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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姐姐早就恢复记忆了吧

    南宝衣慢慢走到南广身边。

    她沉默着,温柔地抱住父亲。

    “爹爹……”

    她轻声。

    因为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地给予安慰,这一刻所有言语都是苍白的,不如一个拥抱来得更有温度。

    南广紧紧抱住南宝衣,只是痛哭流涕。

    那哭声充满悲怆。

    痛到深处,竟不似人了,像是林中野兽出于本能的哀嚎。

    父母亡故,子女尚有归途。

    可子女亡故,对父母而言,余生又剩下什么?

    对他们来说,世上,大约再没有什么伤痛,比丧子之痛,来得更加绝望崩溃,更加生不如死。

    ……

    黄昏。

    南宝衣帮着南胭,用番泻叶汁煮饭,专门送给刘头目和矿场监工食用。

    不过一时半刻,整个矿场都乱了套。

    刘头目和监工等人抱着肚子,急吼吼地到处找茅厕,茅厕不够用,干脆不顾脸面地跑到矿场边缘的草丛里解决。

    南宝衣抓紧时间,从厨房角落找来针线,帮南广、南胭打开戴在脚踝上的镣铐。

    南胭看着她爽利的动作,轻声:“妹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咔哒”一声,南宝衣帮她打开了镣铐。

    她蹲下身,给自己打开脚铐:“尚未想起从前。只是姐姐你,恐怕早就恢复记忆了吧?我记得那夜去大司徒府找你,你额头上包着纱布,恐怕那个时候,你就已经——”

    “车马已经备好!”

    厨房外面传来高呼,打断了南宝衣的话。

    尉迟北辰探进头:“你们还磨蹭什么?快走啊!”

    南宝衣深深看了眼南胭,搀扶起面色惨白的南广,往厨房外面走。

    矿场已是一片混乱。

    奴隶们见那些监工抱着肚子哎哟惨叫,纷纷丢下铁锹、锄头等物,互相奔走相告,嚷嚷着快逃。

    监工们一手拎着裤腰带,一手提着鞭子,正要驱赶殴打他们,还没靠近呢肚子又开始咕咕乱叫,拉得双颊凹陷虚弱不堪,只能骂骂咧咧,重新跑回茅厕解决问题。

    尉迟北辰领着父女仨儿,一路奔进金矿。

    矿洞门口,停着一辆板车,尉迟北辰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一匹骏马,将板车套在骏马后面,勉强算是能载人的马车。

    南胭望了眼金矿,欲言又止。

    南宝衣与她想法一样,提议:“来都来了,搬些金块回去吧?”

    尉迟北辰点头:“那你们抓紧时间,我在外面放风。”

    姐妹俩进去搬金子,南广却丝毫没有心情。

    他躺在板车上,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尉迟北辰摆弄着缰绳,充满期盼地瞅了南广几眼,试探道:“南公,你觉得我怎么样?可配得上宝衣妹妹?”

    南广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地呢喃:“儿啊……”

    尉迟北辰窃喜。

    南公都唤他儿了,这是承认他和宝衣妹妹的关系了吧?

    是了,宝衣妹妹特意给他留一小块红烧肉,可见爱他入骨,私底下必定和南伯父商量过嫁给他的事。

    他轻咳一声,腼腆笑道:“这也太直接了。南公,那侄儿就不客气了,侄儿以后就唤你阿父,可好?”

    在江南一带,也可称呼伯父为“阿父”,听起来更加亲切。

    南广神志昏迷:“儿啊……”

    尉迟北辰笑眯眯地回应:“阿父!”

    “儿啊……”

    “阿父!”

    这边两人你一声我一声。

    南宝衣和南胭跑进矿洞去找金矿石,南胭手脚利落,打开了矿洞里的所有暗门。

    每一道暗门后面,都堆积着数以万计的金元宝。

    南宝衣诧异:“难道你一早就知道——”

    “去叫尉迟把马车赶进来,用麻袋装。”

    南胭冷冰冰地打断她。

    南宝衣默了默,立刻去找尉迟北辰。

    马车被赶进矿洞深处,众人手脚麻利地装了几大麻袋金元宝,放在了板车上。

    南胭还要再拿,尉迟北辰提醒:“够多了,再多,马车会走不动。金银钱财固然重要,但也得有命去享受不是?”

    南胭挑眉,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跳上板车,尉迟北辰驾着车,一路往矿洞外面走。

    到了矿场,却看见满场厮杀。

    天枢不知何时出现的,以萧弈为首,五百骑精锐在矿场上来回驰骋,和保护矿场的吴家护卫缠斗。

    战事紧张之际,一根长枪划过半空,呼啸着袭向南宝衣等人的马车,堪堪插进马蹄前方的土地,长枪震颤,惹得骏马惊恐嘶鸣,高高扬起前蹄!

    随着板车翻倒,骏马挣脱缰绳,竟然跑了!

    麻袋散落,无数金元宝掉落在地,在暮色中相当醒目!

    奴隶之中,不知是谁带头呐喊:“诸位,我等被抓到矿场,当牛做马,受尽折磨!大司徒也该给些补偿!这些金元宝,应该归我们所有!”

    众人群起响应,一时间,纷纷疯狂地涌向矿洞。

    监工们也惊呆了,指着南宝衣等人大喊:“抓住他们!”

    南宝衣连忙道:“快进矿洞!”

    尉迟北辰立刻背起南广,逃进矿洞。

    矿洞里,因为南胭打开了所有暗门,所以无数储藏金元宝的密室,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奴隶们眼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到处都是打砸抢。

    挂在洞壁上的风灯,一盏接着一盏被砸碎。

    矿洞中渐渐陷入黑暗,只能听见四周厮杀争抢的喧嚣声。

    “爹爹!”

    南宝衣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尉迟北辰的身影。

    可是进来哄抢金元宝的奴隶太多,人流冲散了他们。

    越往里走,四面八方越是黑暗。

    “爹爹……”

    南宝衣摸索着,不知闯进了何处。

    细白小手,抓住了一方衣角。

    她怔愣,小声试探:“尉迟,是你吗?”

    ……

    矿场。

    天枢精锐和矿场护卫们厮杀着,萧弈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着九尺陌刀,在人群中策马冲锋,倒在他刀下的护卫数不胜数。

    终于解决完吴家护卫,他横刀立马,吩咐十苦清点伤亡情况。

    目光落在金矿那边。

    他是亲眼看见南娇娇跑进去的,如今解决了外面的杂碎,该进去找他的小娇娘,拿他的金矿了。

    正要催马,天际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高昂的鹰鸣。

第242章 给了她两耳光

    成千上万名金甲侍卫,手持刀剑弓弩,从山脉深处策马而来,井然有序地围在矿场四周。

    随着清亮悠扬的牧笛声响起,金甲侍卫纷纷让路。

    萧弈望去。

    道袍纱冠的年轻男人,眉心一点朱砂痣,坐在青牛背上,边吹牧笛边悠然进场。

    行至跟前,道士笑眯眯道:“好徒儿,你立功了。”

    萧弈凤眼微沉,握着陌刀的手,更是悄然收紧。

    今日这个局……

    原来当初沈姜让他调查伤寒病,并不是为了为难他。

    甚至,沈姜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

    而是,吴家金矿!

    沈姜上位,借的是世家的势。

    她若亲自对吴家动手,未免会寒了其他世家的心。

    但借着他的手来一招借刀杀人,她不仅能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能得到吴家金矿,甚至还能让他这个儿子,成为其他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箭三雕,不过如此。

    到底是能够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女人……

    皇兄和皇嫂,输给沈姜,不亏。

    萧弈转了转陌刀,眸中冷意弥漫,薄唇却噙起冷淡慵懒的笑容:“私自采掘金矿,是诛九族的死罪。本王查出这等大案,不知能否步入朝堂,为官为相?”

    事情已成定局。

    倒不如利用这桩案子,为他进入官场造势铺路。

    道士微笑:“殿下想为官,须得有两个世家举荐。”

    言外之意,便是再有名望和功绩,没有世家支持,想当官,做梦。

    萧弈笑容散漫:“如此,本王倒是要多与人交际了。”

    他勒转马头,慢悠悠往金矿方向走,去寻南宝衣。

    转身的瞬间,唇畔笑容立刻冷却。

    吴家护卫高手云集,今夜拿下金矿,他的天枢伤亡略重。

    一品红这个贼道士,等他打完了才带着金吾卫出现,直接抢夺他的战利品,不愧是教他兵法谋略的老师,当真阴险……

    萧弈不耐地闭了闭眼。

    ……

    矿洞深处,黢黑不见五指。

    南宝衣揪住一片衣角,迟疑试探:“尉迟?”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好你个贱人,是你在饭菜里下泻药,害我们拉肚子的,是不是?!”

    南宝衣悚然。

    这声音,是刘头目!

    她立刻松手,转身就跑。

    刘头目岂肯放她走。

    “贱人!矿场被你搞得一团糟,你给老子站住!贱人!”

    黑暗中,他拽住南宝衣的手臂,狠狠朝她脸上扇了两耳光!

    南宝衣耳鸣得厉害,血液从唇角渗出,脸颊几乎被打得麻木。

    她喘息着,拼命推搡刘头目,对着他撕咬踢踹:“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夫君马上就来了,你识相的话,就放开我!”

    “夫君?我呸!”

    刘头目暴怒,又给了她两耳光。

    南宝衣趴倒在地,长发凌乱。

    她抬袖,擦了满袖温热鼻血。

    耳鸣得越发厉害,脑袋更是胀痛不已,几乎快要爆炸。

    泪水滚落,她轻声呢喃:“夫君……”

    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刘头目胸口剧烈起伏,拿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破碎油灯。

    他知道,外面不只有雍王的侍卫,还有皇后娘娘的金吾卫。

    私自开采金矿,是诛九族的死罪。

    他比谁都清楚,矿场完了。

    他们这些效忠大司徒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与其白白被杀,倒不如在临死前尝尝女人的滋味儿!”刘头目冷笑,一手拽起南宝衣的漆发,仔细打量她的容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能睡到这么好看的女人,这辈子,值了!”

    南宝衣被迫高高仰起头。

    她眼中恨意弥漫,伸手去摸放在地上的油灯。

    还没摸到,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搜!”

    “务必找到王妃!”

    是天枢的人在高呼。

    刘头目怒骂:“操!”

    他一脚踹灭油灯。

    南宝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敲晕。

    他拖着南宝衣,躲进了天坑深处。

    天坑里,堆积着成千上万具尸体。

    他把南宝衣藏在尸体之中,自己躺在旁边装死。

    十苦带着精锐奔进来,拿火把往四周照,却还是没能看见自家王妃的身影。

    “哥,”侍卫惊呼,“这天坑里,堆了好多尸体!”

    十苦走过去。

    火把的光,朦朦胧胧照出堆积成山的尸骨,一眼望不到尽头。

    腐臭味儿冲天而起,令人作呕。

    十苦忍不住抬起衣袖遮住口鼻,哑声道:“都说大雍富贵,原来这份富贵,是如此来的。吴家,真是丧心病狂……”

    他眼尖。

    话音未落,就注意到一个男人躺在天坑边缘,胸脯轻微起伏,身上穿的,明显是矿场监工的服制。

    聪明倒是聪明,知道跑来这里装死。

    蠢笨也是真的蠢笨,连衣裳都不知道换。

    十苦冷笑:“拿弓箭。”

    他朝刘头目拈弓搭箭。

    刘头目连睁眼都来不及!

    他只听得呼啸声起,下一瞬,心脏位置剧烈一痛!

    他惨呼一声,歪倒在尸堆里。

    这下子,倒是真成了一具尸体。

    十苦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南宝衣的踪影,才带着暗卫匆匆去别处寻找。

    可是找遍了整座洞窟,所有岔路和密室都地毯式搜查了三五遍,却仍旧没能找到南宝衣。

    萧弈嗅着芙蓉花香而来。

    只可惜洞窟里经历了一场厮杀,血腥味儿和腐臭味儿太过浓烈刺鼻,那浅浅的花香恰似黎明时的一捧珠露,随着阳光到来而烟消云散。

    哪里,都没有南娇娇的踪影。

    萧弈从金矿出来时,天际处浮现出浅浅的鱼肚白。

    忙了一整夜,金吾卫已经彻底接管矿场。

    道号一品红的年轻道士,淡然地坐在青牛背上,正慢悠悠吹奏牧笛。

    见萧弈独自出来,他明知故问:“可有找到你家娘子?”

