然是敢的!正好娇娇也该去给未来婆母请个安,你说是不是呀,娇娇?”

    姐妹对视,暗藏玄机。

    南宝衣笑眯眯的,一副迫不及待的小表情:“我可想死伯母了,当然是十分愿意给她请安的!”

    萧弈负手而立,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花厅去。

    他捻了捻腕间的压胜钱,一时间竟也好奇起南宝衣的小伎俩。

    宁晚舟跳下扶栏:“表哥还在等什么?去看热闹啊!就不怕你的娇娇妹妹被程家人欺负?”

    娇娇妹妹……

    萧弈眉尖轻蹙,冷声训斥:“好好说话。”

    宁晚舟扬唇一笑,装模作样地捏起裙角,款款往花厅走。

    此时,后院绣楼。

    程家夫人黄氏,端坐在妆镜台前,面色淡然地从妆奁里挑了一串绿莹莹的碧玺珠子长项链。

    侍女小心翼翼为她佩戴好,称赞道:“这串碧玺珠子圆润光洁,戴在您颈间,衬得您肤白貌美、贵态雍容,正合适呢!”

    黄氏不以为意,“南家送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名贵的。惜儿的那根白玉钗,同样名贵好看。”。

    侍女拿了玫瑰油,仔细替她抿好碎发,“说起来,今儿府里诗会,南家五姑娘也来了。她是要当您儿媳妇的人,您要不要召见她?”

第131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 2

    “南宝衣也来了?”黄氏挑眉,眸子里难掩嫌弃,“那丫头聒噪,我不喜欢,还是别见了。”

    “您既不喜欢,当年为何要给二公子定下她呢?”

    “还不是因为当初南老太君,送了好些贵重礼物!若非南家富贵,谁乐意搭理区区商户……”

    黄氏说着,颇有些得意,“后来我每年都问南家讨要银子和礼物,你是没瞧见南老太君和江氏的脸色,她们压根儿就不敢拒绝!谁让南宝衣要嫁到我们家呢,如果她们不乖乖孝顺我们家,她们的姑娘嫁过来是要吃苦头的!”

    “夫人睿智!”侍女称赞,“南府再有钱又如何,终究是为夫人做嫁衣裳!”

    “过两年科考,二郎若是高中进士步入官场,免不了花银子四处打点。惜儿快要及笄,嫁妆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府里四处都要用银子,自然要学会精打细算。”黄氏微笑,“好在我聪慧,答应了与南府结亲。”

    主仆正说着话,丫鬟挑了毡帘进来,把白玉钗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一个南宝珠!”黄氏重重拍了下妆镜台,“有没有把我太守府放在眼里?!”

    丫鬟道:“姑娘哭得厉害,南家姐妹却十分不以为意。夫人可要亲自出面,教训教训她们?”

    黄氏冷声:“叫她们在花厅等我!”

    丫鬟退下后,黄氏掩上妆奁匣子,“好一个南宝衣,还没进门,就开始欺负我女儿!那次花朝盛会,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灯!”

    侍女为她戴上发钗:“姑娘家争吵,没个胜负恐怕不会罢休。夫人是长辈,是要出去看看的。”

    “不急,多晾她们片刻。总得叫南宝衣知道,我程府的规矩!她是要当我儿媳妇的,这规矩,提前立起来也没有关系。”

    黄氏拿乔,故意优哉游哉地梳妆打扮拖延时间。

    花厅里,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

    南宝衣却不着急。

    她似模似样地跷着二郎腿,正喝着热茶。

    前世,她已经见识够了黄氏的手段。

    她爱拿乔,总喜欢叫别人等她。

    比如她每天明明辰时起床,却非要她这个儿媳妇卯时就在寝屋门口候着,随时准备伺候她梳洗更衣。

    重生回来,她不傻,自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喝喝茶,吃吃糕,黄氏爱几时来就几时来!

    反正哭的人是程载惜又不是她!

    南宝珠却是个闲不住的。

    她一边在花厅里踱步,一边欣赏博古架上的古玩。

    她拿起一只碧玉小鼎,微微挑眉。

    这件古玩,貌似是她们家的藏品……

    估计又是被黄氏敲诈来的!

    她笑嘻嘻道:“这小鼎真精致啊,令我爱不释手……”

    程府丫鬟愣了愣,正要上前阻止她触碰,南宝珠手一松,价值千金的碧玉小鼎砰然落地,碎了个稀巴烂!

    “哎呀,”南宝珠愧疚歪头,“我一时手滑,真是对不住呀!都是一家人,想来你们是不会跟我计较的……”

    程德语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

    他递给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会意,立刻开始记账。

    萧弈弄坏的破月弓、南宝珠弄坏的白玉钗和碧玉小鼎,在账上被换算成白银,记得清清楚楚,不差毫厘,俨然是要问南家要赔偿的架势。

    南宝珠继续在厅中晃荡。

    她停在一副古画前。

    这幅画,也是她家的东西。

    黄氏到底拿了她家多少宝贝啊!

    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幅画瞧着高深莫测,很有名仕之风啊!我拿下来仔细瞅瞅……”

    侍女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将古画拽了下来。

    价值万金的前朝古画《山下出水图》,瞬间撕成两半。

    满厅寂静。

    程载惜忍无可忍:“南宝珠,你弄坏了我家多少古物,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东西你都是要赔的!”

    南宝珠外祖家是开镖局的,骨子里都是蛮横霸道。

    她振振有词:“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吼我干什么?再说了,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谈赔偿多伤感情呀!”

    程载惜气急了,伏在花几上直哭。

    花厅里的情况,被婢女匆匆禀报给黄氏。

    “夫人,您要是再不去花厅,南宝珠恐怕要把值钱的物件儿都砸了!”

    黄氏终于坐不住了。

    她怒火滔天地站起身,“好一个南宝珠,她当那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摆设不成?!走,去花厅!她娘不知道怎么教女儿,我替她教!”

    她把院子里的嬷嬷都带上,浩浩荡荡地往花厅而去。

    跨进门槛,果然看见满地狼藉。

    南宝珠拿着个金镶玉如意,正好奇把玩。

    “南宝珠!”

    她怒喝。

    南宝珠一惊。

    金镶玉如意瞬间跌落,砸得稀碎!

    黄氏扶住侍女的手,浑身发抖:“你……你干的好事!”

    “嘿嘿,”南宝珠羞赧地捂住脸,“都是伯母出现得太突然,把我吓到了的缘故……宝珠给伯母请安了!”

    厅中众人跟着请安问好。

    南宝衣吃饱喝足,放下茶盏。

    她起身走到黄氏跟前,一副殷勤模样。

    她扶住黄氏,笑得分外谄媚:“哟,这不是我未来婆母吗?来来来,娇娇扶您就座……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走路过来,应当叫丫鬟拿个步辇把您抬过来的!”

    黄氏心里堵得慌。

    南家姐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是闹哪一出?!

    还有,什么叫拿个步辇把她抬过来?!

    她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吧?!

    不等她自我怀疑完,南宝衣已经扶着她落座,还从丫鬟手里端了茶,放在她手边,“伯母请用茶!”

    她这般殷勤,令黄氏脸上很是有光。

    她威严地咳嗽两声,淡淡道:“我听说,宝珠弄坏了不少东西?”

    程载惜哭诉:“娘,南宝珠不止弄坏了女儿的白玉钗,还弄坏了咱们家许多古玩字画。女儿让她赔,她非但不肯,还说什么一家人谈钱伤感情……”

    “呵。”黄氏笑了,冷冷盯向南宝珠,“虽然你我两家有婚约,但你妹妹还没进门,又怎么能算一家人呢?”

    南宝珠惊讶:“伯母,您的意思是,我们并非一家人?”

    “当然!”黄氏厉声,“程府乃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得很。你妹妹一个商户姑娘,哪怕有了婚书,也还要再仔细观察几年,确定德才兼备,才能真正进我程家门。哪怕进门了,程府和南府也不是一家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加上官商有别,两家人怎么能扯到一起?!”。

    南宝珠微笑:“原来在伯母眼中,南府和程府从不是一家人……既然如此,还请伯母归还你这些年,向南家敲诈索要的贵重礼物!”

第132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 3

    她声音清脆,整座厅堂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黄氏气笑了:“南宝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我请伯母,归还你这些年,向南家敲诈索要的,所有贵重礼物!”

    南宝珠生怕她听不明白似的,特意一字一顿。

    黄氏猛然一拍桌面:“胡闹!两家人互相走动、互赠礼物,乃是礼仪规矩!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再要回去?!”

    “互相走动、互赠礼物,确实是礼仪规矩。可是敢问伯母,这些年,你们程家可有送过我们家什么东西?”南宝珠笑问。

    黄氏还没回答,南宝衣不悦道:“珠珠,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听说,逢年过节,伯母都会准备一篮子苹果,派人送去咱们家呢。一篮子苹果啊,多健康的礼物!”

    南宝珠笑靥甜甜:“可咱们家送给程家的,却是古董字画、蜀锦绫罗。凡是程家人在店铺里看中的东西,如珠钗收拾,如名贵家私,从来都是直接搬走,帐却记在咱们家头上!我寻思着,互赠礼物,也不是这种赠法吧?”

    厅中人瞠目结舌。

    程家是书香门第,本以为行事规矩,没想到,竟然做着如此不要脸面的事!

    去街上买东西,帐却记在亲家头上!

    这操作可太骚了!

    还书香门第,就这种德行,怎配谈礼义廉耻?

    黄氏清晰地察觉到,四周少年少女鄙夷的目光。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锦官城官宦人家的孩子,若是今日之事处理不好,他们回家跟爹娘提起,程家就要沦为锦官城的笑话了!

    她沉声:“南宝珠,你一个小姑娘,连帐都不会算,懂什么人情往来?再敢胡言乱语,我打发人去请你母亲!来人啊——”

    南宝衣打岔:“是啊珠珠,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冤枉了我程哥哥一家清白。要是有账册就好了,至少可以证明你没有说谎。”

    南宝珠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快要憋不住笑了。

    在观雪湖的时候,娇娇就给了她一本账册,上面一笔笔帐记得清清楚楚,全是程家这几年从南府搜刮的宝贝和钱财。

    她从怀里掏出账本,“不巧,我还真有!”