    萧弈冷淡地看他一眼。

    一品红低笑:“你看我作甚?说来,矿洞出口众多,为师瞧见众多奴隶如鸟兽散,尉迟家族的那个少年,也已经背着南广逃走。说不定你家娘子,已从别处离开。我若是你,就回南家找找看。兴许她已经归家,也未可知呢?”

    萧弈没有搭理他。

    他翻身上马,带着天枢暗卫,面无表情地离开矿场。

    黎明之际,星辰散落,天色渐渐透亮。

    金吾卫匆匆从金矿出来,拱手道:“回禀国师,金矿已经清点完毕!”

    一品红转了转牧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矿洞。

    半晌,他微笑:“封闭矿洞。”

    “是!”

    还有一章,你们先睡

第242章 哪怕折寿,我也想找到南娇娇

    好臭……

    南宝衣醒来时,一股腐臭味儿钻入鼻尖。

    她捂住鼻子,艰难地坐起身。

    举目四望,四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刘头目不知去向,周遭寂静得近乎诡异,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夫君?”

    细弱的声音,在天坑中回荡。

    南宝衣轻蹙着小山眉,伸手朝四周摸索:“夫君?”

    指尖触及到软软的东西。

    她伸手细细地摸,渐渐摸到眼耳口鼻,大约是个死去多日的人,面部腐烂肿胀,稍微用力,手指就塌陷了进去。

    南宝衣心有余悸地缩回手。

    她小心翼翼,朝四周摸索。

    死人……

    死人……

    她伸手触及到的,她脚下踩着的,全是累累尸骨!

    南宝衣呆愣愣站在原地。

    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孤零零所待在的地方,是矿洞天坑,她四周,是成千上万具尸骸!

    少女咽了咽口水。

    无边恐惧,犹如黑色浪潮,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她在黑暗中摸索,边往前走,边高声呼喊:“夫君……夫君!”

    细软的声音,在天坑里反复回荡。

    那些回音渐渐扭曲,像是成千上万个鬼魅在黑暗中苏醒,嘲笑着她的狼狈与无助。

    没有人应答她。

    南宝衣只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被怪物盯上。

    “夫君……爹爹!”

    她拎起裙裾,拼命往前奔跑,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黑暗里的那份恐惧,直到一头撞上天坑边缘的土壁。

    少女捂住撞出血的额头,痛得蜷缩在地。

    她哽咽良久,才终于缓过来,手脚并用地往天坑上方攀爬。

    指甲深深抠进泥土。

    她朝着上方攀爬,可无论爬多少次,都会滚下去,直到十根指尖、手肘和膝盖全都磨出血,也仍旧无法摸到天坑边缘。

    无边黑暗,无边寂静。

    没有人回应她的求救声,她像是被所有人遗忘。

    她孤零零坐在天坑底下,抱住双膝,面对着黑暗里成千上万具尸体,惊恐至极。

    ……

    萧弈催马,一路疾驰到南府。

    小厮把他拒之门外:“我们老祖宗发了话,今后不许——”

    “滚!”

    萧弈一脚踹开他。

    他大步踏进门槛,英俊的面容阴沉如水,直接朝老夫人居住的松鹤院而去。

    松鹤院。

    屏风隔开内室,南广躺在软榻上,丧子之痛令他昏迷不醒,府医正为他看诊。

    屏风外,老夫人端坐在上座,二房三房的人都在。

    南胭跪在蒲团上,低眉顺眼,把一路以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她眼睛红肿,哽咽问道:“你们回来了,我的娇娇儿怎么还不回来?”

    尉迟北辰跷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

    是他亲自把南广背回来的,他如今已然成了南家的座上宾。

    他接话:“按道理,宝衣妹妹是该回来了才对。虽说当时矿洞混乱,可她一向是个机灵的,不至于现在还没个踪影啊!不会死在矿洞里了吧?”

    南老夫人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季嬷嬷急忙为她顺气,安慰道:“五姑娘向来是个有福气的,老夫人莫要担心。老奴以为,五姑娘很可能是被雍王带走了。”

    说着话,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奔进来,指着门外,喘息道:“老夫人……回来了……回来了!”

    老人家连忙站起身。

    她扶着季嬷嬷的手,快步走到门外。

    踏出门槛,她眼巴巴儿地望向远处。

    可是看见的,却只有萧弈一人。

    她揉了揉泪眼,连忙往萧弈背后张望。

    他背后,依旧空空荡荡。

    她的娇娇儿,还是没有回来……

    老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心脏,揪得生疼。

    她的娇娇儿,她养在膝下,一点点娇养着长大的小孙女,已经离开她快要两年……

    她想她的宝贝小孙女。

    她已经活不了几年了,她就想看着她的小孙女幸幸福福。

    明明一起去的矿场,可是老三和南胭都回来了,为什么她的娇娇儿,却还没有回来……

    是她吃斋念佛时,不够虔诚吗?

    还是南家这些年做的善事,还不够多?

    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

    在南家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悲怆欲绝地晕厥了过去。

    萧弈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

    他站在阳光底下,浑身却冷飕飕的。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南娇娇并没有回来。

    他转身,大步朝府外走去。

    策马回到矿场,金吾卫正在清理场上的尸体和鲜血。

    道袍纱冠的一品红,悠闲地躺在青牛宽厚的背上,跷着二郎腿,枕着双臂,用随意摘来的叶片遮住眼睛,正在大树下纳凉。

    萧弈催马来到他跟前。

    他道:“贼道士。”

    一品红晃了晃二郎腿,优哉游哉:“喊谁呢?”

    萧弈盯着他。

    三十多岁的年轻道士,瞧着光风霁月,实则心黑手辣。

    在锦官城当他师父的那些年,没少折腾过他。

    良久,他终于勉强缓和了态度:“师父。”

    这声称呼,显然取悦了道士。

    他立刻坐起身,笑眯眯地晃了晃树叶:“乖徒儿,唤为师何事?”

    “师父教了我兵法谋略,文治武功。却独独未曾教我,奇门八卦,问天算命。”

    一品红抚掌大笑:“乖徒儿,那玩意儿学了有什么好?窥视天机,是要折寿的,那东西不好,你不能学!”

    萧弈凤眼猩红,一字一顿:“哪怕折寿,我也想找到南娇娇……”

    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如果问天算命,能算到南娇娇在何处,那么哪怕代价是他的寿命,他也甘之如饴。

    一品红的笑容,有些难看。

    他摇了摇手里的树叶,眯着眼睛问:“乖徒儿,江山它不好玩吗?权势它没意思吗?你非要个女人,作甚?”

    “我只想要南娇娇。”

    萧弈沉声。

    一品红翻了个白眼。

    他重新躺在牛背上,懒散道:“要女人没有。要师父,这里倒是有一个。南家小娘子能陪你玩,难道为师就不能陪你玩吗?为师能玩出比她更多的花样。”

    萧弈握着缰绳。

    这贼道士,明明知道南娇娇在何处,却死活不肯告诉他。

    他舔了舔唇,忽然道:“从前我和南娇娇去岷江,在那里遇见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收她为徒,为她取道号‘井莲’,教会了她‘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的话。

    “老道士还告诉我,我应当唤南娇娇小师姑。当初我不明白原由,现在倒是明白了。师父,南娇娇是你的小师妹,师妹遇难,师兄,可以见死不救吗?

    “要不,我写信给老道士,让他过来评评理?”

    一品红猛然坐起身。

    眉心的朱砂痣鲜红欲滴,他厉声:“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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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二哥哥,你怎么还不来带我回家

    “你说什么?!”

    “南娇娇,是你的小师妹。”

    一品红神情微妙。

    他们师门,十八代单传,到了师父这里,竟然破天荒地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娇滴滴的女徒弟!

    老家伙定然是看南宝衣美貌,一时没把持住。

    然而,他可不认什么小师妹。

    他要做,就只做唯一。

    但如果见死不救,被师父知道,他这身道行,估计得废。

    杨柳树下,眉间一点朱砂志的年轻道士,笑眯眯地揣起袖管,满脸温润可亲:“想让为师帮你找到南家小娘子,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答应为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娶她。”

    柳叶潇潇。

    萧弈盯着一品红,周身弥漫出阴沉气息,提在手中的九尺陌刀,刀刃微微偏转,朝一品红折射出锋利暗芒。

    杀意,毕现。

    一品红摆弄着树叶,看他一眼。

    他戏谑:“杀了我,你去何处找她?难道指望你那个半吊子表弟沈议潮,帮你卜算南小娘子身在何处?倒不是为师瞧不起他,他算是算得出来,只可惜不善解卦,等他解出卦象,黄花菜都凉了,你家小娘子早不知死了多少天。”

    萧弈默了默,眉眼幽深:“我答应你。”

    且先答应着,娶不娶,不是贼道士能说了算的。

    一品红却眉开眼笑。

    救反正肯定是要救的,只是还得给她点教训。

    谁让她分走了师父的爱?

    他手搭凉棚,看了眼太阳,不急不徐道:“我与火相克,日落之后,我卜卦方能灵验。乖徒儿,先陪为师下几盘棋,如何?”

    萧弈看着他。

    他深谙贼道士的脾气,旁人越是逼迫他,他越是慢吞吞。

    于是他沉默地翻身下马,陪一品红下棋。

    终于捱到日落。

    一品红掏出卦盘,念了几句高深莫测的道词。

    他掐着手指,又做了一通听起来十分复杂的分析,才正儿八经地指向矿洞:“南家小娘子,还在里面。”

    他吩咐金吾卫:“开矿门,放雍王进去。”

    萧弈提着风灯,穿过矿脉,径直走向天坑。

    天枢办事仔细,唯一没有彻底搜过的地方,是那座天坑。

    他猜测,有人把南娇娇藏在了密密麻麻的尸堆里。

    天坑。

    四周封闭,黢黑不见五指。

    在萧弈和一品红对弈的时候,南宝衣终于哭够了。

    她擦去泪水,不嫌脏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一具具沉重的尸体拖到天坑底下,形成通往上方的梯形尸堆。

    她踩着尸堆,艰难地往上爬。

    终于摸到天坑边缘,少女铆足了劲儿想爬上去。

    可惜,堆在底下的尸体早已腐烂。

    高高的尸堆摇晃得厉害,南宝衣还没来得及爬上去,整个人随着尸堆坍塌,跟着从高处跌落。

    不知是谁的白骨,戳穿了她柔软的肚子。

    泪水瞬间涌出,疼!

    疼也就罢了,她一天一夜没有饮水,喉咙也干渴得厉害。

    可这里是矿洞深处,没有救援,没有食物和水,没有声音,没有光,她只能静静趴在尸堆里,等死。

    绝望如同黑暗的潮水灭顶而来,逐渐吞噬了她。

    少女捂住流血不止的肚子。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一个个人物。

    那是遥远的锦官城。

    慈眉善目的祖母,总在夏日黄昏,搂着年幼的她,坐在枇杷树下纳凉打扇,给她讲离奇古怪的故事。

    另一个粉团子似的小姑娘,趴在祖母膝上,抱着大大的鸡腿,扑闪着黑漆漆的圆眼睛,朝她眨呀眨,那是她的小堂姐。

    面容模糊的娘亲,总是不着调的爹爹,严肃的二伯,宠溺她的二伯母,爱她如宝的哥哥们。

    还有……

    少女趴在尸堆里,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还有那个,看似落魄凉薄的少年。

    那个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娶了她的权臣大人。

    “二哥哥……

    “你怎么,还不来带我回家……”

    少女呢喃,声音极尽沙哑委屈。

    意识渐渐涣散,直到陷入深眠。

    ……

    黑暗的矿洞深处,萧弈提灯而来。

    灯火幽微,朦胧照亮了这座残酷如炼狱的天坑。

    触目所及,是累累尸骨。

    穿着襦裙的少女,孤零零蜷缩在尸骨深处。

    萧弈的心,猛然揪起。

    他从高空掠下,落在尸堆上。

    “南娇娇……”

    他呢喃。

    小姑娘受了伤,一截尖锐的白骨戳破了她的小腹,她死死捂着伤口,可仍旧有粘稠血液涌出,顺着指缝蔓延,染红了她破旧肮脏的襦裙。

    襦裙破损,白嫩的小腿和脚丫子都露在外面,血液在肌肤上蜿蜒流淌,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南娇娇……”

    萧弈哑声,想伸手抱起小姑娘,又怕她更疼。

    丹凤眼泛着猩红。

    他勉强压抑住溃不成军的情绪,如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姑娘,往矿洞外面疾掠而去。

    他翻身上马,一手紧紧护住南宝衣,一手握住缰绳,厉声:“姜岁寒呢?!”