    萧弈坐在角落。

    他坐姿慵懒,欣赏着这对小姐妹大展拳脚的模样,薄唇始终噙着弧度。

    他吩咐道:“十言,你念。”

    十言从外面进来,朝众人略一抱拳,接过账本,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崇德十七年三月二日,程夫人在金钗记购买明珠耳铛两对,珍珠项链三串,玛瑙玉镯四对,共计银三千两,为南家代付!”

    “崇德十七年四月六日,程载惜在蝶衣轩购置蜀锦八匹,共计银八千八百两,为南家代付!”

    “崇德十七年五月十日,程夫人在宝砚斋购置文房四宝三套,共计银七千两,为南家代付!”

    “……”

    “崇德二十年十一月二十日,咳,也就是前两日,程夫人在芙蓉街订购金丝楠木家私一套,共计银五万两,为南家代付!”

    他逐一念完,满厅人目瞪口呆。

    这三年来,南家替程家付的银钱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上百万两了吧?!

    还不算逢年过节时,向南府索要的古董字画!

    啧,程家,可真不要脸啊!

    程家人面色苍白。

    黄氏身形摇摇欲坠,抬手捂着额头,秀气的眉毛深深皱起。

    她不敢相信,南家人如此抠门,居然还特意记了账!

    他们家富贵滔天,她作为亲家,不就是花他们一点儿银子嘛,有什么打紧,至于这般特意记下来?!

    莫非是指望他们今后还账不成?!

    再说了,南家每年捐赠几十万两白银给穷人,她花点儿银子怎么了,怎么了?!

    程德语脸色清寒。

    打死他也想不到,家里居然拿了南家这么多银子!

    他以为,不过只是收了些小礼物而已……

    南宝衣垂首默立。

    她知道,这些花销,家里其实是被迫承担的。

    因为祖母和二伯母疼爱她,怕她将来嫁到程家过得不好,怕黄氏将来欺负她,所以才对程家有求必应……

    可前世的她好傻好傻,放任权贵陷害家里,眼睁睁看着亲人们惨烈离世,却连阻止都做不到!

    满厅人都陷入震撼里。

    在程德语身后打盹儿的老管家忽然醒了。

    他打了个喷嚏,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以为是轮到自己出场了。

    于是他照程德语的吩咐,捧着账本上前,厉声道:“主子说的不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破月弓、白玉钗、碧玉小鼎以及古董字画,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两万两白银!说吧,你们南家拿什么赔?!”

    他喊完,却注意到厅中气氛更加诡异。

    南宝珠大骂:“我赔你个死人脑袋!这些东西全是我家的,也好意思叫我们赔,呸!”

    黄氏吐气吸气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些微神志。

    她执起南宝衣的小手,温柔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娇娇好不容易来我们家玩,自然要玩得高兴才是,何必谈银子伤感情?我们府里有个厨子,最擅长做小姑娘爱吃的甜糕,娇娇晚上留下来,伯母陪你一起吃?”

    南宝衣瞬间进入状态。

    她满脸是泪地抽回手,西子捧心悲痛欲绝:“我没有想到,我万万没有想到……伯母竟然拿了我家那么多银子……啊,我心好痛!”

    她转身趴到花几上,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哭得不能自已。

    黄氏满脸阴沉。

    南家的死丫头,太会演戏了!

    从她这个角度,明明就看见她在一抽一抽地笑!

    正懊恼时,萧弈淡淡道:

    “程夫人,请你按照账册,悉数赔偿南家这三年来的损失。”

    黄氏不敢置信。

    她望去,萧弈似笑非笑地托着茶盏,一派矜贵姿态。

    她咬牙切齿:“都是一家人,送礼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夫人刚刚说得明明白白,就算娇娇嫁进你们家,程府和南府也依旧是两家人。本侯以为,在场之人都能作证。”

    程夫人脸色更黑:“就算不是一家人,这些银子也是南家自愿给的!”

    “本侯明白了。”萧弈微笑,“也就是说,程太守这些年接受了治下百姓的巨额馈赠,并且不打算归还。南越国律法规定,凡官员私自收受白银十万两以上者,当抄家问斩。程太守涉案金额达到上百万两白银,啧,怕是要株连九族啊!”

    南宝衣惊呆了!

    讨债,居然还能用这种方法?!!

    权臣大人也太厉害了!

第133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 4

    黄氏等人同样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罪名?

    他们竟然无法反驳!

    黄氏端着茶盏的手哆嗦得厉害,深深明白一旦罪名成立,将会牵连整个程家。

    老爷人脉广,株连九族倒不至于,但也足够喝上一壶的。

    她放下茶盏,沉声:“这些账,我们认!只是……”

    她冷冷盯向南宝衣,“只是你们的行为太不厚道,是在抹黑我程家的名声!两家的婚约,恐怕无法继续了。”

    她知道南家有多在乎这桩婚。

    南家子弟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高中进士。

    南家把南宝衣嫁到他们家,是为了满门荣耀,是希望得到程家的庇护。

    提起退婚,别说南家不愿意,恐怕就连南宝衣,也是不情愿的。

    毕竟她的二郎如此优秀,寻常女子见了,哪有不倾心的道理?