    十苦连忙拱手:“在南府!”

    萧弈绝尘而去。

    一品红盘膝坐在牛背上:“嘴上答应着不娶她,人家出点事儿,他却跑得比谁都快……”

    他目送萧弈远去,忽然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

    萧弈径直把南宝衣带回南府。

    松鹤院里,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原先围在南广榻前探视的人,纷纷作鸟兽散,挤去寝屋探望南宝衣。

    就连在钱庄做生意的南慕和南承礼,也匆匆赶了回来。

    被这么多南家人围观,萧家哥哥又站在旁边红着眼睛盯梢,姜岁寒表示压力很大。

    他坐在绣墩上,小心翼翼为南宝衣看伤。

    伤口是在肚子上。

    他拿剪刀,将襦裙剪开。

    血洞触目惊心。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比自己受伤还要撕心裂肺,老泪纵横,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江氏连忙扶住她:“婆婆……”

    “娇娇儿得多疼啊……”老夫人泪流满面,“她得多疼啊!她从小就没受过伤,当年还在锦官城时,她膝盖碎了,宁肯在外面待一个月,都不肯让我知道,就怕我心疼难过。我的娇娇儿,她多懂事啊……怎的总叫她受伤?!”

    一番话,叫屋子里的女眷都红了眼眶。

    “娇娇!”

    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宝珠拨开众人,匆匆赶来。

第242章 娇娇儿,我们不要萧弈了,好不好

    她如今是镇国公府的小妾。

    小妾不可随意离府,再加上今日长公主外出,没人能给她出府的牙牌,因此她盼到夜里,才盼到宁晚舟回府,央着他带她回家看看。

    骤然看见南宝衣肚子上的血洞,南宝珠捂住嘴,两行清泪瞬间滚落:“娇娇……”

    姜岁寒咳嗽一声,为难道:“屋子里人太多,大家能否暂时出去,容我给南小五治伤?”

    萧弈是不肯走的:“我要亲眼看着。”

    南老夫人也不肯走:“我是她最亲的祖母,谁走,也轮不到我走!”

    南宝珠不甘示弱:“我是娇娇最喜欢的小堂姐,有我陪着,娇娇会很开心。”

    “我是大哥,娇娇小时候最依赖我,我不能走。”

    “我是伯母……”

    眼看着一大帮人谁也不肯走,你争我抢地吵起来,姜岁寒终于耐不住暴脾气:“你们不走,我走!我走好不好?!”

    寝屋陷入沉默。

    良久,萧弈深深凝了眼南宝衣,率先离开。

    众人也都知道自己留下来没什么用,反而会耽误娇娇看伤,因此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屋门被掩上。

    姜岁寒揉了揉被吵痛的耳朵。

    他望向南宝衣肚子上的伤口,表情有些凝重。

    一个时辰后。

    处理好伤口,姜岁寒推门而出。

    等候在屋檐下的众人,连忙一窝蜂涌上去:“如何?!”

    姜岁寒淡淡道:“没有性命之忧。许是跌倒时撞到了脑袋,从前的记忆也跟着恢复了。”

    南老夫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急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其他人也跟着喜极而泣,满脸笑容。

    萧弈却面无表情。

    他盯着姜岁寒,将对方脸上的那抹凝重看在眼里,沉声道:“腹部的那处伤,是否会有后遗症?”

    众人怔了怔,立刻望向姜岁寒。

    姜岁寒垂下眼帘。

    笼在袖管里的双手,紧了又紧。

    过了半晌,他轻声道:“今后很有可能……没办法怀上身孕。也不是完全没有怀上的机会,只是机会很渺茫,近乎没有……”

    他后面絮絮叨叨,从医学方面做着各种解释。

    可在场众人,早已愣住。

    姜岁寒说完,已是满头冷汗。

    他抬袖擦汗,心中十分忐忑。

    在他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女子不生育,是个人的自由选择,但即使文明先进如那个时代,也仍旧有无数人观念封建落后,明里暗里,嘲讽糟践不能生孩子的姑娘。

    如今这个年代,无法生育,对女子而言更是一场灭顶之灾。

    对没出阁的姑娘而言,她们很难找到夫家。

    对已经嫁人的女子而言,她们在夫家的地位始终无法稳固,不仅会被夫家人厌弃,将来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妾的儿子继承家业。

    他偷偷看了眼萧弈。

    南家众人皆都难过不已,可萧家哥哥神色冷静,仿佛能不能生育,并不重要。

    他试探:“萧家哥哥?”

    “无妨。她治伤要紧,去煎药。”

    姜岁寒喏喏应下,连忙去煎药。

    萧弈正要推门进去探望南宝衣,南老夫人拦住了他。

    老人已经恢复过来,面色疏离,只眼尾泛着红:“雍王亲自送娇娇回来,老身十分感激。来日,必定备上厚礼,派人去王府答谢。只是娇娇尚未出阁,男女授受不亲,雍王还是回府为好。”

    “尚未出阁”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她恨透萧弈了!

    萧弈沉声:“祖母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

    老夫人没回答。

    可拦在他面前的手,却清楚地表达着她的态度。

    南家众人同样目光不善。

    南宝珠悲愤:“我们家原本好好地做着蜀锦生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你娘亲绑架娇娇,让她毁容失忆,你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她辗转流离,好不容易来了长安,你却偏要把她藏起来不让我们相见,害她被绑到矿场,害她如今不能生育!萧弈,你快滚啊!”

    南承礼忍着泪意,逐客:“雍王,请?”

    萧弈闭上眼,掩饰了他所有的痛苦。

    再睁开眼时,丹凤眼漆黑如深渊。

    他盯着紧闭的槅扇,知道他心爱的小娇娘就在屋子里。

    南家人恨毒了他,不知道南娇娇,是否也会恨他?

    南家人挡在跟前,他无法硬闯。

    也没有脸面硬闯。

    他退后几步,朝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我还会再来的。”

    南宝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磨牙。

    她脱掉绣花鞋,毫不犹豫地砸向他后脑勺:“谁是你祖母?你滚远点,别再来了!来一次打你一次!”

    屋舍屏风后。

    南宝衣的泪水,顺着眼角没入枕巾。

    屋外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她抬手揩了揩眼泪,白嫩小脸满是黯然。

    没多久,祖母他们进来了。

    南宝衣转头望去。

    一年多没见,原本慈眉善目富贵丰腴的祖母,已是清瘦许多。

    想来,这十几个月以来,祖母非常想念她。

    “祖母……”

    她柔弱唤着,尾音未落,却已经哽咽不止。

    她支撑着想下床请安行礼,老夫人急忙按住她:“娇娇儿受了伤,不可以乱动。”

    南宝衣伏在她怀里。

    祖母常年吃斋念佛,连衣服也染上了佛香,是她前世今生,都非常依赖喜欢的味道。

    她满足地抬起头,伸手去摸老人的头发,泪眼朦胧:“祖母的白发,又多了些……”

    江氏红着眼圈,笑道:“前阵子,老祖宗听说雍王夺得南越,以为娇娇快来长安了,因此催着府里的嬷嬷,拿莲子草染了一头黑发,就怕和娇娇见面时,娇娇嫌弃她老。可惜,盼红了眼,也没能盼到娇娇……”

    她拿帕子捂住嘴,哽咽不能语:“昨日老祖宗听说,娇娇在矿场失踪,才刚染黑的头发,又一夜白了头……娇娇,老祖宗拿你当心肝疼爱呢!”

    一番话,惹得满屋人落泪。

    南宝衣伏在老人怀里,哭得小脸苍白。

    是她不孝。

    说着重生之后,定要好好尽孝,却还是让老人家愁白了头。

    “祖母……”

    她小声唤着,如同幼时那般。

    老人抚着她细瘦单薄的脊背,怜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别哭了,叫祖母心疼。”

    又说了会儿话。

    老夫人亲自为南宝衣擦去泪水,大掌温柔地抚了抚她包扎着纱布的小肚子,苍老的眼眸里掠过不忍和痛恨。

    她哄道:“娇娇儿,我们不要萧弈了,好不好?”

    还有一章,你们先睡,估计要三点才能写好

第242章 她乞求:小公爷,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南宝衣抬起泪眼。

    视线一一掠过屋中众人,他们满脸期盼,就连曾经最崇敬萧弈的大哥,也红着眼睛,盼望她能放下萧弈。

    南宝衣轻轻抿唇。

    如果当初,她没有喜欢上二哥哥……

    那么南家依旧在锦官城做着蜀锦生意,珠珠不会给人做妾,四哥不会被沈议绝绑架,用来当做威胁她的人质,祖母也不会这般操心,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

    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她抬起手背擦拭泪水,又低头去看包扎着纱布的肚子。

    她伸手轻抚纱布,细白指尖却颤抖得厉害。

    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孕育小宝宝。

    她这辈子,大约没办法给萧弈一个小宝宝……

    她爱着她的家人,她舍不得他们再因为萧弈而遭受伤害。

    她也爱着萧弈,比天底下任何女人都要爱,她甚至可以为了他牺牲自己的性命,正因为这份深爱,所以她舍不得让他没有自己的孩子。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曾经付出过那么多的努力,却没想到,到头来,离开他,竟然是她最好的选择……

    泪珠落在手背上,灼热滚烫。

    南宝衣心脏绞痛,费尽力气地强忍着,才硬生生忍住眼泪。

    她仰起头:“祖母,经此一遭,我也算看清楚了,门第悬殊,无论怎样努力,配不上,终究是配不上。我今后不喜欢他就是,我只陪在祖母身边,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祖母!”

    小姑娘弯着亮晶晶的丹凤眼。

    她笑起来又乖又甜,白嫩嫩的小脸像是锦官城的小芙蓉花。

    老夫人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

    她的小孙女,她最了解。

    小姑娘笑起来有多甜,心里面就有多难过。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将来再被沈皇后记恨陷害,与其再受各种莫名其妙的折磨和伤害,倒不如让娇娇儿忍受这一时的痛苦。

    她搂着南宝衣,娓娓道:“女儿家没出阁的时候,总会轻易爱上容貌英俊的少年郎。可将来嫁的,未必就是当初心动的少年。话本子里的故事,向来是一见钟情白头偕老。可世间夫妻千千万万,身心皆都从一而终者,又有几何?”

    南宝衣伏在她怀里。

    她闭上眼。

    一颗泪珠,顺着雪腮悄然滚落。

    如此不舍,宛如诀别。

    ……

    因为南宝衣伤势颇重,所以众人没有打扰她养伤,让她好好躺在帐中,才纷纷退了出去。

    院中掌了灯。

    南宝珠站在屋檐下,对老夫人道:“祖母,我想留下来照顾娇娇。”

    老夫人抬眸,望了眼始终不声不响站在角落的宁晚舟。

    她摸了摸南宝珠的脑袋,强忍着难过,温声道:“珠丫头,你如今,是镇国公府的人。南府自然是你的家,可你能不能留下来过夜,却要先问问镇国公府的意见。”

    如果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想留下当然可以自己做主留下。

    可是……

    可是她的珠丫头,却偏偏做了人家的妾。

    老夫人心如刀割。

    南宝珠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此时却瞬间湿了眼眶。

    她深深低下头:“孙女知道了……”

    老夫人等人走后,南宝珠仍旧站在原地。

    她揪着罗裙,并没有回头去看宁晚舟。

    过了很久,宁晚舟缓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已是入秋的天,夜间寒凉,姐姐该注意身体。”

    少年掌心炙热。

    南宝珠抽回自己的手,小声道:“小公爷,分开了这么久,我妹妹终于回家了。你也放我回家,好不好?”

    从前嚣张跋扈的少女,像是被磨平了棱角。

    面对宁晚舟,她的声音里甚至染上了一丝乞求。

    宁晚舟看着她。

    她低着头。

    明明是示弱的姿态,可他却深知,他的姐姐,究竟生了一副怎样的铮铮铁骨,究竟是怎样的爱惜尊严和体面。

    明明纳回府中已近两年,可他从未得到过她的人。

    这两年来,他甚至连歇在她屋里都不成。

    说出去,谁信?

    他轻声:“在姐姐心里,我比不上南宝衣,是不是?”

    南宝珠没吭声。

    宁晚舟冷笑,赌气道:“姐姐再如何不情愿,也是我镇国公府的人,也是我宁晚舟的女人。南宝衣她一个外人,她算个什么东西?姐姐,你陪我一晚,我允许你在南府待七天,如何?”

    “啪!”

    南宝珠利落地给了他一耳光。

    打完,她揉了揉通红的掌心,熟稔地露出一副被欺负了的表情,小声道:“你若不肯,那咱们回国公府就是。想来长公主和国公爷也已经回去了,我要告诉他们,你刚刚轻薄我,把我当成可以随意侮辱的妓子。人家明明也是清白姑娘进府的……”

    她说着说着,竟然抬袖掩面,脆弱地啼哭起来。

    宁晚舟无言以对。

    说起来,自打姐姐知道他老爹老娘对他的严苛之后,就像是彻底掌控了他的弱点,一个不顺心,就假装柔弱地跑到他们跟前哭诉,搞得好像他当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伪君子,各种折磨她虐待她似的!

    然后,他就会被老爹老娘混合双打。

    宁晚舟闷得慌。

    他咬牙切齿:“知道了。三天,让你在南家待三天!”

    南宝珠立马不哭了。

    她甩了甩小手帕,兴奋地往长廊尽头跑:“我去小厨房,看看娇娇的药煎得怎么样!”

    宁晚舟捶了捶发闷的胸口。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南宝衣?

    论容貌,他不比南宝衣差。

    南宝衣能陪姐姐玩游戏,他也能陪。

    甚至,她陪不了的那些事儿,他还是能陪。

    而且他能力很强,强到让姐姐哭着喊着下不了床的那种!

    他明明能带给姐姐双倍的快乐!

    可是姐姐不肯搭理他。

    宁晚舟只能孤零零地回了厢房,思忖着今夜又得拿姐姐的主腰,自己解决……

    他走后,一道倩影出现在廊下。

    穿着浅粉襦裙的南胭,面无表情地推开槅扇。

    她径直踏进内室,拔步床上的南宝衣小脸苍白,余味尝心等亲近的丫鬟们,正陪在旁边给她说话解闷儿。

    南宝衣注意到南胭。

    四目相对。

    彼此之间,想到的何止是从前的恩怨,还有前阵子,姐姐妹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肉麻大戏。

    气氛尴尬。

    南胭扬了扬柳叶眉:“谈谈?”

    来晚啦呜呜呜

第242章 你们嫌脏的事,我来做

    余味等人退出内室。

    南胭在绣墩上坐了。

    她开门见山:“南越皇族毁于一旦,哥哥也在爆炸中殒命。经历了那么多,我才知道,原来能无条件包容自己的,只有家人。

    “如今我没有去处,只想留在南府。南宝衣,我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伤害任何南家人,我甚至,愿意动用一切手段,来保护南家。

    “你们嫌脏的事,我来做。你们嫌有损阴德的计谋,我来想。以此,换一个安身之所,如何?”

    南宝衣直视她。

    她的眼神从容坚定,没有撒谎的痕迹。

    南宝衣莞尔。

    经历了这么多,南胭虽然依旧刻薄阴毒、利益至上,但她终于把血脉相连的家人,剔除在了算计名单之外。

    很难说这份改变,是这两年来她的坎坷经历造成的,还是南景的死造成的,亦或者是爹爹造成的。

    沉吟过后,南宝衣眉眼疏离:“爹爹才经历了丧子之痛,有你照顾,或许能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只是,虽然我可以容忍你待在南府,但祖母,未必。能不能留下,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肯松口,南胭的心稍稍放下。

    正是夜里,园林中起了风,没过片刻,秋雨窸窸窣窣地敲起菱花窗,连内室的温度都降低些许。

    灯火跳跃。

    南胭搓了搓泛寒的手臂,看向南宝衣。

    她躺在帐中,薄被只堪堪盖着双腿。

    南胭不禁蹙起双眉,下意识地伸出手,正要向从前那样,帮南宝衣盖好薄被,指尖触及到被子,却微微一僵。

    她和南宝衣,已不再是姐妹。

    她收回手,状似无意地别了一缕碎发到耳后,掩盖了尴尬。

    南宝衣像是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她眼睫低垂,伸出细白小手,自己拢好薄被。

    南胭用余光看她。

    南宝衣明明只比她小一岁,容貌却格外稚嫩,鸦青长发铺散在枕巾上,衬得小脸苍白而消瘦。

    像是易碎的琉璃。

    南胭捏着帕子,不由自主地想起幼时的事。

    那时她们都还很小。

    有一天,爹爹自作主张,把刚满四岁的南宝衣从南府偷了出来,一路做贼似的抱回青桥胡同的小宅院,抱给她和哥哥看。

    爹爹笑眯眯的:“这是你们的妹妹,小字娇娇。长得白白嫩嫩的,是不是跟胭儿一样好看?”

    他让她和哥哥带南宝衣一块儿玩耍,就进屋去找娘亲了。

    四岁的南宝衣,像个小粉团子。

    她抱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懵懵懂懂地站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瞅她和哥哥,一边瞅,一边舔那层糖衣。

    糖衣亮晶晶的,可小粉团子的眼睛却更加晶亮。

    她舔着舔着,突然讨好地糯糯张嘴:“哥哥,姐姐!”

    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叫人心疼。

    而那时,她才五岁,还不知道何为外室,还不懂何为嫡庶。

    她很欢喜自己能当姐姐,于是小大人似的,拿手帕给南宝衣擦嘴巴,学着娘亲的样子,正儿八经地训话:“小孩子是不能多吃糖的,会生龋齿。”

    “姐姐,龋齿是什么呀?”

    小粉团子歪头。

    南胭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故意板起小脸:“就是很可怕的东西,会吃掉你的牙!”

    小宝衣立刻耷拉起粉嫩嫩的眉眼,不敢再吃糖葫芦。

    南胭摸了摸她的脸蛋。

    小粉团哪里都软乎乎的,脸蛋又软又暖,凑近了闻,还能闻到浅浅的奶香和糖香。

    她可喜欢妹妹。

    她跟坐在树下读书的南景打了招呼,就牵着小宝衣出了小宅院,沿着青桥胡同走,想带她去外面买好吃的栗子蒸糕。

    可是等她买完糕,一转身,那个小粉团却不见了。

    她到处都找不到,好害怕,连忙回小宅院告诉爹爹。

    爹爹也急了,连忙带着小厮四处呼喊找人,可是直到天黑,都没能找到小粉团,不仅没找到,甚至还惊动了南家人。

    爹爹又生气又害怕,只能带她去南家请罪。

    她至今记得,那天黄昏落了瓢泼大雨,她跪在松鹤院,小小的身子淋得湿透,然而游廊里的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在路过时,还要啐她一口。

    她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终于在三天后结束。

    原来小粉团是被人贩子抱走的,官府耗费人力物力,终于在码头边找到,万幸的是人贩子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并没有虐待她。

    小粉团回来的时候,她仍旧孤零零跪在园林里。

    她远远望去,小粉团被侍女牵着,白嫩小手握着一根冰糖葫芦,娇娇俏俏地往正厅走,弯着漂亮稚嫩的眉眼,奶声奶气地讲述她有多想念祖母。

    不知怎的,她心里很难过。

    终于被放回青桥胡同,娘亲狠狠给了她两耳光。

    “你是什么东西,人家是什么东西?!你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女,跟人家正经嫡女,玩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要是南宝衣被你害死,咱们全家这辈子都别想进南府!那泼天富贵,你不想要了是不是?!

    “咱们女人活在世上,第一要紧事就是心狠,心狠了,才能走得远。第二要紧事就是男人,你别看南宝衣现在风光,可女人的后半辈子,都指着男人,她嫁得好不好,还未可知呢。

    “胭儿,你得比南宝衣更加出众,你得去跟她争跟她抢,你们永远不可能姐妹情深,你到底懂不懂?!”

    两耳光和一顿痛骂,让幼时的她彻底醒悟。

    原来小粉团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她的敌人。

    是她这辈子,都要去争去抢的敌人。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南宝衣,只安心学习琴棋书画,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比南宝衣嫁得好……

    如今想来,娘亲当初的教导,真的都是对的吗?

    秋夜,寒风吹开了窗牗。

    雨水飘进来,打湿了南胭的鬓发。

    她起身关上窗,淡淡道:“夜深了,我该回屋睡觉,不打搅你养伤了。”

    她往外走,卷起珠帘时,忽然道:“听说,你的伤很严重,今后可能无法生育?”

    “嗯。”

    南胭回眸,杏眼凉薄:“你不该离开萧弈。萧弈膝下,正好有个失去母亲的儿子,我若是你,就把他过继到身边,如此也算有了嫡子,将来何愁地位不稳?”

第242章 所以,你要舍弃我?

    南宝衣没有回应她。

    南胭面无表情:“我知道,你爱着南家人,也爱着萧弈。你想割舍你自己,来成全所有人。可是南宝衣,既然你的爱有那么多,你为什么不肯分一点给你自己?”

    她说完,就淡漠地离开了。

    南宝衣揪着锦被。

    前世,她分了很多很多爱给自己。

    可最后,却害死了她的至亲们。

    她重生归来,原本就是为了还债。

    她不能再因为儿女情长,拖累她爱着的人……

    冷雨敲窗。

    少女窝在床帐深处,伤口隐隐作痛,一刻钟前饮下的安神汤渐渐起了作用,终于在半梦半醒间入眠。

    细雨簌簌。

    黎明之前,园林仍旧浮着一层漆黑雨幕。

    萧弈翻墙而来。

    他从南府离开之后,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南娇娇,哪怕得知小姑娘已经醒来,也仍旧急迫地想见他一面,亲眼确定她没有大碍。

    可是南府小厮不准他入内。

    他只能偷偷翻墙。

    熟门熟路地闯进朝闻院,云袖坐在廊下,正抱着剑看雨。

    萧弈如一捧烟墨,悄然出现在云袖身后,在少女还没来得及转头时,直接敲晕了她。

    推门而入。

    敲窗的冷雨,更显内室寂静,药香萦绕在珠帘内,拔步床边置着一副紫檀木镂刻芙蓉花灯架,一盏元宝琉璃灯挂在灯架上,照亮了低垂的帐幔,隐约可见帐中熟睡的人影。

    萧弈伸手,撩起帐幔。

    熟悉的小脸映入眼帘。

    她睡得并不安稳,黛青的小山眉微微蹙起,一只手始终放在受了伤的小肚子上,像是保护一般。

    只一眼,萧弈眼尾泛红。

    他沉默地在榻边坐了,仔细为她掖了掖被子。

    轻微的动作,却惊醒了南宝衣。

    少女睁开眼,看见是他,并没有意外:“二哥哥……”

    萧弈轻声:“还疼吗?”

    南宝衣红了眼眶。

    她凝着他的面容,认真道:“哪怕姜大哥给我喝了安神汤,可仍旧是很疼的。二哥哥,当年岷江大坝,我膝盖骨破碎,其实也很疼。被沈议绝绑架,被炸药炸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时,我也很疼。二哥哥,我受的每一处伤,都很疼……”

    “是我不好。”

    萧弈低眉敛目。

    哪怕明知这四个字,比起南娇娇所经受的痛苦,是非常苍白无力的,可除此之外,他竟然什么也说不了。

    南宝衣伸出手,抓住他的大掌。

    细嫩的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掌心。

    她知道,这些年来,二哥哥有多么努力,每日练兵读书处理军务,他比同龄人多付出了千百倍,就连掌心的茧子,也比她十二岁那年厚上许多。

    他是皇族子弟啊!