    萧弈笑了。

    他温声:“既然程夫人诚心要退婚,我们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烦请先按照账册归还银钱,再挑个日子,解决退婚之事。”

    黄氏狠狠皱眉。

    她没想到,萧弈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也是,南家出了一位二品侯爷,自然不必卖女求荣。

    可惜,南宝衣是喜欢她家二郎的。

    她甩着帕子,笑道:“侯爷放心,我明日就会亲自登门,与你们家退婚。”

    她转向南宝衣,“娇娇,你和我家二郎,这辈子怕是有缘无分了。今后二郎还会娶妻,可他的妻子,绝不会是你……虽然伯母舍不得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知道,南家人都拿南宝衣当个宝贝。

    一旦南宝衣哭着闹着要嫁给程德语,他们全家都会上赶着帮她办妥。

    退婚?

    怎么可能!

    她欣赏着南宝衣的表情,只见那张嫩生生的小脸上,起初流露出震惊,接着是不敢置信,最后是铺天盖地的悲伤。

    她就知道,南宝衣深爱她的儿子!

    她嗤笑:“娇娇,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没了我家二郎,你还可以嫁给别的男人呀!虽然他们肯定比不上我家二郎就是。你这般哭闹,给别人瞧见,会笑话你的。”

    南宝衣捂着心脏,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她满脸悲痛欲绝,“扑通”一声跪坐在地,死死扯住黄氏的裙摆,“伯母,账册是一回事,姻亲又是一回事!你怎么可以因为那些银钱,就退我的婚?!”

    黄氏得意至极。

    她抿着笑,亲自扶起南宝衣,“可怜的孩子……你们家非要与我们家闹,两家生了嫌隙,还如何当亲家?”

    “伯母,我是真心爱慕程哥哥的!爱慕到他稍微亲近别的女子,我都会嫉妒难耐,恨不能弄死那女子!

    “纳妾是不可能给程哥哥纳妾的,虽然我自幼体寒,神医说很可能生不出孩子,但是我有生孩子的决心啊!哪怕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为程哥哥生儿子!绝不会断送你老程家的香火!”

    黄氏脸色阴沉如水。

    她挑剔地打量南宝衣浑身上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体寒!

    体寒的女子,确实很难生孩子。

    原本她只是拿退婚之事威胁南家,可如今看来,退婚似乎很有必要啊!

    堂堂程家,太守府邸,怎么能娶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媳妇?

    她目光复杂,又瞥向南宝珠和南胭。

    南家女儿嫁妆惊人,就算退了南宝衣的婚,也还得再娶一个才能填补家中银钱。

    只是南宝珠性子顽劣不好控制,南胭又是个外室女的出身,真娶进门当正室恐怕有伤颜面。

    她还在思虑,南宝衣哽咽道:“伯母这般表情,定然是瞧不上我……伯母,您真的要退我的婚吗?”

    黄氏终于下定了决心:“自然。我明日就会登门,说明退婚之事!”

    “我竟是个没人要的姑娘了!”

    南宝衣哀嚎一声,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黄氏不在意她,笑道:“今日之事,叫诸位看笑话了。德语、惜儿,你们好好招待朋友,我就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

    萧弈提醒:“夫人,账册。”

    黄氏不悦:“侯爷,我们程家是要脸面的人家,账册之事,记着呢。你放心,我这就去后院清点银钱,务必算得明明白白。我家老爷忠君爱国、两袖清风,也做不出欠债不还之事。”

    说完,黑着脸走了。

    厅堂气氛诡异。

    目睹了今日这场热闹,那些少年少女兴奋得很,连午膳都不想吃了,纷纷告辞离去,忙着回家描述八卦。

    程载惜脸色难看地送客。

    程德语端坐在圈椅上,始终眉目冷凝。

    他并不知道,这些年家里拿了南家那么多银子。

    他真的以为……只是一些稍微贵重点的礼物而已。

    他是个大丈夫,知道什么叫男人的尊严。

    母亲这般作为,实在丢脸!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程公子……”

    温软如水的女音忽然响起。

    程德语望去,南胭娉娉婷婷地立在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淡淡道:“何事?”

    南胭轻蹙柳叶眉,小心翼翼福了福身,“娇娇和宝珠行事鲁莽,叫公子丢了脸,是南家的不对,请公子勿要怪罪。”

    “行事鲁莽?”程德语嗤笑,“谁没事会随身带着账册?恐怕,是预谋良久才对。”

    南胭垂下眼帘。

    她揉着绣帕,小声道:“都是我们家不好,惹公子生气……”

    说着说着,她的泪珠子就掉了下来,断线的珍珠似的,很惹人怜惜。

    程德语心软了两分,“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为别人道歉。”

    “我身为南家的女儿,却不曾好好教导妹妹,此乃第一错。公子好心为我举办诗会,助我在锦官城扬名,到头来我的家人却连累公子受辱,此乃第二错……”