    本该鲜衣怒马,金尊玉贵。

    如果没有她拖后腿,他依旧会是前世那个桀骜不驯权倾朝野的权臣大人,他没有任何弱点,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和沈皇后扳手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被人掣肘,处处投鼠忌器。

    甚至,不会有子嗣。

    南宝衣爱极了萧弈。

    她声音极轻:“二哥哥,我不想再承受那些疼痛。当年我的心愿,是保南家一世平安富贵,嫁盛京城掌权之人。你如今无权无势,已经保护不了我。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说着分开的话,可细白的小手,却抓紧了萧弈的手指。

    萧弈甚至能感受到,她颤抖的指尖,和掌心冒出的薄汗。

    他知道,她抓得有多紧,心中就有多么舍不得。

    他抬眸。

    小姑娘的丹凤眼透着盈盈水光,贝齿咬紧了唇瓣,才不至于当场哭出声。

    多么虚伪的小娘子。

    就连分手,也分得如此违心敷衍。

    萧弈反握住她的手,一语拆穿了她所有的顾忌和害怕:“我不介意没有子嗣。对我而言,你在身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年轻郎君,情深义重。

    南宝衣心尖轻颤,好想如从前那般,扑进他怀里撒娇。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她一点一点,慢慢地抽回手。

    白嫩小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理智和冷静。

    她正色:“沈皇后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同样肩负着先太子和皇嫂嫂的血仇。我跟着你一天,我的家人就会多一分危险。沈议绝曾绑架过我四哥,焉知将来,他不会绑架我祖母?沈皇后毫无底线丧尽天良,我赌不起。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少女字字在理。

    听在萧弈耳中,却是字字绝情。

    从理智上,他理解她的选择,甚至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可是从感情上,他无法接受。

    更何况被抛弃的人,是他。

    他凝着南宝衣:“所以,你要舍弃我?”

    “怎么能叫‘舍弃’?”

    萧弈的凤眼,一点点变得猩红湿润。

    他赌气般低笑:“怎么不是舍弃?归根究底,你还是嫌我没权没势,护不住你和你的家人。南宝衣,如果我前世并非权臣,你十二岁那年,还会去枇杷院找我吗?如果我现在是大雍皇帝,你还会离开我吗?”

    南宝衣揪着锦被,默默别过小脸。

    他这样质问她,她好难过。

    萧弈盯着她的后脑勺。

    见她久不回应,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站起身,寒着脸往屋外走:“算我犯贱。今后再来找你,我就是那泼皮无赖言而无信的狗。”

    他走了。

    屋门没有掩上。

    夹杂着雨丝的风灌进来,令南宝衣遍体生寒。

    她紧了紧薄被,却无法从中获得丝毫温暖。

    屋外。

    萧弈并没有走。

    他掠上屋顶,盘膝坐在雨幕里,盯着南宝衣屋舍里透出的灯火。

    抬手摸了摸心脏。

    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可他心知肚明,他根本放不下她。

    没有人知道,当初枇杷院里,他独自坐在榻上小憩,小姑娘抱着药膏推门而入时,他心底深处有多么欢喜。

    欢喜到手底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捏扁了她的小银铃,还得故意凶着脸吓唬她。

    她占据了他的幼年和少年。

    她是他这辈子爱上的唯一一个女人,也是他满城风光明媒正娶的妻。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南宝衣头上了。

    罢了。

    她喜欢权势,他去争去抢就是,总得要她嫁权倾天下之人。

    她期盼顺遂,他暗中护着就是,总得保她家一世平安富贵。

    细雨潇潇。

    重新振作的黑衣郎君,侧颜冷峻,丹凤眼中满是对权势和地位的热衷和野心。

    ……

    南宝衣休养了半个月,已经能够活蹦乱跳。

    她绝口不提萧弈,府中其他人也不敢提起。

    还有一章,你们先睡

第242章 想嫁!

    南宝衣伤好之后,成日待在松鹤院陪伴老夫人。

    她回来了,南宝珠哪里舍得走,软磨硬泡死活不肯回镇国公府,宁晚舟实在没办法,干脆也赖在了南府。

    已是高远旷达的秋季。

    枫叶染霜,大雁南去。

    临窗矮案旁,两名侍女正在煎茶。

    镇国公宁肃身着常服,跪坐在蒲团上,正把玩一柄铁如意,听见小厮的禀报,他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都在南家待了半个月,还不肯回府,他是要当南家的上门女婿吗?!”

    小厮战战兢兢,不敢应答。

    宁肃气得吹胡子瞪眼,铁如意狠狠敲了敲矮案,生生把那张上好的金丝楠木雕花矮案,敲得缺了一个角。

    他丢掉铁如意:“孽子!”

    对面,萧弈手捧热茶,姿态漫不经心。

    二十三岁的年轻皇子,穿一袭贵重的玄黑锦袍,眉目冷峻高深,丹凤眼内勾外翘,潋滟着生人勿近的凉薄幽深。

    周身,甚至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那气息太过危险可怕。

    哪怕他生得英隽深艳,煎茶的侍女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萧弈吹了吹茶雾。

    他淡漠开口:“姑父。”

    宁肃回过神,态度缓和几分:“殿下刚刚说,想拉拢寒门子弟……如今世家被沈皇后把持,殿下想另辟蹊径,也不是不可以。据我所知,朝堂里的寒门官员,几乎全部出自季白季老先生门下。殿下想拉拢寒门,就得先拉拢季白。如果他肯举荐你,那么无须世家联名,殿下亦可步入朝堂。”

    “季白?”

    “江南寒门出身,这些年隐居濛山,屡次拒绝朝廷征召,只一心培养学生。在朝在野,风评极佳。”

    宁肃介绍着,亲自为萧弈添茶。

    他看了眼萧弈,忽然道:“据我所知,那季白膝下无子,唯有一个女儿名唤季蓁蓁,爱之如宝。殿下后院空置,如果娶她为侧妃……那么朝堂里的寒门官员,必定悉数拜入殿下麾下。”

    萧弈吃了一口茶。

    长睫低垂,遮掩了丹凤眼里的情绪。

    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再过半个月,便是中秋佳节。那时本王前往濛山拜访,姑父觉得可算妥当?”

    “甚好。”宁肃点头,“季白不爱黄金白银,殿下可以投其所好,备上古董字画作为见面礼,万万不可唐突。”

    萧弈颔首。

    宁肃又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季蓁蓁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大约喜欢珠钗首饰绫罗绸缎,她的礼物,也不能少。殿下见了她,如果还算满意,我亲自为殿下做媒。”

    萧弈屈指,沉默地叩了叩案几。

    宽袖下滑,露出一截手腕。

    缠在腕间的发带和压胜钱早已消失不见,只佩戴着一副雕琢秋海棠纹路的金钏,衬得他的手臂劲瘦结实,别有雍容。

    ……

    南府,松鹤院。

    秋海棠开了满园。

    南宝衣和南宝珠坐在花厅里,头挨头看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是讲长安风俗变迁的,其中提到的佛寺、道教、隐士等文化,在两姐妹看来十分有趣。

    南宝珠提议道:“娇娇,你这些天吃饭都不怎么得劲儿,想来心情不是很好。不如咱们也学一学隐士,去山里住一阵子?山中兽物众多,想来野味是管够的。”

    大雍很流行当隐士。

    郁郁不得志的人会进山当隐士,和尚会进山当隐士,甚至还有求名求利之人,专门跑进山当隐士,给自己镀金,显得自己特高雅特有节操。

    “嗤!”

    对面传来嗤笑。

    尉迟北辰盘膝而坐,一边嗑瓜子一边嘲讽:“真以为隐士那么好当的?山里少不了豺狼猛虎,你们两个小姑娘,跑进去就是送死。”

    南宝衣也是想进山的。

    她虽然每天看起来开开心心,可她总是在最开心的时候,想起二哥哥。

    吃饭时想,睡觉时也想,搅得她不得安生。

    进山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她合上小册子,提议道:“珠珠,长安城外有许多青山绿水,既然咱们想当隐士,不如求祖母给咱俩买下几座山头,然后修筑亭台楼阁、别苑游廊,再带上护卫和丫鬟,多养一些白鹤和青牛。咱们住在那里,应当也算是隐居吧?”

    南宝珠拍手:“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找祖母!”

    她是风一样的女子。

    南宝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嗖”地一下跑出去了。

    嘲笑她们的尉迟北辰,一阵无言。

    他原本以为他家富可敌国,可是南家也太豪横了,为了隐居时比较安全,竟然打算去承包几座山头!

    他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他腆着脸道:“宝衣妹妹,我与你一道去山中隐居,可好?”

    山中高士,神仙眷侣,想想就很刺激。

    南宝衣挑剔地看他一眼。

    这些天以来,这厮总是缠着她,烦人得很。

    她只得敷衍道:“随便你呀。”

    尉迟北辰暗搓搓地高兴。

    虽然宝衣妹妹只回答了寥寥四字,但这四个字纸短情长,既表达出了她女儿家的羞涩,也表达了她对他的死心塌地和心甘情愿。

    试想,长安城外,百花虽已枯萎,但满山遍野的松涛和枫叶却自成一景,大雁南迁,天空高远,别有逍遥。

    说不定宝衣妹妹根本就不是去隐居的,而是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府里向他告白,因此特意想去外面与他告白。

    少年捶桌大笑。

    南宝衣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连忙拎起裙裾逃了出去。

    ……

    临近中秋的时候,南宝衣的山头买好了。

    乘坐马车前来山中,荷叶领着侍女,早把楼阁打扫得一尘不染。

    南宝珠是个欢脱性子,笑眯眯道:“听说后山养了好些丹顶鹤和梅花鹿,我去看看它们。”

    尉迟北辰也闲不住,去湖上钓鱼。

    南宝衣要修身养性,哪儿也没去。

    她沐浴过后,换了一袭道袍,挽了个道士发髻,拿起一柄白玉如意,抱一本《道德经》,坐在廊下研读。

    山间清幽。

    有容貌艳丽的少女,提竹篮而来,娇声道:“这位小道长,我住在隔壁濛山,是濛山书院山长的女儿,名唤季蓁蓁。听闻你们今日搬来,我特意为你们摘了一篓果子,以表邻里和睦。”

    南宝衣抬起头:“嗯?”

    季蓁蓁看清楚她的容貌,迅速红了脸蛋。

    这位小道长……

    好生俊俏!

    想嫁!

    不会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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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亲了亲南宝衣的脸颊

    南宝衣见她发呆,于是合上《道德经》,不解地晃了晃手中的白玉如意:“小娘子?”

    季蓁蓁盯着她。

    白玉如意晶莹剔透,可是小道长的手指,却比如意还要凝白三分,指尖呈现出淡粉酥红,竟比姑娘家的手儿还要精致好看。

    想嫁!

    季蓁蓁脸蛋浮红,羞涩道:“不知小道长如何称呼?”

    南宝衣想了想,答道:“道号井莲。”

    “井莲小道长……”季蓁蓁娇声,把果篮放到廊下,“这些都是我亲手摘的柿子、板栗、石榴,还有一坛桂花酿。不知小道长酒量如何?”

    南宝衣想了想自己的三杯倒,老实道:“酒量寻常。”

    季蓁蓁轻笑。

    小道长多么诚实,想嫁!

    她拿起一颗栗子,亲手剥开壳儿:“我父亲隐居濛山,种了很多果树。其中一棵板栗树长势最好,结出的栗子也最甘甜。小道长尝尝?”

    她挽袖,把栗子喂到南宝衣唇畔。

    南宝衣招架不住。

    大雍长安的女郎,都这般热情吗?

    她耳尖微红,只得咬住那颗栗子。

    秋天深山里新摘的栗子,果然十分甘甜。

    季蓁蓁的眼眸晶亮如星辰:“好吃吗?”

    南宝衣点点头:“好吃的。”

    季蓁蓁又为她斟了一杯桂花酿:“这是我亲手酿的酒,入秋的天,深山里最是寒凉,桂花酿能驱寒的。”

    南宝衣接过青瓷酒盏,轻嗅。

    桂花的甜味儿掺杂着酒香,扑鼻而来时十分好闻。

    她尝了一口。

    甘醇绵柔,还有桂花的甜香。

    “好喝……”

    她称赞。

    季蓁蓁满足地笑起来。

    她给两人都斟上酒。

    她与南宝衣坐在廊下,一边吃酒,一边欣赏满目山色。

    因为入秋的缘故,那苍翠欲滴的绿,被漫山遍野的红取代,霜林尽染,俯瞰山脉起伏时,隐隐有云气蒸腾,高山险阻,有如仙境。

    季蓁蓁喝得双颊酡红。

    她注视着南宝衣白嫩清秀的侧颜,关切问道:“我父亲入山中隐居,是因为想开书院,培养兼济天下的读书人。小道长入山中,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南宝衣晃了晃双脚。

    她凝着遥远的天际,小声道:“为情所困。”

    季蓁蓁饮了半盏酒,小脸天真:“我今年十五岁,尚未体会过‘情’是怎样的滋味儿。我爹爹只盼望我能嫁到寻常人家,他说‘情’之一字,最是美妙,也最是煎熬。与其在情场中挣扎沉浮,倒不如从未遇见过。”

    南宝衣弯了弯唇。

    她倒觉得,她宁愿承受那种煎熬,也不愿从未遇见过。

    重生归来,遇见权臣大人,爱上权臣大人,是她这辈子最值得,也最不后悔的事。

    她饮尽杯中美酒。

    放下酒盏,她望向季蓁蓁,认真道:“府君与我,皆是性情中人。若有机会,当前往濛山拜访。”

    她笑起来时,丹凤眼潋滟风华,犹如盈盈秋水。

    季蓁蓁俏脸通红。

    小道长是用情至深之人,为一人隐居深山,为一人无怨无悔,她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她劝道:“小道长不要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辜负小道长的人,定然会遭报应的!小道长风流高洁,犹如山中青莲,一定会,一定会遇上更好的姑娘……”

    话到最后,少女羞得连粉颈都红了。

    小道长是多么情深义重的人啊!

    她超想嫁的!

    酒过三巡,南宝衣没醉,季蓁蓁倒是先醉过去了。

    她只得吩咐侍女,先把季蓁蓁抱上楼阁照顾,再派人去濛山书院告诉她的父亲。

    黄昏时落了一场雨。

    尉迟北辰打到了山兔和野鸡,荷叶又摘了些新鲜野菜,经由余味烹制出来,都是难得的美味。

    南宝衣分出几盘菜,放进托盘,端给楼上的季蓁蓁。

    地板上铺了褥子和锦被。

    少女仍然醉卧不起。

    南宝衣只得放下托盘,独自跪坐在西窗下,遥看天外。

    正是空山新雨后,秋天的夜空高远辽阔澄碧如洗,一轮明月出于云岫,照亮了漫山遍野,更显山野寂静清幽。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

    往年的中秋,她都是和二哥哥一起过的。

    今年……

    南宝衣小脸黯然。

    她身后,季蓁蓁酒醉方醒。

    她注视着南宝衣的背影,小道长道袍曳地,心事重重。

    小道长是多么高洁的人,并没有趁她醉酒欺负她,还给她端来美味精致的饭菜。

    想嫁!

    她悄悄挪到南宝衣身旁。

    小道长侧脸清秀,凤眼清润如山泉,瞳中照着月,心中想着人,可是月光照不亮他的心扉,他看起来比深山明月更加孤单。

    那个辜负小道长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给她知道是谁,定要打歪狗头!

    季蓁蓁十分怜惜南宝衣。

    她鼓起勇气,忽然亲了亲南宝衣的脸颊。

    南宝衣悚然一惊。

    她望向季蓁蓁:“季小娘子——”

    季蓁蓁抬起手,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

    少女含羞带怯:“只是觉得小道长太孤单,想给你一些温暖,你不必放在心上。小道长另有所爱,臻臻明白。”

    南宝衣眨了眨眼。

    少女纯情,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季蓁蓁又认真道:“小道长,我爹爹有意把我嫁出去,长安城的权贵听说之后,都想登门提亲。可是我看不上他们的俗气,因此打算在中秋那天,摆一场清谈雅集,只有在清谈说辩上战胜我的人,我才肯嫁。”

    南宝衣对她刮目相看。

    唯有学识渊博、口才伶俐的姑娘,才敢如此大胆吧?

    季蓁蓁低下头,大胆地覆住南宝衣的手背。

    她道:“我只怕自己才疏学浅,辩不过那些人。小道长,到时候你来帮我,好不好?”

    小道长气度不凡,想来满肚子都是学问。

    等小道长解决完所有求娶之人,她就耍赖,说小道长弄没了她的夫婿,然后逼他娶她!

    季蓁蓁盘算着,不禁眉开眼笑。

    南宝衣完全不知道她的小伎俩。

    而她也不愿季蓁蓁这样的姑娘,嫁给乱七八糟的人。

    于是她点点头:“愿竭尽所能。”

    用过晚膳,她亲自送季蓁蓁回家。

    明月照亮了山间的路。

    雨过之后,山野清新,笼火温柔。

    季蓁蓁注视着提灯的道袍少年,只觉他容貌如鹤,气度高洁,着实令她爱慕……

第242章 真的动心了

    季蓁蓁轻声:“今夜月色极美,真想这条路——啊!”

    她话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滑!

    南宝衣反应快,急忙抱住她,才没让她滚下台阶。

    她关切道:“你没事吧?”

    季蓁蓁窝在她怀里。

    小道长熏了山水香,闻起来格外清幽冷冽,犹如空山新雨,晚天秋色。

    她仰头,正对上南宝衣从容漆黑的丹凤眼。

    她双颊浮红,连忙站好:“没,没事……”

    她抬手,不自然地别起一缕鬓发到耳后。

    也不知怎的,心脏像是小鹿,在胸腔里乱跳得厉害。

    如果之前,她对小道长是见色起意,那么这一刻,她似乎真的动心了……

    南宝衣没在意她。

    她举起灯笼,照了照前方的青石台阶。

    她回头,朝季蓁蓁伸出手:“前面台阶陡峭,又生了苔藓,我牵着你走吧,不容易跌倒。”

    季蓁蓁看着她的手。

    半晌,她红着脸,羞怯地把手放进南宝衣的掌心。

    道袍少年掌心细嫩温软。

    她好喜欢……

    终于来到濛山书院。

    楼阁灯火通明,书生们有的登高长啸,有的吟诗作画,有的聚众论辩,不少世家子弟也在其中,都是抱着求娶季蓁蓁的心思而来。

    因此,瞧见季蓁蓁回来,他们连忙迎上来。

    季蓁蓁不喜他们。

    她回眸,期盼地望向人群外的南宝衣:“小道长,中秋那天,你一定要来呀!”

    南宝衣点点头。

    她目送季蓁蓁被簇拥进书院,心里很是羡慕。

    同是寒门出身,可是季蓁蓁的父亲是山长,门下学生都是朝中官员,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达官显贵、才子俊杰求娶她。

    而她呢,她的父亲一无是处。

    从小到大,追求她的不是渣男就是变态。

    现在倒好,她连生小孩儿都不成,何谈嫁人?

    正惆怅时,尉迟北辰过来了。

    他穿短褐衣裳,腰间挂一只大酒葫芦,系一条宽松的黑布灯笼裤子,脚踩袼褙白底黑布鞋,看起来不修边幅。

    他提一盏灯,扬了扬剑眉:“宝衣妹妹,你发什么呆呢?你姐姐怕你被狼叼走,叫我来接你。”

    南宝衣点点头,随他往回走。

    山路清幽。

    尉迟北辰一边走,一边偷眼去瞅南宝衣,故作轻松道:“宝衣妹妹,现在四周无人,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只管放心大胆地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南宝衣板着小脸:“我没有话想跟你说。”

    “你不要跟我客气嘛!”

    “我没有跟你客气。”

    尉迟北辰突然跳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不说,那我说了。”少年眉眼桀骜,坦率而热情,“宝衣妹妹,我可喜欢你,我想纳你为妾!”

    做妾?!

    南宝衣咬牙。

    虽然她不够好,但尉迟也是做过鸭子的人,他又好到哪里去?

    居然张口就要求她做妾!

    果然,追求她的不是渣男就是变态!

    “有病!”

    她怒从心起,利落地给了尉迟一耳光,气冲冲地快步离开。

    尉迟北辰摸了摸脸颊上的五个红指印。

    啧,宝衣妹妹不愿做妾,竟然想做他的正室夫人。

    真是太不知足了!

    他正要去追南宝衣,目光忽然落在远处。

    濛山书院依旧灯火通明。

    他眼底掠过一丝上位者的睥睨,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才转身去寻南宝衣。

    ……

    终于到了中秋那天。

    南宝衣站在房中,对着铜镜细看。

    镜中少女穿一袭雪白精致的道袍,宽袖轻纱,干净轻盈,发髻上戴一顶白玉小冠,额角垂落几缕碎发,衬得小脸白嫩清隽。

    她刻意描画出入鬓墨眉,更显风流蕴藉,雌雄难辨。

    南宝珠坐在窗畔,抱着一只白鹤梳毛。

    她抬眼,看了看自家小堂妹的装扮,又看了看满屋挂着的水墨画,画上郎君年轻英俊,或嗔或笑,全都是萧弈。

    这些画,是娇娇这几天空闲时画的。

    她心疼娇娇,叮嘱道:“也别光顾着帮季蓁蓁论辩,若有合适的郎君,娇娇也可以找机会为自己打算谋划。别总惦记着萧弈。”

    南宝衣整理好腰带,抬头,朝她温和一笑:“我记下了。”

    南宝珠脸红。

    怨不得季蓁蓁喜爱娇娇,娇娇这样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她这个日夜相对的堂姐都受不了!

    ……

    南宝衣来到濛山书院。

    今日书院贵客众多,全是来求娶季蓁蓁的。

    她进去之后,因为容貌过于好看,立刻成为焦点,众人以为她也是来提亲的。

    有嫉妒的世家郎君,忍不住出言嘲讽:“大雍名门世家众多,我从未见过你。你是哪家的人?可有名帖?濛山书院今日招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

    南宝衣没搭理他们。

    她四顾,没看见季蓁蓁。

    也是,这大厅里坐着的都是郎君,她一个姑娘家,怎方便独自出来抛头露面。

    “喂,问你话呢!”

    那些被抢了风头的郎君,纷纷质问。

    南宝衣仍旧不搭理他们。

    不仅不搭理,还找了个席位从容落座。

    有身穿道袍的世家郎君,一甩麈尾,阴阳怪气道:“这年头,阿猫阿狗也敢学人穿道袍。鄙人不才,师从长春山人。当朝国师一品红,乃是鄙人的祖师爷。这位小郎君,不知师从何处,可敢报上名来?”

    南宝衣闲散自在:“以万物为师。”

    厅堂里,缄默了一瞬。

    虽然这句话和“没有师父、野鸡流派”是一个意思,但听起来莫名的有格调、莫名的高深莫测是怎么回事?

    厅堂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道袍纱冠的年轻男人,眉间一点朱砂痣,把玩着牧笛,正慢悠悠跨进门槛。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国师!”

    一品红示意免礼:“今日论辩,季山长请本座前来主持做媒,大喜日子,诸位不必多礼。”

    那名身穿道袍的世家郎君,趁机告状:“祖师爷,这位小郎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自称以万物为师,实在有辱咱们道门规矩。恳请祖师爷将他逐出书院,以免玷污今日论辩。”

    一品红望向南宝衣。

    小师妹穿着道袍,风流高洁,如山中仙子。

    就是这小东西,分走了师父的宠爱。

    也是这小东西,毁掉了他徒儿的帝王命。

    眼底掠过杀意。

    ,

第242章 二哥哥,是来参加招婿的吗?

    一品红用牧笛敲了敲掌心。

    正要借机把南宝衣撵出去,南宝衣突然站起身。

    她拱手,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她仰起小脸,脆声:“初入书院,只觉在场郎君无一能够入眼,心里十分失望。刚刚国师大人到来,我怕您和他们一样,都是俗人,因此没有急着行礼。

    “可是我仔细观察过后,发现您器宇不凡、清逸出尘,与他们都不一样,因此特意给国师大人作揖行礼。非是为了您的权势和地位,而是为了您的容貌和风度。”

    满场缄默。

    见过拍马屁的,没见过这么会拍马屁的!

    这小郎君,嘴巴是蜜糖做的吗?!

    一品红站那儿,拿牧笛轻轻叩击掌心。

    心里面,那若有似无的微妙欢喜,是怎么回事?

    他瞟了眼南宝衣。

    小姑娘的丹凤眼亮晶晶的,透着满满的尊敬和孺慕。

    原来他的小师妹,如此崇敬他。

    一品红心里莫名满足。

    他轻咳一声,淡淡道:“我观你面相,应当是锦官城人氏,师从岷江道观的老道士,对不对?”