    她说着,杏眼泪水盈盈,小脸上满是痛苦。

    程德语彻底心软。

    他起身,认真地为南胭擦去泪水,“我向来恩怨分明,不会把别人的过错怪罪到你头上。你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姑娘,并非南宝衣能比肩的。”

    “公子信我就好……”南胭小声。

    她缓缓仰起头,凝视程德语良久,忽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他的下颌。。

    吻完,她脸颊浮红,羞赧地跑出了花厅。

第134章 我要你们万劫不复

    程德语摸了摸被亲过的下颌,目送南胭远去。

    南胭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德才兼备,还视金钱为粪土,愿意为别人的过错而道歉,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娶妻,就应该娶南胭这样的大家闺秀……

    在程德语和南胭暗通款曲、芳心荡漾时,南宝衣独自跑到程家后院,在无人的凉亭里放声大笑。

    笑得肚子都疼了,她才扶着腰,缓缓抬起那双丹凤眼。

    却不知在何时,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泪花。

    她盯着程府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眼里有仇恨,有凉薄,更多的却是解脱。

    她再也不用夜夜等在新房里,等那个永远不会归来的男人。

    她再也不用在大雪纷飞时,守在黄氏门外学规矩。

    她再也不用承受程府下人讥笑的目光,再也不用过没有尊严的日子!

    精心描绘的指甲,一点一点划过红漆廊柱,留下五道刮痕。

    她恣意歪头,笑容如痴如狂:“程哥哥,婆母,我回来啦!我南宝衣,从地狱里回来啦!从今日起,你们欠我的,欠南家的,我要一点一滴,全部夺回来!我要你们万劫不复,我要你们如我前世那般凄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

    寒风骤起。

    鹅毛大雪被簌簌卷进凉亭,落在少女猎猎翻飞的胭脂红袄裙上,美得如诗如画。

    荷叶一路追过来,担忧地扶住她:“小姐,奴婢在府外马车里等着,听十苦说里面出事了,急忙找了进来!十苦说您要被退婚了?好好的,程家怎么突然要退婚呀!这样好的姻缘,可遇不可求……”

    她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南宝衣刮了下她的鼻尖,“程德语并非良配。我向你保证,今后一定会嫁更好的儿郎,好不好?”

    荷叶蹙眉。

    自家小姐连斗篷都没穿,冻得鼻尖红红、脸蛋红红,眼圈也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不忍再数落,把带来的兔毛斗篷展开,认真地为南宝衣系上,“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想来程家确实看不上您。天寒地冻的,您身子最重要,可千万别染了风寒,更不要为了程公子伤心流泪……”

    南宝衣讪讪。

    她在荷叶眼里,竟然如此差劲儿吗?

    明明是她看不上程德语呀!

    她懒得解释,抬步朝府外走,“好荷叶,咱们回家去,待会儿我请你吃烤番薯。不,请你吃辣炒田螺!上次二哥哥请我吃,味道可好了,冬天就是要吃辣哩!”

    荷叶笑眯眯的,“只要是小姐请客,烤番薯也好,辣炒田螺也罢,对奴婢而言都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主仆俩手牵手穿过游廊,南宝衣忽然眸光微凛。

    这里是通往前院的岔路。

    远处大树底下,蹲着一个傻子。

    穿厚袄,双手筒在袖管里,鼻涕兮兮的,正对着雪堆傻笑。

    南宝衣认得他。

    程府老管家的傻儿子,黄铁柱。

    老管家是黄氏的远房亲戚,仗着这层关系,他给傻儿子谋了个看门的差事,还张罗着要为他娶妻生子。

    她前世嫁到程家时,听丫鬟们议论,这傻子从小到大,弄死过不少无辜少女,却因为程家包庇,因此逍遥法外。

    她还听说老管家从牙婆那里先后买过好几个小姑娘,塞给黄铁柱当媳妇,结果那些小姑娘都被虐待致死。

    后来……

    荷叶为了换银子给她买棉被取暖,主动嫁给了这个畜生。

    她至今记得,在枯井里找到荷叶时的悲怆。

    她的荷叶,陪她一起长大的好荷叶,如同冰雕般蜷缩在井底,大雪将她从头到脚地覆盖,早已冻饿而死。

    枯井的砖壁上,全是她临死前用指甲出来的血痕。

    她不敢想象,荷叶死时该是怎样的绝望!

    “荷叶。”

    她突然轻唤。

    荷叶懵懂:“小姐,怎么了嘛?”

    “我突然心血来潮,想玩捉迷藏。”

    “小姐,这里可是程家,您要是想玩捉迷藏,咱们回家再玩,把宝珠姑娘请到松鹤院一起玩,好不好?”

    “就要在这里玩!”南宝衣语气顽劣,“荷叶,你捂住眼睛数两千下,没数完不许睁开眼!”

    小主子任性,荷叶只好纵着她宠着她。

    她捂住眼睛,乖乖开始数数。

    南宝衣快步走出游廊,朝黄铁柱挥手:“大哥,来玩呀!”

    黄铁柱看见她,眼睛刷地亮了。

    “漂亮姑娘!”他拍着巴掌,欢天喜地地冲向南宝衣,“漂亮姑娘跟我玩!”