    南宝衣惊讶:“国师大人,你好厉害呀!”

    她带着惊讶称赞别人时,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心实意毫不做作,被她用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令人满足感炸裂。

    一品红表示很受用。

    他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本座,同样师从岷江道观的老道士。按照排辈来看,你该是本座的同门。”

    南宝衣挑眉。

    她竟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关系。

    说起来,当年老道士要二哥哥唤她小师姑,细细推算,这个看起来很像妖道很不着调的国师,应当就是二哥哥的师父了。

    虽然不知这人是好是坏,但他毕竟是国师。

    这些世家郎君对他如此尊敬,想来地位不凡。

    拉拢关系,多一个靠山,也是不错的。

    南宝衣立刻露出单纯而惊喜的笑容:“师兄!”

    喊完,她连忙害羞地别过小脸。

    她看似很不自在又很害羞,时不时偷偷看一眼一品红,满眼都是惊艳,小声道:“不知道这般称呼国师大人,是否妥当……只是国师大人实在太过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我看着心生欢喜,因此忍不住想与国师大人更加亲近些……”

    操!

    这样的话,谁能受得住!

    一品红的杀心都快没了!

    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师妹,可不比他那个叛逆徒儿强?

    杀什么杀啊,还是先留一段时间吧。

    一品红保持着国师的端庄疏离,微笑道:“你愿意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

    南宝衣眼如弯月:“师兄!”

    一品红笑意更深。

    被这样称呼,真的好受用……

    在场众人,神色诡异。

    那个告状的世家郎君,麈尾都拿不住了,连忙赔起笑脸:“不知是祖师爷的同门师弟,刚刚是在下放肆了。”

    南宝衣微笑。

    她想跟当朝国师搞好关系,因此特意拣了一品红身边的席位坐,大方道:“我不在意的。毕竟,世人皆都愚昧,像我师兄这样超凡脱俗、七窍玲珑、惊艳绝伦的人,世间仅此一位。”

    明明是很夸张的话,可她说出口时,语气是那么的笃定、那么的认真,仿佛丝毫没有夸张的水分。

    一品红心里那个熨帖。

    萧弈踏进厅堂门槛时,正巧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他抬眸望去。

    南宝衣穿着雪白道袍,乖巧地跪坐在一品红身边。

    她仰头看着一品红,丹凤眼里,藏满了欢喜和钦慕。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和一品红,几时熟识的?

    张口闭口都是“师兄”,定然是看见一品红位高权重,想抱他大腿,可她知道一品红是怎样心狠手辣的人吗?

    萧弈面色阴寒。

    他勉强压住不悦和嫉妒,黑着脸在他们对面落座。

    南宝衣正在赞美一品红的道袍很有格调。

    余光,却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缓缓望去。

    坐在对面的年轻郎君,眉骨很高,容貌英隽深艳,神情冷峻凉薄,是她熟悉的人。

    二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今日,是濛山书院招婿的日子。

    二哥哥他……

    是来参加招婿的吗?

    南宝衣笼在宽袖里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虽然嘴上说着与他从今往后再不相关,可是这才过去多少天,在她仍旧爱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忙着寻找新的雍王妃……

    南宝衣心脏揪着疼。

    她的视线,带着最后一抹期盼,落在萧弈的腕间。

    从前,二哥哥会在腕间佩戴她的发带,发带上串着一枚压胜钱,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可是现在,发带没了,压胜钱也没了。

    只余下一个冷冰冰的金钏,就像他冷冰冰的表情。

    南宝衣眼里那抹期盼亮光,悄然消失不见。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就在这时,侍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在每个人的席案上摆放了瓜果茶酒,又在厅中设了镂刻山水的八幅屏风,恭敬地请出季蓁蓁。

    季白寒暄了几句话,抚须而笑:“小女臻臻,是个有气性的,本身也有几分才华,因此只愿嫁给学识渊博之人。今日特意设清谈雅集,诸位谁能辩倒她和她的朋友井莲小道长,谁便是我濛山书院的东床快婿!”

    萧弈瞥一眼对面。

    南娇娇,竟是来给季蓁蓁当帮手的,她懂论辩吗?

    季白又问道:“谁先上场?”

    南宝衣望向萧弈。

    对方并没有急着上场,只是淡然饮茶。

    想来,他是想当压轴的人。

    “我来!”

    厅堂里突然响起呼应声。

    那个给她下马威的世家郎君,甩了甩麈尾:“在下曲州唐骁,师从长春山人,精于玄学论辩,想向季小娘子讨教一二!”

    他看起来很有信心的样子。

    屏风后,季蓁蓁翻了个白眼。

    她很冷漠:“想与我论辩,得先辩倒井莲道长。”

    萧弈饮了一口茶,饶有兴味地观赏起南娇娇的表演。

    南宝衣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被轻视了。

    她暗暗恼怒,冷漠道:“唐郎,请出题。”

    唐骁脸红:“我排行老二,你唤我唐二郎就好。”

    因为唐郎,听起来好像螳螂。

    “好的,唐郎。请出题。”

    唐骁:“……”

    有点气。

    晚安安

第242章 南娇娇艳惊四座

    唐骁有点气。

    可是厅堂里的世家子弟,都笑了起来,觉得南宝衣十分有趣,连望向她的目光都亲切了两分。

    唐骁咳嗽一声,开始高谈阔论:“当今隐士众多,然而我认为,凡有隐士之名者,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因为真正的隐士,绝不会宣扬自己的名声。所以,像是渔,樵,耕者,等等无名之辈,才是实至名归的隐士。井莲小道长,这是我的论点,你能否驳倒?”

    他甩了甩麈尾,洋洋得意地挺直腰背,显然认定南宝衣是说不过他的。

    萧弈叩了叩案几。

    他望向南宝衣。

    所谓论辩,就得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借以驳倒对方的论点。

    唐骁论点新奇,也不知小姑娘能否辩得过。

    南宝衣正把玩一柄白玉如意。

    身侧,一品红笑眯眯托腮,低声道:“可要师兄提点一二?”

    南宝衣摇摇头。

    思忖片刻,她微微一笑。

    她声音好听,犹如击金敲玉:“所谓‘隐士’,‘隐’是指归隐,‘士’,指的却是读书人。所以,唐郎所说的渔樵耕者,大字不识,只能算是‘隐者’,而无法称其为‘隐士’。从一开始,唐郎就错了。”

    唐骁愣了愣。

    他不服气,又道:“按照井莲小道长的说法,有富商粗俗不堪,却也能识字、会读书,那种人跑到山中小住几日,难道就算隐士了?”

    “非也。”南宝衣从容不迫,“子曰:士志于道。可见真正的读书人,心中自有道义真理,自有家国天下。唐郎列举的富商,心中只有富贵荣华,又怎么能算做‘士’?既不是“士”,也就无法称之为隐士。”

    南宝衣忽然望向季白,敬重地拱了拱手:“季山长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又不爱功名利禄,私以为,像您这样的人,才担得起‘隐士’名号。”

    厅堂立刻响起喝彩声。

    世家子弟兴奋极了。

    这位小道长,看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像个小娘子,没想到言辞论辩如此犀利!

    偏偏还能在论辩中拍出五彩斑斓的马屁,看看人家季山长,笑得合不拢嘴,连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们好生拜服!

    唐骁涨红了脸。

    他难为情地收起麈尾,腼腆地朝南宝衣拱了拱手:“是在下班门弄斧。小道长言之有理,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话音落地,又有世家郎君高声道:

    “我来和小道长论辩几句!”

    南宝衣望去。

    说话的郎君生得面如冠玉,却涂脂抹粉,穿女子襦裙,还翘着兰花指,打扮得很是妖娆。

    一品红笑眯眯道:“大司马家的小郎君,名唤周聆书。善诡辩,好男风。他那眼神,怕是看上你了。”

    南宝衣连忙紧张地捂住胸口。

    想起自己如今是少年打扮,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放下双手:“周郎可有什么指教?”

    周聆书斜倚在席案后,轻摇折扇,媚眼如丝:“每逢深夜,我独自入眠时都会感到害怕。世间亡魂千万,想来鬼魂也有千万。小道长深夜孤枕难眠时,可会害怕鬼魂?”

    鬼神论?

    南宝衣想了想,坦坦荡荡地回答:“并不害怕,因为我不信世上有鬼魂。”

    她在矿场天坑里,面对那么多尸体,不也活着出来了?

    然而这话太过惊世骇俗。

    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世上,怎会没有鬼神呢?

    南宝衣接着道:“那些自称见过鬼的人,都说鬼穿着生前的衣裳。如果说人死后变成了鬼,难道衣裳也跟着变成了鬼吗?可见,鬼神之论,荒谬无稽。”

    周聆书起了兴致。

    他坐正了:“小道长这话不对。子不语怪力乱神,子敬鬼神而远之,可见就连圣人,都不敢妄下断言,称世上绝无鬼神。更何况,若是没有鬼神,我等又何必祭奠先祖?”

    南宝衣轻抚过白玉如意,认真应答:“私以为,我们敬畏的并不是鬼神。我们敬畏的,是生而为人的来路与归途,是生与死,更是大道自然。”

    大道自然……

    周聆书面色微变。

    他合拢折扇,轻轻叩击矮案,满脸沉思。

    良久,他郑重拱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道长心性高远豁达,在下输得心甘情愿。小道长这个朋友,我周聆书愿意结交!”

    周家是长安城八大世家之一。

    家主官拜大司马,在朝堂里相当的体面。

    周聆书这番话,等同抬高了南宝衣在世家中的地位。

    又有其他郎君,跃跃欲试,陆续向南宝衣挑战。

    却都一败涂地。

    厅堂里气氛火热。

    那些郎君早把求娶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只觉眼前的道袍美少年翩翩如白鹤,手执白玉如意,宽袖轻盈,谈吐玄妙,令他们深深折服!

    超想结交的!

    如果有个姐姐妹妹的,他们真想求娶!

    屏风后。

    季蓁蓁透过镂花间隙偷看南宝衣。

    她把玩着发辫,俏脸微红,小声道:“井莲哥哥果然厉害,把所有人都辩驳得哑口无言呢。”

    季白擦了擦额头冷汗:“闺女啊,他厉害是厉害,可他再这么讲下去,谁还能娶你?如今只有雍王还没有上场,也不知道雍王口才如何……”

    季蓁蓁望了眼萧弈。

    她面露嫌弃:“虽然皮囊很好,但气度孤绝,一看就是需要哄着的男人,我可没有耐心哄他。我看过礼单,他送我的礼物,是两对金步摇。黄金,那是多么庸俗的东西,还不如井莲哥哥送我的芙蓉花呢!”

    萧弈垂眸饮茶。

    他耳力好,把屏风后父女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表情有些微妙。

    不说别的,南娇娇的人缘是真好。

    他回长安这么久,连个世家朋友都没有结交到,而她一来,竟然折服了所有世家大族,连寒门之首季山长的女儿都搞定了!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对面,南娇娇朝他挑衅地眨了眨眼。

    萧弈挑眉。

    虽然他并不打算求娶季蓁蓁,但被小姑娘轻视到这个份上,他再不表现表现,似乎说不过去。

    萧弈直视南宝衣,勾唇:“本王有个困扰许久的问题,想请教小道长。”

    一品红毫不留情地呛他:“没大没小的东西,什么小道长,这是你小师叔。”

第242章 到头来,仍然被他嫌弃

    有人撑腰,南宝衣乐得自在。

    她抱着白玉如意,小脸上的表情越发娇蛮挑衅。

    萧弈只是冷笑。

    管她是小师叔还是小师姑,将来等他势大,总要把她掳到府中为所欲为,叫她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小姑娘也就只能娇蛮一年半载,多可怜。

    他从容不迫:“敢问小道长,老庄之学与儒家礼教,可有什么不同?当今天下,谁的学说更胜一筹呢?”