    南宝衣往后退,“黄大哥,咱们去申园玩捉迷藏好不好?”

    申园是程家一座废弃的院落,偏僻无人,荷叶前世就是死在了那里。

    黄铁柱高兴地转圈圈,“申园,捉迷藏!”

    南宝衣对程家轻车熟路。

    她避过府里的小厮和侍女,把黄铁柱一路引进申园。

    她眉眼弯弯:“黄大哥,你过来呀!”

    黄铁柱早已追得不耐烦。

    他盯着少女的容貌,馋得垂涎三尺,舔着嘴唇往前冲:“漂亮姑娘……捉迷藏,捉迷藏!”

    他跑得太快,被雪地里的石头绊住,狼狈地摔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眼睛就被南宝衣撒了一把雪。

    “看不见……看不见……”

    他急了,捂着眼睛站起来,朝四周伸出手,妄图抓住南宝衣。

    南宝衣在那口枯井后站定。

    她微笑:“黄大哥,我在这里。”

    黄铁柱一手揉着眼睛,摸索着朝声音方向走。

    井口低矮。

    他被井口绊了一下,惨叫着摔进了枯井里!

    南宝衣冷漠地看着他,他扭伤了脚,不停发出凄惨的嚎叫,想沿着井壁爬上来,却总是徒劳。

    南宝衣沉声:“你欺负我的荷叶,泯灭人性伤害无辜,也该尝尝冻饿而死的滋味儿!”

    ……

    南宝衣回到游廊,看见荷叶还捂着眼睛数数。

    “别数啦!”她递过去一枝梅花,“送给你!”

    荷叶睁开眼,惊讶地接过梅花,“小姐不是说要捉迷藏吗?”

    “不好玩,回家吧!”

    “哦……”

    荷叶跟在南宝衣身后,低头轻嗅梅花香。

    嗅着嗅着,眼圈就红了。

    小姐离开时,她并没有乖乖待在游廊数数,而是偷偷跟了过去。

    小姐说,那个傻子欺负过她。

    她不记得在哪里被欺负过,但看见那口枯井时,她莫名生出悲伤和怨恨,仿佛她曾被那口枯井埋葬。

    可是随着傻子掉进井里,她郁积在胸腔里的难受忽然消失不见,像是大仇得报般轻松欢喜。

    她觉得,小姐似乎经历过很多很多事,知道很多很多秘密。。

    但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她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第136章 不,他并不想长成大姑娘

    南宝衣登上马车,车厢里空空如也。

    她好奇地掀开车窗:“荷叶,咱俩在程府耽搁了那么久,按理说二哥哥和珠珠应该在等我们才是,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不会提前回府了吧?”

    “怎么会?”荷叶好奇地朝程府张望,“许是也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吧?程夫人不是要还债嘛,或许清点银钱比较费功夫……”

    南宝衣一想,还挺有道理。

    她掏出一锭银子:“闲着也是闲着,十苦,你替我跑个腿,去鱼螺记买些辣炒河鲜回来好不好?”

    为主子宠爱的妹妹跑腿,对十苦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殷勤摆手:“哪儿能让五姑娘破费,您想吃河鲜,小的替您掏银子!”

    说完,骑马跑了。

    南宝衣看得目瞪口呆。

    这年头,小厮都争着抢着自掏腰包为主子付账的?

    她好笑地喝了口热茶,双手捧脸,盯向程府大门,盼望珠珠他们早些出来。

    此时,程府后院暖阁。

    南宝珠被宁晚舟一路拖进暖阁,还锁上了槅扇。

    她不悦:“刚走到前院就被你拖回了后院,你想干嘛呀你?娇娇还在马车上等着呢!”

    宁晚舟一声不吭,伸手就去扒她的袄裙。

    南宝珠急了,死死捂住袄裙,“晚晚,你疯了是不是?!好好的,你弄我衣裳干什么?!”

    宁晚舟寒着脸:“脱。”

    “脱什么啊!”南宝珠怕怕地后退两步,“我偷偷看过一些话本子,上面说有的女子会对别的女子产生……呃,不轨之心!晚晚,你你你,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宁晚舟翻了个白眼。

    本来他们是要出府的,可是走到前院,他突然看见南宝珠袄裙后面洇出一点点褐色的血渍。

    虽然冬日穿得厚实,但南宝珠的袄裙是雪蓝色,再加上或许量比较大……

    他耳尖微红,板着小脸沉声提醒:“你来葵水了。”

    “葵……水?”南宝珠懵懂。

    宁晚舟又翻了个白眼。

    这姑娘明明比他还要年长一岁,怎么跟个白痴似的,连葵水都不知道!

    他不顾三七二十一,霸道地替她除掉那身袄裙,指着那一小块褐色血渍,“这个。”

    南宝珠愣了愣,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小脸瞬间爆红!

    她已经十三岁了,身边的大丫鬟教过她这些!

    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挑这个时候……

    连外面的袄裙都沾上了,可想而知马面裙和衬裤也都……

    她捂住马面裙,嗫嚅道:“可我,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们都说,女孩子来葵水,会肚子疼……”

    “因人而异。”

    宁晚舟拿了个装满清水的小盆,放在地上。

    他抱着袄裙,单膝蹲在小水盆边,认真地搓洗那块血渍。

    南宝珠在他身边蹲下,好奇地望着他的侧颜:“晚晚,你好厉害呀,明明比我还要年幼,却懂得这么多……”

    而且晚晚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却长得十分精致粉嫩,高眉骨高鼻梁,很有些少年郎的英气。

    最难得的是,她举止间还很矜贵,比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还要有风度。

    宁晚舟轻哼一声,没搭理她。

    他搓干净那块污渍,把袄裙搭在金丝镂花熏笼上。

    熏笼里盛满了烧红的竹炭,可以将袄裙烘干。

    他又转向南宝珠,“马面裙和衬裤。”

    南宝珠将衣物交给他,拿了薄毯围在腰间遮羞。

    她看着宁晚舟。

    他搓洗得认真,在耳房换了一盆又一盆水,衣物上连半点儿污渍也不曾留下。

    因为是冷水,洗完之后,那双小手冻的红通通。

    南宝珠把他的小手捧在手掌心,低头吹气:“我给你呼呼,很快就暖起来啦!”

    宁晚舟挑着眉。

    这姑娘长得胖,连小手也肉乎乎的。

    明明有熏笼可以暖手,却傻乎乎地要给他呼气……

    真是蠢死了!

    他在心里骂着,面上却傲娇地别过脸,任由她呼呼暖手。

    南宝珠弯着眼睛笑:“晚晚,我还以为你是个坏脾气的小姑娘,抢我的鸡腿,弄坏我的口脂,还总是没大没小……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晚晚是很好很好的人!”

    宁晚舟轻哼一声。

    南宝珠真是蠢,对她稍微好一点儿,她就觉得对方是好人。

    这样的小姑娘,将来被人卖了还会帮对方数钱!

    他冷声:“我姐姐说,女儿家来葵水的时候最娇弱。所以那种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正在吵架,男人也应该主动谦让,主动体贴照顾她们,这是身为大丈夫的品格和修养!”

    南宝珠听得十分茫然。

    男人?

    大丈夫?

    她懵懂:“暖暖,你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呀……”

    宁晚舟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他的手暖和了,于是坐到熏笼边,叫南宝珠给他寻一个针线篓。

    他脱下自己的兔毛小夹袄,拿剪刀把夹袄裁开,从中间剪出了一块长条。

    他用针线缝好长条边缘,把棉絮牢牢缝在了里面。

    他淡淡道:“勉强算是个月事布吧。”

    说着,又在长条的四角上缝了四根系带。

    他拿着月事布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才递给南宝珠,“照我这样穿。”

    南宝珠抱住月事布和烘干的衣裳,笑眯眯去耳房穿。

    主仆俩离开程府登上马车时,南宝衣已经等了很久。

    南宝珠凑到妹妹耳畔,欢喜道:“娇娇,我呀,成大姑娘啦!”

    “大姑娘?”南宝衣不解,“难道你以前不是吗?”

    南宝珠得意地甩了甩绣帕,“你不懂……反正我已经不再是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儿了,我呀,已经具备了生孩子的技能!”

    “噗!”

    宁晚舟正喝茶呢,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叫“生孩子的技能”?!

    生孩子,居然是一种技能?!

    这是什么虎狼般的形容词!

    更何况当今世道,女子虽然十五岁及笄,但大多数姑娘因为年岁尚小身体没有完全长成,所以即使嫁到夫家,也会晚两年再考虑生孩子的事。

    南宝珠,离生孩子还早着呢!

    南宝衣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南宝珠的意思。

    她笑着举杯:“以茶代酒,恭喜珠珠长成大姑娘!”

    “嘻嘻,干杯!祝娇娇早日长成大姑娘!也祝晚晚早日长成大姑娘!”

    宁晚舟:“……”。

    不,他并不想长成大姑娘。

第137章 二哥哥,我请你看雪呀

    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

    南宝衣欢喜:“肯定是十苦回来了!我让他去买辣炒河鲜来着,咱们一块儿吃呀!”

    南宝珠馋的立刻掀开窗帘,努力朝外面张望。

    她愣了愣:“娇娇,你快来看!”

    南宝衣好奇地凑到窗边。

    只见程府大门前出现了一支一百来人的军队,各自拖着马车、牛车,士兵们正把从程府抬出来的箱笼搬上车。

    有箱笼不小心摔到地上,箱盖摔开,里面竟然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元宝,甚至还有古董字画、绫罗绸缎等物。

    她也震惊了!

    萧弈漫不经心地踏出程府门槛。

    他利落地跨上骏马,单手握住缰绳,冷淡道:“这几十箱东西,是程家用来抵债的。”

    南宝衣眨了眨丹凤眼。

    原来权臣大人这么久没出来,是因为在盯着程家搬东西抵债!

    她忍不住绽出甜甜的笑容:“二哥哥,今天谢谢你啦!我请你吃辣炒河鲜呀!”