    南宝衣眼眸微动。

    之前那些世家子弟,都是野路子出身,没什么真才实干,而她恰巧也是个半瓢水,因此才能靠着小聪明,勉强驳倒他们。

    可萧弈不一样。

    这厮读过的书,多得可怕。

    真正辩难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余光瞅着萧弈,她心思百转千回,想着制胜的办法。

    过了片刻,她老实答道:“老庄讲究避世归隐,儒家讲究兼济天下。在我看来,或许儒家学说,更适合当权者采用。”

    萧弈微笑。

    不愧是南娇娇,回答的多么浅薄。

    南宝衣看见他渐渐扬起的薄唇,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

    萧弈侃侃而谈:“当真是这样吗?孔圣人有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意思是如果天下有道,读书人就可以出来从政,若是无道,便可以隐居山林。这其中,是否也有避世思想?

    “而老庄的无为治国,也是以‘有为’为目的,又怎是完全避世?小道长,本王真是非常困惑啊,你能为本王解惑吗?”

    南宝衣紧紧抱着白玉如意。

    她咬牙。

    来大雍之前,她只研究了长安的风俗习惯、贵女圈子里流行的裙钗妆容,却从未研究过学问。

    她对朝堂政治本就不感兴趣,为什么要问她这么高深复杂的问题!

    萧弈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咬住唇瓣。

    所有人都盯着她,可她却回答不上来。

    她的脸颊渐渐发烫,只垂着眼帘,死死盯着玉如意。

    萧弈故意刁难她,大约就是为了求娶季蓁蓁吧?

    遥想那天夜里,他还殷勤地跑到她的寝屋,说什么不介意没有子嗣,说什么只要她在身边就是恩赐,如今想来,竟然都是谎言!

    急不可耐地踩着旧爱的肩膀上位,真是薄情寡义!

    少女鼻尖酸涩。

    漂亮的眼尾,也渐渐晕开绯色。

    萧弈没看见她的异常。

    他斟茶,口吻淡漠而认真:“清谈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读两本书,学一点子皮毛,靠着些小聪明,就能在辩论中无往而不利的。南——井莲小道长,你要读的书,还有很多。”

    他的这些批评,都是出于真心。

    南娇娇本就口齿伶俐、才思敏捷,如果能够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将来一定能变得更加出众,说不定还能成为清谈大家。

    可是少女脸皮薄。

    受不住批评。

    在她听来,这些话无异于羞辱。

    在场的世家郎君这么多,这厮毫不留情,几乎把“绣花枕头”四个大字,明晃晃地贴在了她的脑门儿上。

    南宝衣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自幼就不喜欢读书,这些年学习琴棋书画,努力读很多很多书,都只是因为想离他更近一点。

    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仍然被他嫌弃。

    她猛然站起身。

    她满脸泪珠,委屈道:“我就是蠢笨,就是不学无术,我比不得季小娘子出身书香门第,比不得她能帮到你!我乐意当个纨绔,要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

    厅堂寂静。

    众人看了看她,又偷偷瞄向萧弈。

    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猫腻啊!

    萧弈僵在那里。

    他也没料到,南娇娇会突然小脾气爆发。

    南宝衣捂住小脸,哭着跑了出去。

    “井莲哥哥!”

    季蓁蓁心疼得不行,拎着裙裾从屏风后出来,狠狠瞪一眼萧弈,急忙追了出去。

    一品红也很心疼南宝衣。

    小师妹不喜欢读书,不读也就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他的徒儿真是惹人讨厌,干嘛逼人家小姑娘读书!

    他想着,阴沉沉地盯一眼萧弈,也追了出去。

    周聆书照了照掌镜,阴阳怪气地冷笑:“哟,我今儿也算开了眼,这世上有的狗啊,就爱捉耗子,你们说它是不是多管闲事?一张纸画个鼻子,真是好大的脸哦!”

    唐骁附和:“好好的雅集,本来大家玩得多开心啊,偏他出来扫兴,把我家小祖师叔都欺负哭了。既然懂得多,自己治国去呗,跟咱们啰嗦什么!咱们都是胸无点墨的绣花枕头,不配跟他说话!”

    那些喜欢南宝衣的世家郎君,纷纷同仇敌忾地点头。

    坐在萧弈旁边的郎君,甚至奋力地甩起麈尾,故意把麈尾上的毛,都甩进了他的茶盏和糕点盘子里。

    如今皇权凋敝。

    世人只知沈家皇后,而不知萧家皇族。

    甚至连季白都没把萧弈放在眼里,冷淡地挥挥手:“送雍王下山。”

    萧弈:“……”

    得,小姑娘竟是批评不得的。

    这一趟濛山之行,他本意是想通过季白,拉拢寒门子弟。

    如今倒好,不仅没能拉拢寒门子弟,甚至还得罪了一大帮世家。

    他算是白来了。

    萧弈面无表情,起身离席,也去寻南宝衣。

    南宝衣独自跑回隔壁后山。

    她蹲在树下,哭得伤心极了。

    她揪下一把狗尾巴草,恶狠狠撕碎:“什么二哥哥,什么权臣大人,他就是个狗男人!亏我这些天那么想他……”

    “宝衣妹妹!”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喊。

    南宝衣急忙擦了擦眼泪。

    她望去,尉迟北辰坐在枯叶堆上,一只脚架在捕兽夹里,血液染红了裤管,看起来伤得挺严重。

    又是个不省心的……

    她蹙着眉,小跑过去:“你怎么踩到了捕兽夹?这玩意儿厉害得很,一不小心能夹断脚踝的!”

    说着,蹲在少年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捕兽夹。

    尉迟北辰懒懒道:“上回打了只野鸡,总共就两个鸡腿,南宝珠吃了一个,还有一个,你给了季蓁蓁。我看你没吃到,所以来后山再打一只鸡。谁知一不小心,就踩到捕兽夹咯!”

    “我又不稀罕吃鸡腿……”

    “可是,我就想让你吃到啊!”

    树影斑驳。

    少年少女,你一言我一语。

    远处,萧弈静静看着。

    今天捋了捋细纲,所以只写了两章,为表抱歉抽二十个小红包

    不熬夜了,大家晚安安

第242章 南娇娇竟然如此舍不得他?

    “可是,我就想让你吃到啊!”

    少年眉眼桀骜,一脸理所当然。

    南宝衣心中微暖。

    她检查过伤势,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树林里长着药草。

    她摘了一捧止血的草叶,在平整的石头上捣烂,认真地敷在尉迟北辰的伤口上,又取出白手帕,仔细包扎在他的脚踝上。

    尉迟北辰垂眸看她。

    树林里阳光细碎,南家的小女郎,穿一袭雪白道袍,上药的动作细致而温柔。

    她把手帕系成蝴蝶结,仰头问他:“疼不疼?”

    尉迟北辰仍旧看着她。

    不知道是谁惹了她伤心,那双亮晶晶的丹凤眼泛着红,白嫩的小脸上挂满了细碎泪珠,像是一株沾满秋露的芙蓉,摇一摇,就会落下很多晶莹剔透的露珠。

    尉迟北辰心中微动。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为她擦去泪珠。

    他认真道:“你哭什么?”

    南宝衣别过脸,避开他的手。

    她自己擦干净泪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扶着少年站起身:“我扶你回屋。”

    尉迟北辰“嘁”了声,挣开她。

    他自个儿蹦跳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骄傲地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洋洋得意:“小爷是什么人,江南金陵扛把子,一点子小伤,也需要女人搀扶?埋汰谁啊?”

    “还扛把子,真不知羞!”

    南宝衣没好气。

    尉迟北辰笑嘻嘻的,一瘸一拐,与她往山中楼阁走去。

    萧弈静静跟在后面。

    深邃英俊的面庞,始终透着阴冷。

    终于回到楼阁。

    南宝珠坐在楼台美人靠上吃茶,远远看见他俩回来,正要欢喜地打招呼,视线落在远处,瞧见那个一袭玄黑锦袍的男人,她悚然一惊。

    萧弈竟然跟来了!

    娇娇和尉迟还在说话,他们肯定还没发现!

    南宝珠如临大敌,急忙拎起裙裾匆匆下楼。

    “娇娇!”

    她牵住南宝衣,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

    南宝衣愣住:“小堂姐?”

    南宝珠紧张地盯着萧弈,低声道:“快看啊,他来了!他带着嫉妒走来了!”

    南宝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注意到萧弈,刚刚被当众批评的羞耻,又浮上心头。

    她抿了抿樱唇,讥讽:“前些日子,雍王殿下曾赌咒发誓,若是再来看我,他就是那泼皮无赖言而无信的狗。他金口玉言,又怎会出尔反尔?料想,只是在山中迷了路。”

    南宝珠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原来如此。雍王殿下,您若是走岔了路,我派侍女送您下山啊?”

    萧弈面无表情。

    他从宽袖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南宝珠,可阴沉沉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南宝衣。

    “信?给我的?”

    南宝珠微怔。

    她接过,拆开来才知道是宁晚舟的信。

    说是这段时间去军营历练,叮嘱她不要太想念他。

    南宝珠翻了个白眼。

    没有那小屁孩儿天天骚扰爬床,她在山里吃好睡好,过得不知道多么快活,怎么可能想念他!

    她把信笺塞进袖袋,挽住南宝衣的手,下了逐客令:“信已经收到,雍王殿下若是无事,烦请下山。”

    萧弈面色淡淡。

    视线掠过南宝衣,又掠过看热闹的尉迟。

    他忽然弯唇:“没有回信,不好交差。烦请小堂姐,写一封回信。小堂姐可以慢慢写,本王不着急。”

    说完,径直踏进楼阁。

    一副打算住下来,慢慢等回信的模样。

    南宝珠惊呆了。

    她盯着萧弈的背影,不敢置信:“娇娇,他喊我什么?!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没羞没臊地唤我小堂姐?谁是他小堂姐?!都被你扫地出门了,他还要脸不要?!”

    南宝衣讪讪。

    回到厅堂,就见萧弈跪坐在矮案后,正悠闲吃茶,仿佛这里是他置办的别苑似的。

    南宝珠对自家妹妹咬耳朵:“娇娇,你上楼去,别搭理他。我现在就写回信,写完就打发了他!”

    南宝衣点点头。

    南宝珠忌惮地盯着萧弈,在他对面的矮案后面坐了,随手挽起宽袖,霸气道:“拿我的文房四宝来!”

    侍女尴尬提醒:“四姑娘,你没有文房四宝。”

    锅碗瓢盆倒是有一套。

    南宝珠脸红:“那,那随便找一副嘛!”

    侍女拿来笔墨纸砚,南宝珠开始研墨。

    一边磨墨,一边偷眼去看萧弈。

    不得不说,这厮的皮囊是极好的。

    他身姿高大修长,容貌恰似堆玉积雪,信手翻开案上的经文,连指尖都透着漫不经心地优雅,屋外苍松翠柏的斑驳树影,倒映在他的袍裾上,衬出几分幽冷高贵的风度。

    娇娇有这样好看的前夫,一时念念不忘,也很正常。

    南宝珠默默感慨着,重新翻开宁晚舟的信。

    那小屁孩儿,写了满满三大页纸,看着头疼。

    她提笔舔墨,一手杵着白嫩下巴,完全不知道从何落笔,纠结了好半晌,才勉强从今日吃了什么开始写起。

    对面。

    萧弈从经文中抬眸。

    南宝珠拧巴着脸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轻轻合上经文,径直往楼上去了。

    推开槅扇。

    楼上寝屋布置风雅。

    角落香炉里,熏着鹅梨香,山风吹过镂花洞月窗,珠帘碰撞,发出细微的悦耳声响。

    满墙,都挂着他的画像。

    或嗔或笑,或喜怒不形于色,虽然笔法不算顶尖,但神态却画得入木三分。

    南娇娇……

    竟然如此舍不得他?

    萧弈唇畔噙起些微弧度。

    他望向小姑娘,她坐在妆镜台前,正解下小冠。

    满头青丝披散,堆积在编织的席垫上,衬得少女小脸细白娇艳,像是山中的一株芙蓉花精。

    他随手掩上门。

    南宝衣听见关门声,回眸望来。

    看见是萧弈,她惊得连忙站起身:“你,你怎么在我屋里?!你出去!”

    萧弈挑了挑眉,步步逼近。

    他身姿高大,凤眼沉沉,对南宝衣而言,他走来时带给她莫大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寝屋都变得狭小许多。

    她紧张后退。

    直到细嫩单薄的后背,撞上墙壁。

    她仰头注视萧弈,壮着胆子道:“我与雍王殿下早已划清界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有辱你我名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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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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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