    萧弈挑了挑眉。

    小姑娘难得大方,竟也舍得请他吃河鲜。

    十苦很快带着大份的辣炒河鲜回来,南宝衣热情地分给众人,就连随行的侍女小厮都有份。

    人人都称赞五姑娘大方贤惠。

    南宝衣笑着分了田螺给十苦,“你跑腿辛苦,我请你吃田螺呀!”

    十苦接过。

    他听着四面八方的赞美,忍不住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些河鲜,貌似是他出银子买的呀,为啥大家都感激五姑娘!

    这一趟去程府,算得上满载而归。

    松鹤院厅堂,老夫人搂着南宝衣和南宝珠,笑得合不拢嘴。

    南宝珠激动地小嘴叭叭的,努力为老夫人实况转播:

    “祖母祖母,您是没瞧见,娇娇一念出那首词,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还有二哥,他随手掷出三根金钗,直接命中鲤鱼,把程德语衬托得像条没用的狗!娇娇才华横溢,二哥才兼文武,他们简直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僵。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可以用在这种语境里吗?!

    她瞥向萧弈。

    这厮正在吃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老人家心里那个窝火!

    这厮明明觊觎她的宝贝孙女儿,却总是在娇娇面前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欺骗娇娇、勾引娇娇,仗着有两分本事,明里暗里在娇娇面前显摆,令娇娇崇拜他、敬慕他,真是手段高明啊!

    南宝衣认真道:“祖母,我们这次算是和程家撕破脸了。程夫人说,明日会来府里退婚。”

    “退婚?”老夫人担忧地握住她的小手,“祖母记得,你很敬慕程德语,一心想嫁给他的。这好好的,怎么突然闹起了退婚?是不是你二哥哥教唆你的?”

    南宝衣无奈笑道:“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是我自己想退婚,与二哥哥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程公子瞧不上我,我寻思着,就算嫁到他们家也得不到幸福,又何必去添那个堵?”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十分乖巧懂事。

    老夫人心疼她,慈蔼地将她抱到怀里,“如果娇娇不喜欢程德语,退婚就退婚吧!反正咱们家有的是银子,就算养你一辈子,就算你在府里养男人,那也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

    南宝衣捂脸。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也没饥渴到要在府里养男人的地步吧!

    众人都散了以后,她随老夫人进了寝屋。

    寝屋里一水儿的金丝楠木家私,老夫人在妆镜台前坐了,轻轻取下发髻间厚重的钗饰。

    南宝衣拿起象牙梳,认真地为她梳头,“祖母,今日得罪了太守府,想来今后咱们家的生意,少不了要被人寻麻烦,您会不会生我的气?”

    黄铜菱花镜中,清晰倒映出老人家慈眉善目的面容。

    她语重心长:“祖母永远不会生娇娇的气,祖母只怕娇娇将来后悔……那程德语虽然出身权贵之家,但本身也算才华横溢,是个颇有名气的才子,高中进士指日可待……”

    她握住南宝衣的小手,试探道:“娇娇,你当真不再心仪他了?你……是不是又看中了别家的公子?”

    南宝衣伏在她膝上,轻轻蹭了蹭她的膝头。

    祖母身上有好闻的佛香味儿,令她心神安宁。

    她弯起眉眼:“祖母,程德语虽然才华过人,可他德行有缺,刻薄寡恩。祖母从前常说,一个人没有才华不可怕,可怕的是道德品行败坏。娇娇想嫁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人,像二哥哥那般重情重义,光明磊落!”

    老夫人沉默。

    重情重义,光明磊落……

    这是形容萧弈的?

    真不知道那厮究竟给娇娇灌了什么**汤,叫她如此崇拜他!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委婉道:“你二哥哥战场厮杀,身上血腥气重。你一个闺阁姑娘,总亲近他不是好事。”

    南宝衣脆声:“祖母放心,我与二哥哥的误会已经解开了。我们是亲亲热热的好兄妹,定然不会如传言那般乱来。更何况咱们被程家记恨,更需要仰仗二哥哥的势力。”

    老夫人略一思忖,倒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上次萧弈关禁闭时,他的丫鬟余味跑来,声泪俱下地陈述了他悔改之事,料想他对娇娇,确实已经收了那份心。

    她笑道:“罢了,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今儿高兴,咱们全家吃顿团圆饭庆祝庆祝。明日程家来人,还要打起精神应付哩。”

    “祖母真好!”

    南宝衣欢喜地抱住她的膝头。

    晚膳时,南宝衣兴起,喝了小半盏米酒。

    晕乎乎被荷叶扶到寝屋,屋子里燃了地龙,热得很。

    她趁荷叶去隔壁端醒酒汤的机会,裹了件兔毛红斗篷,提起一盏灯笼,兴高采烈地去朝闻院找萧弈。

    此时夜色渐深,大雪欲来。

    萧弈随意披着件宽松的貂毛玄色大氅,正坐在窗下,拿着绒布细细擦拭宝剑。

    窗外忽然传来轻叩声。

    他推开窗,南宝衣趴在窗台上,小脸冻得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

    四目相对。。

    小姑娘甜声:“二哥哥,我请你看雪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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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